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打卢邵被提拔上来之后,他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激得神枢营的骑兵斗志昂扬。等到了战场上,他们都跟发了疯似的,其战斗力竟完全不输匈奴骑兵。

  见识过卢邵的能力之后,便没有人再说他的闲话了。

  …

  匈奴主账里,呼韩邪眉头紧锁,眼睛死死盯着铺在面前的地图。

  副将急切地劝告他说:“右贤王殿下,没时间再考虑了!咱们现在必须分散兵力,像在草原上的时候一样东窜西跳,那些齐国人才不会占到什么便宜!若是像现在这样,大军都聚在一起,我们是打不过齐人的火炮的!”

  “火炮,那该死的火炮…”呼韩邪捏紧拳头,问向一旁的随从:“安王的图纸还没画好吗?”

  “据说是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点就…”

  “没时间了。”呼韩邪寒声道:“去,带他过来。”

  没多久,裴钦墨便带着一叠图纸来到了呼韩邪的军帐。

  原本呼韩邪打的主意,是想让裴钦墨画出大齐的火器图纸之后照着仿造一些出来,然后再反过来用于对付齐国。

  之前裴钦墨画过的一些草图,已经在用于生产了,现在只差这最核心的部分而已。

  不过现在…

  “齐人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能牵制住我们,靠的全都是这些火器。现在我军十分被动,必须尽快解决这些火器。不过他们一定将这些火器视作宝贝,会派重兵把守。”呼韩邪分析道:“我们的人若想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暗中破坏这些火器,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安王爷,不知你有何高见?”

  “完全破坏还不发出一点响动,这是不现实的。”裴钦墨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过本王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那些火器…炸膛。”

  “炸膛?”呼韩邪听了,忽然笑了起来,“好,好极了!只要那些火器不起作用,能够让我军杀到阵前正面与齐人厮杀,他们便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是这种方法没有经过测试,本王也不确定结果如何。”

  “没关系,成与不成,都要一试。至于结果,上了战场便知!如果没用的话,本王让人远离那些火器便是了。”

  呼韩邪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又传来了紧急军报。

  于是在快速地问过裴钦墨让火器炸膛的方法之后,呼韩邪便让老四先退了出去。

  走出呼韩邪的大帐之后,裴钦墨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承恩公左宁的次子。

  裴钦墨只有一个同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就是太上皇的长女景仪长公主。

  他的这位胞姐,嫁的正是眼前的这位左二公子。

  按说两人也算是关系匪浅了,不过此时他们顾不上寒暄,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快速地分开了。

  裴钦墨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帐篷,而是去了左氏那里。

  他进去的时候,左氏正在对着手中的苹果发呆。

  裴钦墨见了,了然道:“是左二哥来过了吧?”

  左氏见他来了,轻轻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从前就说过,你在家的时候,左二哥向来疼你,甚至还会亲自给你削苹果。”裴钦墨浅浅一笑,“他是来接你回燕京的,是吗?”

  “没用的。来了这里之后,我就知道我哪儿都去不了了。”左氏自嘲地笑了笑说:“有我在,既能牵制住你,又能让父亲不敢轻易‘背约’,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呼韩邪怎么可能不抓紧?”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想到这里,裴钦墨就特别难受,“我毁了你的幸福和名声还不够,现在甚至还有可能…让你因为我搭上性命。我就是死一万次,也补偿不了你。”

  “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微微垂下眼睛时,浓密的睫毛仿佛两排小刷子,撩拨在裴钦墨的心上。

  他没忍住,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碰,却见左氏像触电一样地躲开了。

  他皱起眉,深深地看着她说:“逍儿,这里又没有旁人…”

  “不是有没有旁人的问题。”左氏抬起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是我这里,已经容不下旁人了。”

  裴钦墨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你说什么?”

  “清墨,我爱过你,所以不忍心伤害你,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左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

  “不,不行!”裴钦墨突然激动起来,死死地握住了左氏的肩膀,“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是你回湖广后认识的男人?还是…还是宋池?!”

  左氏没有回答,可是在提起“宋池”二字的时候,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十分不自然的表情。

  裴钦墨握紧了拳头,愤怒地说道:“我早该想到的…当时你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却愿意生下来,说明你是心甘情愿地为宋池生儿育女…”

  看着裴钦墨气愤不已的样子,左氏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已决绝地转过身,愤怒地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呼韩邪分给他的侍从见了,连忙跟了上去。

  不过没过多久之后,这名侍从便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呼韩邪的大帐里。

第126章

  呼韩邪听完那侍从的转述之后,不由地笑了一下。

  虽然现在裴钦墨和左逍心里很痛苦, 可呼韩邪的心里却很高兴。

  既然左逍心里的人是宋池的话, 那裴钦墨和宋池便是情敌。

  这几年来, 裴清殊如此重用宋池, 却对裴钦墨多方忽略。裴钦墨因爱而生恨,彻底背叛裴清殊,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这对呼韩邪来说,是十分有利的事情。

  一个时辰之后,守帐的士兵走了进来,向呼韩邪传话:“殿下,那个齐国的安王爷又来找您了。”

  “让他进来。”

  虽然还没有见到裴钦墨, 不过呼韩邪已经能预料到他想说什么了。

  果然, 裴钦墨一张口, 问的就是他的姐夫左二公子今日为何而来。

  “如你所料,他是来接左氏女回去的。不过你放心,本王已经婉拒了他。左氏既然是本王请来的客人,那本王自然会好好照料她的。”

  裴钦墨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便多谢右贤王了。”

  “举手之劳, 不必客气。”呼韩邪文绉绉地说道, “对了,左二公子这次来,还是来求援的。据他所说,他父亲左宁常年不带兵,不敌年轻力壮的傅然,希望本王能派兵支援。不过本王倒是觉得, 他们狗咬狗,内斗起来也不错,所以只让我那倒霉哥哥的儿子带了几千人过去意思意思。安王爷以为呢?”

  裴钦墨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襄王毕竟是逍儿的父亲…”

  呼韩邪摇头笑道:“安王爷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坏在了一个‘情’字上。若是你能断了对那女人的心思,保准能和本王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裴钦墨闻言并没有露出半分感兴趣的样子,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其实本王倒是觉得,就算左宁他们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帮助本王消耗了很大一部分齐军的兵力。对你来说,左氏若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以后怎么样,还不是任由你做主吗?”

  裴钦墨听了,神色这才明亮几分。

  “右贤王所言不无道理。其实我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同你详谈。其实想要彻底摧毁火器的话…”

  裴钦墨上前几步,低声同呼韩邪说了几句话。

  呼韩邪听完,笑着点了点头。

  …

  “左二哥请留步!”

  赶在左二公子离开北夏军营之前,裴钦墨追过去叫住了他。

  左二公子转过身,笑吟吟地看向裴钦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不过是想问问皇姐的近况。母妃身陷囹圄,皇姐应当很是担心吧?”

  “景仪心中的确有些担忧,我只能安慰她有傅太后在,想来不会让母妃吃太多苦。”左二公子说着,似不经意地瞄了裴钦墨身后的侍从一眼,目光很快便收了回来,“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景仪的。至于逍儿…我便托付给你了。”

  裴钦墨颔首道:“我定竭力护她周全。”

  裴钦墨说着,将一个平安符递给左二公子:“这是我离京之前不久,母妃替我和皇姐求的。母妃本想让我托人转交给皇姐,却没有想到不过数日之间便变了天。现在,就麻烦姐夫将此物转交给皇姐了。”

  左二公子还有要事在身,接过那平安符之后,便匆匆地走了。

  …

  这些日子里,呼韩邪先是假身份暴露,不得不拼上性命逃离京城;再是投奔兄长,被董木合侮辱,过了好一段抬不起头的日子;现在接手兵权之后,他又迟迟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累积起来,使得呼韩邪最近非常焦躁。

  拿谢琬泄了通火之后,呼韩邪算是想明白了——看谢琬这个犯贱的模样就知道,齐人究竟有多没出息。为了一点小情小爱,简直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应该再疑神疑鬼,再去怀疑裴钦墨了。

  毕竟裴钦墨已经不是第一次为爱疯狂——当年他只差一步就能坐上太子之位,却因区区一个女子而前途尽毁。可见对于此人而言,左逍就是他渡不过去的劫数。

  不过,裴钦墨的劫数,恰恰正是能够帮助呼韩邪建功立业,坐上左贤王之位的重要助力。

  想明白了之后,呼韩邪觉得事不宜迟,当天晚上便派了些高手悄悄潜入齐军,按照裴钦墨教他的方法,对神机营大部分的火器做了手脚。

  次日一早,天才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呼韩邪便亲自带兵,主动攻齐。

  齐军闻讯之后立即做出了反应。像以前一样,先由神机营摆好火炮、鸟铳等火器立于阵前。待解决掉一部分匈奴的先锋之后,再由神枢营的骑兵上阵厮杀。

  因为这样的突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齐的将士们虽然紧张,但谁也没有过分害怕。

  谁知就在他们以为这回也能像之前一样顺利破敌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大齐引以为傲的火器,竟然失灵了!

  不仅打了几个哑炮,竟然还有鸟铳炸了膛!

  意外发生之后,操作鸟铳的士兵立马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就在炮兵们惊讶不已的时候,匈奴的铁骑已经在北夏猛将延术的带领之下冲了过来…

  …

  战场上展开激烈的厮杀之时,乾元殿里,杜若正在殷勤地给裴清殊研墨。

  就在这时,小悦子进来通传,道是宜嫔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在裴清殊的印象当中,宜嫔是个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很有分寸的女子,不会无事上门叨扰他的。

  果然,宜嫔一进门,便神情严肃地对裴清殊说道:“嫔妾有要事禀报皇上,还请皇上屏退左右!”

  杜若听了,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觉得宜嫔这是在刻意和她争宠:“宜嫔娘娘,您没看见皇上正在批阅奏章吗?有什么事情您快点说了就是了,怎么好这样打扰皇上。”

  孟宜嫔毫不客气地说道:“宓贵人,你这三天两头的就借着太后娘娘的名义往乾元殿跑,要说打扰皇上,后宫里怕是谁也不及你吧?”

  “你…”杜若刚要还嘴,就听裴清殊果断地说道:“宓贵人,你先下去。”

  “皇上…”杜若微微嘟着嘴,委屈地唤了裴清殊一声。见他没有心软的意思,杜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宜嫔皱起眉头,对裴清殊正色说道:“启禀皇上,嫔妾怀疑娴贵妃娘娘中了毒。”

  “什么?!”裴清殊听说之后很是惊讶,“怎么回事?”

  “您也知道,贵妃娘娘近些日子经常头疼,恶心。虽说贵妃娘娘体弱,但以前可从未有过类似的症状出现啊!嫔妾心里觉得不对劲,就趁着请钟太医为嫔妾诊脉的时候多问了几句。娘娘这病,绝非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而是这几个月才有的。不是中毒,还能是什么?八成还是中了慢性毒药,所以才一时没让人发现…”

  裴清殊听了之后,并没有立即轻信宜嫔的话:“怡然,仅凭这点你就断定娴贵妃中了毒,未免有些草率。不如再请太医院的太医们进行会诊,看看他们怎么说再下决定。”

  孟宜嫔颔首道:“还是皇上想的周全。不过…”

  宜嫔向来快言快语,此时如此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让裴清殊感到奇怪:“怎么了?”

  “皇上,不是嫔妾看不起太医院里的太医,只是钟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他都没看出来的话,恐怕其他人也…”

  裴清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从宫外征集名医?”

  宜嫔点点头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裴清殊又急又好笑地说:“怡然,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说什么朕都不怪你。”

  “皇上,嫔妾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是…既然敏妃就是用毒的高手,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呢?”

  裴清殊心中一惊:“你的意思是让敏妃去给娴贵妃诊病?这…这恐怕不行吧!敏妃当初可就是因为想要毒害娴贵妃,才会叫朕给禁足的,她心里定然恨死了妙珠。”

  “有人在旁边看着她,想来她也做不出什么伤害贵妃娘娘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敏妃看出来了却不说而已。”看得出来,宜嫔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如果嫔妾是敏妃的话,被关了这么久,肯定早就后悔了。说不定她也想有一个机会,将功折罪呢?”

  “好吧,便让敏妃前去一试。”裴清殊说着便要站起来,可是看到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他还是重新落了座。

  宜嫔看出他的心事,连忙承诺道:“皇上您放心,嫔妾一定会死死地盯住敏妃,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伤害贵妃娘娘的。”

  裴清殊握紧拳头,沉声道:“那让福贵跟着你,带着朕的口谕走一趟景阳宫。敏妃若是不愿的话,就算了。”

  “是,皇上。”宜嫔行了个礼之后,匆匆领命而去。

  …

  裴清殊这边不得闲,傅太后那里也是十分热闹。

  自打嘉妃被贬为嘉嫔,软禁在毓秀宫之后,就有好些个后妃每日都来慈安宫讨好傅太后,想要让傅太后松口,同意她们收养四皇子。

  这样的妃嫔,一般都是不得宠的。譬如魏僖嫔、彤美人、欣美人这些人,自知不得皇上宠爱,生子无望,就想着领养一个儿子傍身。

  四皇子生得样貌周正,身体健康,小小年纪便很懂礼数,一看便知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还小,养上几年,说不定就和亲生的一样了。

  傅太后整日里被她们烦得够呛。

  这些女人一个个的跟牛皮糖一样,粘人得很,好不容易才能撵走。

  尤其是僖嫔,她毕竟是首辅的女儿,傅太后不好太不给她脸面,所以她是这些求子心切的妃嫔里头最不好打发的一个。

  裕贵妃见她这样烦恼,就主动提出为她“分忧”:“姑母,不如把四皇子给了我算了。反正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养。”

  “你当养皇子是养猪呐?!”傅太后伸出食指,气呼呼地在裕贵妃饱满的大脑门上一戳,“要是将人交给了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怎么跟皇上交待?要是你因此出了事儿,修儿又该怎么办?”

  裕贵妃讪讪地说:“宝璋也是好心嘛!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吗?”

  “怎么没有?你看看皇后,她就是前车之鉴。原本她收养晴姐儿,也是好心,谁知…晴姐儿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因为这件事情,殊儿对皇后的观感,可是大不如前了。皇后那样谨小慎微的一个人,都会有这种纰漏,换了你,你行吗?”

  裕贵妃瞬间就退缩了,脑袋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一样:“算了算了,反正我和嘉嫔的关系不怎么样,替她养儿子,她才不会感谢我呢,搞不好还会天天担心我害她儿子呢吧。”

  “你知道就好。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还是少沾手。”

  裕贵妃边咬栗子边问:“那姑母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就一直这么把四皇子留在慈安宫吗?”

  傅太后摇摇头道:“你不明白,皇子养在本宫的膝下,其实是属于给他抬身份了。虽说翊儿这孩子聪明懂事,本宫很喜欢,可他毕竟是嘉嫔的儿子…和咱们怎么都隔着一层。”

  “我都被您说迷糊了,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蠢蛋,就知道吃!”傅太后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裕贵妃:“还不明白吗?本宫想把四皇子还给嘉嫔。”

  裕贵妃眨眨眼,一头雾水地说:“还、还给嘉嫔?可她不是做错了事吗?”

  傅太后是个急脾气,也就只有面对着自家侄女的时候才有这份耐心解释:“虽说她有心和韩家联姻,图谋后位,可她并不知道韩歇的真实身份,而且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是吗?当时殊儿罚她,也是因为嘉嫔大意,弄丢了皇子罢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想来嘉嫔一定会吸取教训,照顾好翊儿的。毕竟她是翊儿的亲生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裕贵妃觉得傅太后此时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伤感。

  “行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本宫累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