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南平人,骨子里就是不愿意承认他们现在是大晋的百姓,也不会遵从于大晋,更别说二十年前的那些南平官员,他们更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归顺,而王国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大晋的安稳。”纪灏顿了顿,“臣以为,王国公没有做错什么。”

“德王觉得王国公纵火杀人,并无过错。”

纪灏的神情显得很恭敬,但说出来的话,就是那意思:“皇上,愿意归顺的才算是大晋的子民,才受我们律法的保护,那南平的相国谢岐,带头反抗,不愿归顺,他们和当初与我大晋打仗的那些士兵有什么分别,对待这些士兵,不服者,难道不该杀?”

在他们看来道理很简单,南平是已经被大晋攻打下来的,有遗留下来的大臣,愿意归顺的归顺,不愿意归顺的就直接处决,要不然呢,还留着供着不成,王国公的做法何错之有,和他们耗了一年多的功夫用来劝说,未果后才动了手,这已经足够有耐心了,既然他们不愿意归顺,自然是要用手段,逼迫也好,处死也罢,都是一种立威手段,给大晋和先帝立威,又有何错之有?

纪凛点了点头:“不过王国公并没有按着先帝的吩咐去做这些事,他逼迫那些官员签下请愿书,自请成为贱民。”

纪灏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神情还是端着:“皇上,王国公有按先帝吩咐的去做这些事,只因为那些人并不听劝,不愿意归顺,之后王国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大晋,试想,能在南平担以重臣,必定是聪明之人,他若来了阜阳城,心中还不是真心实意的归顺大晋,这朝堂可还能安稳?”

纪灏问的是皇上,看的却是别的官员,朝后看了圈后,其中有不少官员开始点头,纪灏继而道:“这些南平的官员,文官武将皆有,若是让他们渗透到官场中来,其后果的严重性又有谁敢想?王国公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做出那些决策,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必定是不能留做隐患,王国公所做,并无过错。”

这是第二次提到王国公并无过错。

纪凛也是耐性十足:“违背先帝旨意,一意孤行纵火烧死那些官员,事后还隐瞒实情,不据实禀报,德王还觉得他并无过错,数百条人命死在大火中,若不肯尊从的是谢岐等人,那这余下的人岂不无辜,先帝主张礼贤,王国公欺君犯上,已是死罪。”

“王国公欺君一事,臣认为有待商榷,依先帝的英明,无需王国公禀报,对南平的情况也是掌控清楚的,当时留在那儿的除了王国公之外,还有率军驻守淇河的霍将军,也会随时禀报南平的情况给先帝,王国公不可能将此事隐瞒住,先帝之所以没有对他呈递的奏折说什么,应该是默认了王国公的做法。”

此言一出,后头赞同的人更多了,谁敢说先帝不英明?英明的先帝自然不会被蒙在鼓里,而在知情的情况下都没有揭穿王国公,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了么,先帝觉得王国公做的对。

德王说完这些后没有继续往下说了,纪凛看着德王,神情未有所动。

二哥,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知道他对南平的事非查不可,便是要拿这件事来造势,他要治王国公的罪,二哥偏要保他,保的方式也足够直白,将王国公逼迫威胁纵火的事形容成了全是为了大晋着想,他王国公是大晋的臣子,一切利益的出发点都是从大晋出发,为了大晋百姓谋取利益,所以,他这么做没有错,不仅没错,还应该嘉奖才是,若非当年那么干脆的一把火烧了,如今那些人要还留着,指不定要起什么祸端。

加上他纪凛是南平公主所生,身上流淌了一半南平王室的血脉,在这样的情况他还要对王国公定罪的话,他就是在斩杀功臣,维护南平,那就是对大晋有二心。

当皇帝的对自己的天下和子民有了二心,那这皇帝算称职么。

不过有件事德王所料也没错,南平那些官员将士还活着的话,的确不会这么太平,这不正是因为他们还活着,祁风才有机会在崇山林中救下皇上,才能入宫禀明真相。

朝堂上陷入了一阵细碎声中,大臣们讨论的都是德王刚刚所说的话,有些人不赞同,有些人赞同,之前站出来说话的杨大人他们对德王的赞同还要更明显一些,比卫老国公还要年迈的钟大学士站了出来:“皇上,德王所言便是臣刚才所意,并不能因为这些事将王国公收监,他所做也是为了大晋太平,并非是恶意针对那些人,大晋与南平打了五年,两地民不聊生,这些官员若是配合些也就罢了,他们当初的行径就是想再挑事端,这怎能容忍。”

正当有些人点头时,站在白侯爷身旁的沈侯爷站了出来反驳:“照大学士您这么说,我等为人臣子的,办事都无需禀明圣上,自己觉得对就可以去做,事后再说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晋?”

“就是说啊,我这身为武将的,难不成还能擅自做主。”周将军也道,说的还挺直白,“钟大学士,我要是一声不吭拆了你家的墙,再告诉你拆了好,不挡风,你这是谢我还是怪我?”

钟大学士反应慢,半响才指着周将军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你这不是一样的意思么,王国公纵火一事可是先帝下的命令?先帝爱贤,是想让谢岐归顺,那王国公是怎么做的,违抗命令擅自做主,在军令中这么做可是要砍头的!”

周将军难得抓到了重点,不管是不是有人授意,他说的话总是没错,德王说先帝是知情的?那又如何证明,眼前的证据就是先帝让王国公劝,王国公反而动手杀人,不管初衷是什么,违抗命令是一条罪,欺君是另一条罪,所谓的将功补过也不过是口头之言,谁能证明那些南平官员活着就一定会惹出祸端来,杀了人自然是要污蔑的,否则如何让自己这杀人动机成立,显得这么的理所当然。

钟大学士瞪着周将军:“莽夫之言,若是他们真这么容易被劝服,怎么会有五年的仗,他们根本无心归顺,周将军在打仗的时候,一念之仁就很可能的导致你全军覆没,抓来的俘虏不从,是不是该处决?难不成你还要放虎归山不成!”

周将军神情一滞,回答不上来了,这话听着好像也没错,南平亡国,被抓的都是俘虏,俘虏不从自然是要处决。

“大学士,俘虏不从,那也由不得小将做主处决。”这时荣昌侯站了出来,替周将军接了这话,“私自做主,处决后还不如实禀报,按着军令,钟大学士觉得该如何处置?”

就不和你抓王国公这件事做的对还是错,也不抓南平这些官员该不该死,就说他违抗圣明没有据实以报,这该怎么论罪?能随便就这么算了?不收监难道放回家去?皇上也没说到底怎么处置,一个收监就让他们急成了这样:“莫不是当年的事,钟大学士也是知情的?”

一大顶帽子跟着扣到了钟大学士的头上,帮着隐瞒实情知情不报,那这罪也不轻啊。

钟大学士一把年纪,战斗力也是不俗,沉声呵斥:“莫须有!你怎知王国公没有事先禀报给先皇!”

荣昌侯笑了笑,他是不知道啊,但你也不能乱讲啊,拿一个没有实证的事来打证据确凿的,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两方争执不下,皇上不开口,李福公公也没有喊肃静,就这么让他们吵着,荣昌候这个人,以前沉默寡言的都不爱说话,朝堂上不点名就不做声,如今一张嘴,堪称是沈老侯爷手底下教出来的,说的话很是不好听。

渐渐的,两方人明显的区分了开来,明眼人瞧着,这不就是支持德王爷和皇上。

想的到的即刻生了退意,这件事就该装死,哪边都别站。

但到底是有人看不下去,卫老国公脸色微凝:“皇上,王国公忠君之心毋庸置疑,为官数年,功绩无数,都是为了百姓,臣以为,单是这件事论罪,不妥,再者,大晋和南平积怨已久,皇上若是在这件事上执意要审王国公,恐怕难以服众。”

纪凛脸色一黯,可算是说出来了,他这个混着一半南平人血的皇帝,就该杀光所有南平人,才叫皇帝,才能够服众,才算是在这些文武百官面前表了对大晋的忠心,要不然可就是有了二心,向着南平,再严重些,可不就是要将大晋的国号改成南平了。

这就是二哥给他出的难题。

熟知他会怎么选,等着他自己踩进去。

……

“倘若王国公犯的罪不止如此呢。”

就这时,有些喧杂的殿外传来了声音,因为是女子说话,所以很快便吸引了站在后面那些官员们的注意,一扭头,发现是皇后娘娘,纷纷下跪行礼。

他们这一跪,前面吵的正热闹的大学士他们也发现了皇后,赶忙跟着下跪行礼,大殿上倏地安静了下来。

纪凛眼底闪过一抹意外,微抬了下身子,沈嫣已经走进来了。

红莺和木槿守在殿外没有跟进来,看那人数,似乎还押着人。

头一回这么近的距离看皇后娘娘,站在后头几个年纪很轻的官员还是有些看呆了,何谓母仪天下,皇后娘娘这容貌气度,果真是不凡。

沈嫣一路走到了前面,福身行礼:“臣妾冒昧前来闯了这朝堂,还望皇上恕罪。”

纪凛神情没有松下来,可看她的眼神明显是不一样的,带着温柔:“无妨。”

得了皇上的话后,沈嫣转过身,看卫老国公,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十分的温和:“卫国公,您说王国公罪不至此,不应如此定罪,正好,本宫也查到了一些事,卫国公您在朝中德高望重,就请您来评评理。”

皇后娘娘人美心善,腹中还怀着皇嗣,如今四个多月的身孕已然显怀,更有母性了,再加上她这么浅笑着看卫老国公,一句德高望重就先将他个捧高了,哪里能绷着脸呢,便恭敬的行了个鞠礼:“臣不敢当,皇后娘娘请讲。”

纪灏的视线跟着大臣们一起落在了沈嫣身上,脸上不掩赏识,即便是这样的场合她都能落落大方的掌控住,有些气度,是与生俱来的。

“二十一年前,南平战败后,先帝带着南平公主回阜阳城,封了妃子后深受先帝宠爱,在隔年春时怀上了子嗣,之后消息传回南平。对于那边的百姓而言,本是值得庆贺的事,王国公却用南平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来要挟那些被俘虏的官员。”

这件事是唯一没有在殿内提起来过的,皇上没提,卫老国公他们也没提,或许是不知,或许是有意避过这个可能冠上“想谋害皇嗣”罪名的事,眼下皇后娘娘说起来,卫老国公这把年纪,也不好对皇后摆脸色,更得忌讳她怀着身孕不能够惊动,遂沉声道:“王国公不会如此。”

“卫老相信王国公不会,本宫原以为也不会,先帝在时子嗣并不多,大臣们都盼着皇家能多多开枝散叶,谁也不会拿南平公主腹中的孩子去要挟,可就是出乎我们的预料,本宫查到,在南平公主怀有身孕时,曾数次收到从南平来的密信,由人直接送入宫给南平公主,说的都是关于那些关押在南平王宫中俘虏官员的事,每每看到那些信后,南平公主总是会身子不适,有两回,甚至还见了血,险些小产。”

卫老国公脸色微变:“这些书信可能证实是谁写的?”

“自然是能,本宫查到一个旧时在南平公主身边侍奉的宫人,在南平公主被打入冷宫后,这个宫人被遣出宫了。恰好,她的手上还留了一封当时的书信,卫老国公若是不信,倒可以差人对比一下这字迹,看一看究竟是谁送过来的。”

“收到这些密信后公主为何不禀明先帝。”

沈嫣笑了:“这本宫就不知了,王国公能拿公主和皇嗣来要挟那些俘虏官员,自然也能拿这些官员的性命来要挟公主,可怜她身在宫中无依无靠,更是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每每收到这些密信,都会哀伤几日,身子骨自然也容易受损。”

皇后能到朝堂来说的,想必是确有这样的书信,卫老国公是没想到这一出,莫说他了,别人也想不到皇后娘娘在查南平公主的事,王国公当时人在南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手也没法伸这么长啊。

可偏偏,人家就是往宫里伸手了。

卫老国公的语气松了些:“皇后娘娘,这些是您查到的事?”若只有这些,那还好办,毕竟皇上安然无恙生下来了。

“不止。”沈嫣从袖中抽出一张方子递给卫老国公,“您看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药方,卫老国公不是大夫,也看不懂这些药组合起来到底是为何用,便问沈嫣这是什么,沈嫣指了指其中的红花道:“卫老国公可知怀有身孕的人服用添了红花的药,会怎么样?”

这下不止是卫老国公,杨大人他们的脸色也变了,沈嫣看着他们:“王国公见这些密信没能刺激的南平公主小产,便在先帝将南平公主打入冷宫之后,趁着冷宫中看管有疏漏,公主身边照料的人也不多,千里迢迢从南平送信到阜阳,让人在公主的汤药中动手脚,这个在汤药中动手脚的人原是内务府当差的人,在那期间使了银子混到太医院中打下手,伺机在煎好的药里参了红花,人本宫也带来了,就在外面。”

换做任何一宫的主子,在太医院中都没这么好下手,像是沈嫣的药,都是红莺跟着亲自去配,配好后要么亲自煎,或者是带回永和宫煎煮,中间不会经手第二个人,但那时南平公主被打入冷宫,先帝不重视,底下的人都跟着忽视,太医院中就算是有人监管也不上心,恰好是给了下手的机会。

“也是公主幸运,她因心中挂念南平,害喜严重,时常是吃什么吐什么,端过来的汤药别说是喝下去,闻都闻不得,身旁伺候的宫人就帮她偷偷倒了,这才顺利生下了皇子。”

随后沈嫣又添了自话:“那红花汤药下了整整两个月,换做是别人,十个八个孩子都弄没了。”

众人听着,有些都要冒冷汗了,忙想着平日里有没有与王国公交往甚密的事。

卫老国公他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王国公是在南平战败的三年后才被召回,那时南平公主生下的六皇子已经一岁多了,母子俩都住在冷宫中,不受先帝待见。

可王国公心中有鬼,他之前刺激过南平公主这么多回,如今那些官员将士都死了,没的可威胁,万一有一天先皇再念起她来,她完全可以凭借儿子再走出冷宫,到那时,她一定会报复自己。

皇子他是不敢下手的,下毒这些事太明显也不好做,于是,王国公故技重施,拿了南平百姓和六皇子的性命做要挟,要南平公主在冷宫中自尽。

在六皇子三岁那年,原本在冷宫养孩子养的好好的南平公主,毫无征兆的,自缢身亡了。

朝堂内的氛围是死寂一片,当初关于六皇子生母自缢身亡的说法,说她被打入冷宫后郁郁寡欢,加上思念南平家乡,在得知那些官员在王宫自缢后,生下六皇子养到三岁后,想不开也跟着自尽了。

可皇后的这番话,却是在说皇上生母的死事出有因,其实是被逼迫的。

沈嫣看着卫老国公,询问的口气:“卫老,王国公威胁逼迫南平公主致死,谋害皇上生母,您说,这罪多大?”

沈嫣脸上始终是噙着抹笑意,看起来是极好相处的,又是极好的脾气,可说出来的话震慑力比之前还要大,卫老国公要怎么说,谋害妃子罪名已经足够大了,现在谋害的还是皇上生母,害的皇上小小年纪没了母亲,那般坎坷的过了这么些年,他要如何再说得出口王国公无过。

而看众人的反应,王国公后头做的那些事,还真没人知道。

皇后娘娘的出现,皇上没想到,卫老国公他们也没想到,不过在卫老国公心里,总是率先认为,这件事或许也是皇上安排的,在这最后关头揭发这件事,着实打了一把他们的老脸。

王国公做的这些事,拿多少功去抵他这过都不够,前面那些事可以说忠君爱国,那后头那些呢,委实扯不上什么大义来,就是为了怕被揭穿,想要杀人灭口。

谋害皇上生母的罪名,大到牵连了国公府上下,最后要怎么判,还真就只能看皇上的决定。

但不论怎么判,王国公是肯定活不成了,当年六皇子没登基也就罢了,如今六皇子登基为皇,这事儿必定是要追究到底。

卫老国公朝德王那儿看了眼,随后扶着拐杖,跪了下来。

众人跟着纷纷下跪。

……

早朝过后,沈嫣手头上的证据交到刑部,很快常大人再审了王国公。

具体审讯过程不知,到了傍晚,常大人入宫了一趟向皇上禀报了审讯结果,也就是当天夜里,家家户户忙着祭灶时,王国公府来了十几个侍卫,拿着刑部的搜查令,要彻查王国公府上下。

原先王国公下牢狱的事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这一搜,街坊邻里的都瞧见了,传开来也很快,等到了第二天,阜阳城中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刑部对王国公的处置也下的很快,绞刑。

一个月后执行。

这时距离年三十已经没几日了,阜阳城中新年的气氛很是浓郁,大雪压垮了城外的一些民房,官府那儿急救的也迅速,这并没有影响到百姓过年的心情,大街小巷中满是鞭炮声。

待天色暗下来时这热闹依旧是没有停止,下着雪的天,街上的铺子打了灯,门外摆着的果脯架上还有不少孩子围着,手里捏着一两个钱的,就会买点尝尝,买不起的眼巴巴望着,盼着掌柜的发善心,能送两个给他们。

这时的宫中也很热闹,内务府中发着一年到头的赏钱,还有各宫赏下来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各司拿到的还都不一样,司苑局那儿,灵珠怀里揣了好些零食,都是她拿赏钱去别人那里换来的,捧着这些零食,冒着雪,灵珠匆匆往永和宫方向赶去。

在路上每每遇到人了都要打个招呼,新年嘛,图了高兴和吉利,灵珠跑到永和宫外头的园子后,将怀里揣着的零食放到了雪地里,抬起头看高墙,不一会儿,上面出现了两团子白。

一大一小的蹦下来,小的要比大的粘人许多,看到灵珠后也十分的熟络,喵喵叫着,往她身上靠。

灵珠笑眯眯抹了抹它们,从锦袋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鱼干:“你可真聪明,这就猜着我藏了吃的。”

大宝矜持些,吃了一条后吧鱼干都让给了小宝,坐在那儿看着灵珠,圆溜溜着眼睛,像是会说话。

灵珠坐到了它对面,托腮看着它叹了口气:“过年了,我有点想阿爹阿娘了。”

大宝歪了歪脑袋,灵珠揉了揉它:“南平可不会下雪,山里更不会,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厚实的衣裳,我和祁风出来一年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说罢,灵珠鼓着腮帮子:“宫里规矩可真多,我都不能偷偷出去和祁风一起过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大宝抬起爪子搭在了她的手上,灵珠轻轻掂了掂,语气轻了许多,还泛着心疼:“这些天内务府里总是在说王国公的事,说他逼迫公主自尽,害的皇上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皇上好可怜,公主也很可怜。”

“你知道么,要是大晋不欺负我们,如今公主肯定还好好活着,我在阿爹的书房里看到过公主的画像,她长的很美,阿爹说公主是南平最善良的人了,不过阿娘总因为这事儿和阿爹置气,说阿爹心里还惦念着公主。”灵珠轻点了点大宝的鼻子,“你可要保护好皇后娘娘哦。”

大宝喵了声,灵珠抬起头望向宫外的方向,有人放烟火,远远的在天空绽放,好看极了。

灵珠在那儿坐了会儿,天色更暗了,她爬上墙头望了望,发现皇上还没来永和宫,原本还想等会儿的,但她已经出来很久,要是嬷嬷找不到她,回去之后肯定要挨骂。

“我走了啊。”灵珠将它们抱到怀里揉了揉,抱起余下那些零食,朝着内务府的方向回去。

这时乾清宫中,流云来禀,杨大人去刑部大牢探望了王国公。

王家人因为受了牵连,如今都关在府中不得外出,王国公被关的这几日,杨大人是第一个去看他的。

绞刑的日子选在一个月后,是纪凛有意为之的,他要看看,还有谁会去牢里探望。

流云禀报完后就退下了,纪凛起身,让李福摆驾去永和宫。

一刻钟后,纪凛到了永和宫外,两个宫女正在添换外面的灯笼,见皇上进来,忙跪下行礼。

一路往里走,小径上的灯笼都换了新的,灯光柔和了几分,映衬出了些暖意来。

已经得知皇上要过来的沈嫣,站在门口迎他。

沈嫣穿了身浅粉色的宫装,衬的她整个人越发柔软,她正笑盈盈望着他,隆起的腹部被披风遮掩,微露了一些,她同孩子一起在等他。

“外面冷。”纪凛牵住她的手,见手有些凉,“怎么出来都不带袖套。”

“一会儿的功夫。”沈嫣不觉得冷,只是在外面,双手是暴露在空气里的,吹着风有些凉也不要紧,“玳儿刚煮好疙瘩面。”

任何时候他过来,厨房这儿的膳食都是刚煮好的,纪凛知道她是在等自己过来一道用膳,拉着她进屋后,双手捧了她的手暖了会儿:“下次在屋里等就好。”

“方太医说了,不能久坐。”沈嫣将茶递给他,“我也是刚出去的。”

这些事儿上他说不过她,正好木槿将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疙瘩面,还有几道小菜和点心,她这儿的晚膳素来都是简单易消食的,玳儿做的小菜又很容易下饭,不一会儿碗就空了。

出了三个月后沈嫣的胃口好了很多,但在吃食她还是克制的不错,只见肚子吹起来,人倒是没怎么胖,吃了面前的小半碗后喝了些汤,撤下去后,见时辰还早,沈嫣陪他下了一盘棋。

沈嫣的棋艺不算差,但远说不上精通,陪皇上下棋,要是认真些,她输起来十分的快,只是每每与她下棋,纪凛心思都不会在这些棋子上,说着便提到了前几日朝堂的事,因为这几天忙碌,来永和宫时她都睡下了,纪凛也没机会好好问她。

“母妃的事,你花了很多功夫去查。”

“我在永和宫又出不去,都是别人查的,说起来的确是花了他们不少功夫。”沈嫣笑了笑,放下一子,“我那大当铺里的掌柜是个有本事的人,认识的朋友也多,当初还是打了个赌才将人给坑下的,他也是守信用的人,明知我这赌约是故意要诈他的,还是如约留下来给我做掌柜。”

说的轻描淡写,但要查这么多年前的事,即便是她不出宫,花下去的精力也很大,但这么多天下来她从没有透露过,就连那天的早朝,他其实也是预料之外。

“最初是怕查不到,毕竟只是怀疑,觉得母妃不会丢下皇上您不管,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自皇上登基后,王国公太过于反常,所以我就想查一查之前的事。”当初伺候过公主的宫人,还有冷宫中那几个嬷嬷,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所以查了有半个多月才查清楚。

沈嫣曾想过,南平公主那样善良的人,即便是对子民有愧疚,也不忍心抛下自己年仅三岁的孩子,她应该很清楚她的离开会对自己的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若真是狠毒的人,她不会什么消息都不给皇上留下,仅是留下了护身符给他,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大成人。

“母妃的事,我没想到。”纪凛的棋子落的很慢,心中混杂着太多的情绪,更多的,是她带给自己的感动。

他知道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这一段时间来她知道他在为南平的事烦恼,除了安抚他宽心一些外,怕他烦心,她嫌少问及这些事。

大殿之上,她为他扭转了乾坤。

“皇上不是想不到,只是还没想到罢了。”沈嫣笑着,其实她能想到那些,也是记起当初太后娘娘说过的那句话。

太后说王国公他们针对皇上是心虚,她才想到应该查一查南平公主的事,虽说王国公一个在外驻守的官员不太可能插手宫里的事,但许多事也说不准。

这一查,是将南平公主当年自缢身亡的原因给查出来了。

她也想要保护他。

第104章

内屋中安静了会儿, 纪凛望着她,眼底动容。

想要开口说什么,纪凛却觉得那些感人肺腑的话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他不止一次的庆幸过。

若说出生, 天底下哪有比投生皇家更幸运的,生下来就是最尊贵的, 高人一等;享锦衣玉食,受人跪拜, 这是平民百姓做梦都到不了的高度。

但纪凛从未觉得这么觉得, 直到遇见了她。

与他而言, 投生皇家不是幸运,她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皇上,您输了。”

轻吟的声音传到了耳中, 纪凛回了神,沈嫣手里一枚棋子落了下去,正好阻绝了他的路,将他的黑子团团围住, 抬起头,她正冲着他盈盈笑着,小胜后的愉悦尽写在她的脸上。

纪凛跟着她一起笑了, 将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篓中,声音慢慢:“愿赌服输,你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沈嫣喝了一口枣茶,笑着建议, “不如再来一盘。”

“再来一盘是好,不过赢的归赢的,输了归输的算。”纪凛依了她的意思,将棋子都捡回去了,慢悠悠补充了一句,“不可以抵消。”

偏偏沈嫣记性好,这就想起了前些天另一场合中他说的话,脸颊不争气的红了几分,纪凛将棋子都摆好,放下一枚黑子,看着她道:“元宵灯会的奖赏你也还没要。”

沈嫣拿起一枚白子放下,轻哼:“那就算在一块儿欠着。”

纪凛点点头:“也好,不过我记性不好,赢了的还是得尽快兑了。”

话里有话,接下来的他的攻势猛了很多,他要一认真,沈嫣肯定是会输给他,这不,才不到刚才一半的时间,沈嫣就被围剿了,她嗔着他,故意的。

纪凛给了个她适才那样的愉悦表情,笑着道:“嫣嫣,你输了。”

木槿将棋盘撤下去后,沈嫣假装镇定:“皇上想要什么。”

“朕也没想好。”纪凛朝她靠去,背靠着窗框,让她到怀里来,把玩着那缕垂下来的青丝,“再过会儿应该能想到了。”

过会儿可就要就寝了。

沈嫣无耻不过他,按住了他的手后,将话题拉回了之前的:“皇上准备如何处置王家。”

“处以绞刑后,长子卸任查办,次子降职,至于王府尹,让他在南平多留几年。”

处置了王国公,长子受牵连,次子降职,这判的算轻了,若是将王家一门全部遣出阜阳城去,这也不为过,再要说,这件事中还有王府尹的功劳,皇上是看在他的份上才饶过与这件事无关的人。

幸好阿诗和王世均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我听闻有大臣启奏,请求将母妃的陵墓迁到皇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