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不语,云清姐姐的仙女身份不能告诉别人,很多事他就无法说明理由。

郑祥见状便知趣地闭了嘴,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等杨奕带着所有的锦衣卫离开了魏云清的视线,她便将他抛到了脑后,转头笑吟吟地对晏如松道:“今日我们要去哪儿玩?”

如果是在现代,他们可以去逛商场,看电影,玩桌游…有意思的事情很多,这时代风气不够开放,男女同游不能放开了玩,估计能玩的不多。然而,只要能跟晏如松在一起,去哪儿玩什么都是一样的。

晏如松握住了魏云清的手,笑道:“我们去逛集市,随意走走看看可好?”

“好啊。”魏云清欣然应道。

照旧让马叔驾了马车,魏云清与晏如松一道坐进了车里,驶向了最近的集市。

这回魏云清没让秀儿和芍药跟着,马车内只有他们二人,她轻轻将脑袋靠在晏如松肩上,拿起他的手比较着二人手掌的大小,故意笑问道:“如松,你可会觉得我太过孟浪?”

“不会。”晏如松似在想着些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魏云清没有察觉,又道:“真不会么?难不成你就是喜欢我这样的?”

“嗯。”晏如松低低应了一声。

魏云清疑惑地抬头,却见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忍不住收起了先前的轻浮,担忧道:“有什么难办的事么?”

晏如松恍然回神,侧头看向魏云清,半晌点头。

“是什么?要不要说出来我帮你也想想办法?”魏云清问道,又补充了一句,“若关乎机密不方便说就算了。”

晏如松粲然一笑,缓声道:“我在想,如何才能说服你答应嫁给我。”

魏云清眨眨眼,愣住,随即脸微红,低了头心怦怦直跳。

说实话,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前她的想法已经有了些松动,就这么嫁给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这事还是不要那么仓促决定为好。

“那可不行。”魏云清扬眉笑道,“这才多久,你还没看清楚我的为人呢,万一将来后悔了可怎么办?过些时候再说这事吧。”

“我不会后悔的。”晏如松道。他想,若不及早娶了她,或许他才会后悔。

“你们男人就会甜言蜜语。”魏云清嗔笑,“我这么大岁数了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怕…迟则生变。”晏如松低声道。

“生变不是挺好的么?”魏云清以另一个角度考虑道,“有考验,才能明白我们是不是真合适。”

晏如松说不过魏云清,他对杨奕的担忧,也已说给了魏云清听,但她却没有当回事,再说下去,便显得他太过杞人忧天了。

他想,云清的态度是那么明确,而皇上又听她的,或许事情并不会发展到他所担忧的那般。

“那便晚些时候再说吧。”晏如松应道。

魏云清笑笑,靠在晏如松肩上,没再说话。

马车最终在集市外停下,魏云清和晏如松没让人跟随,并肩走在路上,她就如同孩子一般,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时不时拉着晏如松停下,买上些什么。半个时辰后,她手里多了一串正在吃的糖葫芦,晏如松帮她提着小糕点,拿着狐狸面具,小摊上淘来的小首饰,一副跟班的模样,无奈地跟在她身旁,望着她的目光里却满是宠溺。

魏云清在柳氏布庄前停下,指指它对晏如松笑道:“这家布庄是个女老板经营的,有一回我救了她,我们便成了好友。”她顿了顿,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我在这儿也有了好友。还有孙首辅家的孙女,我们三人时常一道出来玩。”

晏如松安静地听魏云清说着三人间的趣事,嘴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魏云清与柳慧娘、孙思思在一起时,时常会有些好玩的回忆,魏云清说得眉飞色舞,最后道:“将来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随后,她又央着晏如松说些他与吴尚文的趣事,晏如松面露为难,最后实在架不住魏云清的撒娇攻势,只得回忆着说了一些。

晏如松与吴尚文成为好友,完全是因为父辈的交情。吴尚文的父亲也是钦天监的高级官员,与晏如松的父亲私交甚笃,时间一久,这两家便走得近了,吴尚文与晏如松一道长大,互相间知道的隐私不少,晏如松挑了些有趣也不太过分的说给魏云清听,听得她开心不已。

原来吴尚文这位白面书生,小时候还是个问题儿童,时常将教书先生气得下不来台。不过他的气,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气,而是专门拿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去问教书先生。比如说为何船从远方来先看到帆?为何冬日的太阳不如夏日的暖?这类的问题,自然把只教经史子集的教书先生给难住了,教书先生下不来台,自然就迁怒到了吴尚文头上,认为他是故意拿这种怪问题埋汰他的。因此小时候吴尚文的教书先生换了好几个,后来还是吴尚文的父亲将他打了一顿,他才消停下来,从此规规矩矩一直到大。

钦天监是技术岗,官员基本上是世袭的,因此后来吴尚文也入了钦天监,一点点做到了春官正这个职位,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对于这位古代的技术宅,魏云清又多了些好感,将来若有机会,她倒是可以跟他探讨一下这类的物理天文问题。只要告诉他地球是圆的,太阳很大,地球是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围绕着太阳转动的,估计他就能琢磨出那些问题的答案了。

至于他要是不信她的话,那她就没办法了。那些常识,她都已经熟记在心,若问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历史上死了那么多人才被人类接受的事实,她可没有信心让人全盘接受。

魏云清和晏如松一路走一路说,很快来到一处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地方,原来是有人在表演杂耍。魏云清有些好奇,想过去看,但人太多,她根本挤不进去,只好跟晏如松待在外围,望洋兴叹。

“我们走这边。”晏如松指着一旁的酒楼道。

魏云清笑道:“好!”

从楼上往下看,视角自然好。

这时,不知从哪儿涌过来一群人流,瞬间将魏云清和晏如松冲散,她被人撞了个踉跄,刚站稳脚跟,就身不由己地被人群推着走。她倒也不太慌张,站稳身形后便四下张望,想要找到晏如松。

但下一刻,有一双手自身后伸出,捂住了她的嘴,将她人群深处拖去。她心中一惊,脚下用力一踩,只听得身后人压抑地低呼了一声,捂着她嘴的手也松开了。她又是一手肘砸在那人的腹部,扒开茫茫人海向前跑去。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这突如其来的人群,再加上那目的性明确的绑架…她是招惹了什么仇人而不自知么?

魏云清看不到晏如松的踪迹,叫了几声,却都被周围的人群喧闹声盖过,她刚想再喊,又有两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其中一人一个手刀打在她后颈上,她只觉脑后一痛,便昏了过去。

醒过来时,魏云清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小黑屋里。

她后颈还隐隐作痛,腹中并没有饥饿感,说明她昏过去的时间应该不久。这个房间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别的人,她想起身,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手被迫背在身后,一点儿劲都用不上。

她跳下床,如同袋鼠似的绕着房间跳了一圈。这房间不大,也不太干净,灰尘满地,她刚跳了几下就打了好几个喷嚏。窗户都用木板钉上了,房门她撞了一下,没撞动,估计也是从外面锁上了,从里面无法打开。

徒劳地尝试了一番后,魏云清回到床上坐下,郁闷地想着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绑架。

到了上京之后,她自觉还是挺低调的,只是在皇宫中时身不由己地招惹了庄妃。难不成是庄妃干的?庄妃是不能出宫,可她有家人,有爪牙,总能逮到机会对她不利的。说不定是看到杨奕三天两头往宫外跑,庄妃就认为她是个祸水将杨奕的魂都勾到了宫外,才准备找人对付她。

如果真是这样,她下回见到杨奕非要把他打一顿不可,并且让他将来都别来了,她这枪躺得,多冤枉啊。

一想到这儿,魏云清的心又沉了下去。如果真是庄妃动的手,她还能活下去么?那些宫斗剧里的女人多心狠手辣啊,有威胁的女人弄死算数,她这么一个在皇帝面前很有话语权的人,或许很多人都想弄死她吧…

但是,如果真是庄妃干的,为什么不是直接弄死她呢?把她一个人关在这儿,也没个人来,总不至于是想饿死她吧?

可除了庄妃,还有谁会绑架她呢?她招惹过的人…李卓可是大宋人,这手也伸不到大梁都城来吧!

或许对方虽然是绑架了她,但目的不是她,而是别人,比如说杨奕,比如说晏如松…

魏云清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静待事态发展。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声音,房门被打开,有两个蒙面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魏云清望着那两人,镇定道:“两位是否为了求财?我家小有余财,若两位肯高抬贵手,我必奉上足够多的钱财买我这条命。”

其中高个的那人嘿嘿一笑:“咱们兄弟二人不求财,只求美色。”

另一个矮个的也笑道:“对!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想来这滋味定然不错。”

魏云清脸色微变,忙道:“两位,我不过是中上之姿,哪里入得了二位的法眼?两位只要有银子,青楼里怎样的女子找不到?何苦冒着招惹麻烦的危险?”

“嘿,我兄弟二人对婊.子没兴趣,就喜欢良家妇女!”高个的又是嘿嘿一笑,走过来抓住了魏云清的衣襟向旁边一扯。

魏云清侧身一躲,面色大变道:“两位好汉!我想你们也不想招惹到大.麻烦吧?你们要是敢动我,事后必定会有朝廷的人追捕你二人!”

矮个的全不在意,淫邪地笑道:“小娘子,等你一会儿尝了此中滋味,怕是舍不得我二人受苦吧?说不定还要叫我二人亲亲相公呢!”

“我认识皇上!你们果真敢如此,就小心事后被抄家灭族!”魏云清怒喝一声。

没想到她之前的绑架论完全猜错了,这两个人根本就是随机挑选的受害者,她不过是倒霉,才在茫茫人海之中被他们选中下手。

不过…那突如其来的人潮,果真只是巧合么?

还没等魏云清深入想上一想,矮个的男人大笑:“我也认识皇上啊!小娘子你若伺候得我兄弟二人舒舒服服的,我让皇上给我们赐婚哈哈哈。”

“我身上有皇帝御赐的龙纹玉佩,不信你们看看!”此刻魏云清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矮个的笑了:“小娘子莫慌,咱们兄弟二人最是温柔,不会弄疼你的。”

他们似是完全不信魏云清的话,淫.笑着拉扯魏云清的衣裳。

眼见着这两人完全不信她的话,魏云清心里一沉,生出凶多吉少的预感,不禁大骂道:“你们也就现在能能得意了!等着吧,我一定会让皇上诛你们九族的!”

可这两人完全不顾魏云清的威胁,兀自嬉笑着,慢慢去扯她的衣裳。

就在魏云清万念俱灰之时,这俩蒙面的男人忽然一边一个倒飞出去,双双倒地呻.吟。

她一怔,就见前方站了个身着飞鱼服的年轻男子。

锦衣卫?是杨奕?!

魏云清眼角已经带上眼泪,下嘴唇都被咬破了,此时乍然得救,一怔之后心里便涌上劫后余生的欣喜。

那两个蒙面的男人前后起身,看到面前站着的锦衣卫,眼中明显一怔,二人对视一眼,向外跑去。

那年轻男子也不去追,只因那两个蒙面男子刚出去便被他的手下们抓住了。

“你是何人?”那锦衣卫就站在距离魏云清两米远处,像是嫌弃周身的环境,皱了皱眉问道。

魏云清一怔。

他不认识她…那他就不是杨奕派来救她的,而只是恰巧路过?

“民女魏氏。”魏云清并没有自报家门,她觉得今天这事太过蹊跷,一时间想不明白,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

下一秒,她想起自己衣服都被那两个蒙面男人扯开了,露出了中衣和一截锁骨,而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无法动弹,只得尴尬求助道:“不知大人可否先帮我松绑?”

那锦衣卫皱着眉,回头看了自己的手下一眼,似乎想要叫人进来,想了想却又没有开口,转过头来,沉声对魏云清道:“转过身去。”

魏云清忙背过身去。

只听身后刀出鞘的声音响过,接着便是手上一凉,被束缚住的双手立刻恢复了自由。

魏云清忙将衣服整理好,又自己动手把脚上的绳索都解开,这才站起身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若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这时代出了这种刑事案件应该不用做笔录的吧?她现在脑子还乱哄哄的,可直觉目前这事很不简单,想先回去找到晏如松,慢慢再想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蒙面的男人既然是被锦衣卫抓到的,之后再审问也就是了,她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慢着。”那锦衣卫沉声道,“你还未回答,你是何人。”

魏云清一怔。她不是已经说了她姓魏?他还要知道什么?

她眼睛一抬,便见那人正细细打量着她,好像想从她身上看出朵花来。

——莫非,对方问的其实是她的身份?

“民女不过是上京的一个普通人罢了。”魏云清回道,她看了眼洞开的房门,渴望之色溢于言表。那房门近在咫尺,可有眼前这位莫名其妙的锦衣卫守着,她却偏偏一步都迈不出去,简直心塞。

“普通人?哼。”那锦衣卫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

魏云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这个锦衣卫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是受害人好不好,他不去审问那两个加害者,一个劲儿地问她这个受害者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魏云清原本获救后欣喜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

其实只要她拿出那块玉佩,明说她与杨奕间的关系,估计眼前这位从未见过的锦衣卫就会放过她了。可她之前才打定主意,今后要尽量少跟杨奕来往,那么打着杨奕名号的事就该少做。

“这位大人,我确实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不明白您在质疑什么。”魏云清不卑不亢地回道。

那锦衣卫面无表情地看了魏云清半晌,忽然道:“魏姑娘所居何处?容我送送姑娘。”

魏云清心想,你这是想摸清我住哪儿从而判断我的身份么?她笑道:“多谢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劳烦大人。”

锦衣卫哼道:“此处地处偏僻,我不敢保证外头没有他们的同伙,若魏姑娘再度被人掳走,可再没有锦衣卫恰巧经过。”

他这是在威胁她么?

魏云清心生郁闷,她觉得这个锦衣卫一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信息,才会对她死缠烂打,非要弄清楚她的身份。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外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她再被人绑了,估计就没这么好运了。

“大人,实不相瞒,被绑来之前,我正与晏如松晏将军在集市上看热闹,若不麻烦的话,还请大人通知一下晏将军。”魏云清想了想,终究还是露了一些给对方,说不定还能反过来从他那儿得到些这次事件的相关信息。

“晏将军?”那锦衣卫面露疑惑,随即恍然,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大人,您可是知道那两人究竟为何而来?”魏云清尝试着问道。

那锦衣卫瞥了魏云清一眼,轻飘飘地说:“不知。”

魏云清:“…”

真想揍他一顿!如果不是知道什么,他何必说什么“原来如此”?明明知道什么,也从她这儿套到了他想要的话,他怎么就不懂礼尚往来呢!

“魏姑娘还请在此稍候,我让人去寻晏将军。”那锦衣卫说着,也不等魏云清说话,转头走出去,招呼了自己的手下一声。

然后他就站在门口没再进来,手下不知从哪里搬了把椅子过来,他潇洒地坐好,只留了个背影给魏云清。

魏云清安静地待在房间里,过了会儿就待不住了。

她慢慢走到门口,小声问:“大人,不如您派个锦衣卫与我一道走,说不定路上就能跟晏将军遇上了。”

那锦衣卫侧头睨了魏云清一眼,似是惊讶于她敢支使他的胆子,哼笑道:“魏姑娘是迫不及待要与晏将军相会?”

无论如何都比跟你待在一起好啊!

魏云清讪笑:“这个,晏将军怕是正担心我,早些见到我无恙,好教他放心。”

那锦衣卫似笑非笑道:“魏姑娘对晏将军可真是情深意切。”

魏云清没应声,报以一记羞涩的微笑,心里却悄悄翻了个白眼,这关他什么事?

“魏姑娘,等着吧。”那锦衣卫又是一笑,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悚然。

魏云清沉默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人贵姓?如今在锦衣卫中任何职?”

等她安然与晏如松会合了,将来她总能找到机会在杨奕面前“不小心”地说上几句这位大人的坏话。虽然对方救了她她很感激,可这样一幅阴阳怪气的模样,她实在不能不去深想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啊。

那锦衣卫又是一眼看了过来,眼神里似乎带着不清不明的寒意。

魏云清忙笑道:“这次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冒昧询问大人的名讳,将来去寺庙烧香时我一定会为大人祈福。”

“百里钺。”那锦衣卫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眼含不屑,“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魏姑娘不要记错了。”

“白大人,我一定不会记错的!”魏云清忙道。

百里钺:“…我姓百里,不姓白。”

魏云清一怔,立刻改正错误:“…是的,百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