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没亲妈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少了很多任性的机会,但好处也是不少的。秦氏对她的绣活属于能过关就不强求更多的态度,那是因为她是继母,要换做张氏还在生,按照这几年陆续从其他人嘴里出来的性格,这绣活不达到顶尖程度,恐怕是难以让她满意了。

中午吃过饭,小睡一个时辰,整个下午就耗在才艺上了,琴棋书画乐琰比较擅长的是下棋,常常和珊瑚手谈几局,也算是寓教于乐。书法嘛,既然是才女,没有一手漂亮的书法哪里能行?几年持之以恒地补拐到现在,倒也能写出一手秀丽的簪花体,但别的什么草书啊颜体柳体那就还是小学生水平,乐琰对此保持了得过且过的态度。绘画也是如此,基本就停留在可以画出个人像的阶段,到了晚上和家人玩耍一下,睡前她也不敢看书了——这年代的照明条件实在是成问题的,早早上床睡觉,第二天起床周而复始,穿插着在秦氏身边见习理家技巧,到张家跟随塾师与绣娘重点攻关,去宫里和沈琼莲来个单对单文学角,日子可以说是充实而不枯燥,丰富而不慌乱。当然啦,这里头穿插着的与丽雪说话,和朱厚照玩乐什么的,自然也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便不再多说了。

这样平静美好的生活,在深秋时被一封信给搅和得乱七八糟。说来倒也是简单,那就是夏家大小姐乐瑜,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到达了苏州,自然要写信回家报个平安啦。而随着这封信而来的还有乐琰她奶奶夏老夫人的要求,老夫人说:我已有多年没见过二儿子了,年纪大了,不愿意到处乱跑,就让二女儿回家陪我住上一段时间吧。

这个要求可以说是非常的合理,其实如果不是乐琼年纪太小离不开母亲,老夫人最有可能点名的还是他这个长孙。叫乐琰过去,自然也是有多重涵义,比如说这些年来秦氏对乐琰若是不好,现在就要惊慌失措了云云,不能不说,这个素未谋面的奶奶是为乐琰考虑过的,可问题就在于,老人家并不知道乐琰在京城的生活已经是相当充实了,并不需要换一个生活环境,到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去讨生活。

乐瑜在信里只是捎带着说了说这件事,并且还让乐琰放心,她已经提到了乐琰与沈学士、张家的关系,老夫人应该是已经放

36、苏州?南京!...

下了这个想法。秦氏和乐琰倒是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夏老夫人的亲笔信,还真就在之后没多久追了过来。老夫人在信里大肆宣扬了一番才可妨德的论调,让乐琰看了好不尴尬,同时还告诉母女俩,她的身体不太好了,在死前,怎么也得看一看二孙女。

这个大帽子盖下来,二房是铁定要出一个人回乡省亲的了,但老夫人考虑得其实很对,秦氏和夏儒都无可能亲自回家,乐琼连话都说不全,也指望不上,乐琰只得是叹息为什么乐瑜要去看望祖母,引来了这番麻烦,但仍然不得不准备起南下的事宜,没办法,虽然说二房一直游宦在外,实际上形同已经分家,但就算是真的分了家,祖母想看孙女,她也不能无视了这个要求。这是个孝治社会,不孝那就是最大的犯罪。何况,是为了这么无稽的事情不孝的话,也实在是有点犯不着了。

夏老夫人和二房分别多年,有想念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说实话,对这个穿越后从未见过的祖母,乐琰自然是没有多少感情。舅舅那边逢年过节还会问候一下,虽然说也是没见过面,但当时拿到砒霜其实就是走了张家这边的路子,也算是有些渊源。而祖母这边就完全算是陌生人了,还是个把她的生活节奏搅和得乱七八糟的陌生人,要乐琰开开心心的上路,那是不大可能的。尤其是她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一路被关在马车上赶路,整个旅程就更加不好玩了。而她的亲朋好友们也对这次回乡省亲颇有微词,丽雪就不说了,眼泪是掉了又掉,逼着乐琰保证只去上几个月就一定要回京;张老夫人却是大有直接不放人的意思,无奈到底血缘是隔了一层的,只得加紧捎信给在南京的宇文氏与侄子张永成,好让夏家知道,即使在南京,乐琰身后也不是没有靠山的。

张皇后和沈琼莲都不理解夏老夫人这么做的用意,张皇后更是已经紧张起来,虽然说朱佑樘对乐琰的事还没松口,她也觉得不必这么快就把事情定下来,但这不代表张皇后会乐意看到最有力的儿媳人选花落他家,如果夏老夫人在南京为乐琰定亲的话,秦氏碍于后母的身份,是很难出言反对的,乐瑜又在外地,鞭长莫及。一时间,她竟是拿不出什么办法来。

朱佑樘倒是不以为然,虽然说乐琰是不错的人才,但也没到了要这样看重的程度,再说,看乐琰的样子,她会放任自己的亲事被随便定下来才怪呢。二房多年在外,乐琰又只是临时回家,夏老夫人即使要擅作主张,乐琰也可以写信给秦氏,让她来出面作梗。两夫妻议论了一番,这话不知怎么的,却传到了朱厚照耳朵里。

朱厚照与乐琰一样年纪,都是将满十一岁,在古

36、苏州?南京!...

代,倒也算是小大人了。他是天赋奇才之辈,哪里不懂得这么多年来张皇后对乐琰的种种恩宠,无非都是看好她是太子妃的好人选。虽然说年纪尚小,对乐琰没什么思慕之情,却也不容许自己(可能)(未来)的人被别人捷足先登订了去,不过父皇提出的解决办法听起来没什么破绽,他也就不打算对乐琰说破了。私心里,反倒暗自希望有这样的事儿,可以借机摸摸乐琰的心思。想来想去,只觉得万一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乐琰的信送不到秦氏手上,那就糟了,因此,乐琰打点停当进宫辞别张皇后与沈琼莲时,他便把一颗白玉象棋塞到了乐琰手里。

几年来,乐琰与朱厚照之间已经形成默契,每次下完象棋,朱厚照总会根据乐琰当天的表现给她一枚墨晶棋子,最好的那当然是帅啦,表现得差一点还有什么马啊车啊,被杀得落花流水,那就只能得个卒子。到了下回进宫时,乐琰带上棋子,两人再来比赛。这次两个人只下了两盘,乐琰都输得很惨,原本以为自己只能拿个卒子当安慰奖了,却不想,朱厚照直接把白玉将子给了她,她把棋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心中猜度着朱厚照的用意,耳中听得太子道。

“你孤身一人在外,父母不在身边,难免有受到委屈的时候。若有什么事情是独力无法解决的,便把这颗棋子送到当地的锦衣卫衙门,自然会有人为你办事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什么邀功卖好的意思,却比对乐琰说千万声保重都要给力,乐琰心里暖洋洋的,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氛有些尴尬,半晌,她才道。

“从不知道这棋子还有这个用处。好吧,下回见面,我的棋力也定然配得上它了。”

朱厚照摇头坏笑道,“少做梦了,任你赢了天下人,在我面前也是个拿卒子的份。”乐琰白了他一眼,想着自己倒是没什么可以送他的,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现代人的思维占了上风,念着来而不往非礼也,从怀里掏出了带在身上许久都没拿出来的怀表送到朱厚照眼前。

“怀表么,我已经有了。”朱厚照说。

乐琰冷笑了声,当时怀表才发明出来不到一个世纪,会流传到中国来的顶多镀个金就了不起得很了。她的这个却是得自那个倒霉得要死的罗伯特。不但要比朱厚照身上的那个小,而且表针部分还镶嵌了宝石。乐琰本来想自用的,但是她的身份并不适合用这么贵重的东西,而要把它送人,却又心有不甘。今天终于是下定决心便宜了朱厚照,当下也不多说,打开怀表让朱厚照看到里头的红宝石表针,朱厚照果然看直了眼,不知不觉便伸手去拿,乐琰闪电般缩回手,笑道。

36、苏州?南京!...

“你不是有了?那你就看看开开眼界,别和我抢。”

朱厚照顿了顿,终究是不甘心,看准了乐琰松懈的当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缓缓地把怀表从白玉般的小拳头里抠了出来。得意地笑道,“从现下起,它便不再是你的东西啦。”说着,把还带着体温的怀表收进怀里,比较次的那个就换给了乐琰,乐琰却摆手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还带着字号,给我也不能带在身上,算了吧。”那怀表是宫里的东西,自然有相应的记号,她带着到处走,那是招摇。

朱厚照听说,也就算了,他和乐琰之间早过了必须要有来有往的阶段,看日冕上的刻度,却是沈琼莲快要回来了,当下拍拍肚子,起身溜了出去。走出院子时回头看了一眼,乐琰正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那颗白玉棋子,一时间,玉与手竟仿佛都是一个颜色。朱厚照想到自此别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也隔着衣服握紧了那枚怀表。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米娜桑,霸王是不好滴,会被小猪和小虾联手鄙视……

新地图换个几章就要回去的,大家不要着急XD,其实小猪和小虾的感情转折很快就要真的来了。

以及,我忽然间想到了加更这个说法,这样吧,如果有长评/收藏+200/单章评论破35的情况,那就加更一章。

——虽然我觉得长评也不是说写就写……收藏嘛看到这一章的差不多也都会收藏?……以及单章评论破35好不现实……(天音:小朋友,你都知道为啥还搞这套啊)

现在的收藏是420,那么收藏620会加更一次(怎么看都是这个最有可能的样子……

以及为什么我对评论破35感到如此的悲观……(请证明我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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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夏家老夫人...

在这个时代,要出远门并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尤其乐琰一个小女孩,在路上发生什么事都很有可能。让她孤身上路,那绝对是不行的,一切收拾停当之后,秦氏又让她等了大半个月,这才辗转找到了也是要南下的一个官僚,正好两人可以走水路一道到南京,这位李大人答应把乐琰移交到前来接人的夏家人手里再上路。

虽然说,这位李大人是唐寅的同年,算起来也是和乐琰有那么一点点沾亲带故,但秦氏却也不敢怠慢,到底还是打点了一份不薄的礼物送了过去。这边乐琰自己也带了珊瑚和青金两个大丫环,做好了出门的准备,秦氏多留了一个心眼,只给她带了秋冬二季的衣服,这样一来,到时候老家的亲戚在看到她的行李后,自然也就知道乐琰是没打算久留的了。因为很久没有来人回家,二房还准备了一份礼物,算是新媳妇对婆婆的孝敬了。这样加减算下来,支出其实也并不少,乐琰不是个傻瓜,虽然秦氏嘴上不说,但看得出她对这整件劳民伤财的折腾事还是很有几分不满的,就不知道这份不满会不会体现在送到南京的年礼里了。

李大人捡了九月初三动身,他姬妾众多,这次上任,光是自己的家人就装了满满的两艘大船,乐琰则独自包了一条中型船,主仆三人住在上等舱房里,还有随身带着的三四个护院家丁,倒也宽敞。当时天下太平,李大人又是官身,一路上自然是平平安安,风平浪静。虽然说乐琰无法随意到甲板上走动,但能隔着窗户看看外面的景色,也算是难得的福利了。天知道长期在不同的四合院里打转是多气闷的一回事,这也是她了,要知道当时不少大家小姐一年也难得出一次门的。乐琰真纳闷她们怎么没得个忧郁症什么的。

如此到了南京,李大人是要去苏州,但他知道乐琰的舅舅是南京这边的吏部尚书后,态度顿时殷勤得多了,主动表示要等乐琰被接走这才再次动身。却不想,张永成只是派了家丁来询问了一番情况,知道乐琰无事后,也就自行回家了。他有些失望,但李夫人仍旧是笑眯眯地告诉乐琰他们会在南京多停留几天,言下之意,乐琰自然是十分清楚,她不大喜欢这夫妻两人,只是淡淡地应付了过去,谢过了一路的照拂之情,便下船跟着夏家的车马走了。

早在来南京之前,秦氏就对她介绍了夏家现在的情况,夏儒的祖父原本也是朝中有数的官僚,虽然说不是大学士什么的,但致仕时的官位也到了兵部尚书。只是夏儒的父亲和两个弟弟都是不争气的,只是做了几个小官,夏儒的三叔也就是乐琰的三叔祖,更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连累得分家时,夏儒这一房

37、夏家老夫人...

就只分到了少许田地,和两三处不赚钱的小生意。

当时,夏儒的父亲还健在,但他和儿子如出一辙,都是老实懦弱的无用之人,对家境的帮助自然不大,好在夏老夫人——也就是乐琰的祖母,是个极有主意的。她变卖了大部分田产,重新买下了两处商铺,让夏儒的弟弟夏生去经营,这个夏生倒也是很有本事,几年间,就把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夏儒却是不能沾手这些世俗营生,而是全力读书,终于在二十四岁那年中了进士。虽然发挥不好,只是个三榜同进士,但早在夏儒的祖父还在世时,与英国公旁系定下的亲事,顿时就发挥了作用。不要看三榜同进士说出去不大好听,但实际上,当时三年一拨也就是这么些人才,大部分还都是已经结婚了的,张家要笼络他们的难度实在不小。夏儒有了这层婚姻联系,天然就是张家的臂膀,因此虽然张老夫人不喜欢夏儒,但还是给他谋了天津的一个小小职位,从此也就是按部就班的熬资历升等了,有张家在后面罩着,夏儒也还真没受过多少宦途苦楚。

而对夏生这一家来说,他本身读书无成,经商倒是投合了性子,有了夏儒这个官僚做支撑,虽然说在南京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还不敢高声说话,但好歹也算是有了靠山,他又懂得钻营,结交了不少官员好友,十几年来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夏家两房俨然成了最佳拍档,夏儒负责做官,夏生负责赚钱,所以虽然十几年来都没见面,但关系一直还是很融洽的。当然,中间也不是没有过波折。

所谓的波折,自然就是夏儒与张家翻脸,或者说,夏儒单方面被张家翻脸。对这件事秦氏讲得极为含糊,乐琰也是可以体会她的难处的,反正你身为继室,怎么说都是不对,说夏儒好话,那是你偏心眼,但说夏儒的坏话吧,也没见过谁能大公无私到这个程度的。总之就是因为张氏和夏儒感情不好,又有了李氏这个催化剂,最终让乐琰在襁褓之间就没了娘,张家也从此展开了对夏儒的全面打压活动就是了。如今,张家和夏家的关系大见缓和,只要夏儒不是傻的,都知道这是乐琰的功劳,因此乐琰这次回老家,姿态上多少是带着几分优越的。这话怎么说来着?我捧得起你,也踩得低你,要是不想被再度踩低的话,老家人估计也是殷勤都来不及的。

从派出来接她的车马那里,乐琰更是收获了一个惊喜,前来迎接她的正是她母亲张氏当年留在老家的一房家人。这也是乐琰的来信里特地提到过的,希望乐琰能把他们要到手里,带回北京好生安置,毕竟,这也算是当年的嫡系老部下了。这么久以来身为陪嫁,在夏老夫人那边自然也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37、夏家老夫人...

不用她再细说,乐琰也知道会被张氏留在老家当作耳目的,那肯定是忠诚与能力都绝没有问题的心腹干将。虽然多年来没有联系,但只要稍加笼络,让他们再次站到自己这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将来在南京生活,手里没有个把得用的人,总是处处被掣肘,因此便含笑对来迎接她的这对老夫妻打了招呼,还让老大娘跟着她坐到车厢里。

当时只是九月份,天气并不寒冷,乐琰这个举动只可能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打探消息,珊瑚是何等精乖?一掀帘子就要出去,乐琰却止住她,暗示青金到外头坐着去。珊瑚这几年来的用心她是看在眼里的,又已经为她办过了见不得人的事,到了选择时刻,自然是偏向于珊瑚。

青金虽然吃惊,但她的优点就是老实,没想太多也就出去了。乐琰瞟了眼珊瑚,珊瑚便会意地与那老大娘攀谈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张婶张婶地叫上了。话题再一转,也就轻易地靠到了夏家身上,张婶看起来也是有备而来,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些夏家现在的情况,乐琰这才知道,如今夏家已经举家搬到了南京城里,由夏生买下了一栋四进四出的大四合院,他们现下就是要往那里去。而夏生这些年来勤于生儿育女,却也是子息艰难,到现在膝下仅存长子乐玟与三个女儿乐玲、乐环与乐珠,实际上从命名方式上也可以看出夏生的文化水平的确不高,都是些常用字,反观乐琰乐瑜两姐妹,乐瑜不说,乐琰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都遇到过无数个不知道琰字怎么读的人。这就很可以看出两房之间的差距了。

而夏老夫人呢,老当益壮,只是脾气越发古怪了,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健康的,这次召见乐琰,应该是纯属好意,想看看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对乐琰的成长有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张婶说的这些都是很基本的常识类近况,不少乐琰已经是听秦氏说过了,也可见得他们俩夫妻在夏家的地位如何了。不过话说回来,夏老夫人派出他们两夫妻来接乐琰,多少也算是种示好,乐琰心中大定,让珊瑚把张婶打发出去,在车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他们到了。

和夏家在京城的宅邸比起来,二房的宅院虽然大,但看起来却是极端的朴实,只有一个堂号:养晦堂夏,暗示了它与京城之间那密不可分的血缘联系。乐琰没有多看,便任由珊瑚扶着自己走进了垂花门。早有婆子等候在那里,把乐琰一行人接进了正院北房,乐琰不免好奇,到底是谁住在北房呢,是夏老夫人,还是夏生的妻子二奶奶?

她暂时还没有得出答案,因为两个人此时都坐在上位,身边还环绕着三四个珠光宝气的女子,估计是夏生的

37、夏家老夫人...

侍妾什么的,乐琰不及多看,便下跪给老夫人请安,又拜见了婶婶。

那夏老夫人,打扮得极为朴素,身穿着藏蓝色的岁寒三友缎袄,头戴银丝寿字狄髻,瘦削蜡黄的脸上只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但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已经算是心情不错的表现了。至于她身边的夏二奶奶,打扮得却是珠光宝气,从狄髻到分心、挑心、头箍、掩鬓、顶簪、簪钗、钿子等是一样不少,且都是金灿灿的,看起来极是晃眼,原本一张圆脸,也被衬托得富态雍容,她和气地拉起了乐琰,主动安顿她坐了下来,又吩咐丫鬟们给她上茶,态度非常的随和。

乐琰当然不会被这一点态度所欺骗,暂且受人摆布时,依旧是把握住一切机会打量着周围,见屋子里处处都是金银器皿,知道夏家二房的日子过得不错,心中也就有了计较。自从秦氏过门,二房送来的银子就比往年少多了,说是哥哥调职后,天津那边的关系人走茶凉,日子也有些不好过。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自然是二房在知道秦氏陪嫁的数目后,不甘于再做大房的金主,想要攒点私房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自然是不露分毫,笑吟吟地与二婶你来我往地客气了一会儿,二奶奶又将三个女儿叫来相见,其中最大的乐玲不过是乐琰这样的年纪,生得随母亲,也是一张福气的圆脸,乐环与乐珠倒是长得和乐琰有点相似,估计都是随了父亲的血统。大家招呼过了,老夫人一个眼神,二奶奶便把孩子们都送到后堂去,自己也随便说了件什么事就告退了。

按理说,久别的客人刚到家,怎么都该是先领她去住的地方看看,说几句慰问的话,留下时间给她梳洗休息,晚上好好的吃一顿,见过了男性亲属。有什么话,一般也都是第二天早饭后开始说起,这样时间充裕不说,身边的人也可以视需要打发走,比头天见面要来得更加机动。说实话,乐琰也实在是希望自己可以洗个澡,一路在船上风尘仆仆的,叫她这个习惯了随时清洁的现代人很是不适应。

老夫人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拨着茶水似乎在想什么,乐琰端坐着,目光却不敢游移开来,其实要说,她觉得自己穿越后带的最大金手指只有四个字,那就是——见过世面。明代和现代最大的区别其实也就在此,在当时,信息传递极为不便,管你是送信也好,出行也好,反正京城三月里出的大事,偏远一点的地方正好在新年前后才听说,也并不是不可能。那这个情况下,即使是当时最见多识广的商人,很可能见识也和乐琰无法比,这见识,是综合了万卷书与万里路的,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里厮混出来的乐琰,不但是博闻强记

37、夏家老夫人...

,而且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就让她在同年龄人里显得极为突出了。比如说现在,就算是乐瑜到了这里,恐怕也会有些不知所措,但乐琰一看这老夫人,就知道她一定是个脾气古怪的老人,面相刻薄、气质冷峻,举动之间都透露出一股极强的控制欲,那么很显然,她并不会希望自己的孙女是个笑口常开的天真少女。初来乍到,她没打算和老人家正面冲突,因此做出一付娴静的样子,看来成了眼前的上策。

果然,老夫人即使是眼光挑剔,也没能在打量中找到乐琰的什么缺点,乐琰长得相当好看(这个她自己心里有数),因为是初次见面,即使是才下了船,也尽量打扮得清爽大方又不失体面,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的样子,显得比她的三个堂妹都来得有大家风范,和乐瑜的气度很是相似。夏老夫人即使再不喜欢张氏,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女儿要比凌氏教养出来的强得多了。见乐琰在她的注视下依然是那样的悠然自得,她慢条斯理地咳嗽了声,总算是舍得开口了。

“路上平安吧?可曾受了什么委屈?”

“回祖母话,并不曾。”乐琰简洁地回答,夏老夫人点了点头。

“那,你便和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在京城完全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学那些浪荡文人,传播自己的才女名声?”她的语气,已经是十分严厉。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被你们感动了朋友们!我想,虽然这文依然是很冷,但冲在有为了看加更不断发评论的朋友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不是,加更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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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下马威...

什么叫下马威?这就叫下马威啊!赤果果的下马威,这一下,指的是她几年来特殊待遇的根本啊。

乐琰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更不是这时代的产物,与长辈过招时,也全没有对孝道的顾忌。事实上在上辈子,她很早就接过了发号施令的位置成了所谓的一家之主,也因此,对夏老夫人这开门见山杀伤力极强的大招,她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全是叔外婆好心,却让我得到了沈尚宫的赏识,一来二去,翰林们之间倒是有了些小小的名气。不过近几年来专心于针线,这些名气,也都渐渐地淡了。”

如果说夏老夫人的这一剑是大开大合的猛招,取的是乘其不备的时机,那么乐琰的闪避,倒是也毫不逊色,可以说不但让掉了最核心的问题——才名到底算不算恶名,还见缝插针轻描淡写地指出了张老夫人和沈琼莲的存在,当然,张皇后的赏识目的性太强,却是不计算在内的。否则乐琰几乎可以肯定,夏老夫人会完败在她的靠山下,这可不是她在吹嘘,夏老夫人要是乐意,大可以和她回到北京,看看她是不是经常被召唤进宫。

夏老夫人果然被这句回话噎住,过了半晌才冷笑道,“看来,你也不简单啊。”语调却是更加严厉了。

乐琰更加八风不动,虽然心中已有少许不悦,但她左右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对朱厚照沉不住气那是因为他们俩实在太熟,乐琰懒得挂面具,对夏老夫人这样的货色,她连眉毛都懒抬一根,越发清淡地回道,“祖母过奖了,乐琰自小没有母亲,进退之间,的确要比别的女孩儿多些分寸上的考虑。”

她之所以自小没有母亲,那是因为夏儒偏宠李氏闹出来的事,这句话出来,进可攻,让夏老夫人联想到张家这个绝对的靠山,退可守,也让夏老夫人想到她身世上的可怜之处。珊瑚眼里已是纯然的赞叹与仰慕了,乐琰看得倒是又好气又好笑,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收敛一些。

夏老夫人两次出招,都被乐琰随手化解,心下也很是惊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身边留下的那个亲信婆子倒是看到了机会,不阴不阳地道,“三小姐,你对祖母说话,态度却须恭敬些呢。”

乐琰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道,“这位妈妈说得是,却不知道,你与我是何等关系,如何不得了祖母的意思,还可以用这样的态度与我说话。”

对祖母身边的丫鬟婆子,的确是需要格外尊重,但相对的人家也不能有事没事端出长者的样子来训斥她一个主子,乐琰的扣准了这个意思,那婆子倒拿她没辙。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望着夏老夫人,夏老夫人心中已有计较,寸步不让地道,“

38、下马威...

那如果我就是这个意思呢?”

其实对话进展到这个程度,聪明人都能明白主题在哪了,夏老夫人所求的,是孙女无条件的尊重与服从,而乐琰恰恰在强调的也是她的自主权。但是现在毕竟是孝治社会,她身为孙女天然的劣势那是免不了的,再和夏老夫人顶嘴,对她在老家的处境那是绝对有害无益,再说,看夏老夫人的态度,很明显她就是想探探乐琰的底,虽然手法有点强硬,但要说她存着什么坏心,那在乐琰亮出自己的靠山后,也该要重新考虑了,乐琰就坡打滚,起身敛衽道,“那就要向祖母请罪了,乐琰举止不端,让祖母不快了,是乐琰的不是。”

夏老夫人这边,她对乐琰其实只有好心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兴师动众地要求她回老家来,其实打的主意无非是让秦氏知道,这个孙女虽然在你的统治之下,平时我鞭长莫及,但你也不能肆意妄为,到时候我们是要算总账的。至于管束乐琰这个想法,夏老夫人却是还没考虑到这一层,总得要先看看乐琰的心性和人品,再做打算。见乐琰在这样大的压力下进退自如,举止有度,心中其实甚是满意,只是她年老成精,欣赏之意却是不露分毫,只是怪笑道,“好,总算你还没把我气死,总算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既然这样,那就下去吧。”竟是全不提乐琰究竟是否真的让她不快了。

乐琰虽然不会主动挑起战争,却也绝对不怕战争,夏老夫人喜欢她不喜欢她,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满不在乎地又行了个礼,扶着珊瑚退出了房间,自有人带她去住处休整。夏老夫人望着她走路的姿势,忽然皱了皱眉,寒声道,“我没看错吧,她没有裹脚?”

那亲信婆子——人都叫覃妈妈的,忙上前眯着老眼看了看乐琰稳当的背影,片刻后才小心道,“是,看她走路那稳稳的样子,是没缠足呢。”

夏老夫人面沉似水,狠狠地拍了拍乌木茶几,震得茶碗都跳了跳,怒道,“秦氏果然没安好心!看起来,这后妈就没一个是好人,面子上做得极为漂亮,私下里却是这样的阴毒!”

当时天下风气,女孩子没有缠足,甚至比不会刺绣更惨,基本上只能在武官群里找婆家,稍微体面一点的商人家庭都看不起没缠脚的女孩子。秦氏就是因为没有缠脚,虽然夏老夫人连照面都没打过,却也已经先入为主地讨厌上了她,几年来秦氏的表现算是很优良的了,但一遇到这种比较说不清的问题,立刻就被有罪推定了,也实在是冤枉。那覃妈妈察言观色,小心地道,“现在开始缠足,却是晚了点……顶多缠出个四寸,也就是到头了。”她没说的是,就算是要缠成四寸,也已经是要受极大

38、下马威...

的痛苦,因为三小姐已经十岁,展眼就要十一了,刚才目测的那一下,脚已经有五寸大小,要硬生生地缠到四寸,手艺稍差些的婆子还办不到哩。

当时天下缠足风气之盛,甚至到了很多小女孩从三岁就开始缠足的地步,那时候脚顶多也就是个三寸,自然是好缠的,缠出来后不管再怎么发育,骨骼已经畸形,顶多不会超过三寸半,有的人家甚至不许小女孩走路,那样,偶然也能缠出准三寸甚至是两寸七八分。但乐琰的情况,哪怕是用刀切也是切不到三寸的,毕竟这只是在缠足而不是在做人体改造,就算现在强行把脚直接打断弄成三寸,她还是在长身子,脚还是要继续长大,虽然两个老大娘不懂得生物学,但这个还是明白的。

夏老夫人却是松了口气,喃喃道,“那还好,虽然不是金莲,有银莲却也可以向婆家交代了。”她顿了顿,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冷笑道,“我也真是傻透了,居然还指望秦氏给她找个好婆家!她是存心想要三小姐和她一样做个老姑娘啊!”

覃妈妈也只得陪笑了,跟着她说了些秦氏的不是,这才把夏老夫人哄了下去,这是闲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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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乐琰这边,对正房发生的争执自然是一无所知,因为老夫人有心好好看看乐琰的能力,直接划拨了一处偏院给她,又分配了四个杂役丫鬟和四个婆子,排场倒是要比乐琰在北京时还大得多。二奶奶凌氏对她倒是很客气,知道乐琰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了,又亲自到偏院来慰问了一番,并且对丫鬟们做了个简短的训话,意思无非是在这个院子里就要听三姑娘的话诸如此类。可以见得,虽然说老夫人说话在这家里是最管用的,但是日常的事务却还是凌氏在处理,乐琰自然不会和她闹僵,好听话一说,笑脸好好地赔着,倒也让凌氏满意的走了,还握着她的手,直说要让乐玲姐妹没事就过来找她认认字。

凌氏这一走,乐琰终于是暂时自由了,她的行李已经在杂役丫鬟的帮助下规整好了,现下满院子人都没事做的样子。乐琰本可以让珊瑚来发号施令,但她是初来乍到,也要给这些下人们吃个下马威,叫她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可以任人揉捏、软弱可欺的,因为此时天气还有些炎热,这些人做了事,不同程度上都流了汗,便借题发挥道。

“小丫头们烧水,珊瑚青金先服侍我洗澡,然后轮流去洗,洗完了,小丫头们也全都去洗。我是最要干净的人,少不得要请你们也随着我的性子了。”女人不管是什么时候,被别人嫌弃脏,倒是都一个反应,那就是羞愧,此时都缩了不敢和乐琰对视。乐琰便直接进了北房,其实珊瑚青金都是知道她爱干净的,

38、下马威...

老早就把凌氏准备的浴桶给她洗干净了,热水也安顿烧好,此时一个倒水,一个服侍乐琰脱衣,要不说地主阶级是人民头顶的一座大山?乐琰这几年下来,早就享惯了福,也不多说,先跳进浴桶清洗了一番,这才闭上眼睛享受蒸汽薰蒸的美妙滋味。

青金平时是个闷葫芦,不声不响地在一边继续掸灰尘啦、归置东西啊,珊瑚一般都是包揽了讨好的伙计的,此时也不例外,上来为乐琰捏着肩膀,又轻声赞叹道,“姑娘方才的那番话,实在是绝了。奴婢这十几年来都没见过这样好的话呢。”

乐琰心中也是不乏得意,老实说,倚天剑也得遇到屠龙刀才能展现出绝世神兵的风采不是,她平时的日子实在是平静得要命,顶多和孙氏、青雪、玲雪过过招,那也都是很有风度地点到即止,和夏老夫人这样的接触战,那是要在上辈子才有的记忆了,此时也找回了几分上辈子那纵横职场的风采,闭着眼睛笑道,“你这么说,那我就考你一考,你说二婶对我是怎么个态度?”

“奴婢愚钝,倒不知道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珊瑚眼珠一转,笑吟吟地道。

乐琰懒得戳穿她的技巧——不可否认,她是很喜欢被人这么拍着马屁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呀!

“要回答这个问题,你得先搞懂祖母对我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你以为她是真的讨厌我吗?”她淡淡地道。

珊瑚只是要装无知好满足乐琰的优越感,不是要装白痴,当下便轻笑道,“奴婢知道,若是真的讨厌,大可放在北京,不闻不问了。奴婢觉得,老夫人是真的把姑娘挂在了心里,这才要见上姑娘一面,怕的是姑娘在……受了委屈,却不知道找谁做主。”

乐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话要是在往常,她是不会与珊瑚讨论的,只是说白了,她也实在是寂寞得很久了,需要找个心腹来互相讨论猜测。珊瑚连那么阴私的事都帮她办了,此时的信任度自然又是与众不同,便也开了口,见珊瑚果然是个可造之材,心下还是很满意的。

“那你觉得,二婶她会高兴,祖母把我这个从未见过的侄女摆在心上,却冷落了朝夕相伴在祖母左右的三个女儿吗?”乐琰进一步提示道,看了看窗外,见半开的窗户下露出一双小小的红绣鞋,不由得无声地冷笑起来。

珊瑚做恍然大悟状,笑道,“原来是这样,姑娘,别怪奴婢多嘴,奴婢觉得,二奶奶的这番思虑,也是人之常情。却说不准,二奶奶心胸宽大,并不是这样想的呢?”

乐琰重新把注意力摆到了珊瑚身上,盯着她的双眼,确定珊瑚只是在做戏后才放心地道,“怕什么,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横竖

38、下马威...

我们只是呆上几个月就要回京了。不过,这次来南京也好,可以和外婆、舅舅好好地聚聚。大舅舅虽然也是没见过的,却年年都捎来好多礼物,我早觉得该好好当面拜见了。”虽然说她很喜欢被人拍马屁的滋味,但如果珊瑚真的不懂凌氏的心情,那也是很郁闷的,至少乐琰就绝对不喜欢和一个真正的蠢材说话。

“姑娘说得是,过几日,想来舅老爷就会送信过来请姑娘上门做客了。”

“那可不是?叔外婆对我都是极好了,想来亲外婆,那定是也只会更疼我的。”乐琰又和珊瑚说了几句话,见那红绣鞋已经不见了,这才从水里出来。两个丫鬟忙合力给她擦干水换上半新不旧的衣服,乐琰本想要不要穿一件张皇后赏的高级货色,但不想太过招摇,便还是以朴素为主,她让两个丫鬟各自忙各自的去,自己坐在窗前晾着头发,心中盘算着,不管刚才那双绣鞋背后是谁,反正不脱祖母和二婶,别的姬妾什么的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都斗不到她头上的。那么,方才那番话,祖母听了,或许会觉得她的态度有所轻忽,但也定然明白了她能体会到祖母的用心,以及她的生活真的很惬意,那么祖母的目的其实就满足了一半了。如果是二婶的人,那就更好啦,她无非就是担心将来分家时祖母会不会偏心罢了,但乐琰的靠山能给的,实际上要比祖母能给的多得多,所以她完全没理由争宠,二婶也可以放下心事了。

靠,老娘现在要是穿回去,凭着这份心机,那不混个跨国公司CEO都对不起这份磨练。乐琰在心中流着宽面条泪,愤愤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时间:

说到缠足,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一回事,这一回有牵涉到一些术语,在此就不打字解释了,想到就一阵恶寒。大家可以自行BD一下缠足来看看相关资料。我个人看完后,觉得如果我穿越了,那我宁可嫁不出去也是不要缠足的……最直观的就是,大家平时的鞋码最小的顶多36、35了不起了吧?换算成寸的话,36码是七寸,而缠足就是要让成年女子的脚只有三寸……只有10厘米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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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想改名

这文的名字该死的长得莫名其妙,在榜单上不是史上第一(就是史上第一(折

我要是读者我也不点进来看啊摔!谁知道是啥史上第一啊,又不是史上第一混乱!

碎碎念碎碎念……你们都是怎么发现这文的?反正要我是读者我决不会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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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谁的好心?...

虽然当天晚上两个主事人的态度都没有任何变化,老夫人还是那么冷峻,凌氏还是那么和气,但第二天早上,乐琰就知道不管那双红绣鞋是谁的人,这个消息肯定都不止是被一个人知道了。因为老夫人的态度更加冷淡了,而凌氏却是更加的和气,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态度分配,反而让乐琰知道昨天的戏没白做。老夫人就算对她有几分疼爱,但肯定是不乐见孙女这么有自己的主见,而凌氏吗,很简单,乐琰和她已经没什么利益冲突了,现在不客气,将来怎么好见面呢?

在早饭时间,乐琰也见到了二叔夏生,夏生是个很俊秀的中年人,谈吐气质都有几分商人的色彩,但对乐琰还是很亲切的。反正寒暄了一番也就各自走人了,乐琰与乐玲三姐妹说了一会儿话,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穿越后接触的人其实都是那个时代比较高端的存在这个事实——乐玲三姐妹和丽雪无法比那是当然的,但乐琰此刻居然希望在眼前的是青雪与玲雪,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要说,也不是乐琰太过孤高自许,她其实还算满平易近人的,而且并没期望这几个姐妹能和她谈论什么诗词歌赋,但是她们也实在是太过无知了吧,不识字就不说了,说起女红也是一问三不知,好吧那她们对什么感兴趣呢?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每天就是在房间里呆坐着,总之一番交谈下来,乐琰只是肯定了一个事实:她们三个一定都不是凌氏亲生的。只有堂哥乐玟才是,因为他的功课安排得很满,满到只是和乐琰打了个招呼就回去继续苦学了。就算夏老夫人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也绝不是这个无才法,否则夏老夫人第一个毙掉的就应该是自己——她案头放着不少佛经呢,不识字的人谁吃饱撑着放那么多看不懂的书。

到最后,她只好和堂姐妹们大眼瞪小眼,在老夫人面前干坐着,这其实才是对乐琰最残酷的折磨,她可以被别人讨厌,可以和别人斗来斗去,但最难承受的就是这样无聊地坐着。也还好,老夫人叫她到南京来的目的,倒并不是要就让她坐着。

没过多久,姑娘们再度被清除出房间,只留下一老一小,乐琰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夫人要千里迢迢地把她叫来了,想来是这几个堂姐妹,不但被凌氏有意放纵,可能天资也的确都不高明。她要是也是这么猪,夏家第三代女人那就基本全毁了,心高气傲如老夫人,怕是把她当成了试金石,要在她身上小试牛刀再来调教几个堂妹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印证了她的一个疑问:为什么老夫人对这朝夕相处的三个孙女却是无动于衷。估计是知道调教她们难度不小,就找个有才女名头,估计比较聪明的来先试试手,也是一

39、谁的好心?...

举两得的事。

果然,老夫人并没有隐藏多久来意,或许,她也是急着点明乐琰她的处境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她只是说了些闲话,便直接开口了。

“我听说,你那继母,是个大脚片子?”

她故意把大脚片子咬得很重,乐琰一下就明白了祖母的意思,不由得脸色一白,她却是疏忽了。只是现在要解释自己是自愿不缠脚,那夏老夫人估计会把她当白痴看待……但话说回来,这个黑锅叫秦氏背了,那她也承受不了这个后果。乐琰又不是什么小白,秦氏和她关系好,好在是个良性互动,要背完这个黑锅,人家也不是傻的,要整你多得是手段。

心念电转之间,她便徐徐道,“是,说起来,也是有缘份,当时爹爹的养娘陈嬷嬷也有给我缠脚的意思,但我却坚决不要缠足,没想到继母也是这么想的。”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正要补上理由,夏老夫人已是勃然大怒,拿起茶杯直摔了过来,乐琰吓了一大跳,还好老太太不是教师出身,杯子砸得是声势惊人,但准头却很差,在乐琰身边三丈左右地方着陆。饶是如此,乐琰也被飞来的茶水烫得缩了缩。

“蠢材,你以为她对你很好吗?全是算计,全是算计!你也不想想,一双大脚,到哪里去说人家!你难道要学她当后娘?”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敲着胸口,那覃妈妈与陈嬷嬷一边一个抢将上来扶住,两边齐叫道,“夫人稳住!”

不要说自穿越以来,就是自她上辈子从娘胎落地,都没有人在砸过她之后还能在那装腔作势的,乐琰不禁勃然大怒,待要发作时,却终究是不得不顾忌祖孙名分,一时间也是气得两眼发花。那边覃妈妈还做张做致地喝道,“三小姐,你怎么还不跪下!”

乐琰正愁没人上来触霉头呢,当下也是冷笑连连,昂然道。“笑话,皇后娘娘跟前,也未有人敢和我高声说话,你算哪个。”气头上的她,终究是摆出了自己的终极靠山张皇后。

这话一出,夏老夫人顿时是说不出话来,不在那个时代生活,很难想象当时皇权的威严,当然对现代人说,皇后算老几?就算是当面说不得你,私下里也可以骂骂,很可能在别的朝代也的确是如此,但是这是明代,这是一个存在着锦衣卫与东厂的年代。管你是公堂也好内室也好,敢说皇室的不好?等着吧,为了这句话,倾家荡产那都是轻的,有心人要整你,让你全家流配三千里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夏老夫人虽然心中可能也在呐喊:皇后算老几,管得着我们家的事吗。但是面上却是不能露出分毫。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覃妈妈却是直到此时才想起来,这位大小姐还有一个显赫的身份

39、谁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