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王一直在昏迷,所以现在大小事宜由藏王的弟弟仁明亲王主政。

范城与朱子政皆非等闲之辈,当他们到达藏王宫三天都没能见到藏王,二人便知可能西藏有变。他们绝对是软硬兼施,仁明亲王才将藏王生病的实情与两位使臣说明。

范城先表示了对藏王身体的关切,温声道,“若是青鸾公主殿下得天藏王身体不预,尚不知要如何挂念呢。我朝陛下与公主殿下感情深厚,定会感同深受,关心藏王身体危安。”

仁明亲王带了几分伤感道,“王兄忽然倒地不起,诸位王侄年纪尚小,活佛委托小王暂且代王兄摄政。唉,如今小王亦非常牵挂青鸾侄女,她在贵国皇宫还好吗?”

“我朝陛下视公主殿下为无价之宝。”范城道,“如今藏王病重,我等使臣听闻贵国活佛,佛法高深,德高望重。来时,我朝陛下已吩咐我等小臣亲向活佛问安,不知亲王殿下可否代为安排?”

仁明亲王心中并不情愿,脸上依然笑道,“小王的荣幸。”

范城与朱子政的看法儿是一致的,藏王病倒,不论与这位仁明亲王殿下有无相关,但是那位与鞑靼人联姻的紫鸢公主是仁明亲王的女儿。而且,藏王病重,仁明亲王是直接的受益人。

在这个时候,宁可错疑,不可错信。

当务之急,他们需要见一见西藏的另一位王者,西藏活佛殿下。

活佛的态度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远方的使者,你们的君王将面临惊天大难,使者焉何还在远方停留盘桓呢?”活佛在某些方面其实与神棍是非常相似的,他们都非常擅长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而这些话,往往会让你产生无限联想。

而且,活佛亦生的慈眉善目,反正就范城的感观来看,活佛的相貌绝对比以前皇宫里那三个骗吃骗喝的炼丹道人要更具高深莫测,慈悲宽厚之佛相。

面对佛道之流,以往范城还有些心理上的仰视敬畏,但是,极巧的是,在范城前往西藏前,帝都轰轰烈烈的揭穿江湖骗术的活动已经展开了。在宫里蒙蔽君王的三个道士,被君王无情的砍掉了脑袋。

这个时候,范城对于佛道,心里就多了几分坦然。再者,他知道西藏活佛在藏土德高望重,但是范城认为,佛祖神仙什么的,都各有名的地盘儿,估计这位藏族活佛还管不到天朝的事儿。

面对活佛的问话,范城淡淡微笑,“大师傅,我朝陛下乃九五之尊,人王地主,身有百灵相护,命格尊贵,天下罕见,既便有难,凭我皇之英明,亦可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再者,大师傅既知过去未来,应该也能看到我皇陛下君临四海之英姿,恩加九重之威望。”范城从容自若,不慌不忙道。

活佛只笑不语,温润的眼睛落在朱子政的脸上,略一点头,“朱大人,第二次见了。”

朱子政行了礼,“大师傅,我们奉命出使藏地,来向大师傅问安。”

“你们的来意,我俱已清楚了。”活佛温声道,“这是王生命中的坎坷,是命运对王的考验,只有王自己才可化解。”

朱子政不急不徐道,“此乃藏地之内政,并非小臣可以参与。小臣此来,只是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大师傅。”

活佛微颌首。

“大师傅,我朝皇帝陛下与藏地青鸾公主乃姻亲之美。自公主殿下嫁予陛下,云贵与藏边贸易越发繁荣,我们给藏地的居民带来了更加方便丰富的生活用品。当然,我们天朝人也非常喜欢藏地的东西。”朱子政道,“天朝与藏地的友谊和平已经开启,我朝陛下本着亲近友爱之心,视青鸾公主为心爱宝物。只是不知藏地焉何要在鞑靼与我朝开启战端时,要送紫鸢公主与鞑靼人联姻呢?”

“听闻,在你们仁宗皇帝时,亦曾谴昭和公主下嫁鞑靼可汗。”能做活佛的人,其智慧绝不能令人小觑,活佛微笑,“而那个时候,鞑靼人屡犯藏地边界。藏人派使臣去仁宗皇帝那里,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答案,但是,我们与云贵一直保持着非常和平的交往。”

一句话,把朱子政与范城俩人都堵了嘴。

活佛温声道,“我想,对于天朝,藏地是独立的存在,我们并不是天朝的附属。我们与天朝接壤,当然,也与鞑靼人接壤,我们与天朝联姻,是为了和平。那么,我们与鞑靼人联姻,自然也是意在此处。我们藏人,非常向往和平。你们的皇帝对我们藏人或许有些误会,但是,请使臣代以对你们的皇帝传达我们藏人的真诚之意。”

范城依然保持着风度与微笑,“大师傅,您或许误会了。我朝陛下并非对藏地与鞑靼的联姻有什么意见,让我朝皇帝不解的是,听说,紫鸢公主嫁到鞑靼,尚有千余名藏兵跟随。您也知道,鞑靼人最擅轻启事端,近来,因鞑靼人无礼叩边,其中鞑靼三王子为我朝将士俘虏。我朝陛下乃不世出之圣君,如今云藏边贸一事最先就是由我朝陛下一手主持,方有如今新城繁荣。这也只是我朝陛下万千智慧中最不起眼的一点儿。如今鞑靼无礼在先,他日,我朝陛下必当杀入鞑靼,鞑靼人最终将会为自己的无礼粗鲁付出代价。”

“但是,令我朝陛下不解的是,贵国为何会派军队予紫鸢公主呢?我朝与鞑靼势必会有一战,紫鸢公主若是命身边儿的藏族勇士参战,战场之上,若有磕碰,这又该如何解释呢?”范城笑问,“算是藏人直接参战吗?”

“使臣莫要误会,藏人并未有此意。”活佛纠正范城,“紫鸢公主带去的是和平,而不是战争。”

“大师傅,我们的谈话并不能阻止刀枪的杀戮。我们云贵与西藏世代交好,皇帝陛下是镇南王殿下的亲子,这些大师傅都是知道的。”范城是个擅于观察的人,他自然能发觉活佛回答的郑重。当下,范城就知道自己抓住了这位藏人活佛的要害。范城开始展开自己臆想中的描述,道,“鞑靼人杀了我们天朝人,我朝陛下身为万民之主,必当为万民报此血仇。藏王自然也是藏民的主人,大师傅亦保佑着这片美丽的天地,我们天朝早晚要对鞑靼开战,这次,陛下派谴小臣而来,是真心的想保护我们天朝与藏人之间的友谊与和平,所以,请求大师傅能将紫鸢公主身边儿的藏兵召回藏地。不然,他日我天朝铁骑直取鞑靼,刀枪无眼,若是误伤,怕会有损我天朝与藏人之间的感情。”

活佛并未直接答应范城。

范城微笑,“使臣认为,紫鸢公主已经可以足够代表着藏人的和平,就像青鸾公主嫁与我朝陛下时一样,青鸾公主并未有一刀一枪相带,那是因为青鸾公主说,他相信我朝陛下是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足以保护自己的女人。如今紫鸢公主下嫁鞑靼,却是刀枪军队一样不差,莫非仁明亲王殿下担心鞑靼人还不能保护紫鸢公主不成!抑或,是对鞑靼人并不信任,故此,要亲派军队与爱女护驾!若是如此,且听使臣说一句实在话吧。这样惊心动魄的联姻,不要也罢!”

“大师傅也知道,青鸾公主不仅带去了藏人的友谊,同样带来了我天朝丰富的物产,藏人的生活更加富饶丰美。与鞑靼联姻,紫鸢公主给藏人带来了什么呢?能与我天朝相提并论吗?”

范城直言相问。

范城的问题虽然并不好回答,但是,若他以为就此能难往活佛,这也就是对活佛的轻视了。

 

113、更新 ...

活佛非常难以对付,范朱二位嘴皮子磨薄一层都未能说服活佛将随紫鸢公主去西藏的千余名藏人召回西藏,双方拉据似的谈判一直持续了三天,活佛与仁明亲王同意:派使臣去鞑靼,严命藏人不可参与天朝与鞑靼的战争。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理想,但是藏人死不让步,最终妥协,也只能这样的。

范城与朱子政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时,柳蟠做为第二队使臣,来到藏王宫。

事情由此发生转机。

柳蟠带来凤景南的亲笔信,笑禀道,“镇南王与藏王彼此既有姻亲之美,又都为邻邦之主,亲近如同兄弟。得知藏王有病,镇南王殿下挂念异常,小臣颇通医道。王爷吩咐,若是方便,吩咐小臣能帮藏王诊治身体。”

仁明亲王道,“佛法尚不能唤醒王兄,小王非常担心。”

柳蟠人虽生的文弱,但是却非轻易退让之性情,温声道,“藏地人笃信佛教,与天朝大不同。我们云贵二地之人,皆是由药医病,颇多转好之例。如今藏王昏迷不醒,或许正是佛祖指示微臣前来为藏王诊视身体。”

范城道,“是啊,陛下与青鸾公主殿下时刻牵挂藏王身体,柳大夫医术高明,冠绝南北,于我天朝鼎鼎大名,可以药死人生白骨。如今佛祖已经召唤柳大夫至此,正是要为藏王调理身体。”

“若不能让柳大夫诊视,我等回去只拿言语搪塞君上。君上斥小臣无能尚是小事,青鸾公主对藏王的身体病情已是焦心牵挂以久,小臣带不回有用的消息。怕是公主殿下要亲回藏地来看望藏王了。”范城道。

仁明亲王笑斥一句,“青鸾越发娇惯了。小王听闻你们天朝规矩甚严,女子无故连院门都不可以出,万不能因青鸾而坏了规矩。”

范城从容不迫道,“陛下爱青鸾公主如珠似宝,若公主有所求,陛下怎忍拒绝呢?”很明显,皇帝陛下是想插手西藏的内政,范城温声道,“再者,陛下娶了青鸾公主,就是藏王的女婿,如今藏王有病,我朝政务烦忙,离不得皇帝陛下。但是若青鸾公主执意回藏地探望父亲,也只得派了将士护送青鸾公主殿下回来了。”

“当然,若是小臣能带回藏王病体转安的好消息,这千里迢迢的,公主并不是娇惯之人。”反正范城是一定要明白,藏王是怎么了?

仁明亲王无奈,只得让柳蟠为藏王诊治。

但是有一个要求,他必须在旁观看。

毕竟,藏王身份尊贵无比。这种要求,非常合理。

柳蟠是个非常精细的人。

第一天只是简单的为藏王号脉,摸了摸藏王的颈项处,仔细审视藏王的脸色。

“藏王这病颇是不简单,要用我们天朝人独有的药浴,方可有一治之机。”柳蟠淡淡的问仁明亲王,“殿下要不要为藏王一试?”

仁明亲王问,“柳大夫可保证能医好我的王兄?”

“这哪里有能做保的呢?”柳蟠道,“不过是试一试罢了,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仁明亲王思量片刻,方下定决心,“有劳柳大夫了。”

柳蟠开方,命藏人备药,同时道,“不知藏王有无子嗣?”

仁明亲王不解道,“王兄尚有两个侄儿。”

“那就好,我这里需要一副药引子。”柳蟠看一眼仁明亲王,“要直系子嗣的鲜血,方有救活藏王的把握。”

仁明亲王脸色微变,忙问,“柳大夫,要多少血啊,我那两个侄儿年纪还小,如今正在活佛那里学习佛理。”

“用不多,只是要在药浴中用,不能提前取出来,你把人带来,我自有安排。”柳蟠道。

仁明亲王再三道,“柳大夫,王兄身份尊贵,两位侄儿更是将来我藏地的王。您一定要谨慎,万一伤了两位王侄,我们也就讲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事了。”

“自然。”

柳蟠一来就要给人家两位王子放血,别说仁明亲王心里直突突,就是范朱二位都没底。

朱子政私下问柳蟠,“你到底在弄什么,藏人可不傻,别你一针把人扎死,都算咱们头儿上,到时死都是替别人做了替死鬼。”

柳蟠摇头笑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柳蟠私下求见仁明亲王。

仁明亲王微是诧异,“柳大人这么晚还未休息?”

“打扰殿下了,实在是微臣有私事要禀,白天人多口杂,并不适合回禀此事。”柳蟠望向仁明亲王,开口道。

仁明亲王“哦”了一声,请柳蟠坐下,同时打发了殿内的大部分奴婢,只留下一位武士站在门口。仁明亲王关切的问,“是不是有关王兄的身体?”

柳蟠摇一摇头,笑道,“亲王殿下,如今藏王昏迷难醒,亲王殿下摄政。若是藏王转醒,亲王殿下就要交出权柄,还政于藏王。若是如此,小臣今日就不会来见亲王殿下了。”

仁明亲王脸色一冷,斥道,“使臣闭嘴!若使臣再出言不逊,小王只要请使臣离开了!”话虽严厉,却并未驱逐柳蟠。

柳蟠眉眼一弯,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起身道,“既然殿下如此说话,辜负我镇南王一派结交之心,小臣也只有告辞了。”

仁明亲王看柳蟠一眼,淡淡道,“既然是关乎镇南王殿下,使臣这要离开,岂不是无攻而返吗?”

“无功而返,总比让亲王殿下误会的要好。”柳蟠道,“如今藏王仍在,殿下摄政而已,镇南王却派小臣来与殿下交好。此事若为皇帝陛下得知,定会怨怼镇南王。镇南王冒此风险,亲王殿下却丝毫不领情份,已让小臣心寒,更何况镇南王殿下呢。”

仁明亲王轻声一叹,摆一摆手,“使臣坐吧。”这是留客了。

“使臣也看到我的为难之处了。”仁明亲王道,“王侄年纪尚小,不能主政,只得暂由小王摄政。小王记得以往读过你们汉人的一句话叫: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现在,小王就是如此。”

柳蟠却不想听仁明亲王说些抒情的废话,直言问道,“殿下以为,藏王还能醒吗?”

仁明亲王道,“柳大夫是天朝有名的神医,你已经为王兄诊视过。王兄的身体,柳大夫定会比小王更加清楚。”

“殿下,我的身份,首先是使臣,其实才是大夫。”柳蟠纠正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我朝,谁主政谁就是王。”柳蟠此话一出,仁明亲王虽然脸上仍带有不赞同的脸色,却未反驳。柳蟠低声道,“殿下也知道,我们云贵虽然属于天朝的领土范畴,但实际上,云贵军政自主。似小臣,也是奉镇南王的命令出使贵国,而非奉皇帝陛下之命。”

仁明亲王道,“皇帝陛下是你们镇南王的儿子吧?”

“那殿下知道吗?如今天朝的太上皇就在我们镇南王府做客,而如今陪在我家王爷身边的是大公子明礼殿下。”柳蟠泰然自若,“云贵的领土是属于镇南王的。如今皇帝陛下继承了天朝的领地,虽然这是皇帝陛下的命运所在,但是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已经失去了云贵领土的继承权。父子又如何?殿下可不要跟我说父子情深什么的。我听闻,殿下的父亲去逝时年尚不满五十岁,藏王去了一趟王宫,老藏王便过逝了。所以,父慈子孝这种话,于平民百姓之家尚说的通,于皇家王室,就是笑话了。”

见柳蟠说出藏王宫里最不堪之事,仁明亲王脸色微窘,斥道,“使臣,你逾矩了。”

“请殿下恕罪。”柳蟠道,“小臣以为,不论如今还是日后殿下当政,仍然会与云贵保持友好的邻邦关系,对吗?”

“这是自然。”仁明亲王没有半分犹豫,哪怕他掌握了政权,也不会轻易破坏与云南的关系,毕竟现在云藏贸易是双赢的一件事。西藏王室也由此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柳蟠垂眸,复又抬起一双桃花眼,看向仁明亲王殿下,“那么殿下,有没有交好云贵的诚意呢?”

仁明殿下身子微微倾向柳蟠,低声问,“我不大明白使臣的意思。”

柳蟠微微一笑,凑到仁明亲王的耳际,悄声呓语。

仁明亲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急掩去,郑重道,“若得镇南王殿下支持,小王必不忘此大恩!”

“镇南王殿下急盼亲王殿下早日如愿以偿。”

仁明亲王犹疑着,“柳大夫,那么,王兄的病情…”

“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狼、狈相似而笑,默契已生。

八月的西藏已经很冷了,外面寒风呼啸。

活佛的房间烧着炭盆,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儿的严寒,只是一室如春日般的温暖。映着炭盆里跳跃的火苗,活佛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色。

“殿下,您有什么难处吗?”活佛温声问。

仁明亲王叹道,“大师傅,明日汉人的医士要为王兄诊视病体,需要两位王侄过去帮忙。”

“天朝人的医道难道比我藏人的更加可信吗?”活佛叹息,“至于王的病,殿下比我更加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小王子们都已经出家,再不问尘世之事,殿下可以回去了。”

“您不赞同让天朝人为王看病吗?”

活佛道,“藏人的事由藏人处置,藏人的病也由藏人自己来医。天朝是外人。”

“是我唐突了。”仁明亲王叹道,“青鸾已经嫁给了天朝的皇帝,若是…我担心青鸾公主会生出误会来。”

“殿下,两国之间,只有为利益而战。我尚未听说过,两国会为女人而开战的。”

“多谢大师傅指点。”仁明亲王致谢。

活佛叹口气,并未再说话。

既然小王子们来不了,柳蟠很痛快的放弃了为藏王诊视病情的决定。就是范城私下有几分不满,柳蟠直接道,“我是大夫,我来为你解释藏王的病情,保证你可以回去向皇帝陛下与青鸾公主交差。”

柳蟠这样说,范城也只得收拾收拾与镇南王府等人一并回了云贵,再由云贵折返回天朝。

明湛再一次领会到了凤景南的“背信弃义”。

范城的出使说不上成功,但是也不算失败,明湛问了他在藏地的种种事情后,依例行赏后给他放了七天假,到理藩院当差。心里开始问侯凤景南的祖宗八代。

该死的凤景南,不知道与那个鬼仁明亲王达成了什么条件,也不说来送个信儿!

新仇旧恨,明湛立时想到以前他在云贵辛辛苦苦的主持盐课改制,刚有成就,就被凤景南一脚踢飞,抢走胜利果实的憋屈事情。

这种事,明湛也不能与阮鸿飞说。阮鸿飞没事儿还撺掇着他们父子反目呢,若是明湛一开口,阮鸿飞必定要火上浇油。明湛只得去与母亲念叨,诉一诉委屈。

卫太后看事公允,“天朝说起来并没有与藏地建交,云贵却与藏地联系多年。这里头,你就去了一封信给你父王,你到底想怎么着?”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明湛别的毛病不大,就是占便宜没够。就给人家送个信儿,还想着得金山银山的好处呢。

“起码父王有什么安排要跟我说一声吧?他不说,我这不是两眼一摸黑么。”

卫太后笑笑,“你别忘了,天朝素来不干预云贵内政,你父王的确没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明湛唧咕,不死心道,“好处不在现在,是在以后呢。母亲,你看,父王现在就防我跟防贼一样,日后有了好处也不一定能分个一星半点儿的。”

“云贵与藏地的茶马交易早就有了,云贵的人对藏地的熟悉远胜于天朝。”卫太后道,“藏地并不富饶,明湛。哪怕你要控制藏地,距离也太远了,不比云贵近水楼台。这么星点儿小利,你还计较什么?镇南王府是你西南最好的屏障,你凡事能想着镇南王府,哪怕你现阶段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但是你父王高兴了,这对于日后就有数不清好处。”

明湛不肯罢休道,“我非得去封信不可,父王这样忒不仗义了。”

明湛憋屈的回去写信,于信中多有抱怨。

信如下:

变心的父王:

见信如面。

我并不想写这封信,但是由于我的心灵受到了来自亲生父亲的巨大伤害,以至于数日不得痊愈。从而致使我,不得不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写下了这封满含血泪的信件。

(凤景南几乎想死了,这都啥跟啥啊,他都不知道哪儿伤害着明湛了,就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信。神经。)

我对于父王的深情厚谊,我已经不想再提了,相信父王自有感触。我在帝都曾搞过一份试卷调查,这世上谁是最幸福的父亲呢?答案非父王莫属。原因就在于您有一个像我这样才貌双全体贴知心的好儿子。

(凤景南都想替明湛脸红一下,太丢脸了,竟然还搞这种丢人现眼的调查,祖宗的脸都给这小子丢尽了!)

当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我向来低调收敛,也就不再多说。虽然如今你我父子相隔万水千山,但是于精神上,我没有一日忘记过您;于政务上,与云贵有关的消息,我一准儿第一时间通知您。

我是把父王当做最为亲近的人来看待的,毕竟在我一厢情愿的以为,我也只有父王您一个父亲。我对父亲如何,父亲亦当对我如何?但是,如今看来,我大公无私的情感,并不为父王所珍视。

(看到这儿,凤景南还没看出明湛啰里巴嗦的要说什么,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对于出使藏地一事,父王另派使臣与藏人达成私密条件,完全不顾我的感情。此事,令我非常伤心。

当初,父王一意要我与藏王联姻。如今,青鸾公主尚在,父王又要转而支持仁明亲王的统治,父王将我与青鸾公主的联姻置于何地?

或许,父王另有盘算,但是,这些事情毕竟关乎于我,难道父王不应该来信与我说一声吗?还是父王以为我做了皇帝,就会对镇南王府不利呢?

若是父王有此想法,就真是度我之腹了。

(还拐着弯儿的骂凤景南是小人,凤景南直接呸了一声还击。)

为此,我伤痛欲绝,三日无心饮食,消瘦如同黄花,且身体不支之下,小病一场。

父王将我一颗火热的心脏伤害的支离破碎,我认为,父王应该为我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伤害做出解释。否则,此事将对我与父王深厚的父子之情产生不可忽略的影响。

盼回信。

落款:病如黄花的明湛。

对于明湛将自己不要脸的比喻成黄花儿的事,凤景南真想出去吐一吐。没脸没皮的东西。

不过,明湛鲜少有写这样的信,凤景南对于明湛的脾气早有领教,这小子虽然可恨,但是如今真让明湛产生误会,这也不好。

凤景南为了维系自己与明湛深厚的父子之情,只得提笔做出解释。

本来这事儿就够憋屈,他一个做老子的,竟然还要跟儿子低头。偏偏还有凤景乾在一边儿煽风点火儿,“像明湛这样仁厚的孩子,哪里找去?你不要不惜福啊,有什么事说一声,明湛又不会怎么着。”

旁边儿摆这么一大奸细,凤景南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向明湛做出任何解释说明。

于是,凤景南写下一封极短的信。

这封信的内容,还真是不怎么光彩。

 

114、更新 ...

凤景南给明湛回了一封信,虽然凤景南自认为文武双全,但是这封信,由于始终有人在旁捣乱挑刺,闹的凤景南几经删减,方遥寄帝都。

明湛正在与善仁侯下棋,何玉捧着一件密匣过来,俯身奉至御前。

善仁侯见多识广,自然认得镇南王府专用密匣,起身便想回避,明湛摆摆手笑,“无妨,堂伯坐吧。是父王给朕来的信。”

骗过漆封,明湛撕开阅过,笑一笑,将信拢在袖子里,低头又沉浸在棋盘中,问,“下到哪儿了?该朕搁子的吧?”

“是。”明明轮到人家善仁侯行棋了,明湛这样问,善仁侯自然从善如流的应了。

明湛摩挲着白子,皱了半日的眉毛,才慎重的撂下一子。

人家下围棋,向来是中食二指夹子,端的是风流潇洒。明湛于围棋并没有什么造诣,他是母指食指捏着放,土气的很。这年头儿也没什么休闲活动,围棋啥的,他学过些皮毛,背过些棋谱,就是如今不大记得而已。

明湛认真的放了子,随口炫耀自己的战绩,“说起围棋,我还赢过父王呢。现在不行了,事务烦多,也没什么时间往这上面钻研。”

就您这棋力还赢过镇南王呢。你们父子得是何等的臭棋篓子啊!善仁侯哪个胆子敢赢明湛,可是若是想输给明湛,那比赢他要难多了,还真是需要一点儿技术难度。善仁侯忍着吐血下臭棋,心里吐槽,嘴上还得恭维明湛,“陛下于棋道颇有天分。”

明湛哈哈直笑,并不肯信,对善仁侯道,“堂伯在奉承朕了,父皇说我父王是臭棋篓子,我与父王比稍微不那么臭而已,所以才能赢了父王。”

“我与父皇下棋,就少有赢过。”除非把凤景乾折磨的受不住,随便输明湛几盘儿。当然,以明湛的水准,他也看不出人家是故意输还是什么的,反正他赢了就很开心。

下着下着,明湛又赢善仁侯一盘儿,赢了还不算,还喜欢瞎指点善仁侯,譬如,“堂伯,你看,我这里明明快围起来了,你怎么还往这里头落子呢。唉哟,太笨了。唉哟,还有这里啊,你看,我这是使的计策啦,你怎么不看就跳坑里啦,堂伯,你要多想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