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盈玉倒不知林永裳还有穷困潦倒的时候儿,女人生就感情纤细,易受感动,正在心底暗暗赞叹林永裳白手起家,本领出众,正待感叹一二,却乍听乐山这话,逗的徐盈玉抿嘴一笑,点头,“这倒是。”抬眸笑望林永裳,打趣,“一品鸡汤。”

林总督一番心意,徐大人也只好盛情难却了。

当然,徐盈玉料想不到的是,林总督后来这一品鸡汤还在帝都出了大名儿,成为后世史上与“叫化鸡”齐名的一道名菜。

林总督很会用人,搞定了徐盈玉,就解决了一半难题,倒是沈东舒遭了难。

沈东舒没想到皇上派自己的第一个差使就砸了,自然没面子。虽说钱永道是他的恩师,不过,皇上一番好意,且主持修此盛世典籍当是文人梦寐以求的梦想。

谁承想,老师这样的执拗。

若非这个年代尊师重道,待师如父,而且沈东舒是实实在在受过钱永道教导的,怕是沈东舒心里也得生出怨怼来。

虽然如今嘴上不敢说老师的不好儿,沈东舒的心里相当的不太舒服。

这是多好的事儿,流芳千古的佳话。

沈东舒垂头丧气的回家,他还没想好要如何跟皇上交待呢。

沈太平瞧见儿子脸色淡淡,就知道定是心里有事儿。

说起来沈太平也是一奇人,眼光一流。当初沈东舒年幼时虽然展露出念书的天份,不过这世上啊,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事也多了,可沈太平就敢把儿子过继出去。一门心思供儿子念书,而且,相当无耻的是,别人过继的自当没这个儿子。沈太平可不是这个打算,他这样的过继啊啥的,还不是为了儿子有出息么?

让儿子有出息为的什么啊?还不是为了沈家,为了他这个亲爹吗?

所以,他儿子虽然过继了,不过仗着商人脸皮子厚,不讲礼法,又有银钱打点,沈东舒小时候常就住在自己亲爹家。

这不,沈东舒出息了,沈太平的父子之情也没落下。

原本沈家虽富有,在淮扬却排不上什么名号,不必说与徐、钱、金这样的世族相比,哪怕是与其他盐商相较,沈家也不算什么打头儿的人家。

盐商中,向来以程家为首。

由于沈太平的远见卓识,培养出了沈东舒后,相继有沈家子弟出外为官。不过,都是些芝麻小官儿,自然无法与自己的儿子相比的。

沈东舒也当真有用,没有辜负他亲爹的期望。沈家借着沈东舒的东风,在淮扬一跃为与程家齐头的大盐商。

若是搁在别的皇帝执政,只要沈东舒官场顺遂,沈家这钱啊,真是赚的海里去了。谁晓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夕旦福,沈家悠哉游哉的赚银子,可是还没舒坦逍遥几日呢,盐课忽然就要改制。

碗里这块儿肥肉竟然不能再吃了,沈太平虽心疼的眼里恨不能滴出血来,可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沈太平那是苦中作乐的支持盐课改制啊。

“舒儿,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拜见钱先生么?”沈太平关切的问。师生久不见面,何况还是他儿子这样出息的学生,应该是和乐融融才对。只是看他儿子这脸色儿,真不像融融过的。

沈东舒道,“叔,我没事儿。”就是一样,这过继了吧,沈太平再怎么把儿子抢自个儿家来,沈东舒也不能喊他爹了。尤其沈东舒少年高位,自当更加谨慎,眼睛眨一眼他爹身边儿伺候的小妾。

沈太平正在庭院里乘凉,秋老虎秋老虎的,这八月天儿可不是一般的热啊。沈太平银子多,自然更注重吃食享用,弄了一屋子小老婆儿,个顶个儿的拿补药给他喝,补得那叫一个虚胖。

这会儿,边儿上一窈窕小妾正一手摇着团扇一手伺候沈太平吃井水湃过的凉果子消暑。

沈太平躺在安乐椅中,见儿子脸色不好,也顾不得什么小老婆了,直接撵下去,拉过儿子来,问他,“可是有什么难事儿,跟爹说说。爹虽然帮不上你忙,兴许能给你出个主意什么的。”

这种有关于老师扫他脸面,他还不能埋怨的事,沈东舒是不好与幕僚来商议的。毕竟抱怨老师,这在礼法道德上最是为仕人唾弃。

沈太平却并非仕人,人家是商人,商人为了利益,别说老师了,老婆都有送人的。

沈东舒就低声将此事与父亲讲了,沈太平沉吟了一时。若说他儿子的口齿才干,那是不必说的,当初沈东舒刚升就太上皇身边儿的侍读学士,沈太平后脚就在盐票的买卖上拿到了不亚于程家的份额。这里头,沈东舒出力不少。

所以说,儿子的才干是可以的,这钱老头儿…

哼,若非钱家世族人家儿,沈家再发展三百年都不一定有钱家的威望,实在是惹不起,否则沈太平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呢。

沈太平皱眉思量半晌,忽而一笑,轻松的躺回安乐椅中,对沈东舒道,“儿子啊,你是没猜透你家先生的心啊。”

“爹,你知道修订这部典籍是多难得的事儿,名垂千古。若非儿子外任,定要主动请缨。”这时候没外人,沈东舒也不一口一个叔了。坐在刚那小妾坐的椅子上,往他爹跟前儿凑,就等着听他爹的锦囊妙计呢。

沈太平敲儿子头一记,笑嗤道,“名垂千古有什么用,死了以后的事儿了。就是如今,钱先生的名望也不小。”

“唉,你啊,没摸准你家先生的脉。”沈太平摇晃着脑袋,也不与儿子卖官司,直接道,“我啊,没念过多少书,不过在茶馆儿听过刘皇叔三顾草庐的段子。你好生琢磨琢磨吧。”

沈东舒亦是伶俐之人,一点即通,恍然大悟,摇头叹道,“若是先生打此念头儿…唉,皇帝虽然刚刚登基,却英明过人,盛世明主。”关键是,皇上可是个有脾气的,当年屁个爵位没有,就敢砖劈杜如兰。刘皇叔当初那是啥处境啊,丧家之犬一般,找到个诸葛孔明,那是当救命稻草呢,自然求贤若渴。

如今皇上英主之姿,愿意在皇帝陛下的带领下一展大才之人无数。钱先生却这样的不识抬举…

虽如此想,沈东舒感叹道,“还是爹你看的透彻。”

听到儿子的赞美,沈太平笑了两声。他自然是了解钱永道的心思的,他沈太平本身也是虚荣之人。他本不叫沈太平,原名沈玉书。

其实沈玉书这名儿也不错,偏沈玉书觉得自己有个状元儿子,眼瞅着沈家兴旺在即,他得换个更威武的名子才行。

可是,玉书这俩字儿是亲爹取的,如今沈太爷已经过逝,若是乍然改了,怕被人说不孝。于是沈玉书自己取了个响亮的号,太平二字,就是后来叫开的。

如今沈家今非昔比。

来巴结沈老爷、给沈老爷面子的,大有人在。即然沈老爷愿意别人叫他沈太平,于是他就叫沈太平了。沈玉书这名儿也在,只是不常用而已。

所以,沈太平实在是个虚荣的人。

虚荣的人,尤其的了解虚荣的人的心思。

文人好名,好名的人怎能不虚荣呢?

这钱永道还不是一般的名人,所以,按沈太平的推论,钱永道自然不是一般的虚荣。

钱永道的档次,不是沈太平能接触到的。对于朝中的事,沈太平也不大懂,可是今日能帮儿子解决难事,沈太平相当开怀,禁不住哼哼唧唧的哼起家乡的小调儿来。

沈东舒虽然与钱永道有师徒之情,不过沈东舒更是朝中之臣,他以后是平步青云,还是郁不得志,都取决于明湛的意思。

且此时,人们虽讲究孝师如孝父,但更有一句话叫作:忠孝不能两全。

在沈东舒心中的重要性上,钱永道肯定是不能与明湛相提并论的。

沈东舒失眠了大半夜,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方眯了一会儿,头晌提前用了午膳,估量着时辰去别宫御见请安。

明湛召见沈东舒,一见沈东舒的神色,明湛面无表情的问,“钱先生没答应?”

“臣实在无能。”沈东舒虽然胸有对策,不过面对明湛相问,仍是觉得脸上发烧,心生忐忑。

明湛眼中光芒一冷,极是不悦。他知道沈东舒与钱永道有师生之名份,方派沈东舒去劝说钱永道,不承想那钱永道当真是又臭又硬,沈东舒那样会说话的人都铩羽而归。

简直不识抬举!明湛心中已是恼怒。

“陛下,臣另有策略。”沈东舒硬着头皮道。

明湛脸色微缓,“哦?说来听听。莫不是要朕三顾茅庐

?”

沈东舒不料自己的心思被明湛一语点破,面上惊诧难掩。扫一眼沈东舒的神色,明湛忽地笑了,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东舒,你与徐叁是师兄弟,与钱先生有师生之名份,叫上徐叁一道去。”

原本皇上语气极是不悦,忽而又变了脸,沈东舒心生不妙,不过皇上已经交待了,他也只有照吩咐去做,并不敢多问。

明湛打发了沈东舒,转而回了卧室。

阮鸿飞见明湛水蜜桃儿的脸上满是郁卒,心里有数,问他,“怎么,沈东舒没说动钱永道?”

明湛道,“他是打算着让朕三顾茅庐呢。”走到阮鸿飞身边儿坐下,杀意淡淡道,“他这是想着学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阮鸿飞搂住明湛的肩,“你得小心,别中了别人的计策。可别人家怎么设计,你就怎么走。”

明湛长吁了一口气,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钱永道在学子间威望极高,明湛,其实让钱永道修订这部大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你想将他留在帝都,有的是法子。可是一旦他将大典修好,威望更上一层楼。”阮鸿飞握住明湛的手把弄,“何况,你若真的带着一位尚书,一位总督,亲自下降钱府请钱永道出面主持修订此大典,钱永道的声名得直逼孔圣人。”

明湛笑的不善,“孔圣人也是死了之后才成圣人的,钱永道若有此野心,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96、更新 ...

明湛给了沈东舒与徐叁这对师兄弟合作的机会。

只是,差使实在不是非常美好。

沈东舒与徐叁都非常期待钱永道出面主持修订大典的工作,毕竟这是非常荣耀的事。而且,先生与学生,师兄弟之间是有着密切关系的利益共同体。

钱永道如果能获得更高的名望,沈东舒与徐叁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受益人。

当然,在钱家出了那种丑事后,沈东舒与徐叁都认为,钱永道应该接下这件差使来修补钱家的威望。虽然,在钱家官司之后,徐叁对待钱永道的态度虽然仍然亲呢恭敬,但是在内里很为自己的老师惋惜。

不论这两个最出色的学生如何劝说,钱永道一径叹道,“我已经老了,唉,而且,子孙不肖,我有何颜面来主持修订这样的盛世奇典。”

“先生,是陛下吩咐我与师弟前来请先生的。”徐叁没白比沈东舒多吃十几年的盐,徐叁温声道,“陛下这样看重先生的学问,敬仰先生的人品,先生哪怕不愿意,不如我带先生进宫。皇上有这样的美意,即便先生有难处,若是亲自见一见皇上,推辞这件差使,也显得先生对皇上与朝廷的恭敬之意。”关键他们难兄难弟就好交差了。

钱永道有些意动,他叹道,“只要能在图书馆里做一个老管理员,我就求之不得了。”能做一辈子学问的人,起码是爱惜学问的。钱永道对于图书馆里一些古籍的翻印珍藏异常渴慕,这些天,他自图书馆里借了三本来,一面自己看,一面命钱端玉抓紧时间抄一册,自己收藏。

沈东舒见状笑道,“先生,您一世最爱惜学问。此次皇上有修订大典的意思,先生可借此机会一观天下之书。此典籍修成,便是天下读书人都得感佩先生的功勋。”

钱永道摇摇头,他实在已经不再年轻了,温声道,“我这个年纪,唉…”

徐叁温言劝道,“先生如今身子骨尚且硬郎,若有不预之处,正好让小师弟来帮你的忙。我看小师弟聪慧颖悟,芝兰玉树一般,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在小师弟这个年纪,是远不能及的。”

两个学生虽然年纪相差十几岁,却个顶个儿的人尖子人精,这样一句一句的把钱永道哄的颇是愉悦。钱永道笑,“你们这些好话,我听听倒罢了,全当你们孝顺,哄我开心。”看钱端玉一眼,钱永道笑言,“偏叫他听到,他可是个实心眼子。”

钱端玉笑,“父亲放心,我晓得,师兄们不过是鼓励我罢了。”

“唉,学问不见半点儿长进,如今脸皮倒是愈发厚了。”

钱端玉在帝都见的人比淮扬多多了,眼界渐宽。虽说淮扬有头有脸的人也不少,只是那到底是钱家的地盘儿,谁见了钱家小老爷、钱永道的幺子不得客气三分呢。

可是在帝都,人们或者会敬钱永道三分。毕竟,钱永道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帝都里皇家宗室、国戚豪门、高官权臣,满地比是修练成精的老狐狸,一不小心就得栽坑里,钱端玉跟着父亲见客或者出去交友,长进颇多。

两位最杰出的弟子这样来回的劝说游说,又有皇上意思在里面,钱永道也只有亲自进宫里与明湛解释。

明湛正琢磨着,若是这老匹夫实在不知趣,他非想个法子弄死钱永道不可。正跟阮鸿飞窝在一处儿叽叽咕咕的发坏水儿呢,谁晓得沈东舒与徐叁这两人一出马,果然就不一样啊,钱永道竟然进宫了。

唉,不能把这老东西搞死了,明湛好不遗憾。

“久闻钱先生大名,邀你来帝都日久,朕一直忙碌,竟耽搁到现在才见面。”明湛展现出适当的热情,又不失帝王的威严。明湛是皇帝,哪怕是刘皇叔,自己愿意三顾茅庐是一回事,若是被人逼着三顾茅庐,则是另外一码事了。

若是钱永道真不识趣,明湛不得不考虑给他个没脸了。

钱永道其实身子相当不错,虽然年纪已经不再年轻,但是钱永道精神矍铄,脊背笔直,双眸湛然,怎么看再活个二十年完全没问题的样子。钱永道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明湛忙道,“徐叁,扶钱先生起来。有事弟子服其劳,东舒,给钱先生搬个绣凳来。”

哪怕钱永道早闻皇上是个奇怪的人,也没料到,皇上这样怪。

边儿上宫女内侍一大堆,偏要让徐叁沈东舒动手。虽然钱永道是徐叁沈东舒的先生,可是在明湛面前,徐叁是一品户部尚书,沈东舒乃一品淮扬总督,钱永道却是个早已致仕的白衣。

让徐叁与沈东舒伺候钱永道,非要说合适,也合适。

但是,总有些怪异。

钱永道坐在这方绣凳之上,他并非那些埋头做学问而不通世情之人,皇上这样的吩咐,钱永道心绪难免翻腾。

这个时候,别管内心多么怪异,钱永道也得先答明湛的话儿,谦道,“老朽之人,能得陛下青眼来参加图书馆开馆之盛事,已是天赐大福。”

明湛笑,“图书馆之事,与朕将要延请先生所做之事,微不可比。”

钱永道不急不徐道,“老朽这些时日去了帝都图书馆…”

“先生不愿意吗?”明湛直接打断钱永道的话。

钱永道这一辈子,自从功成名就之后,再无人会打断他的话。这在礼节上,打断别人说话,也是相当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在皇上面前,什么礼节礼貌都是狗屁。皇上是什么人,他愿意打断就能打断,别说只是钱永道,明湛当初连凤景南的面子都削过。钱永道虽然学问好,但是在皇权面前,孔夫子都不算什么,何况区区一个钱永道。

明湛直言相问,饶是钱永道也实在没有既不伤害皇上自尊又能婉言拒绝的方式。

明湛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永道,这老头儿生的不赖,到如今也是个帅老头儿。只是明湛向来不喜欢黏黏糊糊的人,更对文人的一些小伎俩有些看不上,勾了勾唇道,“朕看先生的身子尚且可以,以往太祖皇帝时候,楚越楚相年逾八十尚且在太祖皇帝手下为相,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钱先生的年纪与楚越为相时相比,尚年轻几岁。若是钱先生不放心,朕这里有的是太医,便是三日一次平安脉,也没什么困难的。”

“若是钱先生自认学问不够,那就更不必说了,这话说了就是欺君。你本身是德宗时的状元,这里徐叁钱东舒也是你的学生,俱是状元出身。”明湛道,“如若是钱先生都自认文才不够,朕真不知道谁的学问比钱先生更好了?”

“再者,钱先生家里的官司,朕也知道。”明湛淡淡道,“那事儿,与钱先生无关,暇不掩瑜。”

“钱先生,焉何要对朕的邀请屡次推辞呢。”

明湛的路子向来是让人猜不到摸不着,无路数可寻。

钱永道总想着能登基既建图书馆的人,定是个懂礼数之人。不想,明湛说话行事这样的生猛,完全不能人留半分退路。

皇上的话到此地步儿,钱永道除了领旨,没有别的选择。

明湛心道:算你明白,白捡了条老命。

当然,明湛总能给别人意外,见钱永道软了下来,明湛忽而一笑,“不过,钱先生已到古稀之年,硬是强要钱先生做这样繁重的工作,朕也于心不忍。钱先生为自己身子着想,屡次请辞,亦乃人之常情。”

明湛陡然转了话音,别说徐叁沈东舒,就是钱永道自己也懵,皇上这是让他干还是不让他干呢。

端起茶盏喝了半盏茶,明湛说出答案,“朕想着,钱先生有这样的学识,关心天朝文化的发展,年高德韶,无人不服。索性就做个大典修订的顾问,时不时的抽出时间去看一看修订的进程,他们有什么不对的,你指点他们一二。这样既轻松,也不浪费先生的学识,亦不会累着先生。先生说,这样可好?”

忽然从一把手降为编外人员了?

这档次降的哟,偏钱永道还说不上啥,身子不好的话,他跟两位学生念叨了多次…钱永道心中想法如何,别人不得而知,总之,他还是很高兴很感激的领了此差使。

徐叁与沈东舒两个,同样吃惊明湛做的转变。不过,二人也是得道的狐狸,断不会露出形色来,纷纷说着皇上体恤,如何圣明的话。

俩人没多留,一并出宫送先生回府。

只是徐叁一声暗暗叹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太可惜了。

沈东舒则在想:三顾茅庐的戏码,唱过头了。

镇南王府。

凤家兄弟接到明湛的信,自然也知道了朝廷俘虏生擒哈木尔的消息,以及明湛的天津港的招商,图书馆的修建什么的,那叫一个高潮迭起,热闹纷呈。

凤景南大悦,当即对他哥道,“这两万多匹马,总算没白给。”儿子打了胜仗,军功章也有他这当爹的一半儿啊。

凤景乾不客气的拆他弟的台,“你就送了五千匹,一个零头儿。两万匹的大头儿那是明湛真金白银买的,你可是当亲爹的,真好意思说白给。”因这事儿,凤景乾没少嘲笑凤景南小气,自个儿亲儿子呢。如今明湛这样争气的打了胜仗,凤景乾自然更觉占理,故而,凤景南一提这事,凤景乾当下便刺了他弟弟一回。

这种斤斤计较的话,凤景南也就不跟他哥计较了。可是,接下来凤景乾一句话让凤景南气的不行,凤景乾极欣慰的叹了一句,“朕真没白教导明湛这些年啊。”

言下之意,明湛有今天这出息,都是他凤景乾的功劳。

若是别人听到这话,不大会反驳凤景乾。一是凤景乾身份高贵,人们拍马都来不及,哪个会来找不自在;二则,这话里的确颇有几分实情,在明湛的教育里,凤景乾是出过力的。

只是如今听到此话的是凤景南,凤景南简直不能相信,眉毛一竖,听他哥这话,他都有些怀疑明湛到底是谁生的呢?

凤景乾没理会他家弟弟的酸醋,再奖笑赞,“臭小子干的真不赖,如今国库也丰盈了,再有战事也心里有底,还怕什么呢。朕二十年之功防住了鞑靼,如今明湛登基,朕看,明湛当能踏平鞑靼草原,开启盛世之治。”

这话倒是很能入耳,凤景南抛弃“有关明湛究竟是谁教育”的前嫌,也挺高兴,“希望他能有此志向才好。”毕竟,明湛是他亲儿子,明湛好了,对他只有好处的。

想到西藏与鞑靼联姻,凤景南哼道,“藏王竟然与鞑靼联姻,真是不知所谓!”当初可是哭着喊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儿子的,如今又首鼠两端的亲近鞑靼人!

凤景乾笑,“待范城到了,只管命人与范城一道去出使西藏,亲自去瞧瞧,藏王不会不识时务的。”

兄弟俩盘算的挺好。

凤景南指着明湛的信说一句,“这小子这回可是发了横财了。”

“干嘛?你不会是想着找明湛借银子吧?”凤景乾问,语气里就带了三分不赞同。

凤景南真没这意思,不过,听着凤景乾这口气就不痛快,冷声道,“我用得着借吗?”他又不是没银子。凤景南道,“我是说图书馆的事儿。”

凤景乾恍然,“哦,原来是瞧上图书馆的书啦。”

“死小子,不提前说一声,各送一册来,我在云南也建一座图书馆。”哪怕凤景南对于明湛的脑袋也得佩服,这怎么想出来的呢。

“你就这么空手的去要?”

“难道还要我拿银子去买?”凤景南挑眉,就点儿破书,明湛要马,他也是白送的啊。

凤景乾摇摇头,“这倒是不用拿银子买,明湛并不是小气的人。”唉,虽然凤景南实在不是特大方的人,不过,明湛有什么要求,凤景南也会尽量满足。如今凤景南想要几本书,明湛自然乐得做人情。

谁也不会料到,明湛还真不大乐意给。

明湛接着来了一封信,里面拖拖拉拉的说了一大篇字,大意是:这书啊,表面儿上看是书,实际上啊,这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啊。智慧是无价的啊,无价的智慧用黄金来衡量都不够的啊!

反正是说的那叫一个天花烂坠,凤景南忍着呕吐将信看完,直觉得明湛给的这哪儿是书啊,分明是几十车的黄金哪。

凤景乾还跟着添油加醋,“明湛这礼送的,价值连城啊。”

“可不是,真叫那小子割肉出血了。”凤景南讽刺一句,给明湛回信,就一句话:你送我重礼,没心疼死吧?

明湛腼着脸皮跟他爹交流:为了我亲爱的父王,别说心疼,就是肝儿疼,我也不能拒绝父王您的要求啊!落款:世上第一大孝子明湛。

凤景南唇角抽了抽,没脸没皮的小子。

凤景南几乎可以想像的到明湛那张得意洋洋的臭脸。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这种假眉假样的以往凤景南最为唾弃的花言巧语,凤景南硬是看的挺开心。

“我儿子,就是天生做皇帝的料。”凤景南默默的想。

明湛这样胆子天大的改制,牵挂的自然不只是凤景乾一个人。

虽然明湛在云贵时,凤景南当真挺防着他。如今明湛去了帝都做皇帝,俩人没了利益冲突,凤景南还真有些想念明湛的刁钻可恶,也会牵挂明湛执政是否顺利。

如今,明湛没有了束缚,当真如猛虎出笼啸傲天下。种种手段,令人叹服。哪怕凤景南嘴上再挑剔,心里也是欣喜骄傲的。

我儿子,有这样的本事,就是应该做皇帝的。凤景南又一定这样默默的得意骄傲着,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章戍做这两大使臣之一,帝都到鞑靼的路程远远近于帝都到西藏的路程,所以,相对于他的同僚——出使西藏的大臣范城,章戍先到达了自己的出使目的地,并且在第一时间内见到了传说中的鞑靼的新可汗,萨扎。

 

97、更新 ...

萨扎很年轻,他年纪与哈木尔一样大,不过是比哈木尔小几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