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智慧,实力,运气,可以说是缺一不可。

  不过在亲自见过襄仪公主之后,裴清殊就知道,这世上不会有比魏七姑娘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了。

  虽说她不是大齐最美,或者最聪明的女子,但她绝对是裴清殊见过的女子当中,综合条件最好的。

  公孙明和裴清殊说话向来随意惯了,有一回就忍不住同他说道:“这么好的姑娘,嫁去辽国可惜了。”

  裴清殊笑着打趣公孙明:“怎么,你娶了个小娇妻还不够,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皇上可别冤枉臣,臣是在为您可惜呢。”公孙明一本正经地说道:“襄仪公主的条件,不逊色于宫里的任何一位娘娘。嫁去辽国,实在是便宜了那个耶律祁。”

第64章

  裴清殊和公孙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在多数情况下,他们俩看待事物的观点都很一致, 不过这次例外。

  “朕并不觉得, 魏七姑娘不能成为朕的妃子, 有什么可惜的。”裴清殊真心实意地说道:“这世上美好的事情、美好的人有很多, 又不是身为皇帝,就一定都要占有。”

  公孙明刚听到这话时,还有点意外。可他想了想就发现,这还真是裴清殊这种性格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知足常乐嘛。”裴清殊笑了笑说,“更何况,朕已经有昭屏、妙珠还有宝璋他们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也是, 哈哈。”公孙明笑着抓了抓头发, “皇上, 臣真是越来越佩服您了!”

  裴清殊可不领情:“少来这套。”

  不过,裴清殊并不对魏七远嫁之事感到可惜,也能从侧面说明,裴清殊对魏七姑娘只有一些欣赏, 却并没有男女之情。

  对于裴清殊来说, 后宫里唯一的一个,是出于感情目的纳的妃子,恐怕就只有钟娴妃一个人了吧。

  …

  襄乐宫里,钟娴妃正在对着镜子梳妆。

  按照妃位的份例,她这一季新得了几件首饰。此时她正在挑选,哪几样比较适合自己戴, 哪些要放到另一个匣子里,预备着随时拿出去赏人。

  轻罗一边帮娴妃收拾着,一边说道:“听说前儿个皇上开了私库,特意多赏了皇后好些稀罕玩意儿呢。说是给皇后的,其实还不是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吗?”

  另一边的银烛接话道:“就是,要说皇后这个姑娘,养的还真是值了。既解决掉了惠贵人这个碍眼的,又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尊重,而且还不用自己操心,亲自抚养孩子…这世上啊,简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轻罗用力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娘娘,当初您要是也能争取一下,把大公主过到您的名下就好了。”

  “瞎说什么呢。”娴妃好笑地说:“我怎么能和皇后娘娘抢人呢?”

  “大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女儿啊,要是您能养着大公主,说不定还会像琼华宫那位一样,晋为贵妃呢。”轻罗说着,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以前您和裕贵妃那可是平起平坐的,现在好了,她生了儿子,人人都捧着她。再加上新来不久的那位敏妃娘娘…咱们襄乐宫的风头,都快被别人给抢光了!”

  “就是啊娘娘,咱们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您看皇后,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可是现在呢,主动把大公主记在自己名下就不说了,她还把自己的庶妹拉了出来,封为公主,嫁到吐蕃去了。皇上心里,指不定怎么感激她呢。现在啊,皇后的地位可算是稳固了。”

  娴妃闻言,并没有丝毫慌张,甚至是有些过于平静地说道:“皇后的地位稳固了才好。你们也不想想,身为妃嫔能够和皇后相处融洽,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那位看起来同样通情达理的魏七姑娘做了皇后,我都不一定能和她相处得,像跟宋氏这么好。”

  轻罗和银烛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以娴妃的出身,就算皇后的位子易主,也八成是轮不到她的。

  “至于大公主…这份贤惠的差事,还是让昭屏姐姐来做吧。娶妻娶贤,我又不是妻,何必在皇上面前扮贤惠呢。”

  娴妃看起来淡定,可轻罗和银烛身为娴妃的心腹宫女,都知道娴妃最近的心情不大好。

  说起来,还和那位进宫不久的敏妃段氏有关。

  几个月前,在敏妃正式进宫的那天,恰好娴妃的儿子亭哥儿生病了。

  裕妃的晋位,和敏妃的空降,本就令襄乐宫上下颇觉不安。在这种状况下,轻罗和银烛她们出于为娴妃母子着想的目的,有心破坏敏妃的“新婚之夜”,便想让人去通知裴清殊亭哥儿生病的消息。

  当然,娴妃并没有准许她们这么做。

  若她有裕贵妃那样的出身也就罢了,她还可以恃宠而骄,给新来的那位大理公主一个下马威。

  可是她没有。

  所以娴妃不想,也不能在敏妃刚刚进宫的时候,就和人家结仇。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向很听话的敬亭,那天却是哭着喊着要见父皇。

  他生病的样子本就可怜,所以当时,娴妃看着儿子哭红了脸,想要见父亲一面的样子,她罕见地被情感冲昏了头,同意了让轻罗过去传话。

  可是,他们母子俩等了一晚上,裴清殊都没有来。

  随着夜色渐深,敬亭哭闹了半天,早已经睡着了。

  可娴妃却是一夜无眠。

  以往在后宫里的妃子当中,她还算是比较受宠的。这种枯等了一夜的滋味,娴妃还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所以自打那天晚上过去之后,娴妃好些天都没有缓过来。

  其实她也知道,两国联姻为重,裴清殊是不应该来的。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们母子俩就连一个口信都没有得到。

  娴妃知道自己不该怪罪裴清殊,但她还是觉得心寒。

  他们的儿子在生病,他却在迎娶别的女人…

  虽然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能独占他的事实,但在某些特别的时刻,娴妃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无奈,甚至难过。

  直到第二天晚上,裴清殊才闻讯赶来。

  他告诉娴妃,自己昨夜并没有听说敬亭生病的消息。

  皇帝的话,自然是不容质疑的。

  娴妃除了选择相信他之外,也别无他选。

  在送走裴清殊之后,娴妃又亲自问了一遍轻罗。

  她抱着一线希望,以为轻罗是告诉了敏妃的宫女,是敏妃的人擅作主张,故意瞒着裴清殊。

  可轻罗却告诉她说,她亲口通知了裴清殊的近侍小悦子。而且就算当晚皇上没有听说,第二天白天也该知道了。

  但裴清殊直到晚上才来。

  娴妃的心情,瞬间便跌到了谷底。

  不过她知道,像自己这种情况,除了裴清殊的宠爱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人,根本没有和皇帝闹脾气的资格。

  所以在那之后,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对裴清殊温柔以待。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和从前不同了。

  …

  因为耶律祁是偷偷来的大齐,害怕被别人发现,所以在见过裴清殊和魏七姑娘之后,很快他便又启程回了辽国。

  他和襄仪公主的婚期,定在了今年的九月份,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按说魏七姑娘被封为公主之后,就应当居住在宫里了。不过傅太后念她是为国远嫁的份上,特许她每个月在魏府住半个月,再在宫里住半个月,可以说是非常通情达理了。

  不过,就算魏七姑娘一个月在宫里住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对此,魏僖嫔还是感到非常不安,甚至厌烦。

  毓秀宫里,魏僖嫔一直在和谢嘉妃说着自己悲惨的经历,还有魏七姑娘的坏话,嘴巴基本上就没停下来过。

  “姐姐,你是嫡女,一定体会不到我们庶女的痛苦。表面上,府里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似的叫你们姑娘。可是实际上呢,叫人时的语气可是千差万别。我啊就更惨了,从小就活在这个嫡妹的阴影之下。有她在的地方,别人根本就看不见我!”

  谢嘉妃逗弄着儿子,心不在焉地说:“那又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啊。现在她都要嫁出去了,你还担心什么?”

  “我…我就是担心嘛。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她进宫之后,我这右眼皮子就老跳,总感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魏僖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说道:“姐姐,你说咱们皇上,不会看上我七妹妹了吧?要是这几个月里,他们两个产生了感情,皇上要纳她进后宫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儿,谢嘉妃才算来了些精神:“应当不至于吧。皇上瞧着,可不像是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更何况太后娘娘已经将你七妹妹收为义女,封做长公主了,那她和皇上就是名义上的兄妹。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魏僖嫔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皇上!”

  谢嘉妃好笑地说:“你现在不担心她会成为辽国的皇后,再压你一头了?”

  “随她去吧!”魏僖嫔没好气地说:“我想过了,那些契丹人都是些茹毛饮血的粗人,辽国那鬼地方又那么冷,嫁过去了能有什么好?就算做了皇后,说不定过得还不如我们呢。更何况她现在还不是皇后,能不能生还不一定呢!”

  谢嘉妃摇了摇头,惋惜地叹了口气:“我的傻妹妹呀。其实她若当真做了辽国的皇后,对你反倒是一件好事才对。不管你们姐妹俩关系如何,在外人看来,你们可都是一个父亲所生的亲姐妹。你这样天天盼着她过得不好,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管,我就是看不得她得意的样子!”

  “你这傻丫头,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自己说说看,你为什么会担心皇上会喜欢她?”

  魏僖嫔愣了一下:“因为…容貌?”

  谢嘉妃摇头道:“不,单论容貌的话,妹妹你并不比她差。你真正担心的,是皇上会喜欢她那种大方得体的仪态,还有温文尔雅的性格。你想想看,皇后也好,娴妃也罢,哪个不是那种善解人意的类型呢?”

  “可裕贵妃和宜嫔她们…”

  “她们是有个性不假,可她们都懂得分寸,知道适可而止,不会让皇上感到厌恶。”谢嘉妃认真地劝道:“妹妹,我的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若你听得进去的话,就不要再说襄仪公主的不是,尤其是在皇上面前,千万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相信你也看得出来,皇上对这次的联姻很重视…”

  魏僖嫔听了,似懂非懂地看着谢嘉妃。

  魏僖嫔走后,谢嘉妃的宫女知书颇有几分不解地问道:“娘娘,这么一个傻瓜,您何苦这般费心地教她?若是她得了皇上的宠爱,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嘉妃吐出口气,颇有几分不悦地说道:“我也知道僖嫔蠢,可本宫现在不是无人可用了吗?本想着和惠贵人走近一些,让她为本宫做事的,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不中用!那个惠贵人,看着一脸狐媚相,还以为她多会笼络男人,谁知道她还不如僖嫔,起码有个做首辅的爹呢!”

第65章

  整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说人闲话的魏僖嫔并不清楚,给她“首辅之女”这份荣光的父亲, 每天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有时候她还会埋怨父亲, 嫌他给自己的关怀和优待不够多。

  事实上这段时间, 身为首辅的魏青松正忙得焦头烂额。

  原因无他——如同裴清殊记忆当中的那般, 雍定三年,黄河发大水了。

  裴清殊从前两年开始,就派人修缮了堤坝,还数次派自己身边的近臣前去监工,可是说是非常重视预防水灾了。

  在当时风平浪静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 甚至还强制性地“逼迫”一些百姓搬离黄河中下游地区, 另置新家。

  裴清殊没办法, 只好搬出了公孙明,说这是公孙明卜卦得出来的结果。

  这样一来,朝中反对的声音就减小了许多。

  当时大部分的居民都在裴清殊的命令下搬走了,只有少数的“钉子户”留恋故土, 怎么都不肯离开。

  这段时间以来, 这些人一直在背地里偷偷地称呼裴清殊为“狗皇帝”,痛恨裴清殊让他们被迫与官府为敌,只能偷偷摸摸地生活。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雍定三年的时候,黄河真的发了大水。

  等他们感到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现在的堤坝已经比从前稳固了许多, 可是一来技术有限,二来这次发的是近五十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洪水。

  在这般凶猛的洪水的冲击之下,还是有好些地方被洪水淹没了。

  魏青松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是要替皇帝分忧,想方设法地在最快时间内将水患的问题摆平。

  不幸中的万幸是,裴清殊早有预见,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提前做出了防范措施。

  损伤虽然仍有,但比起当年他记忆当中那场大水,现在已经要好得太多了。

  一般来说,如果发生了天灾,许多人都会将罪责归结到当政者的身上。

  不过由于裴清殊一早就坚持修坝、疏通河道,所以这次发了水之后,也没什么人敢说他的不是。

  恰恰相反,不管是朝中的大臣还是平民百姓,许多人都在称赞裴清殊目光长远。

  还有“算出会发洪水”的公孙明,简直被当做神人一般,就差刻个他的像供起来了。

  以前的公孙明是靠裴清殊的伴读这个身份出名的,现在的他则是像他父亲当年一般,被人称作“公孙先生”。

  一般在这个名号之前,还要再加上“料事如神”这四个字,害得公孙明都不好意思了。

  “皇上,这分明就是您预见的事情,怎么现在人人都吹捧起臣来了呢?”公孙明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皇上,您到底是怎么知道黄河会发大水的啊?”

  “朕不是同你说过了吗,朕做了一个梦。”裴清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公孙明解释是好。难道要他告诉公孙明,他前世也是齐国人,还经历了灭国吗?

  这么离奇的事情,哪怕公孙明本身就是个“神棍”,应当也不会相信吧。

  比起“再世为人”这种说法,裴清殊觉得把这一切说成是个梦或许更好接受一些。

  当然,还要有现实情况作为依据。

  “而且你忘了吗,延和年间,朕曾经随父皇南巡,当时你也在伴驾队伍之中。那会儿朕随父皇巡视河堤的时候,就觉得黄河河堤年久失修,早就该修缮一番了。”

  “也是。”对于裴清殊的说辞,公孙明并未生疑。

  毕竟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加现实的可能了。

  因为这场水患的缘故,原本应该在今年春天举行的选秀,被裴清殊直接推迟到了后年春天。

  对于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人开心,也有人沮丧。

  开心的无外乎后宫里已有的妃嫔。晚两年举行选秀,就意味着多得两年的清静。后宫里的人越少,她们得到裴清殊宠幸的几率就越高,爬上高位的可能性就越高。

  沮丧的自然是宫外那些打算选秀入宫、靠着皇帝的宠爱飞上枝头,或是巩固家族势力的女子。

  比如,宁国公之女容氏,前内阁首辅、太师之女岳氏,还有户部尚书龙氏之女等等…

  她们本是打算雍定元年就入宫的,结果却得知裴清殊取消了那一年的选秀。

  没办法,她们当中年纪大一些的,只好另嫁他人。年纪小一些的,还想过两年再搏一把的,就硬撑着没有嫁人。

  谁知道雍定三年,裴清殊还是不打算举行选秀。

  有些姑娘,比如宁国公府的容氏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实在是再等不起那两年了,只好赶紧定亲嫁人。

  对此,傅太后表示不是很理解:“殊儿,你说你把选秀推到明年春天也就算了,怎么直接就推到后年去了?”

  裴清殊知道傅太后这是关心他,便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母后,朕觉着如果明年春年举办选秀的话,那就和春闱撞上了。礼部官员同时忙这两件事的话,恐怕会吃不消。选秀和科考相比,当然还是科考比较重要,所以儿子索性就把选秀推到后年去了。反正现在宫里的妃嫔不少,皇嗣也很多,母后就不必操心了。”

  “噢,原来是这样。”傅太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

  裴清殊见了,不由好奇地问道:“母后,您笑什么呢?”

  傅太后神秘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越是如此,裴清殊就越是好奇:“您到底是在笑什么啊?”

  傅太后看着裴清殊,没忍住,又笑了出来:“母后原本还以为,你是怕多养几个妃子,又要多花钱,所以才不想选秀的呢。”

  裴清殊闻言,不由一阵尴尬:“母后…儿子在您眼里就这么小气的吗?”

  傅太后摆摆手,憋着笑道:“没有没有,你就当母后没说!”

  为了缓解气氛,傅太后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冬哥儿上学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要说起来,雍定三年正月的时候,裴清殊的嫡长子裴敬坤就已经满五周岁了。

  按照大齐的规矩,皇子满五周岁时,就要搬离自己生母的寝宫,住到庆宁宫去,每日在庆宁宫附近的长华殿里接受启蒙。

  按说冬哥儿早就该搬去庆宁宫了,不过他是裴清殊头一个要独自居住的儿子,不管是皇后还是裴清殊,心里都有些不舍,寻思着等过了年再说这件事。

  结果过年之后没多久,大齐又发生了水患。

  裴清殊忙着忙着,这事儿就一直拖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