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侍卫擦汗:“属下没留意。”

谁打架去留意对方长得怎么样啊,这重点是不是错了!

“去把长相给我拿回来,要详细,顺便打听这两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遵旨。”

千秋正对着如镜一般的湖水龇牙咧嘴,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嘟囔一声:“谁在惦记我? ”

韩子矶洗好了身子,换了一身银色滚襟的白袍,瞥了一眼还蹲在湖边的人道:“继续上 路。”

“哎,好。”千秋赶紧回到马车上,看一眼不远处又被这主儿丢弃了的衣裳,忍不住嘀 咕:“也太浪费了。”

“你说什么?”韩子矶正靠在马车边,闻言微微侧头。

“我说您真是太高贵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哦呵呵…”立马改口。

韩子矶眯了眯眼,觉得这小山贼真是太没骨气了。不过这股子活泼劲儿,倒是比她前两 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好多了。

“今天中午去前面的镇子吃烧。”

千秋眼睛一亮:“肉!”

自她上次把蛋花溅韩子矶脸上开始,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肉了!今天是哪个马屁拍对了, 他竟然要给她吃肉了!

韩子矶嫌弃地看她一眼,道:“洛阳男子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你自然是没得长进了, 只能从身材上补补。长得跟没吃饱的鸡崽子似的,我该怎么给你说亲事?”

“你才跟鸡崽子似的!”千秋怒,她虽然瘦,但是该有的地方都有好么!

“…”韩子矶挑眉,呵呵两声:“你刚刚说什么,风声太大,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就是一只鸡崽子,呵呵呵…”千秋厉色一垮,笑得一脸阿谀。

她想吃个肉容易么!

韩子矶轻哼一声,回车厢继续睡觉。小车夫千秋就一路赶着车朝烧鸡奔跑而去。

两人轻装简行,行程自然很快,虽然一路千秋都被韩子矶以肉相要,被迫笑脸逢迎,但 是旅途还是算很愉快的。

于是两人很快就到了临城,离洛阳也不过半月的路程了。

临城最大的一家酒家里,韩子矶舒服地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招呼千秋进屋,准备吃 饭。

千秋在屋子外面当了半天门神,终于可以进去了,嗷地一声就要往里扑。

“这位姑娘。”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阻止了千秋进屋的动作。千秋好奇地转 头,就看见一个白布蒙眼的男子正朝她微笑。

千秋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道:“叫我?”

那人点头,道:“听姑娘声音,应该是练家子,在下有一仆从,自持武艺过人,正在楼 下与人饮酒约战。姑娘若是有兴趣,可否替在下去搓搓他的锐气?也好叫他老实一些。”

千秋一脸莫名其妙,不过看他蒙着眼,心里就软了软。

是个瞎子吧,说不定是太弱了,所以被仆人欺负到头上,想找人帮忙。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个高手么?

“好…”

“多谢姑娘。”白布蒙眼的男子一笑,继续侧耳倾听,而后朝下一个人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韩子矶在屋里听着,问。

千秋一边进屋,一边看那男子又邀了其他人,才关上门道:“有人请我去打架。”

韩子矶挑眉:“多少钱?”

千秋翻了个白眼在桌边坐下:“我看起来是那么爱钱的人?”

韩子矶不说话,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好吧…我是。但是那人是个瞎子,看起来很可怜,举手之劳,帮他一下又不会怎样 。”

冷哼一声,韩子矶道:“我们急着赶路,做什么要去蹚浑水?万一对方是个高手,你受 伤了,后面的路谁来护我?”

千秋举起自己的手,认真地道:“我只要还有一口气,都是会保护你的!”

“…”韩子矶眼神柔和了下来,沉默半晌,无奈地挥挥手:“随你。”

“嘿嘿。”千秋笑得一脸谄媚,就差摇尾巴了。

吃了饭,下头好像就热闹了起来。千秋和韩子矶虽然还是住一间客房,可是有屏风,千 秋就在房间里换了一套贴身一些的打手装,方便伸展拳脚。

韩子矶坐的位置正对屏风,没想到这丫头这样大胆,外头窗户透进来的夕阳正好,那身 形在屏风上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一口茶全贡献给了桌子,脸色通红地转过脸去。

“上次被你胸口碎大石,好像有点内伤。不过不严重。”千秋恍然不知,还在碎碎念: “等会要是赢了,我也是给你长脸,要是输了,你就不用下楼来了。”

“嗯。”外头的声音不自在地应着。千秋也没多想,换好衣裳扎好头发就拿刀往楼下冲 。

一楼的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人,中间空出一个台子,是平时说书人的地方,今儿倒是清空 了,只留一个壮汉在上头。

那人扫一眼众人,往旁边掌柜的手里丢了一锭金子,粗声粗气地道:“在下求一败,若 是有人能打败我,这金子归他!决不食言!”

千秋的眼睛蹭地就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全是金元宝状。

四周的人都同样动心,可是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去。千秋回头看了一眼一边坐着的瞎眼公 子,再看了看楼上栏杆处倚着的一脸不耐烦的韩子矶,挠挠头,干脆就第一个上去了。

“女人?”壮汉看着千秋,眼里先是惊讶,而后就是鄙夷了:“女人能干什么?”

千秋本来还想行个江湖礼,说一声开始再打的,一听这话,刀鞘直接就往丫脸上拍。

“女人怎么了?你还是女人生的呢!”

壮汉没反应过来,脸上被刀鞘拍了个巴掌,随即大怒:“臭娘们!”

手握成拳,也是沙包大小,那壮汉直直朝千秋扑过去,千秋灵活一闪,反身给了他一肘 子,却打得自己手肘疼。

这人浑身跟铁做的一样。

“看招!”壮汉急了,挥上身,扫下盘,招招带风。千秋闪来闪去,硬是没吃上一招。

“好俊的身法。”旁边有内行看客忍不住道:“这得磨练多少年啊。”

“十五年。”千秋看壮汉气急败坏,倒是还有闲心回答旁边的人的话:“我三岁开始闯 祸,爹每次揍我,都是这么躲的。十五年自然有成。”

众人:“…”

“臭娘们,有本事不要躲!”壮汉抽出一条鞭子,啪地一声朝千秋打过来。

“小心!”那瞎眼的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韩子矶心里也是一跳,这鞭子要是打脸上,那就算他赐婚也是很难许好人家的啊。这女 人到底怎么想的,这么爱打打杀杀。

“你不适合用鞭子,太不懂得用巧劲了,都是蛮力。”千秋游刃有余地躲开,叹息着道 :“你该用我这把大刀。”

说着,刀出鞘,一个翻手搅过那长鞭来,一扯就将鞭子扯到手里,然后捏着鞭子一甩, 将刀甩给壮汉:“热身完毕,开始吧。输了金子可要给我!”

台上的女子英气逼人,看得众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招未出,壮汉 已经有些喘气,胜负都不用再看了。

韩子矶静静地看了千秋一会儿,心想她倒是合适嫁个什么将军。

可是李将军太老,未将军又太小,还真没人适合她。

“哈!”那壮汉倏地大吼一声,千秋屏息凝神,摆好架势准备接招,可是下一秒,那壮 汉竟然不是往前冲,而是往后跑!

..

第十四章 吻

千秋傻了,看客们也都傻了。

“跑什么?”下意识地想追,那壮汉却突然和猴子一样灵活,一蹦就蹦到了台子下面。

“小心!”韩子矶在楼上看着,突然觉得不对,脸色微变,大喊了一声。

千秋顺着声音就抬头,就看见台子顶上落下一张大网来。

“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命令,七八个看客突然都涌上了台子,将落在网中的千秋 死死压住。

“你们干什么?”千秋大惊,却是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余的看客蹿上二 楼,将韩子矶也围了起来。

刚刚要比武的壮汉抹了一把汗,跟在那瞎眼男子身后往楼上走。再看那瞎眼男子,真是 瞎他大爷的,一把扯了白布,压根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给我放开她。”韩子矶被几个人围着,却丝毫不害怕,反而他脸色一沉,周围的人腿 一哆嗦,差点习惯性地跪下。

装瞎子的人朝韩子矶微微行礼,低声道:“陛下恕罪,太上皇的吩咐,不能放了她。”

“你们想如何?”韩子矶看一眼被绑起来了的千秋,眉头皱得死紧。

“请陛下随臣等回宫,之后责罚,臣等甘愿自领。”

千秋低着头,很安静地被押到了韩子矶身边。后者忍不住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打量了几 眼。

还好脸没受伤。

“我自己会回去,这人也不是你们能动的,给我放开。”韩子矶靠着栅栏,平静地拿下 巴示意千秋背后的绳索。

周围十余人,很是为难地道:“我们必须先将您带回去,另外,这位姑娘得先跟画师走 一趟。”

画师?千秋疑惑地抬头:“要我的画像?拿来干嘛?贴门上吓鬼?”

韩子矶:“…”

为首那人倒是笑了:“姑娘说笑,就当帮咱们一个忙吧。”

“哦…”千秋看了看对方的人数,有些泄气地侧头看着韩子矶道:“完蛋了,我打不 过。”

韩子矶没好气地道:“早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听,现在到底还是连累我了。”

说完,又看带头那人一眼:“楚越,我本也是要回宫,你非要护送也不是不可。但是中 途若是出了什么事,责任可全是在你,你要想清楚。”

被唤楚越的人稍稍一愣,随即点头。

“陛…公子请。”

一行二十余人,护着中间两个人往酒家外头走,当真是滴水不漏。千秋跟在韩子矶身边 ,很好奇地问:“你家这么多护卫,你干嘛还要雇佣我?我现在是不是任务结束了?”

韩子矶慢慢转头,对着千秋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被自家人灰溜溜地抓回去,和靠自 己光明正大走回去,你选哪一个?”

“自然是后者。”

“那千两黄金和一文没有,你选哪一个?”

“自然是前者!”

“很好。”韩子矶点头微笑:“那就不要说废话!”

千秋乖乖闭了嘴跟着他们走。

楚越也是不容易,终于逮到了陛下,也不敢怠慢,随即换去了临城一家环境舒适的大客 栈,然后让画师给千秋画像。

千秋被两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丫头给推进了小房间打扮,韩子矶站在门外,不耐烦地道 :“老头子要她画像干什么?长得又不好看。”

楚越轻笑:“属下倒是觉得这位姑娘英气逼人,心肠也不错。”

韩子矶一愣,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你喜欢?”

楚越吓白了脸,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喜欢不喜欢,属下绝对不喜欢。”

“这样啊…”韩子矶有些失望,瞥了楚越一眼,这家伙其实也还不错,能文能武,年纪 也正合适,尚未娶亲来着。

“吱呀——”刚琢磨着要不要说说媒,前头房间的门就开了,一个丫鬟朝门外屈膝,小 声道:“画师可以进来了。”

“我们也去看看。”韩子矶泰然地推了楚越一把,两人跟着进了房间。

千秋浑身都不舒服,被一件特别奇怪的衣裳缠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好端端的金子非搞成线往衣服上弄,还有这裙子,这么长,跑 两步就能把自己给摔死吧?

重要的是,虽然是夏末,不冷不热,可是这料子是不是太薄了一点?

正抓狂呢,抬眼就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拿着画板进来了,后头还跟着韩子矶和那装瞎 眼的楚越。

韩子矶只看了千秋一眼,下意识地就一把将楚越推出了门外,大步走过去抓起千秋的胳 膊,给塞到了屏风后面去。

“这穿的什么玩意儿?”韩子矶黑着脸打量千秋身上的衣裳。薄如蝉翼,锁骨都若隐若 现,裙子在下胸的位置收得死紧,将这丫头的身段凸显得分外厉害。

千秋有些脸红,东扯扯西扯扯地道:“我还想问她们呢,结果都不理我。这裙子好麻烦 ,不适合我的,干嘛要我穿。”

韩子矶微微不耐地道:“去换你平常的,然后让人画。”

说完,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找准时机就带我离开,若是真被他们一路送回洛阳, 你的金子就是我的了。”

千秋神色很凝重地点头。事关金子,必须要拼尽全力了!

韩子矶退出房间,看见楚越神色奇怪地蹲在门外,不由地踹他一脚:“你在做什么?”

楚越收起笑容,很正经地站起来道:“属下只是为我大晋感到高兴。”

“为大晋?”韩子矶挑眉:“怎么说?”

“国无国君不存,国无国母不稳。”楚越笑道:“方才属下有一种感觉,陛下一直不愿 立后,应该是在等真正能让陛下动心的人。而现在,是不是遇见了?”

韩子矶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以为是皇亲国戚我就不敢拿你如何。后位空悬那是我有自己的 打算,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停了停,韩子矶又道:“里面那丫头虽然莽莽撞撞,但是功夫和人品都算不错,你要是 喜欢,我可以成全你。”

“啊?”楚越震了震,连忙摇头:“属下不喜欢。”

韩子矶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回屋子了。留下楚越一个人一头雾水。刚刚他看陛下难得 对一个女子有这么强的占有欲,还以为是好事将近了,谁知道,陛下压根不喜欢?

楚越当真是误会韩子矶了,他刚才见千秋衣着不当,推了楚越出去,是因为想着撮合这 两人,总不能一开始就让楚越觉得千秋轻浮吧?

当真是没别的意思。

楚越很郁闷,画师画了两个时辰之后,画像出炉。楚越看一眼那画出了九分英气的画像 ,叹息一声,连同调查到的情报一起让人快马送回宫中。

当晚,这一行人就住在这家客栈。用晚膳的时候韩子矶将千秋叫去了房间吃,楚越也没 阻拦,用过膳就开始休息,守卫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严。

千秋的房间在韩子矶隔壁,就寝的时候两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然而更过二三,夜色寂静之时,千秋悄悄打开了窗户,瞅一眼旁边也缓缓打开的窗户扇 儿,蹭地一下蹿出去,踩着下面一条沿儿溜进了韩子矶的房间。

“可以走了。”千秋贼眉鼠眼地扒拉着窗户道。

韩子矶点头,指着门道:“他们都在楼下,楚越在左边房间,这群人警惕性很高,窗户 下面的院子一落进去必然会被抓,所以还是走门吧。”

千秋点头,踮着脚尖就要去拉门。

韩子矶跟在她身后,两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倏的,门外竟然亮起了蜡烛。

千秋反应极快,立马拉着韩子矶蹲了下来。

“唉,半夜睡不着就是喜欢乱走。”楚越的声音,在房门口很小声地响起,像是在自言 自语。然后蜡烛就从门口绕了一圈,又消失在了隔壁。

千秋吐了口气,黑暗中也看不清韩子矶的脸,只能小声嘀咕:“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我 怎么觉得逃出去那么难?”

韩子矶皱眉,侧耳静听了外面半晌:“今晚出逃也许不太明智,万一不成,打草惊蛇, 以后想再走就难了。不如咱们先安静两天,让他们放松戒备。”

“好主意。”千秋点头:“那我现在是要再爬回去么?”

“嗯。”

“好吧。”千秋点头,快速起身,免得腿麻了翻不了窗户。

可是蹲下去的时候没注意,什么时候踩着了自己的裙角。所以起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 ,千秋一个扑腾就往前摔了去。

“嗷!”

“唔。”

前头对的正好是韩子矶,所以千秋压根没摔疼,只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这一叫就惊了隔壁的人,楚越飞一般地点了灯跑过来,一脚踹开了门:“公子!”

门一开就看见地上两个人滚成一团,楚越傻了,将手中的灯放低一点,就看见千秋正趴 在韩子矶的身上,脸对着脸,正在…亲吻?

楚越闭紧了嘴巴,用比刚刚更快的速度飞一般地关上他们的房门,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陛下啊啊啊,他什么也没看见,千万不要杀人灭口!

..

第十五章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