她说的含糊,华景策以为只是远方哥哥,在宫内当侍卫一类的。

华景策与于雅秋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在华景策这里看来,于雅秋是忽然患上重病,诊脉的医师说她郁结成疾,华景策竭力照顾,奈何于雅秋还是郁郁而终。

于雅秋的死,在华景策心中一直是难解的谜,他与于雅秋分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华家也绝没有会为难儿媳的恶婆婆或嘴碎女眷,于雅秋虽曾在染坊工作,但华老爷和华夫人既已接受于雅秋入门,便从不故意以此事难为于雅秋,相反还让她跟着执掌中馈,但也没有给她太多事做,不至于让她积累成疾。

这样的状况下,于雅秋怎么会在大好年华,莫名因愁郁而亡呢?

华景策不明白,于善却知道是为什么。

于雅秋在染坊时,就因模样好看而被几个纨绔浪荡子看上过,那时于雅秋的舅舅还险些为了那点钱将于雅秋卖给其中一个做妾,于雅秋三跪九叩,求舅舅不要如此,又恰好碰上了华景策,这才侥幸得以逃脱。

谁知一年后,于雅秋的表妹成亲,于雅秋便回了一趟舅舅家,因路上耽搁,有些晚才离开——说是有些晚,实际上也太阳也还没落山呢,于雅秋从舅舅出来,想起以前在附近小巷中爱吃的面皮,便让车夫继续等着,自己独自绕路去买面皮。

谁知这一绕出了大事,当初惦记于雅秋的那个纨绔竟然借此机会将人掳进马车,将人给玷污了一番。

于雅秋虽被放走,但惶惶不可终日,华景策彼时在外地,并不晓得此事,但于雅秋越是见到华景策待自己好,越是难以介怀,她只同宫中的哥哥于善说了此事,于善痛恨不已,奈何也不知能做什么,只让她尽快将此事忘记,横竖华景策不会发现。

可于雅秋到底是没过自己心中那一关,最后便在无尽的自责和悔恨还有害怕中去世了。

于善闻此噩耗,难过非常,但他并未特意去找华景策,只觉得妹妹生前他未同华景策有来往,妹妹死后也不必再去找华景策,说到底,于善心中也有些责怪华景策,没有派人将妹妹保护好,后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也远远不够。

直到之前大理寺案爆发,于善才从敬嫔那里得知,当年的事情还另有玄机。

容常曦听到这里,不由得道:“等一下,三皇兄,那个纨绔呢?于善心中责怪华景策,便想办法污蔑他,怎么不去治治那个纨绔啊!实在可恨……”

“纨绔已死了。”容景思看着她,摇了摇头,“那纨绔正是洪则鸣。”

容常曦惊讶道:“洪则鸣?”

就是那个看上了柳素,还将王生打死,最后因为妄图刺杀容景谦,而被凌迟的洪则鸣?

之前柳素那件事,便听得柳素说洪则鸣此人恣意妄为,尤其喜欢凌辱良家妇女甚至是已为人嫁的女子,在柳素之前,有无数女子糟他毒手。

可那时谁能想到,这“无数女子”中,竟还有华景策的亡妻?

容常曦忽然觉得,这洪则鸣被凌迟,当真是便宜他了。

容景思道:“洪则鸣此前有洪家作为倚靠,于善如何报仇?直到洪则鸣受凌迟而亡,于善以为大仇得报,谁料敬嫔找上他,说自己已知道了当初自己外甥洪则鸣曾与华景策的亡妻有染,而那亡妻正是于善的妹妹。又说洪则鸣在狱中时,告诉过洪家人,华景策彼时为了升迁,为了借住洪家势力,曾主动联系洪则鸣,所以洪则鸣才能得知于雅秋会出现在那里,并轻易将人掳走玷污。”

“怎么可能……”容常曦只觉毛骨悚然,“华景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吧?”

容景思轻轻摇头:“华景策年纪并不大,但素有才华,父皇当年看过他的文章便很是欣赏,加上华大学士亦是肱股之臣,华景策要升迁是迟早的事,何必需要听命一个什么实权也没有的洪则鸣?”

但于善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恨意攻心,竟是彻底相信了,于是敬嫔给了他一盒曾经的沉香木,让他在皇帝宫中点燃,只说这东西并不会对皇帝造成太大的伤害。敬嫔向于善承诺,在这沉香木被发现以前,容景谦就会因使用曼舌花水犯下命案而被定罪,待这沉香木一旦被查出有曼舌花水,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容景谦。

而众所周知,华景策是容景谦力荐成为大理寺丞的,其弟华君远更是鱼容景谦相交甚密,朝内早就有七皇子与华家结党,华家将全力支持容景谦夺嫡之说。容景谦一旦倒霉,敬嫔承诺,必会趁机扳倒华景策乃至整个华家,为于雅秋报仇。

至于洪则鸣当初对于雅秋所做之事,他虽是敬嫔外甥,但敬嫔久居深宫,对外甥所行之事毫无所查,如今洪则鸣和其父都已付出惨烈代价,于善应当放下此事,好好对付人面兽心,虚情假意的华景策。

于善被说动,拿了沉香木,但担心来源,更担心会不会对龙体造成损伤,敬嫔却说这沉香木自己曾对人用过,并未出现任何问题,只是敬嫔说的含糊,于善并不知道敬嫔是何时用过,更不知是对谁而用。

此前吴丹雪被下毒,容景祺自认为将事情全部推给吴若彤,便可轻易脱身,可在皇帝心中,早已埋下了一颗诡秘的种子,而如今于善所说的事情,恰好又可以和四皇子之事联系在一起,就连时间都完全能对的上——

当年四皇子落水后,好不容易才将养好一些,却被人用上了有曼舌花水的沉香木,以至于体弱多病,险些夭折,而淑妃和四皇子都没有声张此事,只是之前四皇子发现沉香木不对劲时,才向皇帝提起了此事。

于是敬嫔母子所做的事情,似一条细密的线,被曼舌花水给串联了起来——十二三年前,敬嫔以沉香木对付四皇子,三个多月前,又密谋杀掉吴丹雪想要嫁祸容景谦,同时联系了于善,在皇帝的沉香木中动手脚。

至于这中间他们还做过什么,不得而知,但光是已知道的,加上容景祺往日的所作所为,便足以让皇帝再忍无可忍。

至于华景策,在听完于善的指控后,华景策苦笑连连,大好男儿,竟差点潸然泪下,只说自己同于雅秋从相见到相识最后成亲,自己待她,从来又爱又敬,至于洪则鸣,两人更是半点私交都无。

容景谦则冷静地告诉了于善一个事实——洪则鸣从入狱到最后被凌迟,都是严禁看望的,告诉洪家人这件事,根本是半点不可能。

“所以……”容常曦有些艰难地总结,“容景谦又是无辜的?”

这哪里来的夏日白莲,冬日寒梅啊!怎么所有人都要陷害他,偏偏他还每次都能安然脱身?若不是容景谦也并没有讨着任何好处,她几乎要怀疑是容景谦也有在其中暗暗推波助澜。

容景思显然也是这样觉得,他点点头:“因此事,还更加证实了华景策与景谦之间毫无关系,此前有人所传的景谦与华家结党营私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也是因为这样,皇帝的担忧暂消,洪家又必须解决,这才有华家上位的一番景象。

容常曦道:“那……那个产婆董嫂,可有眉目了?”

容景思点头:“我这次出去,就是因为手下之人竟在京郊一个村落找到了她,只是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她已察觉到不对,早早离开了。”

“一个产婆居然警惕至此。”容常曦越发肯定这有问题,“我今晚一定要好好试探一番容景谦。”

从吴丹雪死,到沉香木,再到容景谦的身世……

这短短两三个月,容常曦只觉得原本已好不容易逐步清晰起来的容景谦的模样,再一次坠入了浓厚的迷雾之中。

他究竟是不是父皇的孩子?

容景祺与敬嫔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他当真毫不知情,却又每次都恰好可以自证清白?

容常曦不信。

求婚

安顺二十六, 腊月三十,京都已经整整落了五日的雪, 从五天前开始, 彤云密布的天空中不断洒落大片如鹅毛的雪,到了三十的晚上, 紫禁城中已是一地素白, 宫墙之上和树枝上同样一片白茫茫,雪犹然未停, 还像是要越下越大一般,伴随着逐渐激烈的寒风, 飘飘摇摇地落下, 又很快融进厚厚的积雪中消失不见。

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越是近期发生了不大好的事情,碰上宴席,就越是要弄的喜庆。

虽然皇帝已下令, 一切从简,但淑妃和柔妃还是颇费心思, 虽然没有购置新的

宫灯,但将之前的重新雕刻贴上雕花,从正门到迎春殿, 三步一宫灯,暖橙色的光映在厚厚的雪面上,犹如一汪汪橙色的小湖。

容常曦也久违地隆重地打扮了一番自己,她戴着紫玉明珠八宝钗, 红色金镶宝石耳坠,身着大红色金枝缠丝梅花暗纹的锦袍,外头披着银狐鹤纹大氅,这些都是新年的新衣与新首饰,她本可以更加奢华,但想来想去,还是适可而止。

好在到了迎春殿,容常曦才发现虽然所有女眷都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奢侈,却又都极有默契且不甘心地在细节处下了功夫,彼此看一眼,就晓得重点在何处。

有皇帝在的时候,容常曦向来很乖巧,从不迟到,迎春殿内被数盏火烛,整个大殿明如白昼,角落中挂满了象征来年国运盛昌的彩色垂条,分列两侧的矮桌和铺在矮桌旁的坐垫、矮桌上的小菜和酒,还有烧的很暖的地龙,将一切风雪都阻隔在外。

矮桌旁已有不少内臣落座,鬼使身材地,容常曦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华君远。

自容景祺大婚那一夜,容常曦向华君远吐露心意,却惨遭他以最大义的方式拒绝后,他们便再未见过面,容常曦甚至不再刻意去打听华君远的消息。

她已知道自己与华君远不可能——最起码,现在不可能——或许将来过个三五年,自己还能坚持没出嫁,华君远也有了一番作为,两人还可以再商讨一下是否能再续基本不存在的“前缘”。

所以她尽量避免去想起他,加上这些日子无数的事情接连冒出来,她也确实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去想自己那点无处言说、毫无指望的情义。甚至于,她知道今天迎春宴华君远会跟着兄父来此,心里也没太大的波澜,并不由得为这种平静感到了一丝欣喜,认为自己终于要从这种折磨她两辈子的感情里脱身了。

可在这样有点嘈杂,暖意融融却也显得喧闹的环境下,仍是一袭白衣的华君远便越发显得超然,似云中仙鹤、江心秋月、枝头冬雪。

容常曦的阵仗一如既往的大,他自然也看到了容常曦,同其他人一般,微微拱手,行礼喊她:“康显殿下。”

这么多人,他的声音却也格外突出,显得清朗,似玉石相击。

容常曦那被压抑了近三个月,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以为要消融的情愫,终于又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华君远,却又在他直起身时,立刻挪开了视线。

她决不能再去找华君远主动说话了,决不能。

容常曦的目光落在和华君远相距不远的容景谦身上。

一晃眼也有两个月没见到他。

和每一次见到华君远,都让容常曦觉得华君远仍是她初见中的少年不同,她每次隔一段时间没见容景谦,便会发现他又和之前有所不同了,容景谦个子已极高,如今仅次于容景思——而容常曦知道,再过一两年,他会变成皇子中最高的那个。

他似乎比两个月之前还要黑了一点,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宫袍,头发以一根简略至极的玉簪束在头顶,看着实在不算喜庆。

容常曦犹豫要不要上去同他说话,但她要问的事情那么多,且不能被其他人听见……

她犹豫之际,一个人亲热地凑了过来:“康显殿下!”

容常曦回神,却是姜听渊,若说容景谦黑了些,那他就是彻底成了个黑炭,也不知道大冬天的去哪里能晒成这样,他这样,越发显得牙齿雪白,笑起来很有几分傻气。

容常曦矜贵地向他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姜听渊有点失望地看着她的背影,倒也没阻挠。

走到里头一点,容常曦便看见了叶潇曼,她们同样数月未见,叶潇曼今日也穿着一身滚白狐毛的红色冬衣,看着分外玲珑可爱,她雀跃地走过来:“许久未见殿下了,甚是想念!”

容常曦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之前容常凝同她说的,见到叶潇曼对容景睿所作所为,几乎无法直视她,好在叶潇曼又热情地看向在一旁坐着的容常凝,去同她说话,容常凝看着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何时来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厉害。

“殿下的病还未好吗?”叶潇曼凑过去一些,“之前便听说你染了风寒……”

容常凝呆呆地看着被子中的酒水,恍若未闻,叶潇曼茫然地抬眼看了一眼容常曦,容常曦也觉出不对,轻声道:“皇姐?”

容常凝仍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只好伸手,轻轻推了推容常凝。

这下容常凝才缓缓回神,看了一眼容常曦和叶潇曼,恍惚地道:“你们都到了。”

容常曦稍微弯下一点身子,低声道:“皇姐,怎么了?”

容常凝摇摇头:“没事,身子不大舒服罢了。”

容常曦还要再说话,那边皇帝的圣驾来了,众人赶紧入座行礼。

皇帝看着精神已比之前受曼舌花水所害时好了太多,面色堪称红润,他右侧跟着淑妃,左侧是柔妃和兰妃,在大殿高处坐下,又心情颇好地让所有人坐下,说今日不必再多礼。

每一年在迎春殿,都是这般的场景,这般的说辞,但大家也都十分开心,似乎在迎春殿这样举杯相庆后,便会使得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所有人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皇帝颇为感慨地一一看过离自己最近的五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道:“朕之前生了大病,还特意命人让景源年末一定要回京……谁知如今朕安然无恙,他却躺在晋州养伤,哎。”

淑妃柔声安慰道:“景源开春后养好伤便要回来,兴许还能赶上春猎,皇上若是太过操心,景源反倒会心有不安呢。”

大皇子容景源生母去的早,容景源一直是挂在淑妃名下,虽然淑妃整日青灯古佛,不太出佛堂,但大皇子同她的关系却向来不错,在她的教导下,大皇子的性格也颇为和善,只是太过闲云野鹤,对这些宫闱之争毫无兴趣,早早去了封地。

皇帝叹了口气,点点头,柔妃小声道:“那些刺客可都抓住了?”

“都是胡达人,全自尽了。”皇帝摇摇头。

柔妃疑惑道:“胡达人怎么潜入的青州……”

“母妃!他们要潜入还不容易呀,总有些胡达平民想投奔咱们大炆,咱们大炆是有容乃大,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不那么加以限制的。再说了,蓝山口旁边到处是崇山峻岭,要派兵守着每一寸地特别难。”容景兴对自己母妃的提问感到无语,但说着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不过这种带了这么多武器,规模也不小的,按理说是十分显眼的,难道是——”

他还没将猜测说出来,旁边的容景昊忽然道:“这大过年的,一直说这些不大好吧,父皇,儿臣痛饮一杯,愿大炆来年一切安顺,父皇龙体康健。”

容景昊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容景兴愣了愣,像是忘记了自己之前要说什么,赶紧也拿起酒杯,对着皇帝一举杯,连忙也说了一番吉祥话。

被容景昊这么一打岔,大家确实不便在迎春殿内讨论随时会爆发的战争,一时间便说起了今年江南收成好,来年一定会更好一类的吉祥话,又说这雪想必会落到子时后,那便是瑞雪兆丰年,是极好的兆头。

殿内气氛其乐融融,无人去提那在静思园的容景祺和在冷宫的洪氏,像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几个人,待到三巡酒过,皇帝又看向淑妃:“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

淑妃低头轻笑,语气有些歉然:“臣妾耽于佛堂,不敢自居辛苦。”

“哎。”皇帝轻轻叹气,“这一年来,你所做所为,朕都看在眼里。如今六宫清和,简约成风,乃是因为你有佛性呐。六宫之中无主已久,这贵妃之位,你却还是当得起的。”

淑妃微微一怔,摇头道:“皇上,臣妾……”

一旁的柔妃微讶,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而再一旁的兰妃却是面色有些难看,好在她素来擅长隐藏真实的情绪,很快便也露出了一个仿佛从心底为淑妃开心的笑容。

“不必推拒。”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景睿。”

容景睿闻言,立刻起身,向着皇帝行礼:“父皇。”

皇帝颇为怜惜地看着他:“你自幼命途多舛,却终究吉人天相,且一直端直严慎,克己守礼……端这个字,如何?”

先是说要让淑妃擢为淑贵妃,眼下这么一问,必然是给容景睿定封王了。

此前大皇子为晋王,二皇子一直没有封王——如今也更加用不上了,三皇子则因治理黄河水患有功,被封为贤王,其他皇子是没有封号的。

容景睿愣了愣,立刻道:“父皇所选的,自然是好的。”

容景兴十分兴奋地对容景睿挤眉弄眼,容景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容景谦,容景谦对容景兴遥遥一举杯,以示庆祝他即将封王。

皇帝却又道:“还有一事,景睿你年岁已到,也该成家了。”

容景睿愣了愣,下意识往后头看去,队列很长,再后头的人,甚至是听不到皇上在说什么的,觥筹交错间,他看见叶潇曼一身红衣,显然没在听皇帝和他们的交谈,只托着下巴,颇为犹豫地盯着面前的酒杯。

皇帝的声音继续响起:“周家有女,听闻——”

容景睿突地拱手,只觉得声音艰涩,要说的话像有千斤重,却又不得不说。

他一字一句道:“父皇,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赐婚。”

淑妃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却并未出言阻止,皇帝倒是十分意外:“哦?景睿想娶何人?”

这一出让众人都很惊讶,不少后头的人也看了过来,包括之前在发呆的叶潇曼,她听着低低的喧闹声,茫然地看向容景睿,才意识到容景睿被皇帝喊起来问话了,她还没搞懂皇帝同容景睿在说什么,便听得容景睿锵锵有力地道:“平良县主。”

密谈

子时一到, 外头便响起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像是为了响应这份喜庆, 天上的雪落的越发大, 守夜已过,待从迎春殿走出来, 容常曦已有些困顿, 她立在迎春殿外,借着些微的宫灯光芒, 看着雪绵密地落下,不由得将手从暖筒中抽出, 朝外接了两片。

那雪落在她手中, 依旧保持了片刻的形状, 棱光闪闪,而后缓缓在她手心融化。

容常曦将手抖了两抖,只觉得很有些奇怪。

她从小看雪看的不算少, 但对雪的记忆,早就从幼时的天地一白, 糅杂为其他的情绪,她能回忆起的一些发生了大事的下雪的日子,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前世四皇子死的那日, 似乎下了很大的雪,自己摔跤、被刺客刺杀的时候,也下了很大的雪,可眼下这雪洋洋洒洒, 发生的却都是好事。

容景祺和洪氏总算尝到了报应与教训,备受委屈的四皇子与淑妃也总算能得到补偿,甚至上辈子因为她的缘故错过的四皇子和叶潇曼也终于修成正果。但不得不承认,听到皇帝说“六宫无主已久”时,容常曦还是久违地感到了一丝烦闷。

她真的十分害怕,皇帝会让淑妃当皇后,听到皇帝只是要将她升为贵妃时,容常曦甚至悄悄呼了口气。

其实时到今日,她已经明白,就算皇帝立后,也是天经地义,皇帝没有废后,是她母后病死……或是被人害死的,后位已空悬十二年,放眼青史,父皇已是极好极好的了。

可她犹然不知满足,也不愿满足,她只希望父皇百年后,身旁所藏,只有母后。

容常曦幽幽地叹了口气,身后有人幽幽道:“常曦。”

容常曦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却见是容景昊。

自从上回他和容景兴在容常曦面前不欢而散,离开昭阳宫后,容景昊与容常曦已许久没有单独说上过话,容常曦对容景昊的德性也算看的一清二楚,再加上他以后还要娶姚筱音,自是没有半点好脸色:“何事?”

容景昊毕竟还是怕她的,见她这般拉下脸,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皇姐,你可否替二皇兄向父皇求一求情?二皇兄虽然确实有些地方很荒唐,但绝不可能以下犯上,对父皇动手的!”

容常曦简直傻了:“什么,你让我为容景祺求情?”

容景昊似是喝了一些酒,脸上通红:“这件事必有蹊跷……常曦,你不明白,我们皇子之间的斗争,比你想象的要可怕许多……”

“不明白的人是你。”容常曦几乎要笑出声,“人证物证俱在,你却说不是二皇兄和洪氏所为,你的意思是,有人污蔑他喽?既是如此,那个人是谁,你总得找出来吧?还有,父皇是宠我,但也是因为我很听父皇的话,这次的事情,是父皇自己下旨所定,毫无证据就要我去帮他求情,你是想我也进静思园吧?”

容景昊连忙道:“不是的!常曦,但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