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防备的注视下,赵夔歪头,摸了摸脖子被顾鸾咬过的地方。

顾鸾又慌又急,小手抓着裙子认罪:“我错了……”

赵夔抬手解衣袍,看着她问:“阿鸾有何错?”

他动作很快,转眼就只剩一条中裤了,顾鸾红着脸背过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该对二表哥不敬。”

“我喜欢你不敬。”赵夔来到床上,从后面抱住了她,学她那样轻轻在她脖子上来了一下,但赵夔力道控制的很好,没让顾鸾觉得疼,只让她情不自禁地浑身发颤。

“阿鸾觉得,这样是不敬?”赵夔拽住了她的裙带,嘴唇在她耳垂周围流连。

顾鸾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在他怀里化成了软玉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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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娃娃的脸,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阵雨。

那雨时而瓢泼如注,连续地砸在花坛中的月季花瓣上,娇弱的花瓣来不及合拢马上又被新来的雨滴砸得下坠,几番试图恢复原位都不能,好不容易雨小了点,饱受摧残的月季花瓣却再也无力上抬了,可怜兮兮地耷拉着,任由雨水沿着纹理溪流般落下去。

黄昏时分,雨终于停了。

顾鸾却再次失了仪。

但她已经完全无力羞恼或尴尬了,就像一片被雨水击落的月季花瓣,她完完全全地趴在赵夔怀里,侧脸发烫,长发凌乱的铺散在两人身上,闭着眼睛不停地喘着气。

赵夔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默默地看着她。

从上午到现在,中间就是睡了会儿也很快被他扰醒,顾鸾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困意袭来,她就这样趴在赵夔怀里睡着了。来自承恩侯府的小仙鸟,睡着了真的像只小鸟,特别乖特别依赖的模样,看得赵夔心满意足。

赵夔不知道前世的那人为何非要杀了顾鸾,但他相信,那人事后一定会后悔。

没有与顾鸾圆房之前,赵夔已经放不下这个姑娘了,圆房之后,赵夔觉得,只要她要,他命都愿意给她。

静静地歇了会儿,感受着已经不能睡的床榻,赵夔放下帷帐,喊魏公公。

魏公公低着头进来,停在了屏风后,他不敢抬头乱看,却闻到了一股乱人心神的味儿,有种不知来自何处的清香,也有,主子的味道。

“备船。”赵夔只说了两个字。

魏公公懂了,马上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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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鸾是在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中醒来的,迷迷糊糊的,顾鸾觉得自己好像在晃。

还没结束吗?

可是感觉又不一样。

顾鸾睁开了眼睛,青色的帐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雕梁画栋,耳畔传来连续不断的水声,恍惚间,顾鸾明白了,她在船上。

顾鸾扭头,不期然地看到了赵夔。

他坐在船篷另一头,竹帘放下来了,遮挡了船外的风景,窗旁,赵夔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象牙鸟笼,笼子里有只羽毛艳丽的金丝雀,此时赵夔正用一根逗鸟棍戏弄里面的金丝雀,鸟叫声就是从金丝雀口中出来的。

金丝雀很好看,顾鸾的视线却定在了赵夔俊美闲适的侧脸上。

顾鸾从来没见过这样悠哉的赵夔,下午帷帐中的赵夔,顾鸾也没见过。

上辈子,顾鸾与赵夔有过一夜肌肤之亲,但那时顾鸾中了药,很多事情、画面都记不得了。这辈子,婚后赵夔与她胡闹过几次,那时顾鸾大多都闭着眼睛,只有今日,赵夔不停地唤她的闺名,他捧着她的脸叫她看他,顾鸾才看清了赵夔眼中的柔情与癫狂。

底下传来一丝异样,顾鸾难为情地止住了回忆。

“醒了?”听见她这边有动静,赵夔立即放下逗鸟棒,走了过来,在顾鸾身边坐下。

他一靠近,顾鸾先红了脸,实在是那些画面,太羞人。

“脸红什么?”赵夔俯身,俊脸几乎贴着她绯红的脸。

顾鸾杏眼躲闪,无法回答。

赵夔笑了,在她唇上亲了亲,然后抬高一点,点点她嫩嫩的小脸道:“已经一更天了,午饭、晚饭都没吃,饿不饿?”

他才提到午饭,顾鸾肚子就不受控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于是她的脸,更红了。

赵夔握住她手,没有笑她,只对外吩咐摆膳,再命人备水。

过了会儿,玉扇端了洗脸水来了。

赵夔接过了巾子。

玉扇低头退到旁边。

赵夔拧了拧水,一手扶着顾鸾肩膀,要亲自帮她擦脸。

“我自己来吧。”顾鸾垂眸,小声说。

赵夔没理她,捏着巾子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慢慢往下擦拭,他擦得特别认真,连顾鸾的眼角都没放过。顾鸾睡前啼哭哀求了很久,睡着了眼角不可避免地结了白色的眵目糊,顾鸾自己看不见,赵夔看见了也不甚在意,眼里只有顾鸾白嫩嫩水灵灵的脸蛋,只有她乌黑明亮的眼睛,以及眼角眉梢羞涩不安的风情。

擦完了,赵夔将巾子扔进水盆,玉扇立即端着盆子出去了。

赵夔上前,抬起顾鸾的下巴,轻轻地吻她。

顾鸾柔顺地闭着眼睛。

“阿鸾,今日我才明白,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亲到她耳朵时,赵夔低低地道。

顾鸾听了这句,又想起晌午帐中,赵夔说过的很多话,那是上辈子赵夔做同样的事时不曾说过的,那是让她羞于听,却又忍不住喜欢的,有种被人怜爱又珍惜的感觉。

第一次,顾鸾主动靠到了他怀里,伸手抱住了他。

赵夔身体一紧,低头在她乌黑浓密的长发中蹭了蹭,拥着她道:“以后,咱们就做天底下最快活的鸳鸯。”

顾鸾回想这一日赵夔待她的好,忽然觉得,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船篷分内外间,外面晚饭已经摆好了,有顾鸾爱吃的虾仁粥,还有一道色泽诱人的糖醋鱼。

“鱼是我新钓上来的。”赵夔扶着顾鸾落座,不无邀功意味地道。

顾鸾给他面子,先尝了一口鱼,确实很鲜美好吃。

“多谢二表哥赐鱼。”甜言蜜语在前,美味佳肴在后,顾鸾心情轻松,调侃了一句。

赵夔喜欢她这样,喜欢她把他当家人,有说有笑的。

有过最亲密最疯狂的交流,夫妻俩之间的隔阂不知不觉淡了些,再加上赵夔存心逗弄顾鸾,一会儿将顾鸾搂到怀里非要亲手喂她喝粥,一会儿要求顾鸾反过来喂他,顾鸾招架不住他的无赖,慢慢也就习惯了。

饭后,赵夔终于牵着顾鸾的手,带她出了船篷。

郊外的别院,寂静而安详。

阵雨过后,夜空恢复清朗,万千星光璀璨,湖面之上,不知何时被人点了一盏盏河灯,柔和的光晕点点,随波流转。

顾鸾愣在了船篷门前。

赵夔从后面抱住她,轻声问:“如何?”

顾鸾眼里倒映着星光灯火,由衷地点头:“很美。”

美得她想时间永远停在今晚,她好可以一直置身这夜景之中。

“在我眼里,此景之美,不及阿鸾半分。”赵夔转到顾鸾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

顾鸾被他说得双颊发烫,窘迫地低下头,别的景色也就罢了,顾鸾绝不敢与今晚的夜景比美。

赵夔笑了笑,牵着顾鸾走到船头,然后他席地而坐,再将顾鸾拉到怀里,共赏夜景。

船夫稳稳地撑着船,乌篷船开始在满湖河灯之中穿梭。

有的河灯翻了,沉入水中,有的河灯被荡开,悠悠漂远,顾鸾目光追逐远去的河灯,刚扭头,赵夔的俊脸从一侧欺来,毫无预兆地吻上了她。

湖面上,远去的河灯忽的慢了下来,仿佛也想多看看船上相拥缱绻的鸳鸯。

第66章

这晚夫妻俩是在船上住的,新婚燕尔,入睡之前,免不得又温存了一番。

湖风清凉,顾鸾睡得很香,直到被一声轻轻的“啪”惊醒。

顾鸾揉揉眼睛,扭头往床外看。

赵夔只穿着一条中裤背对她站着,扬着脑袋不知在看什么,他不动,顾鸾好奇地也没有出声,然后,赵夔突然快速往前跨了两步,猛地一抬手,又是一声“啪”。拍完手,赵夔再次往右走去,仿佛在追逐什么。

顾鸾懂了,赵夔在……拍蚊子。

夏日蚊虫多,水边尤甚,虽然船篷里点了驱蚊的熏香,但有几只“强壮”的蚊子闯进来,也不算稀奇。

让顾鸾觉得稀奇的,是高高在上、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宁王殿下,居然也会做这种事。

顾鸾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宁王就是宁王,没用多久,就把那只蚊子拍死了。洗漱架上放着铜盆,赵夔弯腰洗手,顾鸾一直默默地看着,等赵夔要转过来了,她才悄悄地歪过头去,继续装睡,但不知为何,顾鸾心情很好,都忍不住弯了唇角。

然后,赵夔温热的怀抱紧紧地贴了上来,大手也伸到前面,握住了她的小手。

“醒了?”赵夔在她耳边问。

顾鸾没想到她只是扭了扭脑袋,他竟然都听出来了。

男人刚刚洗过手,手心凉凉的,顾鸾点点头,问他:“被蚊子叮了?”

赵夔笑:“我不招蚊子,从小到大没被叮过。”

顾鸾疑惑地看他,既然不招蚊子,他大半夜折腾什么?

“我怕蚊子叮你。”赵夔将人转过来,手掌沿着她的胳膊往上滑,意味深长地道:“阿鸾的身子,只有我能碰。”

顾鸾确实很容易吸引蚊子,再回想赵夔走来走去追蚊子的傻样子,她心里就特别暖。

赵夔低头亲她的脸,手开始乱动。

顾鸾犹豫一下,没有躲,只试探着问:“明晚,明晚再来,可以吗?”

赵夔顿住,疑道:“为何?”

顾鸾难为情地缩到他肩窝,嗫嚅道:“有点疼。”

其实睡前的那次,顾鸾就不太好受,但念着他精心准备的夜景,以及还是有点畏惧他的威严,顾鸾勉强承受了,可现在,看他追了一次蚊子,顾鸾忽然觉得,她或许也可以尝试与赵夔商量商量,而非一味的顺从。

会杀她的赵夔,一定不会为她拍蚊子,反之,对她温柔体贴的赵夔,她不必再那么怕。

她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赵夔却蓦地记起,白日床榻上的点点落红。

“明晚也不急,等你养好再说。”赵夔很想,但还不至于只顾自己,亲亲她脸蛋,他主动往后挪了挪。

“谢二表哥体谅。”顾鸾有点小开心。

赵夔点了点她嘴唇:“不许再跟我客气。”

顾鸾笑了,因为他手还没移开,她鬼使神差的握住赵夔手腕,在他手背上浅浅亲了下。

赵夔的脑袋里,就冒出一只小仙鸟。小仙鸟一直待在树上,不敢飞下来,大凶兽先是在树下威胁恐吓,再是拿出所有宝贝诱哄,小仙鸟都无动于衷,这日小仙鸟睡着了,大凶兽专心帮她赶走了蚊子,一回头,小仙鸟居然飞下来了,落在了他掌心,轻轻地啄他。

“真娇。”无心插柳柳成荫,赵夔抱住顾鸾,好笑又满足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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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庄子上住了两晚,回京之前,赵夔带顾鸾去了一趟凤凰山脚下的石盘镇。

湘贵妃的娘家,赵夔的亲外祖父薛翁就住在这里。

薛家有良田八十亩,家境殷实,薛翁乐善好施,乃附近一带有名的老员外。薛翁此人不争名逐利,当年女儿进宫当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隆庆帝要为薛家男丁加官进爵,薛翁拒不肯受,反正不管皇帝女婿赏他什么,他都不要,也严加约束儿孙,不许搀和官场之事,都在家老老实实地看管田地。

天热,薛家三代五口人刚从井里拉了一个清凉凉的大西瓜上来,薛舅舅擦擦菜刀刚要切,门口突然停了一辆马车。

“王爷来了!”薛舅母慌张地道,全家上下,只有老爷子不怕宁王这个贵戚。

薛舅舅手一抖,赶紧放下菜刀,领着妻子与一双儿女跟在薛翁身后出去迎接。

薛家门口,赵夔扶顾鸾下了马车,日头暴晒,顾鸾头上戴着帷帽。为了礼数,顾鸾在车里就说暂且不用戴了,但赵夔比她更娇贵她那一身冰肌雪肤,不许她不戴。

“草民拜见王爷、王妃。”薛翁率领家人行礼。

顾鸾趁机飞快打量了一番薛家众人。薛翁约莫六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大体都是黑的,只有一点点灰发,让他看起来显得非常年轻,老人家慈眉善目,即便是这把年纪,也看得出他年轻时候的俊美,只一眼,顾鸾就看出来了,赵夔的容貌是从薛翁这传下来的。

薛舅舅四旬年纪,与薛翁有六分相似,肤色黝黑,减了几分俊朗,多了几分憨厚。薛舅母缩着肩膀,低眉顺眼的,与普通村妇没有太大差别。至于夫妻俩的一双子女,薛表弟十六七岁,脸也晒黑了,薛表妹应该有十三岁了,眉眼更像母亲,称得上小家碧玉,但与顾鸾这等容貌、身世出众的贵女一比,立即落了下乘。

但如赵夔介绍的那般,薛家都是淳朴之人,拘谨地令人觉得可爱。

“外祖父请起。”赵夔扶起薛翁,笑道:“前段时日忙得抽不开身,今日得空,我带王妃过来给您请安。”

就像隆庆帝很敬重外祖母萧老太君,赵夔也很孝敬他这位外祖父。

薛翁受宠若惊道:“王爷太客气了,老身一介布衣,当不起当不起。”

“外祖父这样才是见外。”顾鸾轻声开口,声音含笑。

薛翁再次朝她行礼。

外面热,赵夔做主,众人朝里走去。

薛家有专门待客的堂屋,布置得干净整齐,农家没什么可招待贵客的,薛舅母去切西瓜了,端着瓷碟回来,一抬头看见摘下帷帽的顾鸾,薛舅母当场就愣在那了,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美的女子,非要比,怕只有她那红颜早逝的大姑子能与其平分秋色。

儿媳妇傻愣愣的,薛翁咳了咳。

薛舅母脸一红,忙低下头,端着瓜走到赵夔、顾鸾面前。

农家人吃瓜,切成了一个个薄片,需用手拿,顾鸾以前吃瓜,都是丫鬟们切成一颗颗樱桃大小的丁,用银签扎起来吃,方便极了。

“有劳舅母了。”顾鸾客气地道。

薛舅母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快速退到丈夫身边去了。

薛翁叹口气,叫儿子一家四口先出去了。

赵夔朝顾鸾递个眼神,夫妻俩分别端起茶盏,要给薛翁敬茶。

外孙一片心意,薛翁没再拒绝,喝了茶,他虚扶起小夫妻俩,低声道:“外祖父只是一种地的,家里有几亩闲田,大事上外祖父帮不上你们什么,王爷自己有出息,也不需要外祖父插手,外祖父就希望你们夫妻和睦,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万事都有我,外祖父安心养老便可。”赵夔一边起身一边道。

薛翁点点头,再看顾鸾,年轻娇美的小姑娘,今年好像十六吧,与当年女儿进宫时一个年纪。

薛翁没来由地一阵心酸,生平第一次,他以长辈的口吻嘱咐赵夔道:“王爷,王爷要善待王妃。”

赵夔立即明白,老人家说话时,心里想的是他的母亲。

“我知道。”他沉声保证道,他一定不会像父皇那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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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后,赵夔开始早出晚归了。

儿子不想要太子的头衔,隆庆帝没辙,但他得让朝臣、天下知道他的意思,马上就安排赵夔进内阁了,变着法要儿子跟内阁大臣们学习如何处理政务,对宁王府的赏赐更是一波接一波,岭南进贡的荔枝,隆庆帝派人拉了一半去宁王府。

宁王府就俩主子,吃不完,再分出几筐送去薛家、承恩侯府。

给承恩侯府送荔枝时,赵夔陪顾鸾去的。

太子一倒,顾鸾精神放松了,承恩侯府上下也都松了口气。

萧老太君拉着顾鸾的小手,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夫妻俩的小日子上,老人家这把岁数,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才不管顾鸾羞不羞呢。

顾鸾红着脸,蚊吶似的回道:“隔,隔一晚就……”

萧老太君心想,赵夔那小子还算体贴,知道留一日时间给曾孙女喘口气。

“好啊好啊,兴许我能抱到玄外孙呢!”萧老太君笑眯眯地道。

顾鸾看着曾祖母的满头银发,也希望自己的肚子争气,好圆了曾祖母的心愿。

但顾鸾没想到,白日里她才向家人透露了赵夔对她的体贴,晚上赵夔就压过来了。

顾鸾一惊,呆呆地问:“不是说好了……”

赵夔看着她笑:“曾外祖母有所求,我岂敢不努力?”

顾鸾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的无赖样。

赵夔便开始努力了,他也不是胡来的,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的顾鸾,早已不似最初那般青涩。

皇天不负“有心人”,顾鸾五月嫁的赵夔,六月圆房,七月月事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