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垂首:“自然是奴才知道的地方。”

“总归你现在也不会给本宫,那就等能给的时候再送来。”未晚一甩袖子,出门上马。

是她当初太傻了,引狼入室,错嫁了司徒锦。

那人满眼都是温柔,温柔得让她不听旁人说的他已有七个侧妃,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嫁了 过去。

她骗自己,说这不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她也是为了皇兄能更自在一些。可是一身嫁衣随 他而去的时候,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开心。

年少相识,多年之后那人竟然还记得她,也竟然同她一样,喜欢着。

多美的一个梦啊,未晚都不想醒过来。可是到了吴国,随他入府,看见那一个个美人儿 环绕着他,再看他对霓裳格外心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司徒锦曾说他娶这么多侧妃都是逼不得已,她信。他说他对她们没有感情,她信。

掉进爱河的女人,通常就是明知男人在撒谎,却还是义务反顾飞蛾扑火,然后就被火烧 成灰。

他对每个女人都那么好,跟对她一样的温柔。韩未晚到底是被宠着疼着长大的公主,真 要与这么多人分享丈夫,她不愿。

七个侧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小手段玩得层出不穷。她没有看过后宫争斗,只能是节节败 退。被逼无奈的时候,武力以偿。

然后口口声声说会对她好的司徒锦,站出来给了她一巴掌。

那巴掌打醒了她。

也许她是有不对,不知道霓裳怀了身子,一脚踢过去,伤了人家。但是司徒锦什么也没 问,护着霓裳道:“升国公主,你不要太过分。”

他想娶的是升国公主,而不是韩未晚。

未晚那一刻突然觉得被蒙蔽的五识都回来了,她看见了司徒锦的野心勃勃,看见了自己 对他来说的价值,也看见了在这个人的心里,有很多的东西,就是没有她。

于是她写信让皇兄来接她,吴国内乱,司徒秀秀远赴大晋搬救兵,她没有要与司徒锦生 死与共的打算。

皇兄是最疼爱她的,五万大军打着保护她的旗号借给司徒锦,司徒锦也就放松戒心打算 接受。

他算计了她这么久,也就这一次,她终于能利用他的野心反算计一回,逃出国都,回洛 阳。

母后从小教育她,看男人一定要准,要选真心爱你的,不然宁可不要。未晚觉得自己是 男人见得少了,所以这次才会狠狠地在司徒锦身上摔一跤。

“驾。”

骏马长嘶,狂奔而去。未晚觉得,她至少还能再保护皇兄一次。

路上行了十天,韩子矶带着千秋下车入住客栈的时候,千秋一回头,还是能看见街尾处 一人一马,安安静静地立着。

姬一命一路跟着他们,也已经跟了十天。千秋挣扎着去见过他,他只是说:“我送你们 出了吴国境内便回去,你怀着身子,我不放心。”

千秋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直呼还是娘家人亲。韩子矶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一把捞过千秋 的身子就将人抱走了。

他不喜欢姬一命。

十天了,他们住哪儿姬一命就跟哪儿,大军在城外扎营,帝妃要住客栈,姬一命便跟着 在客栈落脚。要是露宿野外,他便也自己生火坐一夜。

楚越和裴禀天都觉得此人很是有趣,眼睛虽然看不见,行动却没有丝毫的不方便。而且 做的野味一流,害得他们都忍不住偷偷跑去蹭火烤,蹭肉吃。

帝王对于这两个亲信的没出息表示十分心痛,撂下狠话:“等朕回去再收拾你们。”

楚越裴禀天很害怕,可是反正回去都要被收拾了,现在还是多蹭点儿肉吧。

韩子矶扶着千秋躺上床,推开窗户就看见姬一命正安静地站在院子里。像是听见声音, 慢慢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帝王啪叽一声就关了窗户,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啦?”千秋好奇地看着他:“感觉你一路上心情都不是很好。”

“是不太好,你终于看出来了。”帝王磨牙,闷声道:“你师兄还要跟我们多久?”

千秋歪歪头:“他不是说了送出边关么?”

韩子矶冷哼一声:“这也真是够情深意重的,眼睛看不见,还送你走这么远。”

千秋哈哈一笑,骄傲地道:“那是自然,我与师兄可是青梅竹马,师兄从小就疼我。现 在我怀了身子,他自然不放心。”

“嗤。”韩子矶凉凉地看她一眼:“说得跟你怀的是他的孩子一样。”

还青梅竹马,还从小就疼,那干嘛不一早娶了这山贼,也就不会来祸害他了。

千秋愣了愣,脸色也沉了下来:“韩石头,麻烦你说话要有个分寸。我脾气好,不代表 我什么话都能听。”

“你还有脾气?”帝王微怒:“你怎么不想想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我给你惹什么麻烦了?”千秋冷笑:“我是没按照你的安排去当人质,给你惹麻烦了 ,还是自己跑出去要你翻墙去偷人,所以麻烦到你了?”

火气一上来,韩子矶拧紧了眉:“姬千秋,你是贵妃,最好给我注意点身份。没有妃嫔 会这样同皇帝说话。”

“哈!”千秋一掀被子:“我去你奶奶的妃嫔,老子都说了不想当了,都自动退出了, 是你把我抓回来的,现在还想我有妃嫔的规矩?”

“你…”韩子矶气得太阳穴直跳,闭目平息了好一会儿才道:“等你生下孩子,你想 怎么闹都随你。现在朕且忍着你。”

千秋板着脸,心里委屈得不行。这个不要脸的狗皇帝,说得跟全是她在无理取闹似的。 说来说去还是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不然是不是捏死她跟捏死蚂蚁一样?

什么破人,她真是瞎了狗眼才会喜欢他。

千秋气极,翻转了身子背过去,不想再理他。

韩子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火气这么大,看床上那丫头闷着不说话了,心里倒是慢慢平 息下来。不过要他主动道歉是不可能的,还是去找裴禀天聊天吧。

这屋子他呆着气闷,让百合来伺候就好了。

帝王没出息地逃了,闯进裴禀天的房间,坐下去继续板着脸。

“皇上这是怎么了?”裴禀天正在拭剑,看见面前这人风风火火地进来,吓了一跳。

韩子矶不说话,盯着他手里的剑发呆。裴禀天心里没个底,有些茫然地看着帝王。

过了好一会儿,韩子矶才开口道:“禀天,朕最近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似乎越来越沉不 住气了。”

裴禀天好奇地挑眉:“您对什么东西沉不住气?”

帝王的修养一贯是极好的,做什么不动声色,很少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就…千秋。”韩子矶板着脸,声音里却满是无奈:“朕最近跟她说不了两句就会想发 火。”

裴禀天惊愕地道:“陛下…怀孕的是贵妃娘娘,不是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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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矶眼神凉凉地扫过来,裴禀天立刻改口:“陛下应该是压力太大了,才会有控制不 住情绪的时候。”

压力?韩子矶很茫然,他现在一切顺风顺水的,没什么压力啊?

裴禀天观察皇帝半晌,试探着问了一句:“您是不是不喜欢姬一命?”

提着这三个字韩子矶就沉了脸,都不用回答了,自然是相当地不喜欢。说不清为什么, 看见他默默站立在不远处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很烦。

“那臣知道了。”

..

第九十四章 在奔往光明大道的路上

裴禀天一介武夫,没想到也有充当知心姐姐的时候。

“皇上应该是在吃醋。”

韩子矶眉毛一挑,眼睛微微睁大:“什么?”

“臣觉得,皇上应该是不喜欢姬一命那么疼爱贵妃娘娘,见他一路跟随,情深至此,所 以在吃醋。”裴禀天认真地道。

“哈。”帝王不可置信地摇头:“朕会吃他的醋?开玩笑,姬一命就算是千秋的师兄又 如何,他们又不可能在一起。”

“是啊,的确不可能。”裴禀天微微一笑:“那陛下这么讨厌姬一命是为何?”

“朕…”韩子矶一顿,有些狼狈地别开头:“朕只是…”

裴禀天等着下文,却见帝王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什么东西来,脸上甚至还有些疑似 恼羞成怒的神色。

这可有趣了,裴禀天低着头装着继续拭剑,余光一直打量着韩子矶。

为什么会不喜欢姬一命?哪有为什么啊,他就是觉得那男人太碍眼了,跟个柱子似的一 直跟着他们就算了,偏偏楼上那死丫头还感动得不行,说什么师兄对她最好了。

跟着送了一路就叫好?那他千里迢迢跑来接她又叫什么?不识好歹的笨蛋,真是气死人 。

韩子矶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吃醋。

应该吧。

气消了,慢悠悠地回到楼上,千秋已经睡着了。眉头在睡梦里又是皱着的,韩子矶叹息 一声,伸手替她抚平了,脱了衣裳揽过人抱在怀里。

大晋一撤兵,司徒锦和魏氏便又继续掐起来了。表面上说是谈判成功,魏氏让司徒锦登 基,自己做太后。可是谁都知道司徒锦心狠手辣,现在让她做太后,等兵力恢复过来之后呢 ?

魏氏不放心,打着友谊战的旗号继续与司徒锦掐。

而司徒锦这边,韩子矶一走,他自然是游刃有余。本来早些时候他写信给韩子矶求和, 要他带兵支援自己,打败魏氏,自己愿意向大晋进贡三年以示臣服。韩子矶也是同意了的, 亲自带兵来了。

不过这少年帝王实在太过狡猾,利用司徒秀秀往吴国带了十万大军,又利用他的要求再 增十万。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韩子矶已经是一副要坐山观虎斗,最后一网打尽的意 思了。

这是他失算,所以应对起来焦头烂额,只能拿未晚要挟,才能让这大晋皇帝退回去。他 自己与魏氏来争。

自己国家的内战,牵扯到外国怎么都是不明智的。

失去大晋帮助的魏氏脆得跟萝卜似的,司徒锦连用几个战术,斩了他们三万人,魏氏一 方就军心大散,看样子坚持不了几个月,也是要投降的意思了。

这头既然没什么压力,吴国皇位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司徒锦就放下心来,开始将目 光转向韩子矶这边。

大晋皇帝还在吴国之中,带着十万大军,缓慢至极地朝边境移动。这头老虎他要是给放 回了山上,等他救回韩未晚,收拾整顿好军队,那么大战之后元气大伤的吴国,是否还抵抗 得住?

司徒锦很惆怅,惆怅地招来了心腹,惆怅地下达了杀令。

等晋国帝王过了国界,一到晋国的地方,那就可以动手了。

心不狠,王位坐不稳。

前线有他的几个大将就可以守得住了,司徒锦安心地脱下铠甲,回了自己的太子府去。

无论外头多乱,他的太子府总是周全的。司徒锦心情甚好地往主院走去,进屋坐下,习 惯性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跟在他旁边的金刀一愣,扫一眼空荡荡的屋子,低头道:“主子要用茶么?属下去吩咐 家奴。”

司徒锦一顿,迷茫地抬头看了金刀一眼,再打量一下四周,眼神沉了沉。

“孤走错地方了。”起身,大步往外走,司徒锦面无表情地道:“一时高兴,忘了看路 ,怎么就走错了。”

金刀跟在他身后,垂首不语。

太子妃已经不在那里了。

“霓裳给殿下请安。”柔软无骨的美人儿盈盈拜下,肚子微微凸起。

“都说了不用行这么重的礼。”司徒锦连忙将人扶起来,微笑道:“孤好久没回来,你 有没有好好养着身子?”

霓裳含羞一笑,眼里泫然有泪:“妾身想着能替殿下生个一男半女,就怎么也得把身子 养好。殿下看妾身,是不是胖了?”

司徒锦微笑着打量她:“是胖了,今晚孤在你这里歇息。”

“谢殿下。”霓裳抹了泪,依偎进他怀里。

司徒锦晃了晃神,将霓裳抱紧些,闭上了眼。

他只需要人给他生下后代,只需要皇位稳妥地落在他手里,其他的他没什么想要的。

嗯,没有其他想要的。

“主子。”正要睡着的时候,外头的金刀却突然喊了一声。司徒锦皱眉坐起来:“急事 ?”

没有急事,金刀不会这样没规矩地打扰他。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

霓裳也被吵醒了,委屈地看着他。司徒锦安抚她一二,起身披衣打开门。

金刀皱眉道:“主子,有消息传来,说太子妃离了洛阳,一人一马,不知道去了哪里。 ”

司徒锦皱眉:“一人一马?”

“是。”金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太子妃身上的毒还没有解。”

“金刀。”司徒锦眼睛微眯,看着他道:“孤有没有说过,从她走的那一刻开始,她便 不是太子妃,只是大晋的升国公主。”

金刀跪了下去,低头不语。

司徒锦沉默了半晌,问:“那毒还有多少时日?”

“两个月。”

“既然如此,你便没必要在半夜打扰我。”

“属下知错。”金刀抿唇,心里叹息,主子的心思就是难猜,当初是他说的,关于升国 公主的消息,都要转达给他,现在怎么好端端地又翻脸了。

关上门,司徒锦继续躺回床上。旁边的霓裳却坐了起来,皱着秀眉道:“是关于那位主 子的事情么?”

司徒锦有些烦躁:“怎么?”

霓裳咬唇,低声道:“殿下每次遇见她的事情,都会失控。”

司徒锦一愣,继而将人拉着躺在自己胸前:“没有的事情。”

霓裳委屈地红了眼:“您…很多次同妾身共枕,半夜呢喃的都是她的名字。殿下,妾身 的心是肉做的,也会小心眼,会疼。”

瞳孔微微睁大,司徒锦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都误会了,孤心里,她没有那 么重要。只是身份贵重罢了。”

“真的么?”霓裳抬眼问。

“嗯,睡吧。”司徒锦叹了口气,闭上眼。

好不容易快出吴国边境了,大晋帝王的心情那叫一个轻松愉快。千秋忍不住翻白眼:“ 你这脸一路上阴了半个多月,怎么现在又阳光照大地了?”

韩子矶道:“可以回自己的国家了,朕高兴不行么?”

千秋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是高兴了,我可不高兴。”

“嗯?”韩子矶戳戳她被养得水嫩嫩的脸:“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废话,回去又要面对他的三宫六院那么多妃,还要养胎,要生孩子给他,是个人就不会 多高兴好吧?

拉开车后面的小窗帘子往后看看,师兄还是跟着,那一身青色的长袍随着骑马的动作上 下飞扬,真是好看。

她多希望师兄能恢复视力啊,这样他就可以看见自己有多好看了。

看着这丫头这动作,韩子矶眼睛眯了眯,拎着人过来就把帘子放下了:“你这是要当着 朕的面表达你对其他男人的依依不舍?”

千秋扭过头来:“你还当着我的面去睡其他妃嫔呢,我说什么了我?”

韩子矶抿唇,且不说他到底睡没睡这个问题…“你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

“哦,对不起啊,是宠幸。”千秋翻了个白眼:“我真后悔换身子的时候怎么没把你给 阉了。”

下意识地夹紧双腿,韩子矶瞪着她道:“你这是什么想法!”

千秋冷哼一声道:“我讨厌种马一样的男人。”

你才种马呢,你全家都是种马!韩子矶咬牙,偏生不好解释。他要是给这丫头说他没宠 幸过其他人,那这气死人不偿命的笨蛋一定会说:“跟那么多美女同床都没有宠幸过?你是 不是不举啊?”

为了不要气着自己,他还是决定咬牙背着这黑锅。

不过…

怀里的人软软的,生起气来又浑身是刺,肚子里也还有他的孩子。他回去就老老实实跟 她过日子好了,省得她总是想带着他的龙子跑路。

他师兄这个心腹大患,过了边境应该也就不存在了吧,真是前途一片大好。

“皇上,有人送来升国公主的印鉴和信。”楚越追上马车,策马在外头轻声道:“臣看 了,是真的。”

未晚?

韩子矶连忙坐直了身子,掀开车帘将东西接了进来。

“写的什么?”千秋好奇地凑过来看。

“未晚在前面越城的客栈等我们。”韩子矶皱了皱眉:“她让我们小心,尽量选择扎营 ,不要住客栈。”

千秋浑身一凉,皱眉道:“有人要害你?”

韩子矶皱眉想了想,摇头。

..

第九十五章 这一剑,他日定当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