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靠近,她恍惚间都闻到了血腥味。

“呕——”一阵阵地犯恶心,千秋趴在床边,干呕了两下。

“二当家,你怎么了?”六伢子连忙扶着她,伸手去把她的脉搏,这一把,就呆了。

“我最近身子不太好。”千秋皱眉道:“说不定是感染了风寒。”

“…不是。”六伢子慢慢将手放下,神色复杂地看了千秋好一会儿,压着一口气道: “二当家,您这样,还要不要同我走?”

千秋眨眨眼,想了好一会儿,摇头:“算啦,我就留在这里,老爹他们若是事成,我也 会好好的,若是失败,我还能帮忙捞几个人出来。”

六伢子张了张嘴,无声地叹了口气。

百合端着烧鸡回来的时候,韩子矶也忙完了,听说千秋有了胃口,便过来陪她吃。

她哪里当真吃得下,只是看韩子矶一脸高兴,还是勉强拿个鸡腿啃啃。

“听说叛军要开始攻打皇宫了,不过还被守军压在城门口。”韩子矶一边陪她吃,一边 道:“也是朕疏忽了,让他们发觉了洛阳这薄弱的一环。”

千秋心虚地低头:“你打算怎么办?”

韩子矶淡笑道:“能怎么办?能抵抗就抵抗,但是听闻叛军有七万余人,万一真让他们 攻下宫城,我也只能跟着殉国了。”

“怎么会?!”千秋吓了一跳,小脸更是苍白:“他们定然是虚张声势,哪里能在这么 短时间内集结七万人!你不要灰心,一定能守住皇宫的!”

看着面前的人这紧张的神色,韩子矶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不管如 何,你总能安全。”

千秋有些难受,放下手里的鸡腿,擦了手,只觉得食物在喉咙里,一个恶心又转身去吐 了。

韩子矶起身,连忙吩咐百合去端茶,然后帮千秋顺着气。

“我这个样子,怎么跟怀孕了似的。”千秋吐完,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帝王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胡说,你就是最近肠胃不好,天气凉了,夜里乱踢 被子惹的。”

“这样啊…”千秋看看桌上的烧鸡,叹息道:“以前我从来不会这么浪费粮食的,现 在却真的是一口也吃不下。”

“没关系。”帝王温和地道:“日子还很长,以后你想吃什么,我还是会让御膳房给你 做。”

千秋总觉得这话有深意,却来不及去细想,就略过去了。

叛军与守军在洛阳城门口僵持不下,城中百姓纷纷闭门不出,宫里最近都冷清了许多, 各宫都难免有两手准备,要么享富贵,要么逃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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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这边不知道该做什么,倒是接到已经嫁去吴国的未晚的一封信。

那信是一个月以前写的,现在才收到,未晚说她在路上与吴国太子相处得很好,也觉得 没有选择错,还希望千秋好好把握住自家皇兄,喜欢的就千万莫放手。

“皇兄是个死心眼的人,谁对他好过,他就都记得。越是对他不离不弃,他也就越念着 恩情,将来便不会抛弃你。”未晚这样说。

千秋捏着信纸,脑子里想了许多东西,最终还是决定,她也要做两手准备。

于是在两军僵持不下,朝中大臣的立场开始有所动摇的时候,千秋给了韩子矶一份情报 。

..

第六十九章 跌宕起伏的造反路

没落了的司马皇室,当年是被韩朔赶尽杀绝了的。大晋天下 ,姓司马之人少之又少,要不是这次的叛军事件,百姓都快忘记了司马这个姓。

而这次起义的所谓的司马皇室,据说是当年八王之一的楚王司马玮的遗腹子,隐藏于民 间多年,韬光养晦,终于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刻,拿出了司马皇室的信物,给了叛军出师之 名。

若不是这个遗腹子,光凭一些少数民族,是不会集结起这么多的人的。

而千秋有意无意透露给韩子矶的情报便是,那个所谓的司马皇室的遗腹子,是个骗子。

“你怎么知道?”韩子矶一脸严肃,看着面前的千秋问。

“因为我打劫过他。”千秋道:“那时候是他的家乡闹瘟疫,他全身上下都被我搜刮了 一遍,也没有任何的值钱玩意儿。不过长得倒是不错,所以看见你画的这个画像,我能想起 来。”

桌上放着几幅画,画的是这次叛军的几个重要人物。

千秋只看一眼就不敢多看,她没有说谎,那个所谓的司马皇室,只是他们找的冒牌货, 借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推翻大晋统治罢了。

这个情报可以说值钱,也可以说不值钱,因为凭的只是她一句话,没有任何证据。韩子 矶若是会利用,那便可能会逆转局面。若是不会,那这也就只是一句话罢了。

几幅画像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帝王的神色高深莫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问。

千秋挠挠头:“我想大概对你有点帮助。”

更重要的是,那堆画像最下面那一张,画的是她的老爹。

姬四行总是留着很长很长的络腮胡,将整张脸都挡住,一眼看过去除了胡子就是眉毛, 完全看不见脸。

而现在,老爹将胡须剃掉了,这张脸韩子矶不认得,千秋却不可能不认得。

她得为自己老爹留一条后路,未晚说这块石头会念恩,那么她就赌一赌。

韩子矶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道:“你真是 块宝贝。”

千秋脸红了红,双手被他握着,轻轻捂在她的腹部。这动作太过温暖,叫她忍不住猫儿 似的眯了眯眼,舒服地蹭了蹭。

韩石头身子微微僵硬,黑着脸道:“别乱蹭。”

感觉到某个灼热的地方,千秋微微张大了嘴,随即失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问题呢, 天天呆我这里不去陪你的美人儿们,原来是好好的。”

这丫头的嘴真是气死人不偿命!韩子矶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却无可奈何。

没办法,太医吩咐,要照顾好静妃的情绪,不可让她太过伤心,近期内也不能有房事。

所以他只能忍了这口气,轻轻掐一下她的腰:“我有没有问题,你能不知道?”

千秋干笑两声,望着房梁装看风景。

“他们拥立那个司马焘,若是身份为假,你觉得我该怎么做?”韩子矶转了话头,似是 不经意地这么问了千秋一句。

千秋愁眉苦脸,韩大爷,她真的只是路过的,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怎么做,她怎么知 道怎么做?她就是一个山贼而已啊!

“不如你昭告天下那人是假的,不就好了。”千秋胡乱地敷衍。

韩子矶摇头,昭告天下也没用,得有证据,没证据的那叫污蔑,人家叛军肯定不会承认 的。

这情报还真是个鸡肋,千秋看着韩子矶沉思的脸,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以减少一些罪 恶感。

大晋二十四年秋,叛军攻打洛阳,帝王率洛阳守军抵之,双方僵持半月,叛军破城而入 ,直破皇宫。

千秋被韩子矶带去了一个别院,那是在洛阳城比较荒凉的一片宅院中的一个。

“皇宫你还是不要留了,等我处理完那些事情,再来接你。”韩子矶捏着她的手,温柔 地道:“千秋,等我。”

千秋看着他远去,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这地方离战乱很远,安静而周全。

百合和她在秦府的丫头风铃都被韩石头送来这里陪她,千秋坐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 等着最后的结果。

她觉得事情很蹊跷,叛军起事不过两个月,竟然这么轻松地偷渡洛阳,直取皇宫。

也许是她不在前线,不知道那些人打得多惨烈,但是心里总觉得不安,写了信想劝阻自 家老爹,老爹却说:

“我谋划这么多年,不过就是想为你娘报仇,若是在这里放弃,我没脸下去找素儿。”

没法多劝,她便只能等。

偌大的皇宫之中,宫人们四处奔逃,脸上都是惶惶然不知所往的神色。各宫妃嫔都逃出 了宫,只有花玲玲一人,安静地站在皇帝身边。

司徒秀秀以回国探亲为由,早就启程去了吴国,面对这群平时说爱他,现在都纷纷逃离 的女人,韩子矶没觉得伤心,倒是很奇怪地看着花玲玲:

“你为什么不走?”

花玲玲一双美眸深情款款地看着皇帝:“嫔妾愿意与陛下共生死。”

韩子矶突然有点儿感动。

花玲玲身上的气息很温柔,她不是争宠好胜的女子,也没有想着办法如何勾引他,所以 一直以来,帝王对她都是有些好感的。

而现在,四宫皆空,这一个弱女子说要陪他共生死,韩子矶的心突然就柔软了。

叛军抵达太极殿,护着帝王的二十护卫看起来不堪一击,只能拿着金刀虚张声势地护在 皇帝周围。

草莽英雄们意气风发,踏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哈哈大笑:“这天下终于是我们的了! ”

叛军分为五支,都是游牧民族带头,以羌族、胡、鲜卑三支实力最厚,现在站在前头的 ,也自然是这三支的首领。

韩子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站在稍微后面的那个人身上,稍微顿了顿。

姬四行安静地站着,脸上没多少得意的神情,倒是有种心愿已了的释然。唇边带笑,眼 神悠远。

“各位还在等什么?”韩子矶别开头,淡淡地道:“抢了御玺,你们便可以称帝。”

首领们眼里都是兴奋,最前头那人却突然恶狠狠地道:“他娘的,御玺在哪儿?你这毛 都没长齐的狗皇帝,难不成会把御玺轻松地交出来?”

韩子矶微微一笑:“我自然不会,你们可以在这皇宫里找。只是,你们这不止一支的势 力,打算怎么分这御玺?”

众人都愣了愣,除了姬四行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对此无意之外,其余两支的首领都对彼 此有些防备之意。

“莫中这小子的圈套。”姬四行开口道:“他是想要你们内讧。都到这一步了,不如先 合力找到御玺,再说你们的分赃事宜。”

韩子矶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真是聪明。”

姬四行笑了笑:“我只要这皇帝的命,其余的各位随意。”

身为叛军中实力最强的鲜卑族,姬四行丢下这句话,无疑让其余的人大大松了口气,而 后就开始满皇宫地翻找御玺。

韩子矶被人押到了景象宫,周围还有护卫,不过也就是个摆设,姬四行也没有在意。

“千秋呢?”他问。

韩子矶轻笑:“朕的人,自然已经安排妥当。”

姬四行微微挑眉:“你对她是真心?”

韩子矶不答,只看了看这熟悉的宫殿:“岳父大人若是想要我的命,就快些吧,再等就 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姬四行淡笑:“要你的命,是留给千秋的,又不是要杀了你。”

帝王微微一怔,看着姬四行,有些没反应过来。难不成他还打算私自放了他?这可是在 他意料之外,喂,别不按剧本乱来啊!

“你不知道御玺在哪儿么?”韩子矶最后问这么一句。

姬四行摇头:“我为什么该知道?”

知道皇宫的地形图,知道洛阳的兵力,却独独不知道御玺在哪儿?

韩子矶低着头,闷笑两声。

那个丫头,当卧底也是这么不尽职,怎么就不把最关键的情报传递出去呢?

“扛把子!”门外突然响起部下慌乱的声音,姬四行挑眉,拉开门就听见远处震天的喊 杀声。

“您快走,皇宫已经被鹰爪孙重重包围,咱们中计了!”

姬四行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韩子矶一眼。

安静地坐在桌边的帝王,伸手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轻声开口:“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 地方,既然进来了,也就莫想再逃出去。”

一直看起来柔软可欺的皇帝,终于在这一天露出了自己全部的獠牙。

门外本看起来无甚威胁的皇家护卫,突然就一个个精神抖擞了,冲进门就将皇帝护在中 间,浑身张扬的都是“老子终于可以一展拳脚了”这样的气息。

姬四行有些呆愣,耳边听着铠甲的碰撞和整齐的呼喊声,叹息道:“草莽之人,到底是 敌不过有管制的军队,更何况他们的君主,一直被我们小看了。”

韩子矶微微一笑:“多谢岳父大人夸奖。”

楚越率十万伏兵,将皇宫与外头切断,分成两队剿灭,很光荣地完成了帝王给的任务。

..

第七十章 这可恶透顶的贼

洛阳宫在这一天鲜血遍地,叛军还没来得及品尝胜利的喜悦,几位首领、连同传闻中的 司马焘,就都被关进了天牢。

姬四行被关进的是宗人府的私牢,与其他贼头子待遇很不一样,不过下场估计是差不多 的。

即使是千秋的爹,即使他没有想要杀自己。但是他是有反叛行为的贼人,在叛军之中地 位还很重要。这样的人,即便韩子矶想放过,满朝文武都不会允许。

“好一招请君入瓮。”张术站在太极殿之中,看着座上的帝王道:“老臣还在想,皇上 的计划是否能无差错地完成,想不到陛下看人眼神很准,用的几个人都是恰到好处。这一次 赢得很漂亮。”

“与其说是朕赢得漂亮,不如说是对手太弱了。”韩子矶双眸含笑,优雅地道:“若是 他们肯等一等四面八方的起义军,不要那么着急地抢着入洛阳宫,朕也不至于赢得这么轻松 。”

洛阳一战帝王善用兵法,将贼头子都一网打尽。其余地方的起义之风也得到遏制,谢戎 率领的大军将东北一片碾压了一个遍,天下百姓终于要过上一段太平的日子了。

“皇上打算将这群贼人如何处置?”张术问。

韩子矶抿了抿唇:“天牢里那些,诛连九族,五马分尸。”

张术点头:“那宗人府那一位呢?”

众人都不知道帝王为什么独独将鲜卑族那位首领关在宗人府,不过群臣没有意见,因为 那一位的罪行算是很严重的,给点头子待遇也不过分。

韩子矶目光闪了闪:“听闻那个人没有什么家眷了,诛连九族也就免了,赐毒酒吧,显 得我大晋宽宏大量。”

张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皇上,宽宏大量显然不是该用在这个地方的。宗人府里的那 个人是最应该受到重刑的,这样才能警示天下,造反之人,绝没有好下场。”

韩子矶沉默不语。

洛阳城北的院子里,千秋轻轻捂着肚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六伢子,茫然地问:“老 爹被抓了?”

六伢子身上有重伤,咬着牙回答:“被关在了宗人府,皇上已经下旨,此次造反的相关 人等,一律诛连九族,五马分尸。”

千秋脸色苍白,差点跌下凳子。

“娘娘?”百合和风铃站在远处,想过去扶她一把,千秋却抬手示意她们不要靠近。

“大晋的律法,应该也有将功补过这一说吧?”千秋哑着嗓子道:“你放心,我会想办 法的。还活着的兄弟们和我老爹,我都会想办法。”

六伢子抬头,满脸都是泪:“二当家,六伢子没别的所求,咱们回熊虎山吧,回去黑风 寨,所有人都好好的,都活着,就够了啊。”

黑风寨的人,都是跟着姬四行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不为名利,只是帮着他们的大当家 完成心愿而已。

她得想想办法。

六伢子是死里逃生的人,千秋将他藏在了别院,就跟百合和风铃说,这是她娘家的亲戚 。

官兵将洛阳城搜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人踏进她这院落。

韩子矶也没有来。

一场战乱,皇帝还是皇帝,朝中的大臣变动的却有很多。在叛军入城之时投降或跑路了 的朝臣,韩子矶轻轻松松地收回了他们的官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后宫中的妃嫔倒是回来了一些,帝王也没有介意,只是让她们都搬去冷宫冷静一下,独 独只有一个花玲玲,帝王封了惠妃,赐住华容宫。

郑财神面色凝重地坐在七号杂货铺楼上,看着千秋道:“主子,我没有想过那群人会那 么蠢,后面的援军明明还带着更厉害的火器,他们为了偷渡,硬是舍下了我造的好装备,急 吼吼地入了洛阳城。”

千秋气色很不好,强撑着身子问:“那些火器销毁了么?”

“都销毁了。”郑财神叹气道:“还好我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就跟其他人一样的下场了 。”

“我爹怎么样了?”

郑财神抬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主子想想办法吧,有人说,皇上在关大主子进宗人 府的时候,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千秋发了会儿呆,下楼时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让伙计帮她把一个婴儿床给抬回了她的 院子。百合和风铃站在外头,看见自家主子买的这东西,惊愕不已。

“我想见皇上一面。”千秋抚着构造精巧的婴儿床,看着风铃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

从在秦府起,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报告给了韩石头,她又不蠢,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活泼 乱跳的小丫头,到底是谁给她的。

风铃咬咬唇,点头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韩子矶终于来了院子里,依旧是一身黑衣,披着披风,他脸上的神色却是 大不一样。

那种冰冷不是以前的疏离,而是让人觉得透骨的凉。

“你都知道了?”千秋歪着脑袋看着他问。

韩子矶面无表情地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千秋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脸:“我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吧?”

从互换了身子那一意外开始,她虽然是有在演戏,可是戏里戏外,谁又分得清真的假的 ?她是卧底,是鲜卑族唯一仅存的公主,可是她也是真心实意爱上过这个灭她一族的大晋皇 帝。

“我没有告诉过你。”韩子矶淡淡地道:“我有一种本事,很有用,叫过目不忘。”

千秋微微挑眉。

“黑风寨是你带我去的,见了你的师伯,见了你的老爹,也见了黑风寨许许多多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