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鸾保持低头的姿势。

眼看顾庭哥俩停在了门口,顾崇严咳了咳,放柔声音哄女儿:“阿鸾听话。”

顾鸾慢慢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哀求地望着父亲:“爹爹,我想听你们说。”

顾崇严:……

就在顾崇严准备纵容小女儿,肃容撵走俩儿子时,顾凤风风火火地来了,绷着脸,进来哪个弟弟妹妹也没看,直接对父母道:“爹,娘,李家的婚事你们拒了吧,我不嫁他。”

俞氏心一紧,女儿真是连父母之命都不听了吗?

顾崇严看着长女倔强的脸,知道里面有内情,便先没管长女,再次让顾鸾三兄妹出去。

这次顾鸾乖乖退下了,临走前,顾鸾担忧地看了姐姐一眼。

顾鸾三个离开后,顾崇严示意长女落座,然后才问:“李家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顾凤哼了声,扬起下巴看向一旁:“反正我不嫁。”

俞氏笑着劝道:“李二公子容貌俊朗,你好歹先相看……”

“我不相!”没等母亲说完,顾凤就打断道。

俞氏身为母亲,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既然无法再避免,她干脆挑明了,肃容道:“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想嫁你表哥,可陆家都是什么人,一个姨娘三个庶子,把陆老太太都气中风了,你是嫌你姑姑还没吃够苦头,你也想去吃一肚子气,是不是?”

顾崇严这才知道,他的长女居然喜欢外甥陆季安!

对外甥,顾崇严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可陆维扬那窝囊废多情种,有什么资格当他的亲家翁?

“不用说了,我不同意!”顾崇严虎着脸道。

一家之主发起怒来,绝非平时玩笑时伪装的那么和善。

顾凤一怔,跟着眼里就涌起了泪珠,哭着道:“反正我不嫁,你们敢逼我,我就绝食!”

说完,小姑娘又委屈又生气地跑了。

顾崇严神色复杂地望着长女的背影,大女儿小女儿,都是他的手心肉,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说过重话,现在父女起争执,女儿不开心,他难道就好受?

“随她哭闹,决不能让她嫁去陆家。”俞氏红着眼圈说,看夏怜的手段,那可不是普通的农女姨娘,陆老太太那么嚣张刁蛮的一个人,都在夏怜手里糟了央,女儿才十四五岁,凭着冲动嫁过去,到时候吃亏怎么办?

就算女儿恨她,俞氏也坚决不同意。

顾崇严更气外甥陆季安,且不提两个孩子背着长辈来往过密,现在女儿为了外甥都跟他吵翻了,外甥人在哪儿?莫非是怕了他,外甥便把一切都推给女儿,只等女儿成功说服了他们,外甥再来吃现成的?

果真如此,顾崇严非得打外甥一顿!

“侯爷,夫人,表公子求见。”管事匆匆来通传。

俞氏意外地抬起头。

顾崇严已经站了起来,对妻子道:“你先留在这边,我去听听他怎么说。”

俞氏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顾崇严派人将陆季安领到了他的书房。

陆季安一进来,就朝椅子上的顾崇严跪下了,十七岁的少年扬起脸庞,目光坚定道:“舅舅,季安不孝,背着您与舅母同表妹亲近,但季安待表妹一片真心,今日前来求娶,望舅舅成全。”

陆季安是想彻底接管永安伯府内外事宜后再来提亲的,没想到今日李家捷足先登,李阁老家的二公子,身世名望都胜过他,这半天,陆季安犹豫过,怕舅舅舅母看不上他,怕表妹移情别恋忘了与他的约定,但眼看夕阳西下,如果他再不来争取,舅舅舅母或许便会同意李家的婚事,陆季安就坐不住了,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从小就黏他的表妹,陆季安不会让给任何人。

“舅舅,季安知道您对陆家颇有不满,但我向您保证,表妹嫁过来后,我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父亲已经答应我将伯府分成东西两院了,平时夏氏母女休想来表妹面前添堵。”陆季安连续的说道。

顾崇严倒没料到,年纪轻轻的外甥,居然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再看跪在那儿的俊秀少年,顾崇严难以控制地心软了。

这个外甥,九岁就搬到侯府住了,八年过去,对顾崇严来说,外甥于他就像另一个儿子。

“此事,你娘知道吗?”顾崇严想到了他的妹妹。

陆季安如实道:“母亲也是最近才知情,本想等我安定伯府后,她再来陪我一起提亲的。”

顾崇严沉默片刻,盯着外甥道:“舅舅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舅舅看不上的,是你那个爹。”

陆季安闻言,低下了头,父亲的所作所为,他无法为其辩解。

顾崇严忽然道:“其实我与你舅母担心的,都是怕阿凤嫁过去被夏氏欺负,不过,倘若你愿意放弃永安伯府的爵位,搬去贺家住,那我们就应了这门婚事。”

陆季安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长辈。

舅舅以为他想要永安伯府的劳什子爵位吗?小时候,他想要的是父母和睦,一家人永不分离,但陆季安知道那是奢望,知道父亲再也不配拥有母亲,所以他支持母亲和离,并跟随母亲住在舅舅家。他从来都不在乎那个爵位,是长辈们非要他继续当永安伯府的世子。

“我不会去贺家。”心情起伏,待平静下来后,陆季安垂眸道。

顾崇严目光冷了下来,外甥的意思是,女儿还不如一个伯府的爵位重要?

就在顾崇严心生不满时,陆季安继续道:“舅舅,季安从小就没有家,承蒙舅舅不弃,收留我抚养我成人。继父待我很好,可我终究不姓贺,现在搬去继父那边,我做不到心安理得,若舅舅同意,我想在外面置办一座小宅,作为我与表妹的家。”

陆季安不想回陆家,也不想去贺家,平心而论,他更愿意自力更生。

“好!这才是我的好外甥!”

外甥的选择比他期待的还要好,顾崇严十分满意,大步过来,双手扶起了外甥。

陆季安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舅舅。

顾崇严拍拍少年肩膀,朗声笑道:“舅舅试你的,只要你有这份心,舅舅就放心将阿凤交给你了,至于永安伯府,你还是搬回去吧,那本就是你应得的,不能便宜了外人,否则当年舅舅就去求皇上撤了你爹的爵位了。”

顾崇严才没那么傻,为了置气就让外甥丢了好好的一个爵位,现在爵位可不是那么好封的。

陆季安关心的只有婚事,黑眸灼灼地道:“您,您真的答应了?”

顾崇严大笑:“舅舅说话,何时不算数了?”

陆季安狂喜,放了一半心,想到舅母,他又紧张起来:“那,舅母那边……”

妻子啊,顾崇严笑容顿了顿,不过,外甥这样好,值得他去妻子面前求情。

送走外甥后,顾崇严忐忑地去见妻子了。

俞氏听说外甥为了女儿宁愿舍弃爵位,也颇为触动,但一想到陆家那帮子人,她就皱眉。

“好了好了,咱们阿凤又不傻,不会连个姨娘都对付不了。”顾崇严搂着妻子,心已经彻底站在女儿、外甥那边了。

俞氏看他这样就来气,狠狠将人推开了:“往后什么事我也指望不上你!”

顾崇严不爱听,扑过来就把娇小的妻子压到榻上了,故意无赖道:“没有我,你能自己生儿子?”

俞氏狠狠打他。

顾崇严摁住妻子的小手,为了女儿与外甥,他决定使一出“美男计”!

第38章

有父亲顾崇严的支持,顾凤再去母亲面前撒撒娇软磨硬泡,她与陆季安的婚事就成了。

只是,顾凤是侯府的二姑娘,上面还有个大姑娘顾芸,顾崇严便与外甥商定,等顾芸定亲后两家再正式议亲。大男人一言九鼎,陆季安很相信自己的舅舅,与表妹远远对视一眼后,陆季安就先回府安心备考,准备秋闱了。

陆季安是永安伯府的世子,有爵位继承,他不考科举这辈子也不愁吃穿了,但陆季安不想当个空头爵爷,他有自己的抱负,他希望将来他能像舅舅一样,功绩比爵位更显著。

俞氏开始不乐意女儿嫁给外甥,现在亲事板上钉钉了,俞氏就也担心正派的外甥在夏氏那里吃亏,故早早就将她最信任的宋嬷嬷送去了永安伯府,叫宋嬷嬷盯着夏氏的一举一动,等女儿嫁过去,宋嬷嬷也将成为女儿的左膀右臂。

“还是娘最疼我!”听了母亲的安排,顾凤扑到母亲怀里,开心地道。

俞氏绷着脸,气道:“我不疼你,你绝食我都不在乎,反正也不是我亲生的。”

这都是顾凤当时的气话。

顾凤只当自己没说过,一个劲儿在母亲怀里拱。

顾鸾在旁边看着,笑个不停。

俞氏瞅瞅小女儿,突然使劲儿拍了长女一下:“起来,没个姐姐样,别再把阿鸾带坏了。”

顾凤扭头,看到傻笑的妹妹,顾凤笑道:“娘放心,妹妹最听你们的话了,娘给她挑哪个夫婿就是哪个夫婿。”

顾鸾脸一红,小声道:“姐姐安心待嫁吧,别扯我。”

姐妹俩拌嘴,俞氏看着还带着孩子气的小女儿,想到过两年小女儿也要选夫了,她就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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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顾芸十五了,从前年曹氏就开始着手她的婚事,但曹氏挑的几个,要么是萧老太君看不上,要么是顾二爷看不上,气得曹氏差点想不干。

顾二爷也不放心将长女的婚事交给续弦,到底不是亲娘,顾二爷怕女儿受委屈,所以他自己挑,挑来挑去,定了一位户部同僚家的公子。

顾芸的婚事,倒是与上辈子完全对上了,顾鸾记得很清楚,大姐夫也是大哥的同窗,婚后待大姐姐可好了,据说大姐姐怀孕时嘴馋,大半夜的突然想吃石榴,大姐夫没有惊动下人,自己摸黑去院子里摘了几颗石榴,亲手剥给大姐姐吃。

大姐姐回娘家的时候,甜蜜蜜地跟她们念叨,顾鸾当时还很羡慕呢。

两个姐姐的婚事都定了,酷暑也来临了,没热几天,老天爷突然连续地下起了暴雨。

这日顾鸾在萧老太君这边歇的晌,睡得迷迷糊糊的,萧老太君担忧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雨这么大,不知道河南一带是不是也下了。”

李嬷嬷陪聊道:“您就是心善,每年都惦记那边的百姓。”

萧老太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曾经陪老头子在那边住过一阵,恰好赶上夏日暴雨,夜深人静,我在城里都能听见黄河水的咆哮,那年我们命大,没遇上天灾,第二年我们搬走不久,那边就发灾了……”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黄河决堤的可怕。

李嬷嬷唏嘘了一阵,然后聊到了宁王:“巡视黄河是份苦差,闹不好还要被牵连,皇上怎么舍得派宁王殿下去了?”

萧老太君说了什么,顾鸾没听清。

窗外大雨瓢泼,顾鸾静静地听着,试着想象曾祖母口中的黄河咆哮。

今日的黄河,确实在咆哮。

暴雨如注,倾倒一般从天河坠入黄河,赵夔与当地河北魏县的官员站在黄河岸边的一片高山上,居高临下俯视眼前的黄河。河水幽幽发黑犯浑,如笼子中的野兽在咆哮挣扎,而就在魏县,黄河曾经改道,分成了东流、北流两个支流。

黄河改道后,原来的北流河水越来越少,东流有成为主流之势,因此大臣们建议堵塞北流,引导黄河沿着东流入海,从而稳固新的河道。隆庆帝已经同意了,命地方官员大力修筑东流两岸的堤坝,今年赵夔亲自巡视两股支流后,却发现东流河床尚浅,一旦堵住北流,大量河水涌入东流,新建的堤岸一定承受不住,届时河水决堤灾情会更严重,致使两岸百姓遭殃。

因此,赵夔反对弃北流、稳东流的建议,上书奏请朝廷再拨银款,同时加固两股支流的堤坝。

可是,朝廷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啊!

隆庆帝是个十分爱钱的皇帝,他巴不得地方官员提出个既能防治水患又省钱的良策,地方官深谙帝王爱财如命的脾气,如果没有赵夔,反正内阁的阁老们都赞成主修东流堤坝了,地方官多半就默认了。

但赵夔不认,皇帝老子一日不拨款,他就不停地上书催债,隆庆帝本想不听,可看到他心爱的二儿子在新的奏折里威胁他,说父皇不拨款他就死守北流堤坝,与当地百姓同进退,隆庆帝就怕了,万一今年黄河真主流北流河道,他的夔儿被黄河水卷走怎么办?

银子都能比儿子重要吗?

不就是银子吗,反正国库充盈,儿子要多少他给多少!

就这样,拉银的官车一辆一辆地从京城驶了出来。

自古以来,赈灾粮饷都容易被地方官员贪污,今年也不例外,有那爱财胜过性命的地方官员,习惯地又从经过的饷车里多取一些私吞了。但他们忘了,黄河边上等着收银子的是凶名远扬的宁王,明明一车该有一万两银子,结果到手只有几千几百两,宁王能干?

赵夔立即派心腹彻查,查到一个贪官,甭管贪多少,都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百姓们最恨贪官了,在他们看来,惩治贪官的一定是好官,更何况,赵夔这次查的是修堤的银子,黄河两岸百姓最怕的就是黄河,堤坝修好了保的是他们的田地房屋性命,故,随着赵夔办贪官传得越来越广,宁王为民治河的美名也越来越深入民心。

什么,宁王曾经虐杀过辽兵俘虏?辽兵杀了我大周那么多百姓,虐杀一下又如何?

哦,宁王在皇宫经常欺负皇后、太子一党?那还有谣言说湘贵妃是被皇后害死的呢,宁王不报复,还算什么儿子?

总而言之,宁王这次的巡河之行,以比隆庆帝期待的还快的速度,迅速为他赢得了一片美名。

赵夔确实是为了名声才接受了这份差事,但真的来到黄河边上,亲眼目睹黄河平静时的水面与翻涌时的狰狞,赵夔的血性也是真的被激起来了。都说成事在天、天意难违,他偏就不信,黄河水多,他就将堤坝修高,高到河面涨得再高也翻不过去!

但这场暴雨来的太快,快到堤坝还没有彻底修完,尤其是新的东流河道。

赵夔坚持主修北流,东流为辅,他这次治河是功是过,就看今年黄河水主要往哪边流了。

河北的魏县,便是两股支流的分叉点。

赵夔命人加宽加深了北流的入口,同时略加堵塞东流,可大股的黄河水一到,刹那间便分成两条几乎一样粗细的水龙,分道而狂奔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的官员甚至觉得,朝东流的河水好像更多啊。

“这……”赵夔身后的官员们,脸都白了,这场黄河水,关系的是他们头顶的乌纱帽,关系的是两岸千千万万的百姓啊。

赵夔岿然不动地站在山巅,别的官员披着蓑衣,他上山时嫌碍事,将蓑衣丢了出去。

为了便于行走,他穿着工匠一般的粗布短褐,早已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他脸色阴沉地盯着山下的黄河,黑眸中河水翻涌狰狞,仿佛那河水全部冲到了他的眼里,仿佛他的体内,一头名夔的凶兽正与两条巨龙同时搏斗。

赵夔闭上了眼睛。

眼睛会骗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东流河道又新又浅,容纳不了大量河水,他疏通北河河道尽量多引导河水北流,至少比父皇先前决定的堵塞北流,造成的损失少。

赵夔一连在山上住了三日,当暴雨褪去,黄河河面也终于停止涨高了。

源源不断的河水继续分成两股,但这个时候,明显能看出来,往北流的河水更多。

地方官员的奏报连续不断地传了过来,短短三日,承受黄河主流的北流有一处决堤,新河道东流虽然接纳的洪水少,但因为河道太浅,加深的堤坝也不够高,竟有四五处决堤,万幸百姓们早有防范,只有田地房屋被淹,丧命的百姓并不多。

两边的灾情同时上报,朝堂之上,隆庆帝看完奏折,突然当着满殿文武百官的面,哭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与往年相比,今年的灾情并不严重,皇上您哭什么?

隆庆帝岂止哭,他都哭得哽咽了,接了石公公递来的帕子一边抹泪一边感动道:“朕的夔儿是真的长大了,这次要不是他坚持主修北流,东流两岸受灾的百姓将以千万记,是夔儿帮朕摆脱了一桩千古骂名啊!”

说到这里,隆庆帝用帕子捂住鼻子,醒了一个大鼻涕。

文武百官:……

行了,知道您的凶兽王爷立大功了,您的夔儿最厉害还不成吗?

第39章

赵夔在黄河一带逗留到九月,确保堤坝都修完了,他才功成回京。

久别重逢,隆庆帝险些没认出自己的儿子。

赵夔沿着黄河奔波那几个月,经历过暴雨,但日晒的时间更多。离开京城时,宁王殿下肤色白皙如玉,如今归来,他的脸已经晒成了麦色。赵夔本就高大魁梧,脸白时气质更显阴沉,现在黑了,虽然还是那张冷脸,曾经的阴沉却被刚毅沉稳取代,就像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终于长大成人了。

隆庆帝就是这么想的!

他最希望看见的就是二儿子的蜕变,今日心愿得逞,儿子从凶兽变成了真正的龙子,隆庆帝眼睛一酸,差点又想哭。

“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赵夔快走几步,跪在了隆庆帝面前。

隆庆帝欣慰地扶起儿子,目不转睛地打量起来,嘴里念叨道:“黑了,也瘦了,吃了不少苦吧?”

赵夔道:“儿臣不苦,多谢父皇给儿臣将功赎罪的机会。”

连续数月面对滚滚黄河天险,赵夔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人是他必须除去的眼中钉,但他的眼里不该只有几枚钉子,他要看的,是更广阔的天下。

随隆庆帝往里走时,赵夔看了眼太子。

太子朝他微微一笑。

往常赵夔定会视若无睹,今日,他回了太子一个类似的笑。

太子脸上无动于衷,心却瞬间绷了起来,感受到了来自二弟的挑衅。

太子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这个二弟根本没有去治理黄河,父皇听从大臣们的建议,堵塞北流,致使黄河东流河道决堤,两岸百姓受灾严重。为何今年二弟坚持疏通北流?因为二弟与他一样,都是重生的!

太子后悔极了,后悔自己不该怀疑二弟是否重生,后悔自己不该将这立功的大好机会让给二弟!

前世二弟残忍好杀,故而臣子不停地上书弹劾,父皇也从未动过改立太子的念头,现在二弟的凶名彻底变成了英名美名,既有战功又有治理黄河之功,如果二弟继续伪装下去,臣子们会不会觉得二弟比他更胜任太子,父皇会不会……

秋日阳光明媚,太子却遍体生寒,看眼乾清殿,他转身走了。

隆庆帝命人端茶倒水,兴奋地打听儿子在外面的衣食住行,此时的隆庆帝,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儿子一回家,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

赵夔不厌其烦地回答,隆庆帝夸他立了大功,赵夔没有谦虚,但也没有独揽功劳,诚心地夸了隆庆帝一通,若非隆庆帝舍得大开国库,赵夔空有雄心壮志没有人力财力,也对付不了汹涌的黄河洪灾。

谁都喜欢听好话,隆庆帝被儿子夸得飘飘然,也觉得自己是个千古大明君。

“还有曾外祖母,儿臣出发之前,曾与曾外祖母就治河有番长谈,曾外祖母见多识广,儿臣受益匪浅。”赵夔一连提了好几个地方的功臣,最后还把萧老太君夸了一通。

隆庆帝一直都很敬爱萧老太君这个外祖母,现在儿子也看重长辈了,隆庆帝挺高兴的,懂得孝顺的孩子都不会太差。

“你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阿鸾?”提到顾家,隆庆帝压低声音,调侃儿子道。

赵夔还真没怎么想,他要娶顾鸾当王妃,一是父皇催婚催的急,二是顾鸾越来越可爱,再过两三年就能嫁人了,赵夔觉得顾鸾是他唯一愿意亲近的姑娘,故而求父皇做主。但,此时的顾鸾才十二岁,在赵夔眼里依然是个孩子,赵夔怎么可能会生出什么男女方面的思念?

“儿臣忙着办差,没有闲暇考虑儿女情长。”在隆庆帝期待的目光中,赵夔如实道。

隆庆帝觉得很没意思,想当初他刚遇见湘儿时,一个早朝的功夫不见,他都想的不行,儿子的心还是不够暖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