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景文的确有个请求,不知道陛下能否应允。”田景文忽而笑了。

“只要不是文渊,田兄请尽管说。”萧可微笑着说。

“刚巧,在下就是想请陛下应允,不要再拿儿时的情谊再拘着文渊了,让他来去自由可好?偶尔得闲的时候,来看看陛下,把酒言欢,岂不是一桩美事?”田景文目光犀利地盯着萧可说。

萧可不由得一震,冷笑说:“田兄何出此言?难道文渊在你面前抱怨什么了不成?”

田景文诚恳地说:“文渊虽然狡黠聪颖,但却不懂朝中机变之势,你让他入朝为官,稍有不慎,便会成了他人倾轧的牺牲品。你看你只不过才刚对文渊恩宠有加,便有无数人嫉妒陷害,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陛下莫要等到酿成恶果才知道后悔。”

萧可沉默了片刻,笑着说:“多谢田兄提点。田兄放心,今后不会有人再有这个机会。”

田景文愣了一下,忍住气说:“陛下这是何苦呢?你有满朝的文武大臣,更有后宫无数的佳丽,文渊既无治国定邦之才,也无赏心悦目之貌,何不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呢?”

萧可冷冷地说:“田兄,文渊从来没有说过他不愿意呆在我的身边,你不要再危言耸听。”

“陛下,你可是掌握着大衍人的生杀大权,若要一个人死,哪有人能活过明天,文渊怎么敢对你说?”田景文的语声咄咄逼人。

萧可沉默片刻,淡淡地说:“田兄,我敬你是个人物,也不想恶语相向,只是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文渊他是我的人,就算他不喜欢在我身边,我也会让他喜欢上的,所以,田兄,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田景文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拂袖而去。

萧可袖下的手捏得紧紧的,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耐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方文渊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消失了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什么?他真的如田景文所说的,不愿意呆在自己身边吗?所有的疑问慢慢爬上心头,慢慢地啃噬着他的心…

方文渊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来以后只觉得肚子咕咕乱叫,不由得站了起来,推开寝宫的门,没走几步,便看见萧可在前面的书房看书。李公公一见他就迎了上来,笑着说:“方公子怎么起来了,赶紧坐下好好歇歇。”

方文渊不免有些羞赧:“李公公,都是我扫了大家的兴,只不过手臂伤了而已,不妨事。”

萧可哼了一声:“叫你习武强身,你就会偷懒,不然怎么会连一支箭都躲不过,还要别人救。”

被萧可这么一说,方文渊顿时想起田景文来:“景文呢?你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异国人擅入皇家猎场,按律当斩!”萧可冷冷地说。

虽然明白萧可是在开玩笑,方文渊还是忍不住吓白了脸:“陛下,都是我的错,景文为人不拘小节,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吧?”

萧可不语,努了努嘴:“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方文渊的心里七上八下,勉强吃完点东西,可是看着那黑乎乎的药就不肯下嘴了。“陛下,这药太烫了,我拿回去喝。”

萧可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又递回给了他。

方文渊不干了,无赖地说:“太苦了,不想喝。”

萧可无奈,叹了一口气,招招手,一旁的宫女端上来一叠芝麻糕。“乖,先吃药,吃完吃这个。”萧可柔声说。

方文渊眼睛一亮,伸手想去拿,被萧可一把拍掉,他只好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地把药灌了下去。

萧可拿起一块糕,掰出一小块,塞进他的嘴里,取笑说:“还是这样怕苦,你一个人孤身在外也这样?”

方文渊觉得有些异样,却一时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吃了几口,忽然恍然大悟,哪有皇上给臣子喂东西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你还是有些王八之气的嘛,咳咳,你这样调戏文渊是想要干什么!

谢谢雨悦妹子扔的地雷,第一个啊第一个,好开心啊~~

第 17 章

方文渊再也不肯吃萧可喂的芝麻糕,也坚持不肯在他的床上休息,萧可无奈,只好让李公公陪他回自己的屋里去。刚走出殿门,只见杨名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走了过来,在方文渊面前停住了,盯着他手臂上的箭伤看了一会儿,恨恨地说:“那个小王爷可真不是东西。”

方文渊看着他的后背,心里懊恼:“杨大人,都是我的错,让你受了杖责。”

杨名安慰说:“我皮糙肉厚,没事,陛下已经手下留情了。”

“杨大人,你等着,我朋友有上好的伤药,我去问他要一点。”方文渊忽然想了起来,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只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争执声,“哐啷”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打在地上碎了。

不一会儿,田景文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瞅着杨名,扔过来一个小包,杨名伸手去接,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小包也掉在了地上。

田景文嘲笑说:“杨大人,怎么连个东西都接不住?”

杨名哼了一声:“田公子,何必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好,哪日你伤好了,我们来切磋切磋。”

“好!”杨名应了一声,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小包,正要往里走,田景文又说:“那药膏可是价值千金,阁下如若不用,请完璧归赵。”

杨名诧异地掂了掂,笑着说:“田公子乃大楚世家,居然会这么小气?方公子送我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不要呢?”

田景文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屋里,还没坐下,便见李公公紧跟着走了进来,亲切地说:“田公子,陛下说了,你是来自大楚的贵宾,不能让你住在这种房间里,请随我去东头的贵宾殿。”

田景文摇头说:“不必了,我在这里…”

李公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田公子,你不要为难奴才啊,事关两国的邦交,礼部吴侍郎即刻就要来拜会公子,还将在行宫中设晚宴款待公子,你在这里不方便啊。”

田景文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公公,轻哼了一声:“陛下真是深思熟虑,景文受之有愧。”

说完,田景文走到方文渊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文渊,你再也不可心存侥幸了,你的陛下,决不是你所能蒙蔽的。”

方文渊一凛,欲言又止,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萧可带着太医进来了,盯着太医帮方文渊换药。太医调好药膏,备好纱布,让方文渊脱去外衣。方文渊心里咯噔一下,说:“冯太医,这衣服早就破了,你就直接把衣袖剪了吧,脱上脱下的倒是麻烦。”

冯太医怔了一下,说:“方公子,这,这…”

方文渊鼻尖渗出了汗珠,求救似的看向萧可。萧可笑吟吟地看了一会儿,说:“冯太医,朕来吧,你回去歇着吧。”

冯太医连忙摇头:“陛下,这全是血,有碍观瞻,万万不可。”

“这换药朕难道还不会嘛,冯太医放心,包管比你那小徒弟包得好,不会砸了你的招牌。”萧可笑着说。

冯太医还想再说,一旁的李公公接到萧可的眼色,立刻拥着他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方文渊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袖,颇有些窘迫,张嘴说:“陛下,把剪子给我,我自己来。”

萧可哼了一声,问:“还是想剪衣袖,不想脱衣服?”

方文渊的耳根发热,强自镇定:“我,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萧可神情自若地拿起剪子,小心地把他带血的衣袖剪了下来,露出了雪白的手臂,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心神一荡。

“陛下!陛下!”

方文渊的叫声传来,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又羞又窘的方文渊,低声说:“文渊,这里没人,叫我小可。”

方文渊怔了一下:“臣惶恐,臣不敢逾越。”

“我想听,我好久没听见你叫我小可了。”

萧可的语声轻柔,仿佛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方文渊不由得恍惚了起来,低声叫道:“小可…”

萧可心里大喜,凝视着他的眼睛,笑着说:“以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叫我小可,我喜欢听。”

说着,他手起刀落,把匆忙包扎的纱布剪了开来,伤口已经凝血了,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血淋淋的,方文渊忍不住“嘶”了一声。

“痛吗?”萧可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心疼地问。

“怎么会不痛…你…倒是被射上一箭试试。”方文渊吸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萧可咬紧牙关,飞快地清除了血渍,敷上药膏,缠好纱布,恨声说:“这个萧靖,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方文渊笑着说:“陛下,我和他素无仇怨,想来一定是箭偏了方向,你训斥他一顿也就是了。”

萧可摆摆手:“此事我会处理,你不用记挂在心。”

方文渊一想到那血气方刚的少年,不由得心里恻然,还想求情,却见萧可忽然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文渊,我这么辛苦帮你包扎,你赏我些什么?”

方文渊愕然等着他瞬间放大的脸,半晌才说:“陛下,我能有什么可以赏你?”

萧可古怪地一笑,飞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文渊你真香,我忍不住了。”

方文渊吓得从椅子上一个趔趄差点滚了下来,语声都变调了:“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萧可若无其事地说:“我很好啊,你大惊小怪地干什么?”

方文渊后退了几步,警惕地说:“陛下,臣不是你那些嫔妃。”

萧可笑嘻嘻地说:“文渊你是不是吃醋了?”

方文渊恍然大悟:“陛下,你是不是又想捉弄臣?不要再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戏了。”

萧可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敛起了笑容:“文渊,我说了,以后不在朝堂上,你叫我小可,你要再叫错,我就要罚你。”

“你罚我什么?”方文渊愣愣地问。

萧可沉着脸踱了几步,忽然凑到他的耳边促狭地一笑:“罚你来亲我一下。”说着,看着方文渊瞬间变色的脸,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方文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萧可的背影傻了很久。他思来想去,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却百思不得其解萧可为什么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想去找田景文商量商量,身后却一直跟着几个尾巴,说是陛下严令一定要贴身护卫,违令者斩。

翌日,萧可照例过来帮他换药,方文渊只觉得如坐针毡,偷偷看了他几眼,吞吞吐吐地说:“陛下,哦不,小可,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萧可看起来有点遗憾:“文渊,你偶尔叫错了不打紧,我喜欢罚你。”

方文渊满脸通红,讨饶说:“小可,你饶了我吧,别再捉弄我了。”

萧可轻哼了一声:“饶了你?没这么便宜。”

“我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改就是。”方文渊提心吊胆地问。

“我等你自己想起来。”萧可若无其事地收了药箱,兴致勃勃地说,“走,我们去外面逛逛。”

行宫外十分热闹,昨日围猎后闹出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的,没想到今天萧可心情十分愉悦,叫大家把昨日的猎物都拿出来,晚上弄个烧烤大会,不够的今日各家再去猎场里打。

这下随从的武将和王孙公子兴致高涨,争相想在萧可面前露一手,带着各自的家仆,在大坪上忙乎得不得了。

萧可兴致勃勃喊人牵来了自己的汗血宝马,想去行宫旁的竹海散心。方文渊一见顿时松了一口气,恭谨地说:“陛下,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萧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七上八下起来。“文渊,谁说朕要一个人去了?”

方文渊愕然:“没有啊,不是有这么多侍卫陪着陛下一起去吗?”

“朕就想你陪着一起去。”萧可微微一笑。

“臣手伤了,拉不住马缰,让臣跟在陛下的宝马后面走路,陛下一定不忍心吧?”方文渊小心翼翼地说。

萧可沉思了片刻,展颜一笑:“文渊所言甚是,那朕就牺牲一下,勉强答应和你共乘一骑吧。”

方文渊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严词拒绝:“陛下,这于礼不合,臣不敢逾越,臣先告退了。”

说着,他一转身就想走。只可惜萧可的声音阴森森地在身后响了起来:“文渊,你是要自己上来,还是要人把你抓住了抬上来?”

方文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哆哆嗦嗦地说:“陛下,你…你这是在威胁臣吗?”

萧可没有说话,傲然抬起下巴,朝他伸出了手,方文渊左看右看,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他钻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的小可,噗哈哈哈,文渊,你就躺倒任调戏吧~~~

又抽了,再发一遍!!

第 18 章

方文渊被迫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萧可的马,坐在他的前面,这马背上仿佛长了刺一般,戳得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山间小路崎岖,纵然是汗血宝马也有些颠簸,方文渊浑身僵硬地挺直后背,小心翼翼地和萧可保持着距离,不一会儿就浑身酸痛起来。

萧可叹了一口气,冲着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们会意,放慢了马速。

“文渊,我给你打了一只狐狸,叫人给你制件狐裘,天冷了可以穿。”萧可把头凑到方文渊的耳后,低声说道。

方文渊浑身一紧,死死地盯着萧可的手,胡乱地点了点头,忍了半天,终于说:“陛下,你离我远些,我觉着好热。”

萧可哼了一声,单手搂住了他的腰,炽热的气息在他的脖颈间流窜着,顿时,方文渊的耳后起了红潮。“文渊,你叫错了,过来亲我一下。”

方文渊吓了一跳,又羞又恼:“小可,我没有答应过,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你不肯?那我先记着,晚上的时候问你连本带利讨回来。”萧可笑嘻嘻地说,“你的腰好细,我喜欢。”

这话带着明显的调笑味儿,方文渊只当作没听见。

不一会儿,竹海到了,这一片竹海方圆数十亩,入鼻便是竹叶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翠竹苍劲挺拔,骑在马上,仿佛轻舟荡漾在竹的海洋之中;微风吹来,竹叶簌簌作响,俨如这世上最优美动听的乐曲。

萧可搂着方文渊一带,翻身下马,方文渊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萧可也不恼,只是脸带微笑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小可,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方文渊心里暗暗叫苦。

“我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而已。”萧可漫不经心地说,从竹竿上摘了一片竹叶,半含在唇边,呜呜地吹了起来。

方文渊不免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曾经的那个寂寞的少年,看到他走近时那一脸惊喜的笑容。他定了定神,笑着问:“什么事情?”

“人生苦短,何不纵情行乐?”萧可促狭地看着他。

方文渊瞪大了眼睛,惊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可…可我…是…男的…”

“哦?”萧可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就算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也可成为一段佳话。”

“小可…你疯了!你是明君,一代明君!祖父知道了,会把我杀了的!”半晌之后,方文渊大叫起来,抓着小可的胸口,哆哆嗦嗦地说,“太上皇要是知道了,也会杀了你的!你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那就杀吧,正好我们一起做个同命鸳鸯。”萧可满不在乎地说。

“你胡说八道什么!”方文渊捂住了他的嘴巴。

萧可深情款款地看着他,问:“怎么,文渊,你不愿意和我生死与共吗?”

“我…我当然愿意!”方文渊脱口而出,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阵慌乱,“不对…小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你的臣子,当然愿意为你而死。”

萧可的笑容渐渐地敛了起来,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方文渊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刚才的回答没什么大错,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萧可身旁,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不喜欢和我出来?”萧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不是,臣喜欢和陛下出来,但君臣之间,还是要有礼仪,免得招人非议。”方文渊说。

萧可凝视着他,缓缓地说:“文渊,你告诉我,你真的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萧可的声音仿佛含着无尽的诱惑,仿佛只要方文渊一点头,两个人就能永远地天长地久,没有任何的阻挠。方文渊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就在这一刹那,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鸟的哀鸣,想来是被围猎的人射中了,一头栽了下来。

方文渊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恭谨地说:“臣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喜欢,但男女之情易变,君臣之情才能长久,臣愿一世都做陛下的臣子,永远陪伴陛下。”

萧可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仰天长笑起来。半晌,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文渊,和你开个玩笑,走,烧烤大会想必就要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大坪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一堆堆篝火燃烧起来,为夜色平添了几分娇媚。方文渊想借口手痛回去休息,却仍然被萧可强迫留在了他的身边。

各家烤的野味流水一样地送到了萧可的面前,萧可兴致勃勃地每样拿了一份,又放到了方文渊的面前。

方文渊在别人艳慕的眼光中,硬着头皮谢了恩,看着这些食物发呆。萧可凑了过来,笑着说:“文渊莫不是手伤着了,不能自己吃?那朕来喂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