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话时,青雪玲雪姐妹也回来了,两人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整个上午都扑在地上捡佛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不到两个时辰玲雪就喊着腰痛溜号了。说来是和丽雪乐琰两人前后脚进的院子。玲雪是个好事的,无事就喜欢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此时也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东厢房,像是对玉老虎极为好奇的样子。

果然,没过一会儿,她便笑吟吟地过来了,一双眼直往玉老虎那里打量,却也不放过丽雪的新衣裳,好奇地道,“大姐姐,你怎么换了衣服?是原来的脏了?”还要去翻看脏衣服,墨香忙道,“二小姐,仔细脏了手。”

丽雪微笑道,“在林子里蹭脏了裙子,回来便换上一身。唉,说起来,好几天没绣花了,墨香,我上回说要绣的那帕子呢?”墨香会意,乐琰也道,“是啊,我也要做一双鞋送给母亲穿。”众人就张罗着做起女红来。

玲雪和全天下的小女孩一样,都是极其不喜欢做女红的,见丽雪大有要她也一起来做的意思,忙找了借口先走了。睡过午觉,却又拉着青雪过来缠着丽雪,问她屋子里怎么多了只小猫。

丽雪被她烦不过,只得道,“这是你二表姐的猫,你该问她才对。”玲雪瞟了乐琰一眼,冷笑道,“这么名贵的猫,二表姐是在哪里捡到的不成?”

“你说得对,就是在林子里头捡到的。”乐琰淡淡道。“怕是玉老虎见我家太穷了,连只猫都买不起,便自己跑来要与我做伴吧。”

玲雪叫她说得讪讪的,笑道,“我可没那个意思,二表姐想多啦。”便坐在桌子前逗弄着玉老虎,这玉老虎也是聪明,怕是体会到了主人并不喜欢这个客人,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玲雪逗弄了一会儿,反而兴趣大增,玩笑般地道,“反正也是捡到

31、青雪与玲雪...

的,不如就送了我吧,二表姐。”

哪有这样不知分寸的小孩啊,连墨香都皱起眉,丽雪已准备开口呵斥了,青雪忙扯了扯玲雪的衣袖,急道,“那是人家的东西,你又不是没猫。干嘛要和人家抢呢。”

“哼,不肯就算了。再说,那是二表姐捡到的,又不是别人送的。”玲雪越发不高兴起来,丽雪接着她的话头冷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别人送她的?”

玲雪与青雪同声问道,“二表姐,是别人送你的吗?”

乐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一眼,实在是懒得和她们计较了,便微笑道,“是啊,是皇后娘娘送我的,我觉得说出来么,又太炫耀了。你说是不是呀,玉老虎。”摸了摸小猫的脑门,玉老虎轻巧地喵了一声,跳到雪狮子身边,靠在它身上和它一起在阳光下打起盹来。

玲雪与青雪都是一阵无语,虽然说她们也够机灵了,懂得用激将法来套话,但乐琰说的明明是假话,她们却也不好拆穿的,谁知道皇后是不是真的心血来潮赏了乐琰一只猫?玲雪眼珠一转,笑道,“那就是御猫啦!好稀罕的猫呢,我抱去给祖母看看?”说着,就要弯身抱起玉老虎。

丽雪知道自己被妹妹讹了一招,气得双颊泛红,断喝道,“张玲雪!你还要不要脸!那是二表妹的猫,也不问过主人就去碰,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她的话说得实在是过了点,玲雪立刻双目泛红,青雪也面露委屈之色,乐琰要是个知趣的,现在就该出来打圆场了。但她觉得玲雪青雪的手法实在是太过下作了点,便只是微笑,却不说话,墨香本来要说话的,乐琰看了她一眼,便也止住了。

玲雪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台阶,只得委委屈屈地道,“一只猫罢了!再说,也是想给老祖宗看个新鲜呀……”泪珠子早已似断线的珍珠般顺着腮帮子滚了下来。

她们住在小小的四合院里,基本就是住在老夫人的眼皮底下,因为这次出门,跟的人的确不多,来的却是老夫人身边最有体面的丫头书香。玲雪这边才哭起来,便看见书香进了门槛,自觉占着理,哭的就更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嚷道。

“二表姐,我也不是故意的……”

乐琰不理会她,反而起身对书香道,“姐姐,坐。”书香忙笑着摆手道,“我只是个丫鬟,主子跟前,哪里有坐的地方。”

说着,她转身问玲雪道,“三小姐,老夫人说了,现在在外头礼佛呢,掉泪珠儿可是折福的。叫三小姐别哭了。”玲雪便委委屈屈地收了泪,还嘟囔道,“我也是一片孝心。”

书香笑了笑,温和地道,“老夫人哪里不知道三小姐一片孝心呢。好啦,快别哭了。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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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向老夫人回话去。”玲雪本以为老夫人派了书香出来,定是要问个一清二楚的,正好寒碜夏二姐两句,见书香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拔脚就要走,忙道,“书香姐姐,我……我要找祖母评评理去。”

青雪按住她的肩膀,上前道,“书香姐姐,祖母怕是已经睡下了吧?妹妹不懂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别打扰了她老人家休息。”

书香又笑了笑,颇富深意地看了眼青雪,才道,“老人家刚睡下,就被哭声惊醒了。这会子怕还在朦胧,大家都小点声吧。”

玲雪顿时就收了哭声,陪着笑脸把书香送出了门口,回身狠狠地冲乐琰哼了一声,拉着青雪走了。乐琰与丽雪对视一眼,丽雪道,“墨香,把门关了,省得还有些不识趣的人前来打扰。”

乐琰笑道,“她们到底是你的堂妹,不必为了我这个外人疏远她们。”丽雪冷哼道,“才多大年纪就会算计姐姐,这样的妹妹,不要也罢。”

乐琰便没有接话,见墨香把门关上,窗户帘子也放了下来,屋子里一下阴凉了下来,便拉着丽雪笑道,“今日总算是让你得偿所愿了?”丽雪被她这么一问,脸红了起来,扭捏着扑到竹床上,过了半晌才梦呓般道。

“从来都听你们说他好,我只当是你们有几分客气,今日才知道……才知道……”

“才知道没人说谎?”乐琰抱过玉老虎,也躺到美人榻上,伸了个懒腰,摸着猫咪那细细起伏的腹部调侃起来。丽雪面红似火,嘤咛了声,笑道,“哎哟,丢死人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且先告诉我,这只猫是谁送你的?”

乐琰笑道,“墨香,你说是谁送的?”墨香微笑道,“奴婢不知道。”乐琰得意地笑道,“看吧,不是我不告诉你,墨香是随我一起去的,连她都不知道……这定是只神猫啦。”

却不料,墨香话锋一转,捂着嘴笑道,“奴婢只知道,表小姐与一个极是可爱,极是好看的男孩子跑到远处,不多久回来,怀里就揣着这只猫,脸还红红的。”

丽雪大喜,冲着乐琰啧啧连声,乐琰不料墨香还有这招,指着她道,“你这个死丫头!”说着,三人玩闹到一起,直闹得是钗横鬓乱,几人都笑得动不了了,她才道,“也没有什么,想必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带着太子到大圆通寺来了,太子无事,闹着非要陪小侯爷来看没过门的新娘子,顺手就带了只小猫来送我。”

“这么说来,它也算是只御猫了?”丽雪听了,想起之前玲雪的挑衅,不禁冷笑道。“她也真是没什么见识,眼下这猫哪里是这么好得的。像这样浑身雪白又聪慧温顺的,只有宫中才能找到。还真当是哪里捡的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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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乐琰和玲雪唇枪舌剑斗得是很过瘾的,但她对在背后议论一个小女孩全无兴趣,岔开话题,又问了不少两人相处的事。丽雪红着脸说了自己摔倒的事,乐得她捧腹大笑。自此,丽雪算是少了心事,只是闲时也不禁屈指算算顾仕隆的年纪,顾仕隆比她大了四岁,等她及笄就十九岁了。听镇远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等及笄了就来定日子,等顾仕隆行了冠礼正好娶她过门。这样算起来,等成婚时顾仕隆的年纪却是偏大了一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忍不住,虽然说婚前也没有收通房的道理,但他们家毕竟是武将……

明朝的风气和清朝相比还是很正经的,当时的未婚男青年房里如果有几个通房大丫头,已经定亲了的,女方甚至有退亲的可能,而没定亲的也极难说人家。甚至连皇子都不例外,只是镇远侯家与张家的这门婚事,张家并没有占很悬殊的优势地位,而顾仕隆的年纪的确也比较大了,如果顾仕隆有个通房,张家人未必会发难,因此,丽雪的这番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但这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事,再怎么担心,她也不可能就此说什么,只是心中多了一桩无谓的担忧,却终究是开心的,平时无事时,便再三想起与未婚夫相处的短短一段时间,几天之内,也不知反复想了多少遍,每次想起都好像吃了块糖,心中甜甜的,忍不住就要笑出来。

另一边,孙氏这几天心情却是很差。那天烧香回来,两个女儿便迫不及待地对她诉说了委屈,她自然是不觉得女儿有什么错的,就算退一万步,女儿真的有错。丽雪的做法也太不留情面了点,这个丽雪,原本也是个说得出去的才女,自从夏二姐来了,便被她夺去了光辉,不思量着自己用功起来好把人家比下去,倒和夏二姐成了好朋友,可见是不争气到了极点。现在连胳膊肘都往外拐了,实在是恼人得很。

正好,镇远侯夫人也到了八大处来礼佛,孙氏去她那里拜访时,便忍不住把事情一五一十倒豆子一般地对镇远侯夫人说了出来。这镇远侯夫人也觉得丽雪偏心,乐琰刻薄,陪着她说了几句,顾纹贤在一边听着,倒觉得虽然孙氏说得好听,但青雪玲雪也是过于任性了。她本来就有心与乐琰结交,待镇远侯夫人走了,便软语对她道。

“母亲,孙夫人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女儿听她的话,青雪玲雪两个,也不该乱动别人的东西。”

镇远侯夫人果然中计,皱眉道,“说得也是,但这个夏二姐,没想到是心胸这样狭窄的人。丽雪是一片好心要维护她,但她若知道好歹,就该出言缓颊才是,怎么这样任性。”顾纹贤微微一笑,心想,连我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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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雪玲雪,难怪她。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顾纹贤方察言观色道,“女儿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是无聊,本来想请青雪姐妹两来做客的,但现在她们闹了矛盾,倒不如一并请过来,几个小姐妹说说笑笑的,这桩事也就揭过去了。免得大姐与姐妹们闹了矛盾,将来到了我们家,与娘家反倒疏远起来。”

镇远侯夫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笑道,“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横竖三山庵也没有男客前来进香,倒不如把她们接过来玩上一天。顺便,我也想叫善静大师给丽雪看看相。”

说了,果然找了个时间上门请了丽雪姐妹,让她们找天时间到三山庵来做客。去送帖子的婆子却没见到乐琰——她被张皇后叫到身边陪伴去了,据说要过了夜才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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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坐看牵牛织女星...

却说乐琰这里,她被张皇后传召到大圆通寺,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张皇后并没有把两个公主带在身边,朱厚照又成天和顾仕隆、张仑等人在外头游玩,张皇后觉得寂寞也是难免的,虽然有沈琼莲等女官可以陪着说话,但终究是比不上孩子的天真活泼。正好沈琼莲与乐琰的授课时间快到了,也就乘势把乐琰接到身边做伴。说起来,这几年来两人之间也有了些真感情,张皇后瞧见乐琰,总比瞧见那两个公主高兴些,一整日都让乐琰在她身边,又是看她绣花,又是让她写字,又是叫她站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打麻将。

乐琰做了一天的高级伴游,好容易到了晚上,才能到沈琼莲那里去学习,不然张皇后还险些要留她和自己睡在一起了。这可是她万万承受不起的殊荣,再说了,那还能睡得好吗。她可不想翻个了身就惹得皇后失眠了什么。因此当沈琼莲提出今晚要熬夜给乐琰上课时,她感激地体会到了老师对她那无微不至却又不动声色的关心,不过,表面上当然是不露声色,面上甚至还微微地泛着苦意。

大圆通寺在当时是经常接驾的,孝宗虽然对佛教并没有明显的兴趣,但后宫中的几个主位都笃信佛教,尤其是太皇太后周氏更是虔诚的信徒,要不是今年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定然也是要亲身来进香的。因为皇后凤驾亲来的缘故,大圆通寺是被锦衣卫、宫人、女官、中人等围得风雨不透,乐琰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住在哪里,反正张皇后和身边亲近的女官就占了一个四进四出的大四合院,朱厚照则住在东跨院里,到了晚上,只有一道门通向张皇后居住的正院,这样就防止了太子偷溜出去玩乐,而乐琰今晚就跟着沈琼莲住在西偏院,距离朱厚照住处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但是却一直也没能见到这位神秘的太子爷,据说他去听善欣大师说法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沈琼莲的课程并不很难,甚至只上了半个时辰她便宣布下课,乐琰自然是把握住机会端茶倒水献了殷勤,又把陪伴张皇后好几天,已经显露出疲态的师父好好地安顿了睡下,这才披着衣服到院子里,在栏杆边半靠半坐,望着院子里的几株花木,轻轻的给自己扇着扇子。大圆通寺在半山腰上,到了晚上只有微微的暑意,扇扇风就十分舒服了。她一时不想休息,便不时抬头看看还没被光害污染的满天繁星,前尘往事,似乎一时又都涌回心头。乐琰不禁淡淡地苦笑起来,却是早已没有眼泪了。

正出神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弱弱的猫叫,乐琰不由得精神一振,看了看周围,见沈琼莲的那个心腹宫女也已经去休息了,便拎起裙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小院门口,隔

32、坐看牵牛织女星...

着已经上锁的门板悄声问,“谁?”

只听得门那边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静谧的夜里似乎极是嘈杂,乐琰屏住呼吸盯着沈琼莲的屋子,还好屋子里传出的呼吸声一直很平稳,也不知道老师是装糊涂,还是真的已经熟睡了。

门没过多久就被打开了,刘瑾拎着一盏昏黄的宫灯点头哈腰地迈进了院子里,朱厚照抱着另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跟在她身后溜了进来,乐琰估计现在都已经是二更了,便低声奇道,“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朱厚照悄声道,“听着,你明日想不想出去玩去?”刘瑾在他身边苦笑连连。

乐琰越发好奇,打量了朱厚照几眼,试探性地道,“怎么,你有法子带我出去?”朱厚照神气活现地点了点头,把手上的小猫塞给乐琰,低声道,“你明日早上来找我,就说,冰老虎跑到你这里来了,你给我送回来。到时候,我们假装在屋子里玩,让大伴把你打扮成男孩子,咱们就出门去!”

算起来,她有两年没有上街了,乐琰的眼神不可遏制地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唉,不行啦,明天早上我得到三山庵去,镇远侯夫人请我去那里做客。”

“就说你生病了,”太子很有气魄地说,沈琼莲在屋里翻了个身,两个小鬼顿时捂住嘴巴,小心地挪到了院子最角落的回廊上。“我可是许了大伴好些赏赐他才答应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乐琰虽然也是无比心动,险险就要说好,但仍然不得不遗憾地让理智做主。镇远侯夫人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这次邀请又再不去,虽然表面上人家是肯定不会说什么,但心里有了刺,等丽雪出嫁后要和她来往就很不方便了。只得无奈地铁下心摇了摇头,“不成啦,已经说好了,明早就要过去的。唉……”

朱厚照顿时扫兴了起来,已经说好了要来接,那是真的去不了,见乐琰也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没有迁怒于她,反而安慰道,“没什么的,我再去想想办法。”乐琰忙道,“不要。”吞吞吐吐地,便将镇远侯夫人邀她们去玩的用意说了出来。

虽然她尽力遮掩,但朱厚照何等聪明,立刻就悟出了乐琰与青雪玲雪两姐妹处得不好,这两姐妹他几年前也是见过的,并没想到会是这样势利的人,连夏二姐都敢惹——虽然说,两个人已经有两三年没在一起念书了,但在小太子心中,二姐自然始终是他麾下的一员大将。若是别人有这个想法,那也就罢了,难不成青雪姐妹在张家生活,连个风声也听不到?这分明是妒忌,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玉老虎身上……总有一天,要给他们一个难堪!

他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是

32、坐看牵牛织女星...

不露痕迹,反而隐隐有些不满地道,“你可要看好玉老虎了,这样聪明的猫,到临清也很难找到了。”

“知道啦。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今儿谢谢你啦。”乐琰笑着说,心中倒是觉得蛮不好意思的。“你富有四海,我没什么能送你的,下回再出些数学题给你。”

朱厚照这才想起,乐琰这次足足出了三十多题给他,够他做的了,顿时又开心起来,摸着下巴道,“物件有什么稀罕的,你送的东西,可没第二个人能有啦。——是了,你在院子里呆着做什么?”

乐琰看沈琼莲屋里一片安静,便也没有催他快走,而是细声笑道,“我在看星星。我小时候,曾有几个西洋人和我说,天上的星星也有不少故事的。”说着,便指着天空,说了几个常见的处女座、水瓶座的故事给朱厚照听,朱厚照从没听过西洋人那边流传过来的故事,一时间听得极为入神,连刘瑾都听住了。一时间,院子里只有乐琰低低的话语声,偶然也有些萤火虫在院子里忽上忽下地飞舞着。不知怎么的,朱厚照忽然觉得心中十分的平静安心,只盼着这一刻就这样延续下去似的。

#

第二日起来,乐琰自然是前去辞别了张皇后,登上了早已在大圆通寺门口等待着的马车,匆匆忙忙地回到灵光寺换过了衣服,与丽雪共乘一顶凉轿,四人一道往三山庵去了。过去的路上,两边游人不绝,都是来八大处进香的,一路上丽雪与乐琰一起透过竹帘偷看着外头的景色,对两个人来说,倒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下轿时青雪与玲雪脸上也都带着笑容,乐琰心中忽然就是一软,这两个女孩子虽然有这样那样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但说到底,也不过是被幽闭在家中的可怜大小姐罢了。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不幸了。如果这具身体的主人能在另一个时空延续原本那个胡乐琰的生活,那对她来说也是够幸运的了。

她扯了扯嘴唇,把那些不顺心的事都推到心底深处,笑着对丽雪道,“三山庵的景色果然清幽,据说皇后也很爱这里呢,可惜这次来带了太子,不然说不定就驻跸在此了。”

青雪与玲雪都是知道她去皇后那里,硬被留下住了一夜的。听了乐琰这么说,脸色都不自然起来,玲雪想要说话,青雪拉了拉她的衣袖,丽雪微笑道。“往常也曾与母亲到此处进香,只是不知道这次来,是先进香还是先与伯母见面呢?”

那出来迎接几位小姐的知客尼,平常迎来送往,也不知见过了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自然练就了一双利眼。此时冷眼看来,只见这几个小姐,生的都是花容月貌,打扮得也都是一般的雍容华贵,只是这前头走着的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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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一个木讷了些,一个又过于轻浮,眼下正在说话的这位,态度落落大方,看得出是教养得极好的,而走在她身边的那位半大女孩,双眼晶灿灿的,顾盼之间,自然有一股让人不敢小瞧的气韵,唇边的一抹笑意若有若无,看着又和气又有威严,心中先叫了声好,堆出笑容来把四个女孩引进寺院里,让她们到镇远侯夫人的住处去。

镇远侯夫人早已是等得久了,因为婆子已经带回话来,说是因着乐琰被叫到大圆通寺的缘故,几人要晚到一会儿。因此并不敢露出不耐之色,见到几个姑娘来了,忙笑着叫了这个的名字,又叫了那个的名字,因为她与孙氏要好,又是丽雪未来的婆母,无形之间,自然是冷落了乐琰,顾纹贤见状,乘几人说得入港,便悄悄对乐琰招了招手,走出正房去。

乐琰冲丽雪点了点头,跟在她后头出了禅房,顾纹贤微笑道,“二姑娘,许久不见了,你可安好?”

“好着呢,大姑娘安好?”顾纹贤点点头,瞟了眼乐琰脖子上圈的金项圈,见那项圈上镶嵌着的红宝石大若鹅卵晶莹剔透,不由暗自咋舌,心道:除了宫中,哪里还有这样好看的红宝石?二姐这样得宠,回头定要规劝母亲,不能再对她心存妒忌了。

“好,多谢二姑娘惦记了。”因为顾纹贤比乐琰大了三岁,说起话来却并不把她当成小孩子,乐琰一贯也是比较喜欢她的,两人说笑了一阵子,顾纹贤便道出来意,轻笑道,“二姑娘,倒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她看了看屋内,见几人依然是说得热闹,便悄声笑道,“因为我哥哥与丽雪妹妹定亲得早,几年来,一直没有机会让丽雪妹妹见他一面。我心里想,总要找个机会的,却不料前几天去哥哥房里寻东西时,却在他案头发现了一条帕子,上头绣了几朵梨花,我想着,看起来似乎十分眼熟……”

乐琰会意,想来是当时丽雪的帕子却是被小侯爷拿走了,不想反而被顾纹贤发现,当下窃笑道,“大姑娘,你是知道的,丽雪她惯常在帕子上绣梨花与雪花。”说着,两人相视一笑,顾纹贤点头道,“我本来还想乘着今日,叫哥哥进内帏一趟,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古代未婚男女不能见面,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有这个习俗,乐琰心中不以为然,但面上自然是不露分毫。又与纹贤说了些闲话,几年来她们虽然不时有见面的机会,但几乎不曾聊过天,此时说话,见纹贤志趣高尚,并不喜欢说人闲话,而是对诗书等话题有兴趣,性格也温和亲切,倒觉得今天没来错这个三山庵,虽然无法和朱厚照出门胡闹,但少点麻烦,却多交了个朋友,算起来还是合算的。

32、坐看牵牛织女星...

二姑娘可知道,三山庵最有名的是什么。”两人说到兴起,顾纹贤便笑着问,乐琰摇了摇头,纹贤笑道,“是算命。三山庵的善静大师,看相测八字都是极准的,据说当年就给皇后娘娘看过相呢。只是佛门中人以修行为要,这几年来知道的人才渐渐少了,今日母亲便请了她出马,要给丽雪相上一相,怕是一会儿人就到了。”

乐琰穿越以来,倒是没见过测字算命的热闹,心中也很是好奇,刚说了一句,“那待会儿倒要好好看看。”便见到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尼姑,扶着小尼姑的肩膀,缓缓地走进别院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时间:

大圆通寺就是现在八大处里的香界寺,这个寺庙是皇家兴建的,历代也经常有皇室成员去礼佛烧香,但是会不会住这么久就难说了。照我猜测,当时的烧香应该类似于郊游活动,会住上几天也是很有可能的。

大圆通寺的百度百科资料如下:香界寺位于平坡山,是现今八大处面积最大的一座寺庙。始建于唐乾元年间(758-760年),名为“平坡大觉寺”,明朝名为“大圆通寺”,清康熙年间名为“圣感寺”,清乾隆年间改为现名。香界寺坐北朝南,依山取势,气势雄伟壮观,是历代帝王游山驻跸之所。寺分左、中、右三路,共五进院落。中路行进,山门殿上方悬一石额,上镌“敕建香界寺”,二进院落内古松虬枝盘旋,张牙舞爪,故称“龙松”。另有钟鼓二楼分列左右。后为天王殿,面阔三间,内供四大天王,契比和尚(大肚弥勒佛)和韦驮。拾阶而上有正殿五间,名圆雄宝殿,殿前有石碑两通。其中左碑碑阳刻有“大悲菩萨自使真像”,相传为康熙年间重修寺庙时出土的唐代古碑。碑阴刻有"敬佛"二字,大如洪斗,为康熙御笔。四进院落格局与三进相仿,正殿为大雄宝殿,供三世佛与十八罗汉。五进院落为藏经楼。左路为一别院,仅精舍三间。右路为“行宫院”,为乾隆帝避暑的行宫,院内置景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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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鬼神莫测之机...

纹贤忙起身恭敬地弯下腰,口中招呼道,“顾氏女见过善静大师。”乐琰似懂非懂,也依样画了葫芦。

那老尼姑面上现出一丝笑容,弯腰扶起两人,温和地道,“哪里哪里,怎当得起。”因纹贤是见过几次的,便着意看了乐琰一眼。

这一看,大师便看住了,眼神绕着乐琰打转,乐琰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想起了纹贤说的话,禁不住一阵心虚,身子悄悄往纹贤那里缩了缩。善静大师仔细地看着她的面相,忽然笑道,“小施主,你长得真像一个人呀。那还是成化年间了,也是张家的小姐,我记得,是老英国公的孙女,闺名一个瑶字。”

“那是家母。”乐琰忙道,善静大师点了点头,笑道,“小施主,你和你母亲生得虽然不像,但这双眼睛确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着便不再看乐琰,跨进了门槛。

乐琰与纹贤对视一眼,纹贤轻笑道,“大师多年修行,性情虽然有些古怪,但我们都是很尊敬的。”两人忙跟着进去,镇远侯夫人拉了四个女孩子逐一向善静大师介绍,末了又毕恭毕敬地道,“大师且看看这位大姑娘,未来如何?”

丽雪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纹贤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镇远侯夫人,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剌剌地就把事情说出来了,青雪玲雪要怎么想?四个人一起来的,就算乐琰不算数,她们两个也是张家的女儿,为什么只算丽雪呢?怎么说,都是镇远侯夫人偏心了。并且丽雪本人也未必领情,好像要当这个顾家媳妇还得先算过命似的。这种事,本来就该事先与大师悄悄说好的,哪有临时临头贸然提出的道理。大师本人虽然心中可能已经有数了,但镇远侯夫人这么无礼,万一要是拒绝了,大家多下不来台啊。

好在这善静大师的性格也够古怪,老脸居然溢出一丝笑意,不温不火地道,“这位就是大小姐了吧?想当年,我也给你的母亲算过命的,老尼一生算过的人没有过百,今日一日就见了两个后人,也算是有缘了。请这两位小姐用过饭,到静室来找我。”

说着,便与镇远侯夫人说起了别的事,镇远侯夫人虽然觉得乐琰是沾了他的光,有些不是滋味,但对善静大师倒也不敢发作什么,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善静大师便起身告辞。青雪与玲雪姐妹,俱都觉得没意思得很,纹贤忙过去把话题扯开,还好两个人也都还小,没说几句话,便被纹贤逗得笑开来了。丽雪终究是她们的姐姐,虽然态度还有些冷淡,但也是有问有答,不多时,几个小姑娘就说得热火朝天的。

乐琰对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却偏偏是不喜欢这些小姑娘说

33、鬼神莫测之机...

的,哪家夫人头上的首饰新巧,什么小姐手上的镯子漂亮。她对于首饰一直没有那么热衷,还好明代没出嫁的女孩子都是披头散发的,要成家了才会梳起发髻,暂时还可以不必担心自己的头发被发油、假发、木头什么的虐待。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而已,却不想,纹贤因先留意了她的项圈,见乐琰没说话,便指着她的项圈笑道,“二姑娘,这个项圈倒是好看得很,想必是娘娘赏你的?”

她的这个金项圈,辉煌灿烂不说,红宝石与青玉实在是难得,但乐琰其实并不很喜欢,觉得它配色很俗丽,见纹贤问了,除了丽雪是知道来历的,没有显露出好奇之色。玲雪与青雪都是满面求知欲,不由起了卖弄之心,抚弄着它淡笑道,“倒不是赏的,若是赏的,也没有这样日常带在身上的道理。当我还在天津时,有个西洋人想必是想来天津卫碰碰运气,却不料在海上遇到风浪,全船都沉了,唯有他随身带了这颗红宝石出来,语言不通,却也不好卖的。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会说洋文,便到我家门口来,与我讨价还价,后来,终究是与他做了这笔生意,只要市价的四成。”

连镇远侯夫人都听得呆了,不禁问,“这样的一颗,市价怕不要上五六千?四成拿来,实在是极合算了!”

乐琰微微一笑,摘下项圈给她看,道,“这颗当时请翠凤楼的老师傅估过价钱,他们愿出一万两银子来买。难得在又大又美,里头天然生成的裂缝在烛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荷花。”镇远侯夫人眯起眼打量了一下,果然看到在红宝石里隐约有些裂痕,看到女孩子们想看,却不递过去,而是拿在手上道,“你们人小,就着我的手看看吧,仔细摔坏了,那可赔不起。”又转向乐琰,问道,“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他也肯四千就出手了?”

“当时我们忙着搬家,本来要带他到了北京再慢慢讲价,他却说急着回国去报丧,再带两个会说汉话的来卖珠宝,约定了若是找不到,便由我来再做翻译。这颗宝石本来是要送我的,只是急着回去,没有路费,这才收了钱。”乐琰轻描淡写地道,丽雪是知道这事的,眼神中满是崇拜地望着乐琰。纹贤也有些不敢相信,至此方彻底对乐琰心服,青雪玲雪两个,都睁大了眼。

镇远侯夫人心中也是惊讶不已,越发遗憾,为何这样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女儿,把项圈还给乐琰,道,“那这几年来,他可有再找过你?”

“那是我七岁时的事,现在不过是过了三年,想来这重新买船进货,又要招人,还要在各地停靠。哪里有这么快呢,也不知道回去的路上是不是又遇到船难,这都是说不来的。”乐琰看了看镇远侯

33、鬼神莫测之机...

夫人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中暗笑,因为她之前的做法老成持重,倒是洗刷了不良印象,便主动道,“我早对他说了,这东西要多少,我包多少,就算我包不下,也不敢贸然介绍到皇后娘娘跟前,但这些年来,亲戚朋友之间也多有需要宝石的。辗转介绍,也都能包他满意。那人是必会上门的。”其实,当年她甚至是夸下海口,可以让他成为皇家宝石供应商,为的就是要把罗伯特再次骗上门,就不知道他会不会上钩了。

“唉,那正好!我这里展眼就是两桩嫁娶,正要这样的好东西,好孩子,若是他真的上门了,你可别忘了介绍给我!”镇远侯夫人眼神发亮,忙说道,乐琰笑着点了点头,她却又感慨道,“说起来,你继母对你也是好的,这样好赚头的生意也不做,却把宝石给你打了项圈。”

秦氏的嫁妆那么丰厚,自己又生财有道,当时乐琼还没出生,哪里还看得上几千两银子,乐琰本来说要自己拿银子买的,都被她推了。其实当时罗伯特送的还有另一颗残损了的蓝宝石,因为本身品相有差,又破了,原来是卖不上价的,干脆就没要钱,秦氏也随手给了乐琰。此时谈起这事,她心中倒是一动:若是能巧手镶嵌一下,倒不失为是个拿的出手的礼物。

但她没时间想这个,因为顾纹贤已经问了,“二姐是如何会说洋文的?我听人说,这洋文也有好多种呢。”

“当年进出宫闱,曾有幸跟着曾翰林学过一些英吉利话,承蒙不弃,编写了一本教材送我。之后,也曾随着宫人学过一些葡萄牙话,说来,那洋人也甚是厉害,竟会说十多种洋文,只是没有人教,还不会说汉话。”

乐琰接下来便被几个好奇的小姐妹不断提出的各种问题淹没了,连镇远侯夫人,原本只是一心在盘算这宝石贸易的利润的,都不禁好奇地问了不少海洋那边的事儿,乐琰自然也不得不略露底细,使得众人都随着她的述说大呼小叫。不知不觉,还没冷场就到了午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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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镇远侯夫人便打发了一个婆子,将乐琰与丽雪送到了善静大师日常居住的别院门口。两个人都有些忐忑,对视了一眼,这才在外头齐声道。

“弟子前来拜访。”

便有一个相貌丑陋的小比丘尼出来,对丽雪道,“请施主先进去吧。”丽雪望了眼乐琰,乐琰对她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进了精舍里。乐琰与那比丘尼相对无语,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丽雪方才出来,却是面带喜色。比丘尼不等乐琰与她说话,便低声道,“请施主进门。”

乐琰此时,心中忐忑万分,竟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愿被善静大

33、鬼神莫测之机...

师看出底细,却也渴望在这个孤独的时代,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伙伴,正是心事纷乱之际,此时,精舍内忽然传出了一声清脆的磬声,那小比丘尼同时低宣佛号。乐琰一震,反倒平静了下来,便不再犹豫,径自走进了精舍中。

精舍内陈设简单,只有一领竹席、一把蒲扇与佛香、数珠、钟謦等物,善静大师盘膝坐在一个玉色蒲团上,一双昏黄的老眼凝视着乐琰。不知怎么,乐琰觉得她能看进自己的心底似的,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善静大师微微一笑,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

“你和瑶娘,虽然长得不同,命相却是极相似的。”

开场白的直接,让乐琰怔了怔,随后便做倾听状,心中却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失落。

“都是山根隆起的贵相,但性格也都强硬得很,但你知道你的面相要比你母亲的好在哪里?你的嘴角有颗痣,那是颗吃痣,你在娘胎里便吃了你娘的福气。这一生里,该有的、不该有的福气,你都能吃得到,若你是个性格清静的,只吃能吃的,不去贪图那不该吃的,则一生大富大贵,万事顺遂。可如果贪心不足,那……贫尼也就说不准了。”

善静大师只说了这一番话,便垂下头,仿佛是入定一般,但依旧睁着眼。乐琰呆了一刻,咀嚼着她的评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问道,“请问大师,若是我……非吃不可呢?是吉是凶?”

“吉凶不可卜,只知道……从此多事了。”善静大师说完,徐徐闭上眼。乐琰施了一礼,缓缓退出精舍,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丽雪正在外头等她,两姐妹都没说起在精舍里的事情,而是慢慢地赏玩着三山庵的景色,走回到了镇远侯夫人的下处。青雪姐妹此时对乐琰态度已略有改变,接下来的相处,自然也容易多了。几姐妹到晚上自然是回灵光寺去,乐琰却不知道,在这天,同时有好几场关于她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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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圆通寺里,张皇后听完了沈琼莲的话,不禁满意地笑了,冲青红道,“我说这丫头什么来着?你看看,若是个轻狂不懂事的,怕是一听能出去玩就失心疯了,她却能把握得住,可见我没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