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徽挑眉:“什么时候不能拿,非得这时来。”叫道,“长青,取去!”

长青连忙找了一双。

陈韫玉接过来。

祁徽摆摆手打发他们:“走罢。”

常炳犹豫了下:“陈姑娘,你问问皇上,要绣何种花样。”

这公公,为什么要害她,陈韫玉欲哭无泪,她这会儿什么话都不想说,偏偏常炳还要她问。陈韫玉扁了扁嘴,抬起头,小心翼翼道:“皇上,您喜欢什么花样,臣女虽然女红不出众,但寻常的都会。”

她眼睛生得好,抬起头来被光一照,好似粼粼水波,有种让人陷进去的温柔。祁徽怔了怔,随即又哂笑,他而今扮着神憎鬼厌的昏君,哪个姑娘会真正喜欢,这陈韫玉说到底也不过是太后挑来给他传宗接代的壳子,许在心里恼透了,指不定在暗骂他呢。

见祁徽不悦,常炳挑得话儿,让陈韫玉为难,便是打圆场道:“皇上,这成亲前的鞋子分外重要的,自古以来就有这种说法…”

做得好,难道便能与这姑娘白头偕老不成?祁徽嘴角一扯,他自己的命还不知有几年呢,想着忽地有些心灰意冷,淡淡道:“随便罢,或者绣个卷云纹,鞋面用玄色。”

居然答了,陈韫玉不曾料到,目光直落在祁徽脸上,竟是忘了回避。

那乌黑的眼珠好似沉在水中的曜石,清澈透亮,祁徽嘴角勾了勾问:“没听明白吗?”

陈韫玉忙低头:“听明白了,皇上。”

“这就行了,走罢。”祁徽下逐客令。

常炳领着陈韫玉离开文德殿,生怕她被祁徽刚才扔东西的举动吓着,宽慰道:“陈姑娘,皇上不是时常都这个脾气,多数时候还是好的,你只要记住,莫吵到皇上睡觉就是。”

这皇帝怒时嚣张可怕,可刚才突然平静下来,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陈韫玉摇摇头,应了声是。

行到宫门处,常炳又请了蒋绍廷来,说道:“最近‘影子杀手’越发猖狂,杀了好几位官员,娘娘吩咐,还是由蒋统领您护送陈姑娘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切莫出事。”

蒋绍廷领命。

转过身看见陈韫玉手里拿着双鞋,明黄色的缎面,分明是祁徽所穿,只觉刺眼。母亲千催万催,叫他早些成亲,他谁也看不上,一直到遇见陈韫玉,那日重阳节才会借故送还金簪,便是为与她说话,奈何就只晚了一步,陈韫玉被太后选了做儿媳。

他手紧了紧,不过凭着祁徽的身体,又能活几年,或者也不用几年,正如爹爹所说,这江山早晚要改姓吴,到时候,只要他去求爹爹,在曹国公面前说上几句话,那陈韫玉还不就是他的吗?

眼下,暂且便宜那昏君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男女主都是本土,另皇上的病,会治好哒别担心。

陈韫玉:皇上,我们还是不要一起睡了。

祁徽:嗯?

陈韫玉:怕吵着你,你扔我石头。

祁徽:不睡的话,我扔你更大的石头。

陈韫玉:想哭。

第3章 003

真是宠得没个样子。

去了一趟皇宫,带回来一双鞋,罗氏瞧着这女儿,眼眶又忍不住泛红。

这十几年来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竟然要嫁给一个昏君,罗氏直到现在都难以接受。若是可以,她哪怕不要丈夫升官,都不会来京都,不会让女儿去宫里,见到太后。

泫然若泣,老夫人瞧在眼里,心道这二儿媳当真是水做的人,也就一张脸能看看了,还不如陈韫玉来得镇定呢,她叮嘱道:“下个月便要入宫,这鞋子你得快些做。”

陈韫玉答应:“我这两日就做好。”

见她乖乖巧巧的样子,孺子可教,老夫人柔声道:“那是最好,今日来回也累了,你去歇着吧。”

陈韫玉便是退出了上房。

“阿玉,你受委屈了,”罗氏忙跟出来,握住她的手揉了又揉,“在宫里怕是都没吃好吧?”

“没有啊,娘,我吃得饱饱的。”陈韫玉笑,眼睛忽闪忽闪,“御厨做得点心不知道多可口呢,还有午膳,今日有一道罗簑肉,我从来没有见过,听娘娘说是用鸡肉做的,还有一道芙蓉豆腐,我一碟都吃完了。”

哪里有什么委屈?罗氏倒不知如何说了。

“娘,莲房鱼叫厨房做了吗?”

“做了,就是这时节莲藕不是最好的,挑了又挑,鱼肉又要去刺,想必这会儿应该是做得差不多了。”罗氏瞄了一眼祁徽的鞋子,“你做女红,切莫伤到手,叫桂心给你穿针,她眼睛尖。”

真是宠得没个样子,宋嬷嬷淡淡道:“大姑娘入了宫,那便是皇上的妻,所谓贤妻,该事事躬亲,替公婆,替丈夫分忧,不是做个甩手掌柜。”

罗氏暗地里咬牙,心道原先替这女儿选夫,本就是要个会疼人的,谁想到竟做皇后了,还是这等龙潭虎穴,上有作威作福的太后,左有个病昏君,下有个横行无忌的曹国公,还指望陈韫玉做什么,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老夫人还寄予厚望,希望女儿入宫了,陈家能跟着水涨船高,可罗氏只心疼女儿,恨不得带她偷偷逃走,眼睛一红,又忍不住要落泪。

“娘,您别担心,做双鞋子而已,我不是也给您,给爹爹都做过吗?”陈韫玉安慰罗氏,“我现在回去歇一歇,就等着吃晚膳。”

“好,好。”怕女儿累,罗氏也收住了话头。

陈韫玉回到房里,把鞋子随手一扔,歪在美人榻上。

真的累啊,虽说吃得不错,可面对太后娘娘,她还是有点紧张,别说那个皇帝了,扔东西出来的时候吓得她心肝直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但她不能告诉娘亲,不能诉苦,不然娘心疼,哭得厉害了,她更累…想着想着,陈韫玉就睡着了,宋嬷嬷见状,连忙拿来一条薄被与她盖上。

也不知过得多久,迷迷糊糊间,一双小手摸到脸上,陈韫玉睁开眼一看,原是弟弟来了,弯腰将他抱到榻上问:“今儿的书念完了吗?”

“早念完了,我坐了一会儿了呢。”陈溶今年十一岁,生得浓眉大眼像父亲,也非常懂事,拉着姐姐的小手道,“看姐姐在睡,不敢打搅姐姐,但我肚子饿了,姐姐应该也饿了,我们去吃饭。”

“好啊!”陈韫玉看向外面,天边布满了晚霞,该是酉时了,连忙从榻上下来,牵着陈溶的手去正房,“厨房今日做了莲房鱼,我们在苏州经常吃得那个。”

“好吃。”陈溶流口水,“姐姐到时多吃点,祖母说,姐姐马上就会很辛苦了。”

陈韫玉怔了怔。

“姐姐要做皇后,很辛苦。”

“啊…”陈韫玉叹息,摸摸弟弟的小脑袋,“你说得对,我要多吃点!”

姐弟两个去往二房的院子。

罗氏正与陈敏中说话,见孩子们来了,连忙让丫环上菜:“不知不觉都那么晚了,老爷也快坐下。”

“爹爹。”陈韫玉叫人,“您最近总是很晚回来呢。”

对着女儿的笑脸,陈敏中心里苦,他是不想归家看到女儿。因看到女儿,难免会想到自己的无能,眼睁睁看她嫁去宫里,故而此时也不知说什么,挤出笑来:“官署事务忙。”

封后的圣旨好似晴天霹雳,从那日起,父亲母亲都变了,陈韫玉看得清楚,暗地里叹口气。

等到莲房鱼端上来,陈溶发出一声欢呼,忙忙得伸出小手给姐姐夹了块,陈韫玉笑眯眯的多吃了半碗饭。

因聘礼去年就已经送入陈家,马上便是皇后出嫁的日子,太后派了一位汤嬷嬷来教规矩。陈韫玉自此不得闲,堪比天下学子,从早到晚的听汤嬷嬷训导,五天下来,脸蛋都瘦了一圈。

许琼芝看到她,连声惊叹:“这汤嬷嬷到底对你怎么了?”

许琼芝是陈家姑奶奶陈静梅的女儿,也是陈韫玉的表妹,陈韫玉来到京都之后,第一个认识的姐妹便是她,闻言有气无力的道:“叫我姿势要端正,叫我坐姿不能歪,教我各种的规矩,一天不知站着听几回。”

“你现在可不是歪了?”许琼芝扑哧发笑,“我瞧你是白学了。”

“也就做个样子,等我真入宫了,谁看得见呢,无非就是太后娘娘与皇上。”陈韫玉免不得有些落寞。

她今日难得歇息一回,斜躺在榻上,云鬓拂乱,水眸流转,加之肤色白里透红,自有种勾人的娇憨,许琼芝盯着她的脸,想到那天重阳节,自己故意在蒋绍廷面前丢了金钗,结果他偏偏捡了还给陈韫玉,她忍不住就恨得牙痒痒。但看陈韫玉做定了皇后,兴许没几年便成寡妇,那情绪又慢慢淡了,可见脸蛋生得好未必有福,到最后却是个可怜人。

“听说你给皇上做了鞋子?”许琼芝凑上来,“皇上到底长什么样?我竟是一面都不曾见过。”

那鞋子花了她两天功夫便做成了,也就是个寻常的样子,胜在亲手所做不算违背懿旨,陈韫玉托着腮,不紧不慢道:“成亲都必须做鞋子,你将来也要做的,至于皇上嘛,”她想了想,“长得不丑。”

“只是不丑啊?”许琼芝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已是风华绝代,但我听说,皇上的生母更胜一筹呢。”

“是吗?”陈韫玉都不知吴太后不是祁徽的亲生母亲,惊讶问,“皇上生母是谁呀,我好似不见宫里有别的嫔妃。”

“先帝驾崩,殉葬了一些,别的我就不知了。”许琼芝拉着陈韫玉的手,“你快告诉我,皇上到底是何样子啊。”

陈韫玉脑中浮现出祁徽的容貌,虽然带了病气,可这眼眉俊秀无双,清涟出尘,实在不得不承认,但她不想夸他,谁叫这人脾气那么古怪呢:“其实我也不曾细看,毕竟是皇上。”

许琼芝有点失望,眼睛转了转,想再问一问她可曾见到蒋绍廷,不过到底没问出来,却是叹口气:“再过两日你就要出嫁了,也不知何时还能回来。”

这个问题真的太难答了,陈韫玉心想,恐怕是要一辈子都不能回,不过也听说,有些皇后能得以省亲,她想,也许明日去问问汤嬷嬷。

结果汤嬷嬷如此经验老道的人居然都不给予她答案,只说未知,且还晴天又一个霹雳,告诉陈韫玉,出嫁时,家中任何奴婢都不准带去,包括宋嬷嬷。陈韫玉半响没有回过神。这宋嬷嬷虽说是严厉泼辣了些,事儿管得多了些,但怎么说,都是陈家的世仆,而今竟是不准带自家人,那不是要自己孤身上路…陈韫玉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要入黄泉了,脑袋嗡嗡的响。

只怕祖母都不曾料到,太后娘娘竟会下这样一道命令。

她木鸡一样坐着,毫无心情,在这种情况下,汤嬷嬷老神在在,还与她讲床帏之事,甚至怕说不明白,拿了图册翻与她看,一页页的详细解释,教之如何好好伺候皇上。

自小不曾得过这种教诲的陈韫玉面红耳赤,险些逃出门去。

看半天不曾有个反应,汤嬷嬷道:“陈姑娘,你与皇上为妻,便是要行这规矩的,这样才能替皇上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可都听清楚了?”

陈韫玉连连摇头,但看汤嬷嬷严厉的神色,生怕又讲解一遍,把图再翻来翻去,便又点头:“听清楚了。”

“真清楚了?”汤嬷嬷身负大任而来,太后娘娘最在意的便是皇帝的子嗣,故而陈韫玉入宫后最紧要的事情也就是怀上皇帝的孩子,这事情可比之前教得规矩重要得多,“皇上身子不好,有些时候你便得主动些。”专门挑了几幅图予她看,“这些动作,都是可行的,便算你女儿家亦可承受。”

陈韫玉感觉自己的脖颈都要红透了,想象了一下自己跟祁徽做这种事,顿觉有种吐血之感,一股脑的点头,只求赶紧把汤嬷嬷送走。

汤嬷嬷看她像是知道其中的道理了,终于收了口。

陈韫玉:…T T

第4章 004

呵,真是荒唐。

皇后身份非同寻常,一般的嫁妆如何能抬去宫里,便是入了,拿出来恐怕与宫中奢华的物什亦不配,故而皇后嫁妆都由宫中全权筹办,陈家无需花费一分,倒是省了不少力气,但陈家别的要办得不能松懈,酒席就得上百桌,是以陈韫玉在同汤嬷嬷学规矩的时候,陈家众人也是不曾停歇。

等到出嫁前一日,一大早,陈家就开始忙开了,这皇后出嫁可不像寻常人家,傍晚姑爷来迎便可,这皇后是要先行册封的,册封之后,待晚上才能穿上皇后的礼服冠入宫。故而陈韫玉也很早起来了,梳妆打扮之后,同陈家众人静候家中。待得辰时中,便有禁军开道,礼部官员,女官与宫人引着凤辇一起行至陈家,凤辇停在垂花门口,女官捧着皇后的金册金宝走进正厅,后面,宫人捧着皇后的礼服冠。

众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礼部官员最后进来,先行奉拜,再从女官手里接过金册金宝,宣读圣旨,陈韫玉一人走出来向东而跪,双手承接金册金宝,等到圣旨宣读完毕,再捧着金册金宝,由女官搀扶向南拜了两拜,册封方才完毕。

陈家众人此时才松了口气,同官员说起话来,邀请去喝一杯酒。

而陈韫玉仍不得歇息,因天黑前便要出嫁,宫里另派了两位女官来,一是为陈韫玉梳头,一是为陈韫玉上妆,光这两样,都要花费许多的功夫。

陈韫玉在梳妆台前一坐两个时辰。

罗氏陪在旁边,眼眶红红的,这一日都不知哭过几回,大夫人江氏低着声劝道:“莫要伤心了,你多想想阿玉的身份,那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又能差得到哪里去?再说,皇上的身体兴许会慢慢好了呢,你别总钻牛角尖。”

“谢谢大嫂了。”罗氏叹口气,“我也晓得这样不好,只是忍不住。”

“人之常情,阿玉那么讨人喜欢,谁也舍不得。”江氏拍拍她的手,“不要多想,高高兴兴送阿玉出嫁。”

“是啊,有什么不高兴的。”大姑奶奶陈静梅托着皇后的礼服冠与罗氏看,“瞧瞧,光这个凤冠,寻常人一辈子都戴不着,我数了数,这上面宝石珍珠上百颗不止,还有这翟衣,听说花了整整半年功夫才织好呢,也就是说,阿玉刚刚被太后看上,宫里就开始做这嫁衣了。二嫂,你真的莫要担心,阿玉去宫里会有好日子过的,娘娘待她不薄。”

礼服冠打开来,红光灿烂,徐徐生辉,许琼芝都看呆了,心想可惜了,要这皇帝不是昏君,陈韫玉真是叫人羡煞了呢!

她们悄声议论,陈韫玉却是一点没有力气听,她觉得自己都要被两个女官折腾坏了,好好一把头发,梳什么样子不行,非得弄的如此复杂,搅得她头皮发疼,另一个更是不知道在她脸上抹了什么,东画画,西画画,完全不准她动。

肚子好饿。

陈韫玉突然有点想念宋嬷嬷了,如果今日是宋嬷嬷伺候出嫁,这会儿指不定早就准备好了,还允许她吃十八道菜呢。

叹口气,她闭上眼睛。

其实宋嬷嬷也惦记她,教导了几个月,哪里能没有一点感情?此时过来看一看,忍不住叹息,谁也没有想到太后娘娘如此独断,陈家的人竟一个都不准带,这姑娘啊,以后只能靠自己了,她抹了抹眼角。

到得傍晚,远处鼓乐声响不断,由皇帝派来的使节来逢迎皇后入宫。

女官连忙搀扶起陈韫玉,给她戴上凤冠。

那翟衣是早就穿好了,瞧着艳丽非凡,高贵逼人的女儿,罗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陈溶也扑上去拉着陈韫玉的手,问道:“姐姐,你这就要去宫里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来看你?”

陈韫玉眼睛一红。

汤嬷嬷肃声道:“好不容易上得妆,切莫花了。”她看向罗氏,“还请二夫人莫哭,惹皇后娘娘伤心。”

她神色严厉,好似代表了太后娘娘一般,浑身都是威仪,罗氏被唬住,眼泪都不敢流了,江氏挽住她手臂,将她拉了开去。倒是陈溶尚天真,汤嬷嬷不曾怒目而对。

陈韫玉蹲下来,摸摸弟弟的脑袋:“溶儿,你在家要听爹爹,娘的话,好好念书,我们很快就能再见的。”

“好。”陈溶点点头。

陈韫玉最后看了一眼罗氏,千言万语也不过是这一眼了。

女官将红盖头罩在她头上,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她徐徐走出去,走到门外,只见地面竟是都亮了,好似有火焰飘动的影子,心想,恐怕这城外也已经变成了白昼。她顿了顿,坐入凤辇之中,鼓乐声更响了,凤辇抬出去时,她似乎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刚才没有看到父亲,父亲应该一直就在门外罢,终于没有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前方禁军引路,乐声大奏,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陈家出来,在这全城的张灯结彩中,一路蜿蜒行入了皇宫。

原本皇帝娶妻,仪式比之今日更为复杂,只祁徽身体病弱,禁不住那么多繁复之事,便是一切从简,故而这凤辇直行到了延福宫的殿门口才停下来,祁徽在此等候。女官扶着陈韫玉下来,让她稍稍落后于祁徽,随之走入殿内。

洞房设于延福宫的左偏殿,此时到处都是红色,帐幔,锦垫,高高的蜡烛,但床上正中间一块罗布却是雪白的。陈韫玉坐在床头,忐忑不安,想到汤嬷嬷最后的教导,脸又忍不住通红。

她到时该怎么做呢,是不是装睡才好?

手指搅着正不知怎么办时,祁徽拿着银秤伸过来,一下挑开了盖头。

烛光下,陈韫玉瞪着眼睛不知所措,一张脸白的白,红的红,好像个小花猫儿,这完全出乎祁徽的预料,嘴角由不得抽了抽,这姑娘,也实在…怕是在轿中哭得一塌糊涂。

汤嬷嬷与女官也惊呆了,一早叮嘱过别哭,怎么进了轿子就没忍住呢,这脸蛋还能看吗?

祁徽板起脸:“去洗洗吧。”

汤嬷嬷连忙扶着陈韫玉去洗脸,低声道:“娘娘,奴婢教了您多少回,成亲了规矩都忘了,哭什么?这凤位于您坐还不好?”

这凤位有什么好的,随便来个谁,拿个包子跟她换,她都毫不犹豫的换了,陈韫玉不服气,不过哭是她不对,没有忍住,可想到将来不能归家,又怎么忍得住呢?

她闷声不吭。

汤嬷嬷给她仔细洗了脸,怕误吉时也不好再上妆,便是这样领到祁徽面前。

好似一朵出水芙蓉,清丽动人,祁徽瞄了她一眼,心道刚才若是不曾哭,也不知是何样子,想着拧了拧眉,这又有何好奇的,太后选的妻子,陈家的人,心总归是向着那边。

他坐下来,挑眉道:“还不上酒菜吗?”

宫人闻声而至,端来各种吃食。

大半天没进东西,陈韫玉早就饿得慌了,只这非常时期,胃口着实减了一半,见祁徽先行用膳,她也跟着吃了一点点。

等二人放下筷,宫人将吃食撤下去,又拿来合卺酒。

两人同时端起来,对着饮了。

宫人伺候洗漱,祁徽不喜女人碰,让小黄门长青过来予他脱龙袍。陈韫玉没得选择,陈家的人没有带过来,这些宫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她被摘了凤冠,松掉发髻,梳理头发,翟衣也被脱下来,只穿一身正红绣着凤穿牡丹花样的中衣。此时汤嬷嬷将她做得鞋子拿来放在床头案几,叮嘱道:“明日让皇上穿上,别的,奴婢早就教过您了,您记得要活学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