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送佛送到西。”千秋扁扁嘴:“当初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你送回洛阳的,你 不能恩将仇报!”

旁边的人沉默,千秋小心翼翼地把账本塞进枕头底下,又回来大方地拍拍韩子矶的肩膀 道:“兄弟一场,到时候我走了,也给你留点礼物。”

“我谢谢你了。”韩子矶闷声道。

“不用谢。”千秋豪爽地挥挥手:“明儿不是要出宫么?早点睡,我今晚保证不打呼噜 。”

“嗯。”韩子矶让顺子进来替他更衣,然后去屏风后面洗了个澡,头发干了的时候,千 秋也就睡着了。

地上的丫头躺得安安静静,真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呼噜震天响。韩子矶低下身子坐在她 旁边,有些不舍地戳了戳她的脸蛋。

这活宝要走,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沐浴后身上的清香甚为好闻,千秋不知是不是被吸引了,一个翻身就抱上了他的腰,头 蹭了两下,还吧唧了一下嘴。

又梦见什么好吃的了。韩子矶微微一笑,干脆陪她躺了下来,头搁在她旁边,看了一会 儿,轻轻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千秋的身子微微一僵,韩子矶眼里有恶趣味的笑容,撬开她的牙关,便深吻了进去。

唇齿缠绵,和轻轻一碰的感觉自然有很大不同,千秋很想努力继续装睡,哪里知道韩子 矶这色胚,竟然敢这样偷亲她!

她当初偷亲也就碰了一下,这厮简直变本加厉,吻得她都要透不过气,脸上也飘了红晕 。

还不肯睁眼?韩子矶伸手环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温香软玉抱满怀,这便宜可 占了个够。

感觉到这丫头的舌尖不安分地动了动,韩子矶低笑一声,继续挑逗她,引得她的舌头来 四处找他。

佛祖都忍不了这样的啊!千秋气极,张嘴就咬了韩子矶一口,愤愤地睁开了眼。

“还以为你能一直装下去呢。”帝王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千秋满脸红晕,看起来有两分娇羞,一双小手抵在他胸前,恶狠狠地道:“你这流氓! ”

韩子矶大笑,起身躺回床上去,道:“谁让你假睡了,要睡就睡踏实些,不然明天可没 精神。”

说完,啥事儿也没有似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奶奶个熊的!千秋气急败坏,哪有这人这样的,开个玩笑也能这般…这般轻薄!

偏偏她该死的还觉得很沉迷!

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搬枕头砸他的心情,千秋重新躺下,红着脸想,丫还是举的。

这么一折腾,第二天起来两个人都是黑眼圈,相互看了一眼,千秋挥着爪子打招呼:“ 嗨。”

韩子矶深深沉浸在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恼之中,调戏个小丫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一 宿没睡好,等会可别出什么岔子。

两人要出宫去看鸳鸯会,韩未晚和太后娘娘是表示百分百支持以及给予帮助的,所以早 朝之后,皇帝和静妃就消失在了碧水宫,宣布一天不见人。

司徒秀秀派人去四处搜集情报,也终于没去骚扰皇帝,于是两人就骑着小毛驴,愉快地 在街上逛着,准备吃午饭。

随身的护卫只有楚越,本来韩子矶是有点不想带他的,但是想想鸳鸯会人多,万一他和 千秋走散了,也太过危险,于是还是把楚越给捎带上了。

作为一颗自觉的灯泡,楚越很想离他俩远一些,奈何帝王半点不懂风情,做什么都非拉 着他一起。

比如求个姻缘签吧,三个人求了一对半,他和千秋恰好抽到个天长地久,这主儿就一脸 深沉地盯了他一路。

千秋倒是没啥特殊想法,秉着过一日少一日的心态,愉快地拿着糖人糖葫芦还有千层糕 ,从街头吃到了街尾。

“姑娘少爷们都来看一看啊,最灵验的定情树,红绳只要三文一条嘞!”

远远就听见小贩的吆喝,千秋一抹嘴,扯过韩子矶就道:“走,去看看!”

..

第四十八章 茫茫人海

“这位夫人,要红绳么?”小贩看见千秋过来,热情地解说道:“咱们这里的红绳可是 有典故的。”

千秋看了一眼那竹架子上的红绳,普普通通的样式,每串上带着一个铜板:“有什么典 故,你倒是说来听听。”

“嘿,当年咱们太上皇韩朔与天下绝色楚潋滟的故事,谁不知道啊?”小贩左右看看, 故意压低了声音,偏又说得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韩子矶脸色沉了沉。

“他二人天作之合,可惜身份有别,当年的韩太傅痴心一片,用红绳与楚贵妃定情,又 因这江山,将红绳一齐沉入了池底。”小贩适时拿起红绳推销:“夫人看见那边的水池没有 ?里头有一个小水罐子。传言啊,您要是能将这红绳与您的爱人的一齐丢进那水罐子,你们 的爱情就会长长久久,坚贞不移。”

简直就是为了生意在胡扯嘛,千秋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韩子矶一眼。这主儿不知道在 想什么,看小贩的眼神不太善良。

“那什么,反正出来了,我们也去丢一下玩玩。”千秋连忙扯了三根红绳,给了钱,拉 着韩子矶和楚越就往水池那边走。

韩子矶其实是一个很用心的皇帝,就像上次微服出来,遇见大叔大婶说官吏蛮横,他回 去就颁布了政令,要求收税官员合理执法,态度端正。否则一旦有百姓举报,立刻革职查办 。

所以千秋赶紧拉走他,免得他回去颁布政令抓捕诋毁太上皇之人,人家做个小生意也不 容易。

“随意丢吧?”千秋伸头看了一下池子中间的小水罐,里头竟然一条红绳都没有,倒是 有许许多多的绳结躺在了外头。

楚越手里也被塞了红绳,鉴于抽签的惨痛教训,他这次学乖了,手一扬就将绳结丢得远 远的,绝对不会掉进罐子里。

千秋看着水里的倒影,她和韩子矶站得很近,身后的人拿着绳子随意一扬,那红色的绳 结就从水面慢慢沉下去,飘飘荡荡,然后安静地躺在了罐子里。

“进了?!”千秋忍不住轻呼一声。

周围的姑娘已经往这边看了许久,一个个红着脸朝韩子矶和楚越暗送了不知道多少打秋 波。见这公子的红绳进了水罐,个个都转身去买绳结,小贩的生意一时大好。

千秋有些紧张地捏着手里的红绳,她有些不敢丢,其实这迷信的东西也没啥好玩的,只 是…

忍不住侧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韩子矶面无表情,负手站得笔直。看见她的目光,微微 挑眉:“怎么?”

“没事。”

千秋深吸一口气,看准了那水罐子,将红绳抛下去。

绳子摇摇晃晃,安静地落在了水罐外面。

眼神骤然黯淡,千秋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地蹲在水池边。

“怎么?”韩子矶低头看了她一眼:“舍不得那一个铜板?”

千秋哼了一声,有些忧伤。不过想想也没啥,她跟他,本来也不太可能,只是连这迷信 的小玩意都不安慰一下她,真的不是一点点的郁结。

“去那边写花灯吧。”楚越笑眯眯地道:“鸳鸯会,也就花灯最有意思。”

千秋抹了把脸站起来:“什么花灯?”

“鸳鸯会的花灯,写了心上人的名字放进护城河里,若是你的心上人也对你有意思,那 便会去寻你那一盏灯。”楚越道。

“好吧,去看看。”千秋算是振作了一下精神,压了压腿做了一下热身运动,然后带着 旁边这两人就往人群里挤。

半月桥上尽是男男女女,公子小姐,丫鬟红娘。千秋站在桥上看着,桥边卖花灯放花灯 的地方正热闹。

“柳小姐写的花灯,张公子还不快去追?”

“许姑娘,这是你写的花灯?在下…在下也仰慕许姑娘已久。”

“红儿,他不要我的花灯呜呜呜…”

千秋认真地挑了个桃红色的花灯,卖花灯的婆婆笑着给了她毛笔,千秋就认真地写上了 一个名字,而后回头想找韩子矶和楚越。

啊咧?人呢?

卖花灯的婆婆已经帮她点燃了花灯放进水里,千秋也没看,踮着脚尖四处寻人。

周围的人都穿得花花绿绿的,她看了许久也没有看见那两人。

走散了?

千秋有点茫然,因为洛阳这地方她一点也不熟,今天出来身上的银子带得也不多,若当 真找不到他们,那她肯定是回不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拨开人群往回走。

韩子矶老早就想喊千秋走慢一点,可是这丫头这灵活劲儿,蹦得比兔子还欢快,一瞬间 就没了影子。

“楚越,快去跟上她。”他往旁边吩咐了一声,转头却看见一个茫然的路人。

楚越也走散了!

韩子矶咬牙,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决定往花灯那边走,那丫头一定在那里。

刚走到半月桥,一盏花灯从河里飘过去,乘着风,飘得跟某人一样灵活,韩子矶忍不住 停下步子,看了那桃红色的灯一眼。

就是这低头的一瞬间,千秋在人群里,从他不远处经过,个子太矮,没看见他。

于是这三个人就当真走散了。

千秋从热闹的街市走到安静的小巷,茫茫人海,她就是找不到韩子矶了。今天出来逛一 趟可真是够不顺心的,老天做什么都要跟她对着干,让她恨不得拿根棍子去捅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她走累了,就在巷子口坐着休息,顺便看着来往的人。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就是没看见姬千秋,韩子矶也有些急了,那丫头人生地不熟,虽然 一身功夫不错,但是到底也还是个女儿家,万一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找了四条街都没有找到,韩子矶皱着眉去敲了洛阳衙门的鼓,拿信物调了人,又继续去 寻。

玩了一天,谁都累得够呛。韩子矶脸色难看得紧,几乎要走遍了这一片区域,都还是没 有看见那死丫头的影子。

千秋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突然脚被一个东西点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抱歉,借过。”蒙着眼的男子手持未出鞘的剑,探着路经过。

“师兄!”千秋眼睛一亮,连忙喊了一声。

连眼瞎也可以瞎得这么帅的人,除了她师兄姬一命,还能有谁?

姬一命顿了顿步子,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千秋?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迷路了。”千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姬一命沉默,随即叹息了一声:“他怎么会让你出宫?”

宫?千秋抿唇,看来老爹他们都告诉师兄了,不过她也没啥好心虚的,皇室本来就是富 贵人家,她没撒谎。

“他跟我一起出来的。”千秋小声说了一句。

姬一命捏着剑的手一紧:“在哪儿?”

“走散了啊…”千秋干笑道:“师兄你别这样紧张,我已经写信给老爹说明了情况, 老爹和刘师爷有安排的,你不用着急。”

“千秋。”姬一命表情很严肃:“我希望你不会忘记自己是谁,更不要被他迷惑了心智 。”

千秋沉默。

她是谁,她自然记得她是谁。

“我知道的,师兄不用担心。不过现在师兄能不能告诉我往皇宫怎么走?”

姬一命抿唇,而后给她指路:“你走过这条街,左拐往前一个路口右拐,一直走就是了 。”

方向感还不如一个瞎子,千秋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自己,然后笑嘻嘻地道:“好的,我知 道了,师兄慢走,我先回去了。”

姬一命听着她离开的声音,微微皱眉。

千秋一路跑啊跑,也压根按的不是姬一命指的方向,她只是想赶紧跑离师兄的视线,免 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感会越来越浓。

跑了两条街,累得气喘吁吁,千秋坐在桥墩上看着底下的护城河,有些苦恼地想,世上 是不是真的没有双全之法,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

“姬千秋!”一声沉怒的低喝,千秋吓了一跳,差点给栽河里。

韩子矶黑着脸一把拉住她,胸膛起伏,怒喝:“你乱跑什么?”

被找到了?千秋眨眨眼,开心地朝他笑了笑:“嘿嘿。”

嘿她个大头鬼啊!韩子矶气不打一处来,拽起她就丢给身后的楚越:“你下次再这样乱 跑,我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楚越接着她,又有礼地放开,小声道:“娘娘,皇上要气疯了,好自为之啊。”

千秋抖了抖,不服气地小声道:“走散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谁让你们要风度,走那 么慢。”

“你说什么?”韩子矶眯了眯眼:“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千秋认真地道:“我说我太不应该了,再这样走散我都该抽自己。”

韩子矶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楚越带着千秋上了马车,宫门快落钥了,他们得快些回去。

“你们先走。”韩子矶摆了摆手:“我稍后就回去。”

千秋伸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你干嘛去?”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韩子矶笑得白牙森森。

千秋立刻缩回了头,马车飞快地往皇宫而去。

..

第四十九章 被抢走了

他身后还站着衙门的人,战战兢兢地护着他,韩子矶看着那马车远去,转身就往护城河 的下游走。

“皇上?”衙门提督小心翼翼地道:“天色太晚了,皇上若是还有什么事,不妨交给属 下去办。”

韩子矶摇头,安静地走在河边,河里还浮着许许多多的花灯,有的还亮着,有的已经熄 灭了。

走了一阵子,他眼眸微微一亮,低声道:“替朕拿根勾花灯的杆子。”

衙门提督很疑惑,却还是命人飞快去办了。

韩子矶跟着那盏桃红色的花灯走了很久,杆子拿来,他便将它勾了起来。

不是特别娟秀的字体,有些慌张地写着:石头。

衙门提督看着那花灯上的字,再看看皇帝的表情,总觉得没明白,这主儿是干嘛呢?眼 看着宫门都该锁了,他却对着盏花灯一直沉默。

更奇怪的是,辛辛苦苦勾上来的花灯,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放了回去。

“回宫吧。”帝王说。

出宫一趟,千秋觉得万分心塞,回去景象宫就睡了,韩子矶比她回来得还晚,却是去了 芙蓉殿。

听见百合禀告的时候,千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跟没事一样的继续沉沉睡去了 。

第二天,后宫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发生,韩未晚在与她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叹息着 道:“听说最近有鲜卑族造反作乱,皇兄估计又要忙上好久不能来后宫了。”

千秋一愣,继而眨眼:“鲜卑族作乱?”

“嗯。”大晋这些年来,少数民族的人数越来越多,又统统都是奴籍,少不得有人要造 反,揭竿起义什么的。”未晚安静地喝了一口粥,然后道:“说起来这韩氏江山,也是从司 马一族手里抢来的,皇兄要安天下,真的还要费许多力气。”

千秋咬了一口脆脆的萝卜,嘟囔道:“男人的江山大业,向来是麻烦得要命又腥风血雨 的。”

未晚睨了她一眼:“你好歹也是皇兄的妃子,能不能不要这么置身事外?”

千秋撇嘴:“都说了你皇兄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韩未晚摇头,想说什么又闭了嘴,继续安静地用膳。

皇帝忙得进不了后宫,宫里自然就是皇后的天下。千秋是不知道韩子矶那晚上怎么宠爱 司徒秀秀了,总之司徒秀秀整个人走在路上都在飘粉红色的泡泡。

“静妃呀。”司徒秀秀笑得一脸和蔼,拉着她的手亲亲切切地道:“皇上说,他盼着本 宫早日生个皇儿,本宫看他这么多天都在忙,也帮不上什么,不如咱们去护国寺祈福吧?”

千秋干笑两声:“皇后娘娘,臣妾粗鄙,不会祈福,倒是会跳大神,要不然让臣妾去太 极殿跳一段儿?可能比祈福有用。”

皇后的脸抽了抽,而后轻咳一声道:“明日就出发吧,本宫已经禀告了太后了。”

丫的,没人听她的意见,她整个就被包装得好好的,塞到了皇后华丽丽的马车里,与皇 后一起前往护国寺。

按照一般的本子来看,美丽的姑娘去烧香拜佛的时候都必然会遇见个翩翩美男子,一段 好姻缘就此定下什么的。

但是她和司徒秀秀都算是嫁了人的,所以来的不是翩翩公子,是恶狠狠的山贼。

“把车上的人绑起来!”一声怒喝,千秋就听见四周宫女的尖叫和护卫拔刀的声音。

司徒秀秀吓得脸色惨白,抓着千秋的手哆哆嗦嗦地道:“山…山贼!”

千秋很想告诉她,娘娘,您抓着的就是个山贼。不过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哪个山头上的 山贼敢拦凤驾?这仪仗已经充分表明了是皇家出品,谁抢谁不要命啊。

一把钢刀穿过车帘放在她俩面前的时候,千秋好像明白了,这绝对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山 贼。

真正的山贼,只抢钱,不必要的话不会杀人,而且道上规矩,不劫官票,以免引来麻烦 。而眼前这一群人,踩着众多宫人的尸体,一点没动他们身上,而是直接让人上来抓了她和 司徒秀秀。

千秋微微皱眉,她手无寸铁,自然不好跟这么多人反抗,也只能在已经哭出来的司徒秀 秀身边靠着,装柔弱。

护卫们损失过半,被擒七八,余下的跑回去报信了。

山贼也不拦着他们,扛把子一挥手,一群人就麻利地将她们塞回马车,飞快往城外跑。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司徒秀秀花容失色,一张脸哭得跟花猫一样。

她是想借着出来祈福的机会,让人动手制造点儿意外,好让静妃从宫里彻底消失来着。 可是没想到还没到目的地,半路却遇见了这伙子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