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会意,唤人带走了高炽。正色问道:“魏国公可是想起了靖江王?”

徐达重重点头。

朱守谦被拘回南京管教后,又被皇上斥责,遣回凤阳软禁。对这个外姓侄儿徐达深感怜悯。

若说朱守谦真犯了什么大过倒也没有,只不过他到了广西俨然广西一霸。他从前在南京仗着皇上皇后宠爱,骄横霸道也就算了,广西却是他的封地。皇上还健在,他便想割据一方。皇上有他父亲和祖父的前车之鉴,如何容得下他。就算朱守谦性情耿直,并没有独霸一方的想法,摆出来的势头就由不得皇上不猜忌了。

徐达沉思片刻,见左右无人方小声道:“当年群臣上书道皇上分封诸王驻守一方恐诸王坐大,危害朝廷。守谦怕是……”他轻轻比了个手势。

杀鸡给猴看?朱棣叹了口气。自己虽说镇守北平,然而北平政务由布政使把持,军队受都指挥使节制。自己依皇令领军士屯田,然而这些都不是自己指挥得了的队伍,手中唯一能用的是武功左队与右队的六千人马。且必须驻防在城郊。

皇上虽然明义上是令皇子镇守一方。其实实权还是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

“王爷,徐达长年驻守北平,这里多是我带出来的兵,今日照皇上旨意再次驻守北平,多少年了,也没见见我手下的兄弟。不知王爷是否有兴致,见识一番他们操练的成绩?”徐达似乎真的是在感叹昔年与军中弟兄同甘共苦的岁月。目光凝视着朱棣又充满了深意。

朱棣心中感动,想起远在南京对北平时时关注的父皇,又迟疑起来:“魏国公,皇上为何要派你驻守北平?朱棣实难消心头之之疑。”

“王爷,兵者,诡道也。虚实皆有之。徐达老暮,今后蒙元来袭,还全靠王爷领兵去抗敌。锦曦是我的掌珠,老臣不忍藏私罢了。”徐达清瞿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定,轻叹了口气道,“朝中老将所剩无几,说到底还是血浓于水啊!”

他这话说得极重了。一语双关,即说出皇上猜忌老臣,杀贬不留情。又道出朱棣若是前往北平驻军大营也无碍。毕竟皇上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掌了军权。

话已至此,朱棣便心领神会。徐达是让他不用想得太深,稀里糊涂就想借徐达任都指挥使时,把力量渗透进军队,将来以防万一。

而这个万一,若干年后朱棣回想起来,不得不佩服魏国公徐达的远见卓识,他被赞为智勇双全的开国第一功臣,名副其实。

父亲到来的欢乐并没有持续多久。

十七年三月,曹国公李文忠卒。李景隆袭曹国公爵位。

锦曦感觉十年之约,努力的不仅是燕王,李景隆也加紧了步伐,巩固着自己的势力。若是从前,她或许想不了太多。

然而几年的王妃历练,加之对朝廷政务的熟悉。锦曦不得不担心。唯一能安慰的是父亲的驻守与默认让朱棣放开手脚在暗中扩张着在北平的势力。

他一点点打造着自己的王国。夜半无人时,朱棣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锦曦,我再不要与你分开,也再不要让你过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有野心,我的野心也仅限于自保。”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自保。

然而,就在这年秋天,魏国公徐达突患背疽,微动身体都扯着心窝巨痛。燕王遍请名医也无法根除。

都指挥使府中。锦曦素衣襦服,亲手煎药侍奉床前。

看着父亲越来越差的脸色,锦曦突然就觉得好景不长。“父亲,师傅说这种背疽需要一种特殊的药引,他已前往云南山中寻找,病肯定会好的。您放宽心。”

徐达微喘着气点点头,他也相信道衍大师。看到锦曦熬红了双眼,接过药喝了道:“锦曦,爹没有看错燕王,他是人中龙凤,对你情深一片。就藩至今,连个侍妾都没有,还别说侧妃。也好在你争气,有了高炽,这又有了。不知道这次是男孙还是女孩。爹很开心。”

锦曦脸微微一红嗔道:“就算没有,他敢再娶,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徐达骇了一跳,又呵呵笑了起来,此时的锦曦还是当年那个娇憨柔弱的小丫头。笑起来扯着身上阵阵巨痛,他狠狠的喘了口气,努力忍着,不想锦曦担心。

“王妃,大公子来了!”侍从急急报道。

锦曦站起身来,四年多了,她还是头回见到大哥,高兴地站起身,扶父亲躺下:“我先去瞧瞧。”

“大哥!”

听到这声呼唤。徐辉祖背部僵硬起来,缓缓地回身。厅堂门口俏生生站着一个明丽的少妇。脸圆润依稀还能见着瘦削时的清丽,连身比甲勾勒出丰润的身形。

他有些恍惚,这个人是他娇小秀美,嚣张俏皮的小妹锦曦?

四年不见,徐辉祖气质更为沉稳。

见他站着没动,锦曦有点手足无措,轻轻抚摸着肚子道:“再过六个月,你又会有个侄子或是侄女了。”

一道惊喜掠过徐辉祖眼底。难怪锦曦显出丰满,她又有孩子了。看来燕王甚是宠她。他大步上前,握住锦曦肩好好端详了一番,小心的扶她坐下,责怪道:“怎么一脸疲惫不呆在府中?”

“父亲,病重!”一句话才说完,对父亲的担心当着大哥的面全宣泄出来。两行清泪从眼中涌出,锦曦忍不住哭了。

“知道,大哥是带了圣旨前来。皇上知道父亲命重,令我前来探望。”

锦曦一惊,她现在听到圣旨,听到皇令就心里发虚。忙拭干泪问道:“皇上说什么了?”

徐辉祖摇了摇头,好笑地看着她:“带我去见父亲吧,把圣旨传了,咱们兄妹俩再好好聚聚。”

兄妹二人来到房中,锦曦扶起父亲面南叩首谢恩。她心疼的想,人都下不来床了,还磕什么头?又怕被有心人瞧见传了出去,治大不敬之罪。

勉强礼毕。她顾着给父亲擦试痛出的冷汗。徐辉祖掏出皇上亲笔书信念道:“朕闻天德重病,甚为记挂,遣子辉祖代朕探望,也解天德思子之情。忆当年天德神勇,创下不世功业,盼康复再为大明建功立业。”

徐达老泪纵横感动得无以复加。连声道:“辉祖,你这就回京,代为父谢皇上大恩!”

“父亲!儿子多留几日侍奉您,锦曦有孕,不能太过劳累!”徐辉祖不同意马上回南京。

徐达眼一瞪:“锦曦也不许日日过府,这府中有大夫婢女侍从,你快马赶回南京代为父叩谢皇恩就是尽孝了!听见没有!”

徐辉祖无奈,见老父企盼地望着他,神情激动,叹了口气,嘱咐锦曦注意身子,立时回返南京。

徐辉祖前脚一走,徐达在锦曦腰部一瞟,也赶她回府。

房中渐渐安静下来。他想咳嗽,又不敢,一咳起来牵扯全身都痛。徐达侧卧在床上,想起那封书信,冷笑了一声,两滴浊泪从眼角溢出。

“再为大明建功立业?”徐达喃喃自语,自己多大岁数了?这几年死了多少人?七十多岁的太师李善长与已交好。全家七十余口全圈府中,还是待罪之身。自己曾是太子太保兼左相加封魏国公。还要建功立业,这功,这业,也到头了。

如果道衍大师能寻到治病药引,除了这病痛,能老死田园就是功德圆满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挣扎着起来,忍住病痛抖着手细细写下一本名册。直痛得手握不住笔,见名册写完无力的划下长长一道墨迹。这才满意的停下,小心的贴身藏了。

十八年春正月,洪武帝怜徐达病重,召其返回南京,以示皇恩浩荡。

锦曦挺着大肚子坚持为父亲送行。

朱棣拦不住,紧跟着她生怕有个意外。

几辆油壁车停在北平都使挥使府前,徐达整装待发。锦曦扶着朱棣的手下了马车,见天地肃杀,雪花乱飞,心中顿起不祥之感。

她几步快走到徐达躺卧的油壁车前几乎是哀求道:“父亲,锦曦求您,病这么重,从北平到南京,一路颠簸怎么受得了?不如回皇上无法动弹,来燕王府养病可好?”

徐达摆了摆手,锦曦的心意他明白,可是他却不得不回啊。“王爷,锦曦身子沉,这天阴冷风似刀子一样,赶紧让人扶她去歇息,我有话与你说。”

锦曦动也不动,徐达突然发火:“你这孩子,怎么像是我的女儿?不讲礼仪廉耻!爷们说话是你听得的吗?”

朱棣吓了一跳,赶紧劝慰锦曦:“回头一五一十全说与你听。”

锦曦叹了口气,泪眼蒙胧,转过身轻声说道:“父亲,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怕我要生孩子担惊受怕,锦曦不怪你呢。”

徐达心里一酸,锦曦怎么如此懂事!刚生下来就抱她上山寄养,真回到府中不过两年就嫁给燕王。这番自己回去,怕是再也见不着了。他毕竟大风大浪经过,是久经沙场之人,硬下了心肠看着锦曦搭着侍女的手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朱棣怕他担心,微笑着把锦曦自己生下朱高炽的事细细告诉了徐达。

“呵呵!好,不愧是我的女儿。”徐达间歇着笑着,被巨痛折磨得不住喘气。他伸手摸出那本名册郑重递给朱棣,“守卫北平四门中我的亲信,绝对忠诚之人。他日或许会有用处,你小心收好。孩子,锦曦就托付与你了。”

这声孩子自然的唤出。任朱棣再掩饰情绪,也激动起来,一道暖流冲击着四肢百骸,他缓缓在床上跪下,认真磕下头去:“岳父放心,朱棣早在佛前起誓,今生今世绝不辜负锦曦!您老保重!”

依大明律,见了亲王,不论公候,一律行跪礼。朱棣除了大婚时向徐达行礼,这是第一次对徐达磕头。

徐达没有阻止他,宽慰的笑了。

目送着车队缓缓起程。朱棣站在飞雪中一动不动,不多时肩头与风帽上已露了厚厚一层。他瞟了一眼,揭开风帽,刺骨寒风扑面袭来。嘴张开呵出一团白气,冷清的空气刺激得肺部发疼。

他丝毫不觉得冷,胸口那处名册却像块烙铁,烫热了他的心。

春天的脚步一天一天逼进。

“二月春风似剪刀。朱棣,若是真有这样的剪刀我就剪出各种青绿蔬菜满园子种上,肯定不错!”

“得了,还想着你的菜园子啊?什么时候我的王妃变成卖菜的大婶了?”朱棣忙完事情与锦曦在琴音水榭说笑。

他瞧着锦曦的肚子转开话题戏谑道:“这一次你总不成又是自己生吧?!”

“奶娘说,女人生孩子头胎最难,生过了,就好了。不信,我还是自己生,然后倒提起来,打他——”小屁屁的话还没说完,锦曦突然一阵心慌,拉着朱棣脸色变得苍白。

朱棣骇了一跳,伸手扶住她连声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要生了?不是还有一月吗?”

锦曦无力的摇了摇头:“朱棣,我心慌。”

靠在朱棣怀里,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里,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声。锦曦慢慢地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几分红润。她叹了口气摸着肚子说道:“这次肯定是个小子,而且肯定是个暴躁的小子。在肚子里就不安生,将来会不会和你一样呢?”

“好啊,高炽安静,我就想要一个和我一般喜欢打仗的小子,从小我就带着他去骑马射箭。高炽只知读书,不好玩。”朱棣放下心来,一心盘算着下个小子该怎么带大。

“王妃!不好了!”小紫踉跄着跑来。

每次看她这般惊慌,锦曦都会想起已经嫁了人的珍珠,微微一笑责道:“王爷在呢,何事如此惊慌?”

小紫口齿不清地比划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京中消息,魏国公……国公过世了。”

锦曦心口一抽,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嗡鸣声阵阵。看到朱棣惊慌失措在努力的喊着她,□一热,素白罗裙已染上了腥红颜色。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痛楚,黑暗。有热热的感觉从体内往外喷,似要流尽所有的热情和生命的感觉。

锦曦睁不开眼,在地狱和深渊的半空中挣扎。

嘈杂,混乱,还有有人在不停的摇晃她。

锦曦紧蹙娥眉,不想理睬。

“王爷!王妃再是昏迷就,就危险了。”稳婆见朱棣打死不出产房,王妃又昏迷着不醒,急得团团转。

朱棣满以为锦曦会武,身体好,没准儿这个孩子也就顺顺利利不知不觉生下来了。没想到锦曦居然会难产,还是早产。

“锦曦,醒一醒,”他摇晃着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眼睛几乎不敢往下面看。一盆盆端出的血水让他胆战心寒,直后悔为什么还让锦曦再生孩子。

“王爷,出血了!”侍女带着哭声喊到。

朱棣见锦曦脸色苍白,动也不动,一咬牙手已挥在她脸上,瞧着青瓷般细腻的脸上渐渐浮起几道红痕,想起当年在街头无意打了她一巴掌的情形,那种椎心的痛楚就在他心口起起落落的扎下。

他一闭眼,又一耳光打过去,厉声喝道:“谢非兰,本王打你,你难道不想报仇吗!实话告诉你,本王娶了你就是想折磨你,从来没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嚣张!”

“你……你”锦曦显然听到了,也感觉脸上热辣辣痛,努力发出了声音。

朱棣一喜,紧紧抱住她:“醒了,锦曦,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你打回来,你不管怎么打我都受着,我再不动你一根指头……啊!”

稳婆和众侍女正对燕王的怪异举动和露骨的话惊得愣住,转眼间又被朱棣的惨叫吓倒。

锦曦一醒,便感觉到巨大抽痛,正好朱棣凑过来,想也没想一口就狠狠咬在他肩上。

稳婆回过神来,惊喜的喊到:“看到头了!能出来,王妃,加把劲!”

锦曦所有的劲都用在了牙齿上。

朱棣将她搂得更紧,这下死闭了嘴再不吭一声。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扯出一个沾着血迹的婴儿。

锦曦浑身一松便倒了下去。朱棣跳起来拎过孩子对准他的屁股用力一拍,“哇!”婴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他肩头痛楚顿时为之一轻,抱了孩子给锦曦瞧:“是儿子,又是儿子!”

“你,你方才打我!”锦曦目光幽怨地瞧着朱棣。

朱棣结结巴巴看看儿子又瞧瞧锦曦。转身往身后一扫,屋子里的人稀里哗啦跪倒在地:“恭喜王爷,喜得贵子!”

朱棣威严的“嗯”了声,把儿子交给奶娘,低下头在锦曦耳边说:“你的嘴像喝过人血似的……知道在哪儿下的口么?”

锦曦生下孩子整个人就清醒了,见朱棣肩上已沁出血来,卟的笑了。闭上眼道:“好累!”

朱棣见她平安生下孩子,这才松了口气,蓦然想起魏国公,细看锦曦似乎还没精力想起这事,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泪水一点点在锦曦眼中聚集,不多时就形成两道水瀑。手伸出勾住了朱棣的衣袍:“陪着我,不要走!我不会哭,不会!”

她想起父亲过世的消息,心口痛得刀绞似的。知道自己不能哭不能伤了身子。就喘着气平复着心情。

“锦曦,我不走。”朱棣挥手斥退房中众人,不顾床上污秽躺在锦曦身旁,将她搂进了怀里。

血腥的感觉在室内弥漫。锦曦靠在朱棣的怀中就起了恨意。她恨皇上要病重的父亲一路颠簸回南京,恨皇上如此多疑,这些年都如履薄冰。

“你在发抖,锦曦!”朱棣抱得更紧。

“我恨他!我恨!”锦曦终于哭道。

她放声痛哭着,朱棣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没有劝她,也没有害怕她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他默默地选择守在她身边,让有力的双臂和温暖的胸给她最舒适的依靠。

从听到里面爆出第一声哭声起,尹白衣就警惕的四处转悠,喝令守卫不准任何人靠近永寿宫。

而燕十七也如朱棣一般沉默,站在寝殿门口。

里面放肆的哭声隔了层层帏帐从内窒到达殿门时已变成小声的呜咽。燕十七却听得分明。手紧紧的抱着长剑,星眸显出隐痛。

整整两天一夜,朱棣才浑身血污拉开了殿门,拍了拍下巴都冒出青胡茬同样在外守了两天一夜的燕十七笑了:“锦曦无事了。三保!”

三保从墙角旮旯跑出来,同样疲倦的脸色,眼里带着笑容:“恭喜王爷!”

“去,吩咐烧点热水侍候爷更衣,再唤小紫她们侍候王妃沐浴!”

“早备好了!”三保笑道。

朱棣走了几步,回头对燕十七笑道:“你也去梳洗一下。回头找你喝喜酒!”

“是,王爷!”

等朱棣走远,燕十七才回头往殿内张望了一眼,唤过侍卫嘱咐好了,这才离开永寿宫。

燕王初胜立军威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洪武二十三年。

空气中飘浮着雪白的杨絮,绵绵带来春日。

北平燕王府琴音水榭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穿着薄薄的春衫正靠着团椅锦垫上看书。神情倦怠,似没有把书看进去。只享受着阳光下看书的这份悠闲。

湖边传来嬉闹声,她微微侧过头去看。九岁的朱高炽与五岁的朱高熙正拿着一根树枝在玩水。

锦曦微微一笑,对小紫说:“不要让王爷知道了。”

“是,王妃。”小紫忍不住想笑。

王妃总是人前端庄,这会儿恐怕又想去逗两位小王爷玩了。

锦曦扯过一幅纱帕把脸一蒙。轻飘飘的从窗口跃了出去。无声无息地落在两个孩子身后的树上。

只听岸边树下朱高炽慢条斯理的道:“姜太公钓鱼便不用鱼钩,就是我手上这种柳树枝。二弟,你耐点心,定会有鱼上勾的。”

锦曦哑然失笑,心想,教朱高炽的师傅怕是要唤来好好问一番了,多半是个老学究。

朱高熙却哼了一声,不耐烦的把柳枝一扔:“大哥,我可不信这样也能钓上鱼来。瞧我的。”

说着竟挽高裤管下了水。

锦曦笑嘻嘻地看朱高熙如何捉鱼。若说朱高炽捉不到鱼,朱高熙也别想。

只见朱高熙站在水里从怀里掏出面饼往水里一撒。不多会儿竟有群鱼游过来争食。

锦曦正赞着朱高熙聪明,不料他见了鱼游往身边,竟伸出双手去捉。人扑通一声就掉了进去。

还没等锦曦跃过去,朱高炽已扑进水里,拉住的朱高熙。两个孩子挣扎着往岸上走。锦曦凝神细看,发现水浅,就坐在树上不动。

朱高炽瞬间的反应真快,让锦曦着实安慰。还好,他没有扔下弟弟独自跑开。

两个孩子浑身滴水地上了岸。

朱高熙哭丧着脸道:“大哥,让父王知道了,少得要挨板子。我昨儿才被打了五记!”

“别怕!就说,说我俩见娘亲身体不好,想捉鱼煮鱼汤给娘喝!”朱高炽的慌话张口就来。

锦曦气得笑了,正想跳下去教训他二人。却看到朱棣往水榭走来。她往树影里缩了缩,要是被朱棣看到她又跳上树,少不得又要说她乱动。

“你俩在干什么?!”朱棣已瞧到了儿子的狼狈,奇怪地问道。

“回父王,我们捉鱼给娘吃。不小心掉进水里了。”朱高熙大声回答道。

朱棣目光却看向朱高炽:“是么?不是贪玩?”

朱高炽吓得一抖,却硬声回答:“是真的,父王。太医说娘亲体弱,我们想喝鲜鱼汤比较好。而且,想亲自来捉鱼。”

朱棣眼睛转了转,吩咐燕九带他二人去换衣服。

锦曦本想偷偷溜走,却见朱棣望着太液池发怔。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坐着不动。

过了片刻,朱棣左右瞧瞧无人,竟脱了外裳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不多会儿冒出头来,手里竟握了一尾鲜鱼。

锦曦又好气又好笑,跃下树坐在他的衣裳上喊道:“王爷!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