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咎顿时有了点印象。初入女真都城时,大齐士兵捉了不少俘虏,他当时看到有几个士兵在调戏一个小姑娘,便出言阻止了,后来听人提起说那是个什么公主,他当时也没留意。现在看来,应该是她了。

纪无咎与她没什么话好说,便随口说了一句,“嗯,你的汉话说得不错。”

索拉被他一夸,脸有些红,“我…从小便仰慕中原文化。”

纪无咎心想,关我什么事。

他不知道,这索拉自是有另一番计较。索拉虽年纪不大,但很聪颖。阿尔哈图兵败的消息传开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此番命运大概会有些艰难了,现在听说了父亲之死,她便更加确定了这一猜测。一个人从枝头的凤凰到落毛的公鸡,也不过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她现在沦为阶下囚,因有几分姿色,怕是要被赏了人亵玩。与其遭尽j□j,倒不如早日觅得一个靠山。虽依然是地位低下,以色事人,但总比…强。她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这个吴将军一表人才,人品也不错,且并不见沉溺女色,想来家中的姬妾应该也不多。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便起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带着这个心思,再看吴将军,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目光也不知不觉地总是随着他转。

今日见他独自一人在此,索拉觉得机会来了。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以前身为公主时也有许多追求者,父亲手下的好多勇士都对她有爱慕之意,不过那些勇士总共加起来,也没吴将军生得好看。中原男人三妻四妾很常见,索拉心想,凭着自己这张脸蛋,主动向吴将军提一提,再把姿态放得低一些,他想必也会答应。

于是索拉勇敢地走了上来。

“吴将军英雄盖世,身边必不会少了红颜知己。”索拉笑吟吟地抬头看纪无咎。

红颜不少,知己么…只有一个。只不过…这关你什么事?纪无咎奇怪地看着索拉。

“吴将军无需多想,索拉只是随口一问。若是将军觉得唐突,索拉在这里给您陪不是了。”说着,又是盈盈一拜。

“无妨,你有事吗?”

索拉本想和吴将军先联络一下感情,然而此人面冷,不爱说话,她身为俘虏,也不常有接近他的机会。再说了,他们眼看着就要去京城,她怕再拖着就来不及了…于是她不再多想,一头扎进纪无咎怀中,紧紧抱着他。

纪无咎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登时愣了。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索拉说道,“吴将军,索拉仰慕您已久,日夜盼着有朝一日能跟着您。我知道,索拉蒲柳之姿,配不上将军的俊采丰神,我愿今生为婢,只图给您叠被铺床,扫榻添香,也就知足了。”

纪无咎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她投怀送抱了。他扶着她的肩膀想推开她,然而这小姑娘力道竟然很大,牢牢地抱着他的腰。

纪无咎只好加重力道,还未成功,却突然发现叶蓁蓁正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瞪眼看着他们。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这个情况要怎么解释?

偏索拉并未发现异常,还在喋喋不休,越说越娇羞,还把头埋在他怀中蹭了蹭。

虽离得远,纪无咎也觉出叶蓁蓁的脸色黑掉了。情急之下,纪无咎来不及多想,干脆双手一举,高声喊道:“蓁蓁救我!”

索拉:“…”

叶蓁蓁:“…”

63、同心 ...

纪无咎厚着脸皮保持着那个宣示无辜的姿势,直到叶蓁蓁走上来,把还在愣神的索拉一把扯开。

看着叶蓁蓁的神色不善,纪无咎虽脸上装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心里头却可耻地小小得意了一下。看看,我老婆多在乎我。

索拉也有些无辜,更有些莫名其妙,我跟吴将军这讨论男女问题呢,你…谁呀!还有,一个大男人,对女人动手动脚的,一点风度都没有!

叶蓁蓁横着眉毛,手一抬,举起军中士兵标配的钢刀,用刀柄轻轻点了一下索拉的胸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再敢接近他,要你狗命。”

不愧是我老婆,吃醋都这么可爱。纪无咎看得津津有味,目光渐渐染上一丝温柔。

索拉脸色一变,强撑着笑脸说道,“甄将军真是说笑了,索拉只是仰慕吴将军,并无恶意。”

叶蓁蓁抱刀冷笑,“仰慕他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这人说话真不中听,索拉心想。

我老婆说话越来越中听了,纪无咎心想。

索拉这时候连笑脸也装不下去了,哼了一声答道,“我自然知道我不配亲近吴将军,只是,我能不能亲近吴将军,可是由吴将军说了算,”她说着,故意看了一眼纪无咎,“吴将军又不是你的人,似乎不必听从你的吩咐。”言外之意是我和吴将军的男女之情你管什么闲事。这话就有点挑拨的意思了,倘若面对交情普通的两个人,她这样说再合适不过。

叶蓁蓁凤眼微眯,正思索要怎么反驳。纪无咎听索拉如此说,却有些不高兴。他不等叶蓁蓁回答,先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对索拉说道,“你这话说得不妥当,”他低头看了一眼叶蓁蓁,见她粉面微微寒霜,眼神很是犀利,他便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蓁蓁, “我本来就是她的人。”

索拉一瞬间有点懵,俩大男人…嗯?

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纪无咎在索拉先是疑惑继而恍然继而震惊继而扼腕失落…的表情中,牵起叶蓁蓁的手,转身离开了。

叶蓁蓁一路低头沉默不语。纪无咎发现自己挺不厚道的,叶蓁蓁越是为这件事生气,他似乎越是…开心?

其实,叶蓁蓁心情不好,并不只因为此事。他们明天就要回京城了,回去就意味着纪无咎又有好多女人了,那么他和她…叶蓁蓁一想到纪无咎和别的女子亲热这种事情,就浑身都不舒服。如果可能,她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回去。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他是皇帝,他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三千水只饮一瓢,可以适合这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却独独不适合他纪无咎。

怎么办?

叶蓁蓁不知道。让纪无咎不去临幸别的女人显见的不现实,可是让他和别人亲热完再爬上她的床,她光是想想就接受不了。

要么,就是一切回到原点。但是她现在对纪无咎似乎不像从前那样讨厌,让她拒他于千里,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她又怎么甘心?

想来想去,叶蓁蓁越想越惆怅。恰巧今日又遇到纪无咎和索拉在那里拉拉扯扯,这个画面就仿佛明火扔进火药桶,点燃了她连日来的担忧。

两人回至营房时,叶蓁蓁脸色无半丝好转,反而更加黑了几分。纪无咎只当她还在吃醋,便拉着她坐在床上,笑道,“小醋坛子,还生气呢?我与那个索拉,真的并无关系。”

你与她没有关系,可是与你有关系的女人太多了。叶蓁蓁不快地想。

纪无咎又柔声劝哄道,“都说了,我是你的。”

你今天是我的,明天就不知道是谁的了。想到这里,叶蓁蓁心里突然就升起那么一股悲怆。这个男人,只有今天,才全部属于她,过了今天,两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纪无咎轻轻挑起叶蓁蓁的下巴,笑看着她,“你让我如何我便如何,只别生气了,可好?”

叶蓁蓁捉着他胸前衣襟,向自己这边一拉,他便顺着这股力道向前探,两人一时相距不过咫尺。

纪无咎眼角眉梢挂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春暖花开,又似艳阳高照。他看进蓁蓁的眼睛里,轻声叹息道,“蓁蓁,你想做什么?”

叶蓁蓁用行动回答了他。她主动吻住了他。

感受着唇间软糯湿润的触感,纪无咎的心暖得几乎要化掉。他扶着叶蓁蓁的腰,引诱她加深这个吻。唇舌交缠间,叶蓁蓁的吻显得有些急切。她似乎不甘心自下而上的仰吻,渐渐地跪在了床上,捧着纪无咎的脸,低头认真而迫切地亲吻着。

纪无咎仰头承受着叶蓁蓁的索吻。他的蓁蓁需要他。这个想法让纪无咎的心脏跳得更快,血液更加热了起来。

叶蓁蓁吻着吻着,双唇移开,爬向他的脸侧耳后。她学着他亲她的样子,含住他的耳垂,轻咬慢舔,纪无咎微微张着嘴,喘息着,幽黑的眸子早已化为春潭,漾着别样的水光与柔情。原来耳朵被亲吻是这样的感觉,似是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撩拨,麻痒的感觉从耳际蔓向脸颊,进而顺着脖子直达胸腔肺腑,在心尖儿上缭绕不停,说不出的舒服,却又说不出的渴望。

“蓁蓁…”纪无咎轻轻扣着叶蓁蓁的头,催促她。

叶蓁蓁大概是听懂了。她放开他的耳朵,嘴唇顺着脖子向下滑,停在他的喉前,香舌一卷,卷着他的喉结用力地吸舔。

纪无咎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他舒服地眯着眼睛,平日英挺的俊眉此时早已低垂下来,似是佛前虔诚的信徒一般。他舒服得舌尖儿直打颤,却也渴望得嗓子眼儿直冒火。他的喘息越来越剧烈,不停地低声唤着,“蓁蓁,蓁蓁…”

叶蓁蓁的嘴唇继续下移,停在他的锁骨处。他的锁骨形状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好看,叶蓁蓁十分喜欢。此时含着他的锁骨轻轻啮咬着,流连着不肯离去。

纪无咎一边喘息着享受这一切,一边解开了两人的衣服,脱去外衣。纪无咎向后一仰,躺在床上,拉着叶蓁蓁俯在他身上,“蓁蓁,来…”

叶蓁蓁便放开他的锁骨。她的手在他胸前慢慢地划着,偶尔不轻不重地按一按,或是轻轻捏一捏他的两粒红豆,玩儿得不亦乐乎。

纪无咎被她折磨得快要疯了,“蓁蓁,你亲一亲,亲一亲它…”

叶蓁蓁十分听话地低下头,轻轻吻了其中一粒红豆,感受着它似乎有些变化,她又含住它,吸了几下,再用舌尖舔/弄。

“!!!”纪无咎的喘息都带了丝丝颤音儿。

他的蓁蓁,他的蓁蓁在床上竟然还能如此妖孽。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教过她这些。这些日子在床事上,多是他主动,她最多是享受,却没料到,一旦她掌握了主动权,只几下挑逗,竟然就能把男人折磨得欲/仙/欲/死,当真是…天赋异禀…

叶蓁蓁倒是没想过挑逗不挑逗的问题。她只是想亲遍纪无咎身上的每一处,这个人,是她是,至少今夜,是属于她的。

接下来,叶蓁蓁就一步步地实现她的想法。她吻他的肩膀,吻他的后背,吻他笔直修长的腿,吻他柔韧有力的腰,吻他健美的腹部…

纪无咎被她挑拨得□早已挺立坚硬,胀痛得几乎要炸开,偏偏她总是要避开那个地方,在他身上每一寸肌肤抚摸亲吻。

“蓁蓁,”纪无咎的嗓音暗哑得带了一层沙沙的质感,“蓁蓁,你坐上来好不好。”

叶蓁蓁抬头,认真地看他,“你是我的。”

“对,我是你的,”纪无咎仰头低喘,似是一条渴水的鱼儿,他低眉顺目地看着她,蛊惑诱哄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哀求,“我是你的,所以你坐上来,把它吃进去可好?”

叶蓁蓁点了点头。

纪无咎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合二为一,这样的画面太过刺激,激得他心潮澎湃,血气上涌。胸中那炙热鼓胀的充实感几乎要破开胸膛直冲而上,又似乎要顺着颈上血管流向眼窝,在眼窝处蒸出酸酸热热的水汽来。他的眼角因此挂上了潮红点点,像是用细细的毛笔轻轻点上了淡粉色的珍珠粉,又似是一池春水上漂浮着片片花瓣。叶蓁蓁看着眼前这样魅惑的画面,目光迷乱。

身体上的快乐与心理上充盈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使纪无咎几乎要疯狂。这样的蓁蓁,美艳,热情,妩媚,动人,这样的女人,是他的,是只属于他的…

“蓁蓁,动一动。”纪无咎扶着叶蓁蓁的腰,哄劝道。

叶蓁蓁早已被身体里那种充实的快乐弄得有点迷糊,听他如此说,便胡乱动了起来。纪无咎一边低声引导着她,一边挺腰配合她,室内一时响起一波波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

次日一早,纪无咎先醒来,满足地看着怀中沉睡的人。他回忆起昨日香艳的一夜,心口隐隐又有些发烫。昨晚叶蓁蓁热情得不像样,像是一只吃人的妖精一般,缠着他做了好几次,后来她甚至亮出了一口的小白牙,在他身上到处咬,咬完之后,心满意足地看着那许多的牙印。

直到她累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浑身香汗淋漓,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两人才罢休。纪无咎不是没见过吃醋的女人,但是吃醋吃得如此可爱又可口,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撩起叶蓁蓁的一把黑发,放在手中把玩,低头看着她沉沉的睡颜,不知怎的,就想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诗句。

说起来,身为夫妻,他们大婚那日好像没有结发?

这么想着,纪无咎一手抓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想和叶蓁蓁的头发一起打个同心结。

身为皇帝,纪无咎会的技能很多,但其中绝不包括打同心结。这种东西他只听过没见过,本以为很简单,只是玩儿着玩儿着就越打越乱。折腾到最后,结是打出来了,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同心结。两人的头发都很长,纪无咎又兜来绕去地弄了半天,现在看来,躺在手中的很像是一块被烤得炭黑的大土豆。

这时,叶蓁蓁突然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纪无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顺便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

叶蓁蓁跟个睡美人一样,被他亲得睁开了眼睛。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好饿。”昨天两人回来就滚到床上,后来也错过了晚饭,一晚上又耗费了相当多的精力,现在肚子是空空如也。

纪无咎以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看进她的眼睛里,笑道,“饿?昨晚没喂饱你吗?”

叶蓁蓁不接口他的打趣,坐起身想穿衣服。然而刚坐起一半,头皮上突然传来一阵抻痛。两人之间一拉,方才被纪无咎打的那个结,此时顿时收紧,土豆也小了一圈。

叶蓁蓁:“???”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纪无咎没给她解释,埋头开始解那个奇妙的结。

可惜打起来容易解起来难,结本来就是乱打的,方才一拉,更乱了,所以此时解起来相当费劲。纪无咎解了半天,竟未成功,后来叶蓁蓁也加入战斗,俩人都不是巧手,于这种事情上就显得笨手笨脚了。

纪无咎:“…”

叶蓁蓁:“…”

这时,外面传来王有才的声音,“吴将军?吴将军您起床了吗?”王有才现在学乖了,早上想伺候帝后起床的时候,一定会提前在外面叫两嗓子确认一番。

纪无咎帮叶蓁蓁穿上衣服,然后把王有才叫了进来。

王有才进来时,看到皇后娘娘的衣服已经穿停当,而皇上只披了外衣,露出大片的胸膛,胸膛上布满了牙印儿。

皇后娘娘牙口真好,王有才心中赞道。

王有才本以为皇上把他叫进来是让他伺候穿衣起床的,却没想到,皇上托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事到他面前,“解开它。”

王有才:“…”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总不会是想打同心结吧?奴才我可从来没见过如此面目凶残的同心结啊…

王有才强忍着爆笑的冲动,木着个脸仔细帮他们解开了这个神奇的同心结。解完之后,不待纪无咎吩咐,他竟然转头就往外跑。

刚走出营房门,王有才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跑,一边跑一边手舞足蹈,失心疯一般。

陆离刚好从营房门口经过,看到这样的王有才,吓了一跳。他好奇得要死,过了一会儿,看到纪无咎和叶蓁蓁双双走出来,陆离忍了半天,终于问纪无咎道,“皇上,王总管为何如此狂喜?”

“我怎么知道,”纪无咎面无表情答道,“大概是玉/茎重生了吧。”

陆离:“…”

奔跑归来的王有才:“…”

第64章 回宫

皇上御驾亲征,大胜而归。叶修名率文武百官在永定门外迎接凯旋的三军。纪无咎已经换上闪瞎人狗眼的金龙甲,骑在通体雪白无一根杂色的骏马上,摆出一个十分冷峻的面容,供万人瞻仰。叶蓁蓁不好露面,只穿着普通的底层军官铠甲,混在他身后的人群中。

这次的御驾亲征使纪无咎的威望暴涨,几乎全京城的百姓们都跑来围观,从永定门到皇宫的一路上挤满了人,许多人没有落脚之处,纷纷爬到墙上和房顶上,来一睹皇上的丰姿。本来叶修名担心纪无咎的安全,想下令阻止百姓上房,方秀清觉得这是百姓们的一片爱戴之心,不好禁止。叶修名难得地听了一回他的意见,于是下令加派侍卫保护皇上。

纪无咎所过之处,无需任何人领头,老百姓们自发自觉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人这么多,他也不好飞奔回去,只好勒着马,放慢了行进速度,一路慢悠悠地回了皇宫。

回了皇宫,纪无咎先是带着叶蓁蓁给太后问了安,接着来到养心殿,接待了内阁的几个大臣。

君臣互相恭维一番,这个说“皇上圣明勇武用兵如神且为社稷身先士卒实在是我大齐之幸”,那个说“朕不在的这些日子诸位爱卿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实在是朕的肱股”。

各自面不改色地说了这么些废话,终于说到正事。正事有好多,纪无咎不在的这些日子,内阁把大小政事处理得都很稳当。

只有一事,其他人连话头都不敢起,叶修名也不提,只是目光时不时扫到方秀清。

关于太后干的傻事儿,叶修名身份敏感,不方便提,其他人也不好在皇帝面前告他亲妈的状。只有方秀清,他是内阁次辅,和皇帝穿一条裤子是人尽皆知,别人不能说不好说的,搁在他这里就少了些顾虑。

其实方秀清也不情愿跟纪无咎说这件事。本来嘛,后宫之中,太后对贤妃多有照拂,想要扳倒皇后,大概要许多人齐心协力才能办到。所以方秀清之前已经隐隐地有向太后靠拢的意愿了。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发现太后此人色厉内荏,外面精明,骨头里实在糊涂,他女儿跟着她,弄不好是要被拖后腿的。

于是方秀清决定和太后保持距离,这个时候面对纪无咎也不再犹豫,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纪无咎听完之后,没什么表情,让诸位阁臣先回去了。

没表情就是最大的表情,大家都是聪明人,各自心照不宣,思考着这几天该避着的人与事。

这头纪无咎不痛快,那头叶蓁蓁更不痛快。她和纪无咎前脚一走,太后后脚就把贤妃接回来了,不仅接回来了,还让她独自暂理六宫诸事,不仅让她暂理六宫诸事,还让她代替皇后行先蚕礼!

自古皇帝祭天,皇后先蚕,这是永远不能逾越的规矩。若是后位空缺,或是皇后不便,当年的先蚕礼可以取消,就是没听说过哪个妃子带着命妇们采桑喂蚕的,见过王爷代替皇帝祭天的么?

越俎代庖,乱紫夺朱,这个太后,也太不讲究了!

还有贤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太后待久了脑子也跟着坏掉了,这种招骂的事她还真敢做。今年蚕丝的收成好便罢,倘若不好,她贤妃就等着吧,指不定有多少人往这件事情上推呢。再说了,她爹可是内阁次辅,官声一直不错,现如今教出这么个没上没下没进没退知书不识礼的女儿,也不知道会被那帮子读书人怎么编排呢。

想到这里,叶蓁蓁也不生气了,光剩幸灾乐祸了。

不得不说,叶蓁蓁虽脑子不一定比贤妃灵光,行事也不如她稳重,但是在大局观上,贤妃不如她。

当日贤妃回宫之后,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威望直线下降,十分地不适应。太后让她代替叶蓁蓁行先蚕礼,她满心想的是,这是个重新确立威信的好时机,也可在命妇中扩大她方家女儿的影响力,因此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方秀清听说此事时,觉得十分不妙,然事已成定局,他也无可奈何,只悄悄地让人往皇宫里递了个话,大意是让贤妃离太后远点儿。

贤妃以为她父亲想多了,高高兴兴地行了先蚕礼。过了几天,就开始有人指责贤妃这事儿做得名不正言不顺。男人们不好意思揪着女人骂,只好骂女人她爹。方秀清顶着巨大的压力,再次让人往宫里递了话,让贤妃一定要离太后远点。

后来太后干了那件傻事儿,贤妃也看出了她智力上的下限。只是贤妃此人自负聪明,心里想的是太后虽笨了些,但用来对付叶蓁蓁,实在趁手。她只要行事谨慎些,别被抓到把柄,不就行了。因此她并未听父亲的话。

且说这边,纪无咎在养心殿一直待到天擦黑,把近期朝政上的事情过了一遍,见大小政事果然被内阁处理得井井有条,心情总算舒畅了些。

冯有德进来问纪无咎是否传膳,纪无咎放下手中的折子,“不了,去坤宁宫,”他站起身,微微伸展了一下胳膊,想了一想,又对冯有德说道,“算了,先去看看贤妃吧。”

纪无咎已经知道贤妃被太后接回来,还知道她做了什么事,虽然对她不太满意,他还是打算再给她些机会,不为别的,就为她爹。要料理一个后妃,纪无咎几乎不用费力气,但是方秀清是个挺难得的人。此人有才华,有威望,不骄不躁,心思通透,为人圆滑知变通,不像叶修名那么犟。他虽偶尔营私,但对皇帝又确实忠心。

这样一个人,一定会成为名垂史册的贤臣。所以,对待贤妃,纪无咎真心不忍下太重的手,寒了忠臣的心。

贤妃觉得纪无咎今天回来,很可能来她这边,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嘛。两人几个月没见,他与叶蓁蓁却天天相处,总会看腻的吧。

因此她好生打扮了一番,晚上邀月宫刚摆了膳,纪无咎竟就来了,于是欢欢喜喜地吃了饭。贤妃想着,皇上来不及用膳就来了邀月宫,看来是真的想她了,于是她更加高兴,面上不觉带了几分j□j。

只不过在侍寝之前,贤妃还有一事要做。

“爱妃这是怎么了?”纪无咎故作错愕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贤妃。

贤妃再抬头时,眼圈已红,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纪无咎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说道,“你何罪之有?”虽如此说,却并未让她起来。

贤妃便知道自己这一跪跪对了。她脸上现出羞惭的红晕,答道,“皇后娘娘离宫之时,太后娘娘再四要求臣妾主持先蚕礼,臣妾一时昏了头,便应下了。臣妾如此僭越,实在失礼得紧,请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