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卫汛上次留下的红肿仍未消褪,她皮肤本来就娇嫩,卫沨平时都不怎么敢碰她,怕掌握不好力道,一碰便是一块红。除了在床榻上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经常把苏禧身上弄的都是红印子,可平常他对她是极其爱惜的。

苏禧盯着手腕,想起卫沨,鼻子忽然就酸了一酸。她眨眨眼,想把眼里的泪水眨去,正伤心时,似乎就听见外头传来什么声音。她以为是听雁与听鹤进来了,低头揉了揉眼睛,道:“不必进来伺候我了,我一会就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外面没有动静,她眼里蓄着泪,不想被丫鬟瞧见,便久久没有抬头。

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回应,苏禧以为刚才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去——

这一看,猛地顿住。

只见卫沨一袭玄青长袍立在四扇嵌百宝屏风跟前,许是外面太冷,裹挟着一身的寒气,人如玉树,长身玉立。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唇边弯着薄薄一层笑,嗓音低哑:“幼幼。”

苏禧生怕自己看错了,低头再次揉了揉眼睛,然而一抬眼,面前还是他。

她立即从榻上跳下来,鞋子也顾不得穿,光着脚丫子便飞快地扑进他的怀里。苏禧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卫沨的腰,刚才勉强憋回去的泪水一下子又流了出来,她把小脸埋进他的胸口,呜呜哽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以为,庭舟表哥…”

卫沨弯腰将她纳入怀中,搂着她小小的身子,脸贴着她柔嫩的脸颊,低声道:“幼幼,我好想你。”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安抚,“你想我了么?”

苏禧这回没有忸怩,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抱着他不肯撒手。

过了好一会,仍旧不见怀里的小姑娘有放手的意思。卫沨手臂托着她的小屁股,把她直接抱了起来。“乖,地上凉,我们有话去榻上说。”

坐到榻上,卫沨把苏禧面对面放到腿上,手掌包着她的小手,习惯性地婆娑。只是这一次,他刚碰到她的手,她便蹙起眉尖儿,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道:“疼。”

卫沨垂眸,看向她的手腕。便见玉雪般的皓腕上印着一大块淤痕,她手腕纤细,淤痕覆盖了一圈,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卫沨乌眸一冷,小心翼翼地婆娑她的皓腕,声音冷得仿佛能迅速结冰,“这是谁弄的?”

第98章 小猫小狗

不说还好,说起这个苏禧就委屈。

她今日见二哥苏祉的时候,只告诉了二哥袁氏母子设计谋害卫沨的事,并未说卫二爷卫汛对自己不敬的事。眼下卫沨问起,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卫汛。”说罢,她仰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我让李鸿给你带的话,你收到了吗?他们说你受伤掉进悬崖了,你哪里受伤了,是怎么回来的?”

她有一连串的问题,问完了又怕碰到卫沨的伤口,赶紧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卫沨面沉如水,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卫汛还对你做过什么?”

苏禧垂着睫毛,眼角挂着泪珠,低声道:“他说你不会回来了,他对我不需要遵守礼法…”

她想起之前卫汛两次对自己做的事,便心有余悸。她没想到卫汛竟这么大胆,自己仍是她的大嫂,别说卫沨的生死未知,便是卫沨真出了什么事,只要她没与卫沨和离,便永远都是他的大嫂,他竟然能在靖王府做出这种事情来?苏禧垂眸,小手紧紧地攒着卫沨的手掌,指头勾着他的,道:“你这次回来,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小模样可怜巴巴的,活像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卫沨将她整个儿揽进了怀里,心疼得想把她揉进身体里,他眼眸沉郁,深不可测,将所有惊涛骇浪都蕴藏其中。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许是不够,又找到她的粉唇深深地吻住她,卷入她口中,与她纠缠。

他两个月没有碰她,原本只是想亲一口聊藉相思,未料想最后竟有点收不住。卫沨听着苏禧细细绵绵的声音,扶着她腰肢的手臂越收越紧,吻了许久许久,他才粗喘着放开她,薄唇贴着她的唇瓣,与她耳鬓厮磨。

苏禧倒在他的怀中,只见勾着他胸前的衣襟,粉唇微张,小口小口地喘气儿。

她脑子晕乎乎的,心里却仿佛沁出了一丝丝蜜。脑子倒还算清醒,忽然想起她刚才问的问题卫沨几乎一个都没有回答,她咬了咬下唇,问道:“庭舟表哥…”

卫沨却忽然放开她,将她抱放在一旁,起身下榻。

苏禧不解,下意识直起身拽住他的袖子,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去哪?”

那模样,怎么说呢,越看越叫人心疼。

卫沨忽然就舍不得走了,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哄哄,抚平她所有的惊惶不安。他包住她的小手,垂眸凝睇她手腕上的一圈淤青,眼眸深邃,低声道:“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便会回来。”

苏禧却不肯松手,眼巴巴地瞅着他,“你要去做什么?”

卫沨缓缓婆娑她的手腕,仿佛抚摸什么珍宝一般。他道:“去为你出气。”

*

二房,瑞思居。

因着卫沨回来时没有通知任何人,是以晋王府除了云津斋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了。卫二爷卫汛正泰然地坐在椅子里喝茶,今日皇上派去寻找卫沨的人仍旧没有消息,这都过去七八天了,身受重伤又掉进悬崖,卫沨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卫汛唇边挂着一抹浅笑。没有卫沨,世子之位自然而然便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他被卫沨压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了。

卫汛只比卫沨小了一岁,自幼便被卫沨的名气压着。卫沨三岁能倒背千字文,五岁能成诗,七岁便被文学大儒称之为奇才,八岁被请封为晋王世子。而他身为侧妃袁氏之子,只能在背后看着卫沨才名远播,所有的赞赏美名都只附加在卫沨一人身上。

卫汛自认天资不差,却总比卫沨略输一筹。

所以他什么都不如他。

便是娶的妻子,也是这般天差地别。与苏禧的吴侬软语、温香软玉比起来,廖氏就根本不够看了。不过没关系。卫汛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只要他成为晋王后,这晋王府里最大的便是他,想要什么不能有?苏禧不过是一介妇人,反抗得了他么?

正想着,听见廊外传来什么声音。他不悦地问:“外面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

一个丫鬟仓皇进来,口齿不清道:“二、二爷…回,回来了…”

卫汛没有多想,“谁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卫沨一袭玄青长袍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腰上悬挂着一把佩剑,屋外寒风呼啸,他一身寒意,眉峰冷漠,目光落在一脸惊愣的卫汛身上,语无微澜道:“二弟,许久不见。”

卫汛直勾勾地望着他,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人是鬼,“你…你怎么回来的?”

卫沨朝着一步步卫汛走去,拇指压在腰间剑柄上,唇边溢出一抹清清冷冷的笑,“你说呢?”

卫汛后退两步,跌坐回八仙椅中,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不可能,你不是受了重伤,掉进悬崖么?”他迅速地将卫沨打量了一遍,就见他身上干干净净,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无。非但如此,步履沉稳,毫无异常。卫汛很快反应过来,“你没有受伤?”

卫沨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凭他们的本事,还不足以伤到我。”

卫汛盯着他,只觉得从脚底蹿上一股寒意。既然没有受伤,他却这么多天不回府,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不过是将计就计?卫汛头一次见识到卫沨的心机深沉,“你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苏禧…”

话未说完,便见卫沨抬脚,眼睛不眨地踢翻了他身下的椅子。

卫汛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正欲翻身而起,一抬头,却见卫沨已经抽出了腰间佩剑。剑刃倒映在他的眼中,泛着森森寒光。

“你…”卫汛来不及说话,便觉得寒光一闪,紧接着便被长剑穿透了胸膛。

卫沨一脚踩着椅子,俯身看他,面无表情,将手中的剑刃在他胸腔转了一圈。“不要让我从你听见她的名字。”

就见卫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只觉得从喉咙里溢出一口腥甜。他疼得表情狰狞,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故意笑了一笑,道:“只是个名字,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走的这几天,我对她做的事情可多了…”

卫沨眯了眯眼睛,脸色一沉再沉,毫无预兆地拔出卫汛胸口的长剑,朝着他胸口又重重刺入。

这次卫汛没有忍住,鲜血从口中溢出来。老实多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蜷起身子不断地抽搐。

屋里的廖氏洗完澡从净房出来,脸上带笑,正欲询问卫汛自己身上的衣服好不好看,便见卫汛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中,胸口上插着一支宝剑。她惊恐地停步,下一瞬尖叫出声:“救命啊,杀人了——”

*

二房瑞安居乱做一团,而云津斋,却是一片安逸。

苏禧等了半天等不到卫沨回来,生怕他一走又是好几天,披着月白色的披风,固执地站在廊下等他。他刚才临走时说是替自己出气,难不成他是找卫汛去了?

可卫汛不仅仅抓伤了自己,还企图谋害他的性命,这件事却是不能不计较的。不知道皇上那边的人有没有找到证据,千万不能便宜了卫汛和袁氏母子俩…

苏禧让听鹂去扫听瑞安居的动静。听鹂刚出门,便见卫沨从外面回来了,“世子爷。”

卫沨走到廊下,见苏禧冻得一张小脸发白,蹙了蹙眉,停在两步之外道:“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苏禧终于舒一口气,没注意到他的反常,主动上前抱住他道:“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在这里等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去找卫汛了吗?”

不等苏禧抱住他,卫沨便后退了一步。

苏禧手臂停在半空,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他,“庭舟表哥为什么不让我抱?”

若是换做以往,卫沨肯定会第一个抱住她的,眼下居然离得这么远,苏禧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

卫沨手上沾着血,衣裳上也溅了不少血滴,只不过因为他穿的是玄青色长袍,便是沾了血也看不出来。他嗓音低低的,瞧着月下精致剔透的小姑娘,像是哄她,“听话,我路上好几天没洗澡,怕弄脏了你。一会洗了澡再抱你。”

可是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对她又亲又抱的,怎么不说怕弄脏她了?

恰好一阵夜风袭来,风中挟来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苏禧怔忡片刻,大约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盯着卫沨看了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扑进他的怀里,纤臂紧紧地缠着他,很是大度道:“没关系,我不嫌你脏。”

*

这一边,寄安堂。

晋王妃袁氏刚刚得知卫汛遇刺的消息,赶忙披上外衣从榻上起来,匆匆忙忙地往二房瑞安居赶去。

晋王卫连坤今日歇在侧妃董氏哪里了,她原本就心气不顺,眼下听说卫汛又被卫沨刺伤了,脸色更是难看。卫沨怎么会回来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他的消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袁氏尚未想明白怎么回事,刚走出寄安堂的门,迎面便走来一个人。

正是卫沨身边的侍卫常鹄。

常鹄递给袁氏一个紫檀雕花的盒子,道:“世子爷命小人将这个送给王妃。”

卫沨送给她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袁氏狠狠瞪着常鹄,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还是将盒子接了过来。她冷着脸打开紫檀盒子,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脸色霎时白了——

就见染血的绸布上,放着两根血淋淋的拇指。

第99章 善恶有报

就听袁氏惊叫一声,脸色惨白地将手里的盒子扔了出去。她盯着地上的断指,双手颤抖,显然受惊不小。

她不敢相信卫沨竟然做得出这种事,卫汛是他的二弟,他竟然把卫汛的手…袁氏恼恨又惊恐地瞪着常鹄,想说一句什么,然而想着卫汛现在受的折磨,又顾不得那许多,凄怆地叫了一声“汛哥儿”便大步往二房瑞安居而去。

瑞安居灯火通明,乱糟糟的,老远便能听见廖氏的哭声。袁氏心里一紧,走得更快了。

到了屋里,见卫汛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脸白如纸,不仅手指头被削了下来,胸口也被刺透了两个血窟窿。廖氏就跪在他身边,一边哭,一边拿着帕子捂住他的伤口,试图给他止血。“二爷,你醒醒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千万别走…”

晋王妃袁氏看见她这样就来气,怒声道:“还不赶紧请大夫?在这哭什么哭?”

廖氏方才已经命丫鬟去请大夫了,只是周大夫尚未过来,她见卫汛伤势严重,不敢随意搬动,这才一直放任他躺在地上。眼下见袁氏进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扑过去哭道:“娘,世子杀人了,您要救救二爷啊…”

晋王妃袁氏瞧着她,心情复杂。卫沨对卫汛动手,她诚然生气,可真要追究起来,却是他们不占理的。谁知道卫沨这次回来,手里有没有捏着他们的证据?

不多时周大夫来了,一进门见到这般场景吓了一跳。赶忙命人将卫汛抬去床上,他定了定神,给卫汛止血上药。只不过卫汛伤得太过严重,两处伤口都颇深,不大好救。

周大夫忙得满头大汗,发现自己带来的止血药不够,又赶紧让药童回去拿药。

一刻钟后,总算是将卫汛的血给止住了。

周大夫看了一眼卫汛的断指,已经用纱布包扎好了,严重是不怎么严重,就是日后可能要成为废人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老夫已经尽力了,剩下便要看二爷自己的造化。倘若明日一早他能清醒,且身子不发热,那便是没有大碍了。倘若夜里高烧不退,那便将有性命之忧…”

廖氏一听这话,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晋王妃袁氏坐在床头,看着儿子一脸惨白,了无生气,便心疼得揪成了一团。她自然也听见了周中贤的话,赶紧让人把门窗都关起来,叫丫鬟们烧水煎药,时时刻刻都看护着卫汛,不敢让他有一丝发热的机会。

不多时,卫三爷卫泱听说了瑞安居的事,也匆匆地赶了过来。

卫泱进屋,见二哥卫汛身上缠着纱布,目光下移,落在卫汛裹着纱布的手上。纱布被血浸透了,那里明显少了一截东西。他瞳孔一缩,上前叫道:“二哥!”

瑞安居里里外外地忙活着,谁都不敢马虎。

饶是如此,到了夜里,卫汛还是浑身发起热来。

这厢侧妃董氏的院子里,不晓得是被人刻意拦住了还是怎么,晋王卫连坤和侧妃董氏并未得到消息,早早地熄灯歇下了。

*

云津斋。

“你…”

苏禧刚从浴池里爬出去,便被卫沨抓着脚踝拖了回去。她湿漉漉地坐在池子里,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睛澄澄澈澈,望着卫沨时有点羞恼又有点无辜,勾得人心痒难耐。她掩着胸口,想再次从浴池里站起来,因着衣裳都打湿了,贴着身体,半透明的布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偏生她爬上池壁的时候,背对着卫沨,翘臀扭动,因着池边湿滑,半天爬不上去。

卫沨原本就很长时间没碰她,自然受不了她这般勾人的小模样。他眼神幽暗,俯身向前,将她小小的身子压在池边,掌心贴着她柔软的腰肢,“不是说不嫌弃我么?怎么连跟我一起洗澡都不愿意,幼幼?”

苏禧动弹不得,后背贴着他灼热的胸膛,她有点羞怯,毕竟两个月没有见面,一见面便是要做那事…她摇摇头,认为卫沨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我不是…我没有说要跟你一起洗澡。你快点自己洗了,我有话跟你说…”

她说不嫌弃他,只是不嫌弃他身上沾着别人的血,才不是要跟他一起洗澡呢。

他自己都说在路上奔波了好几天,肯定没洗过澡,也没换过衣服,脏得要命。

苏禧扁扁嘴,放软声音,好商好量道:“庭舟表哥,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卫沨咬着她的小耳珠,几乎不必想便回答了她的话,他大掌往上,揉着她的绵软,“你不是叫我日后都不走了吗?幼幼,我以后都陪着你,疼爱你,如何?”

他的暗示这么明显,苏禧当然不会以为是单纯的陪着自己。她想起刚成亲那阵儿,自己连床都下不来的惨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你别总想着这些,我有正经事跟你说的…唔,卫沨…”

卫沨将一指探入她的口中,搅动,打散了她接下来的话。

以前苏禧听旁人说过一句话,小别胜新婚。当时她对这句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眼下自己切身体会了一回,总算是明白了。卫沨像是要把这两个月积攒的都招呼到她身上,她根本承受不住,嫩白藕臂缠着他的脖子,长睫毛一颤一颤的,带着稚嫩的哭腔:“好了吧…”

卫沨含住她嗫嗫嚅嚅的小嘴。傻姑娘,怎么可能好了,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卫世子这一个澡足足洗了两个时辰,外面的丫鬟不敢催,就是生怕水凉了,不停地去隔壁耳房添柴烧水。净房的浴池与耳房是相通的,有一个地灶,往里面添柴,便能保证这边浴池的水是热的。

事后,天边渐渐泛起一抹蟹壳青,马上就要天亮了,里头的动静才总算停了。

雪晴、雪竹领着另外两个丫鬟进净房清扫,就见池边溅了一地的水,世子夫人的月白色苏绣缠枝莲纹衣裳皱巴巴地扔在一旁,像是垫过什么似的,凌乱不堪。雪晴与雪竹不敢多看,低头默默地收拾了一切。

苏禧被卫沨抱到内室床上,他拿巾子给她擦了身子,又替她系上一件肚兜儿。她浑身都没有力气,绵绵软软的,水汪汪的杏眼瞅着他,只能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明显是敢怒不敢言。苏禧不敢再招惹他,刚才自己越是反抗,他便越是强势,她根本吃不消。眼下倒是学聪明了,老老实实、乖乖顺顺地缩在他怀里,既不反抗也不挣扎。当然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根本没力气挣扎。

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他竟然能两个时辰…苏禧气鼓鼓地撑起腮帮子,方才想跟卫沨说的话这会儿都忘了。都怪他。

卫沨弯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故意吓唬,“还不睡觉,是不是想再来一次?”

果然,苏禧惊恐地睁圆了杏眼,扇子似的睫毛扑扇扑扇,然后赶紧唰地闭上了。

*

苏禧本来有一肚子话问卫沨,比如他身上没有受伤,却为何好几天都不回来;比如他这些天做什么去了;比如他究竟对卫汛做了什么…可是被他这么一折腾,哪里还记得自己要问什么,一闭眼便睡到了次日清晨。

云津斋风平浪静,寄安堂可是炸开了锅。

卫二爷卫汛仍未醒来,且高烧不退,晋王妃袁氏和廖氏闹到了晋王卫连坤跟前。晋王卫连坤这才知道卫沨回来了,一大早便把卫沨叫去了寄安堂。苏禧原本不想去的,她腰酸腿软,站都站不起来,但是又怕袁氏搬弄是非,还是换了衣裳,跟着卫沨一块去了寄安堂。

尚未走到跟前,便听里面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哭声。

廖氏的最为明显:“爹,您要为二爷做主啊…”

晋王卫连坤已经从她们口中晓得了怎么回事,听到卫沨断了卫汛的两根拇指时,脸色沉了一沉。眼下见卫沨和苏禧走进屋里,怒声道:“逆子,还不快跪下。”

卫沨握着苏禧的手,神色淡然,道:“不知孩儿做错了什么,让父亲如此动怒?”

晋王卫连坤重重地一拍桌子,“你还有脸问,你二弟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问卫沨是如何脱险,又是如何回来的,一上来便质问他为何伤了卫汛。苏禧想起卫沨失踪时也是如此,晋王不关心他安危,只关心有没有人继承世子之位。这般冷漠,苏禧委实看不过去,忍不住想出声,却被卫沨握了握手心,制止住了。

那边晋王妃袁氏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自从薛王妃不在后,我将沨哥儿视如己出,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未料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反过来害了我的汛哥儿…”

廖氏也跟着哭,“爹昨日没有看见,二爷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剑…”

苏禧这才知道昨日卫沨对卫汛做了什么。

她小脸绷得严严肃肃,却不觉得卫沨做得过分了。像卫汛那样的人,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卫沨面色不变,等袁氏和廖氏哭完了以后,方道:“父亲这便动怒了,若是知道王妃与二弟的打算,岂不更要气昏了头么?”

晋王卫连坤看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卫沨冷冷淡淡地看了晋王妃袁氏一眼。袁氏差点跳起来,道:“你胡说什么?”

卫沨收回视线,对屋外的李鸿与常鹄道:“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李鸿和常鹄将两名穿黑色的男子提了进来。那两人均受了伤,跪在地上。

袁氏看清两人的面貌后,脸色一白,方才盛气凌人的姿态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那两名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晚行刺过卫沨的人。

卫沨道:“我在青州为何遇刺,父亲不妨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晋王卫连坤看向俩人。那俩人一路被李鸿和常鹄折磨,身上的骨气早就没了,不必晋王发问,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从卫汛要求他们做事,到刺杀卫沨,再到后来拿了卫汛的好处,答应远走高飞,事无巨细。

晋王卫连坤越听脸色越难看,看向袁氏,“他们说的是真的?”

袁氏连连摇头,拒不承认:“王爷别听他们胡说…妾身怎么会做这种事…”

说着看向卫沨,指责道:“沨哥儿,你为了洗脱自己的杀害胞弟的罪名,竟然反过来污蔑我们。你算计的真好!”

这才是真正的贼喊捉贼。苏禧抿紧粉唇,看向另一旁坐着的卫三爷卫泱,当初是他来向自己通风报信的,倘若他能站出来作证,那袁氏一定就会无话可说了。

卫泱接触到苏禧的视线,晓得她在求自己出面。可是他一想到二哥昨日受伤的模样,便迟疑了,踟蹰许久,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苏禧目露失望。

卫沨倒也不着急,淡淡道:“是不是污蔑,王妃不必急着定论。”

说着,又让李鸿呈递上一样东西。

晋王卫连坤打开盒子看了看,里头是一个布偶做的小人,上头写着生辰八字。晋王脸色一变,那生辰八字正是他自己的,至于那字迹…正是晋王妃袁氏的。

卫沨道:“这是昨日我命人从王妃房中搜出来的,至于王妃为何会做这个东西,父亲不如亲自问问。”

袁氏一脸惊惶,不晓得卫沨是怎么找出来的这个东西,她试图辩解:“王爷,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