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离座,跪地说道,“皇上,臣妾查察不严,请皇上责罚。”

“你既然认罪了,那就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吧。”

纪无咎话音刚落,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清甜中透着一丝威严:

“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超人 童鞋的手榴弹,么么哒~

下章教训贤妃凉凉

教训

纪无咎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一声“且慢”,室内众人纷纷定眼向外面望去。只见叶蓁蓁由素月推着,缓缓进得门来。

她穿一身暗红色襦裙,裙上散落绣着不少毛色鲜艳的小鸟,婉转可爱;上身罩着一件黄色夹袄,夹袄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凤凰,凤头停落在前襟处,神态安详。这一身搭配倒应了“百鸟朝凤”的寓意。

修眉凤眼,朱唇皓齿。叶蓁蓁目光中笑意涔涔,把室内情状扫视一番,最终停在纪无咎的脸上。

纪无咎也在看他,只不过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只见那白皙柔软的左手之中,正握着两颗核桃。核桃径长一寸多,形状似一个小小寿桃,表皮紫红色,纹络不似一般核桃那样纵长,而是呈点状,深刻如一座座小小山峰,星罗布于紫红泛光的表面。

这种核桃,正是文玩核桃中的极品满天星,而且从表面上的颜色和光泽来看,定是被人把玩许久,经历了许多年岁的打磨,乃是极品中的极品。

只是有一点,这俩核桃的个头比一般核桃大上许多,叶蓁蓁的手比较小,握着这么两个,还要翻转,手上动作颇不协调。

庄妃和贤妃早就起身行礼,贤妃还不得不挪了个位置,把这室内的次座让给叶蓁蓁。叶蓁蓁被素月推着移到纪无咎的一侧,停下。从始至终,纪无咎的眼睛就一直追着她的左手转,嘴角挂着若隐若浮的笑意。叶蓁蓁只当他是看到她有好东西便想据为己有,因此故意装作不知。

等庄妃和贤妃分别坐定,叶蓁蓁说道,“皇上,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热闹,是我看不得的?”

贤妃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请恕罪,这件事情是臣妾自作主张,怕打扰皇后静养,因此并未告知。”

“本宫在和皇上说话。”叶蓁蓁先来了个下马威。

贤妃有些难堪地低下头,“臣妾知错。”

纪无咎说道,“此处正在断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皇后有何高见?”

叶蓁蓁命人把那套男子衣物呈上来,翻看了一下,复又看着下头跪着的宫女小竹,笑道,“我确实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这人证。”

小竹听叶蓁蓁语气不善,先是一抖,低头不敢看她。

“本宫问你,你说见到有男子进入偏殿孙贵人卧房,是在几时几刻,是何方位?”

“回娘娘,奴婢看到他是在昨日的巳时二刻,偏殿花窗之下。奴婢亲眼见他翻窗而入。”

“巳时二刻,宫门尚未落锁,这贼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含光殿?当看守的太监都是死的吗?”叶蓁蓁说着说着,语气加重。

“想必他是翻墙而入…”

“倒也有这个可能,”叶蓁蓁点点头,“本宫再问你,你可有看清那人的面目和穿着?”

“回娘娘,夜色太黑,灯光幽暗,奴婢不曾看清他的长相,但记得他穿着侍卫的衣服。”

叶蓁蓁看向身旁,素风捧着的那套罪证,可不就是一套侍卫的衣服,“那么你可曾见他离开?”

“回娘娘,不曾见有人离开。”

“为何现在才报?”

“奴婢…担心自己看错了,污了贵人清白,因此十分犹豫。”

叶蓁蓁想了想,“依你之见,他既然是翻墙而入,昨日又不曾下过雨,那么墙上和屋顶就应该还留着此人的脚印。王有才,带几个人下去搜一搜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若是搜到便罢,搜不到…”她的声音渐渐消失,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

“奴、奴婢也不知那人是如何进来的,奴婢只看到他在窗下,请皇后娘娘明察。”

“本宫自会明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停了一下,笑道,“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她又向素风勾了勾手指,素风弯腰低头,将耳朵伸到她面前,听她说了几句话,连连点头,走了出去。

纪无咎见状,微一挑眉,说道,“怎么,皇后这是要翻案?”

叶蓁蓁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答道,“翻不翻案,证据说话。况且,贤妃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她断的案子想必是十分可靠的。”

贤妃的脸色很不好,她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叶蓁蓁却又补了一句,“皇上您说是吧。”

于是贤妃的话只好又憋了回去。她偷眼看纪无咎,他似乎心情十分愉悦,虽然脸上故意不表露,然眉梢已经挂了些笑意,见到叶蓁蓁拿话堵贤妃,也不帮她出头,只管自己看热闹。

贤妃一时心里有些发凉。

过了一会儿,王有才回来说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带人找遍了,没有找到任何有人翻墙的痕迹。”

叶蓁蓁见小竹和贤妃似乎都有话要说,她干脆帮她们说了,“没有也说明不了什么,大概此人轻功了得,能够踏雪无痕。”

踏雪无痕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虽然叶蓁蓁这么说了,但可信度不大,尤其在纪无咎这种行家听来。不过他现在也不争论这些,只是看着叶蓁蓁,眼神儿带着些挑衅,“这就完了?”

“哪里。我们再来看这证物。这确实是一套宫廷侍卫的衣衫鞋袜不假,只不过把这东西放进来的人忽略了一件事情:这套衣服是簇新的,闻起来只有衣料的气味儿,所以根本没人穿过。如果孙贵人真的和侍卫有个首尾,衣服就应该是从侍卫身上脱下来的,应是半旧的才对。”

“若是孙贵人做来留着送给他的呢?”贤妃问道。

“问得好。从衣服的用料和针脚来看,它们不可能出自宫廷,应该是大内侍卫们的统一发放的。侍卫隶属于兵部,兵部下发的衣服都是由户部督领民间的制衣局所做,再把成衣送往兵部。”叶蓁蓁说到“户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贤妃一眼。

贤妃一口血憋在喉咙口,想吐也吐不出来。人家皇后娘娘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没指名道姓地怀疑她,所以她根本也无处分辩。再看纪无咎,竟然也在看她,贤妃顿时眼圈就红了,“皇上…”

“想要眉目传情也麻烦稍等会儿,本宫正在办正事儿。”叶蓁蓁突然说道。

贤妃咬牙住了口。

“所以这衣服出自下面的制衣局,经由兵部发到侍卫手里。不是孙贵人做的,不是侍卫脱下的,也不可能是孙贵人托人弄来送人的——这种礼物对方自己有一大堆,她怎么可能送得出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叶蓁蓁说到这里,停下,喝了一大口茶。

“是什么可能?”纪无咎问道。

“大概是那个侍卫一时糊涂,把新衣服放在孙贵人这里,让她代为保管吧。”虽然这个可能看起来没什么可能性,但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孙贵人看到了希望,又有力气哭了,“臣妾冤枉啊!”

“你闭嘴,”叶蓁蓁皱眉,“颠来倒去就这一句话,烦不烦…贤妃,你觉得本宫方才那个解释说不说得通?”

贤妃沉思片刻,点头道,“想来也只有这个理由了,皇后娘娘圣明。”

“错了,”叶蓁蓁笑道,“本宫确实圣明,但这样解释大错特错。这衣服和侍卫的衣服一模一样不假,但绝对不是任何皇宫侍卫的衣服。”

她这样一说,连纪无咎都觉得诧异,“你为何如此肯定?”

“皇上您忘了?皇宫侍卫都是有编号的,按照《千字文》排,每个侍卫对应一个字,这个编号是要绣在衣领之上确认身份的。平常看不出来,万一有个不测或是需要追查身份的时候,就用得着了。”

纪无咎直直地盯着叶蓁蓁,“朕当然知道侍卫都有编号,却不知道这编号是要绣于衣领处的。”

“皇上您整日操持大事,这些细节不清楚也是自然,”叶蓁蓁给他戴了顶高帽,又翻开那件外衫,说道,“这件衣服的内领上没有绣任何字,想必是在户部就被人截下了。”

又提到户部,贤妃的脸都快绿了。

“所以说,孙贵人,你怕是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想要置你于死地,便想了这么个歹毒的计策,还连累到皇室名誉,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然而这个计策漏洞百出,贤妃也不问青红皂白,先让你把罪名坐实了,置皇上的声名于不顾,也太糊涂了点儿。”叶蓁蓁说着,笑眯眯地看向贤妃。

贤妃心头一抖,赶紧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也是心急于皇上清名,想要尽快料理此事。况且物证虽可疑,人证却还摆在这里,小竹不是亲眼所见吗?”说着,看向身后的宫女小竹,她心里想着,只要小竹一口咬死了亲眼看到侍卫入窗,那么即便没有物证,以纪无咎的多疑,也不会善罢甘休。

“正是,奴婢确实亲眼所见!”小竹连声说道。

“是吗?素风。”

“奴婢在,”素风走过来,手中捧着一个鼓鼓的荷包,呈到叶蓁蓁面前,“娘娘,这是从小竹的住处翻出来的。”

小竹见到此物,脸色登时就变了,浑身脱力般,瘫坐在地。

叶蓁蓁接过荷包,打开来察看一番,除了不少银两,还有几件成色不错的首饰,她又把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对小竹说道,“你一个小宫女,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和这些贵重首饰?不会是偷的吧?”

“不不不不不是!”小竹摇着头,结结巴巴地否认。

“本宫自然知道不是。有人托你诬陷孙贵人,许了你这些东西。孙贵人身处偏殿,身边伺候的人少,让你有了可乘之机,是也不是!”

小竹只顾摇头,几乎吓傻了,“我没有,我没有…”

“本宫早就怀疑你,因此让素风去你住所搜了一搜,果然有了这些收获。你既然说不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那么让本宫帮你查出来可好?方才本宫的英明神武你也看到了,凭这个荷包和几件首饰,想追查其出处,并不是难事。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说实话,我留你一条命,倘若让我亲自查出来,呵呵…”

叶蓁蓁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冷笑,想制造点可怕的效果,但由于嗓音问题,她的笑声里听不出半点威胁的劲头儿,倒有点像缠绵的女鬼,听得室内诸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纪无咎只觉得身上似乎有条毛毛虫在爬,连忙打断叶蓁蓁,“若是不说实话,现在就杖毙吧。冯有德。”

“在。”

“我说,我说,我说!!!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小竹伏在地上哭个不停。

***

叶蓁蓁、纪无咎、贤妃一起离开含光殿时,一个意气风发,一个老神在在,一个灰头土脸。贤妃被纪无咎亲口下令“罚俸三个月以自省”,整个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

出了含光殿不久,三个人各奔东西,纪无咎和叶蓁蓁顺路,一起往东行去。贤妃驻足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哀戚中带了些狠厉。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纪无咎看着叶蓁蓁的左手,终于忍不住问道。

“核桃,这个是满天星,王有才说有上百个年头了,握在手里感觉确实不错,”叶蓁蓁夸夸其谈,一抬头看到纪无咎两眼发光地看着她的核桃,便低头说道,“皇上您要是喜欢,我再让他找些来。”

“不用,我自己有。”

叶蓁蓁低着头,没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皇上,我尚有一事不明。”

“什么?”

“今日贤妃审理此案时,以您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孙贵人是冤枉的,却…”

“却袖手旁观?”纪无咎接口道。

叶蓁蓁点了点头。

“你太心急了。”纪无咎答非所问。

叶蓁蓁一路仔细琢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急?心急??她心急的是查明这件事情,如果不心急,慢慢查,慢慢查…最后真相浮出水面时…贤妃已经把孙贵人定了罪,发往宫正司大刑伺候了。也就是说,到那时候,是贤妃亲手确定了纪无咎的假绿帽子…所以,贤妃的罪名就比现在重多了…

叶蓁蓁心头一惊。

纪无咎要修理贤妃?这个叶蓁蓁倒是猜到一点,因为这半个多月纪无咎都不曾在邀月宫留宿了。也不知道贤妃到底哪里得罪了纪无咎。

只是…他有必要这么狠吗?贤妃毕竟是他宠爱的人,而且为了对付她,还要罔顾另外一个人的清白甚至性命…

这个男人,竟然凉薄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反调戏

当夜,纪无咎又睡在了坤宁宫。

叶蓁蓁拖着条断腿,也不担心他做什么,所以就随他去了。

半夜里,纪无咎又醒了。没有任何人的触碰,也不热,但是他依然醒了,睁大眼睛望着帐顶上垂下来的珍珠发呆。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双手,白皙柔软,指尖翻飞。

平心而论,皇帝的节操比正常人都小一圈儿,他们的脸皮也厚,不在意自己寻欢作乐被人看到。但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握着个女人的手那什么,实在也不是一件长脸的事儿,搞得好像他有多么欲求不满似的。

然而这种偷偷摸摸的、不为人道的、与理智背道而驰的行为,又给他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刺激,这种刺激是他从别的女人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所以他既快乐又纠结。

叶蓁蓁依然对此一无所知。早上醒来时只觉得自己这一晚睡得很是深沉,刚用过早膳,王有才跌跌撞撞地来报,“皇后娘娘,孙贵人上吊自杀了!”

因为刚吃过饭,叶蓁蓁的血都往胃里流,所以脑子的反应就有些慢,“哪个孙贵人?”

“就是含光殿的孙贵人,昨儿被诬陷的那个。”

“死了?”

“没死,已经被人救下了,庄妃娘娘让人赶紧来向您禀报。娘娘,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用去了,大清早地自杀,我看她也不是真心想死。你去把这件事情回禀给皇上。素月,挑几件首饰赏给孙贵人,就说我说了,她的清白和贞烈皇上和本宫都看在眼里,以后也不会有人敢说她的闲言碎语,让她一心一意地伺候好皇上,莫要再想其他的,不许让皇上和本宫担心。”

两人很快去了。叶蓁蓁心想,孙贵人虽然作得有些假,但昨日毕竟是受了大委屈,今儿又以死明志,纪无咎大概会给她些面子。果不其然,王有才很快回来了,说皇上下旨给孙贵人晋了两级,升为正五品的美人,还特赐了个封号“贞”,以表彰其节烈,好像昨天冷眼旁观贤妃误伤无辜的混蛋另有其人似的。

叶蓁蓁一见纪无咎这次出手挺阔绰,便也跟着又添了些赏,心中盘算着今天他似乎心情不错。她心里头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儿,不如就着纪无咎的好心情跟他说了。

“你想在国子监加置西学博士?”纪无咎听到叶蓁蓁这个建议,很是意外。国子监是官学,从来都只有五经博士,以儒家五经为尊,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西学博士,即便他这个当皇帝的能通过这项决议,下边儿那些个学官学生们也未必肯接受。

“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研习西洋人的典籍,虽有些是不经之谈,却也有些东西,仔细寻思起来,颇为精妙。我一个女流之辈,学这些东西未必有大用处,不如让我大齐的男儿都来开一开眼界,也看一看我们中土之国以西万里之遥的人们是如何格物明理的。西学不必如五经之类列为必学科目,只放在国子监,让窦先生授课,想听的人去听就是了。”

纪无咎听她说到“女流之辈”时不甘不愿的语气,不觉好笑。他沉默片刻,答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不能从长,越快越好。若是怕人心不服,那么这个西学博士就由我亲自担任可好,让窦先生去做个学正,只管授课。我顶着个皇后的帽子坐镇,想来他们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纪无咎摇摇头,“你一个‘女流之辈’,混在一群男人之中成何体统。而且言论一事,也不是威权可以压服住的,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那么皇上…”

纪无咎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先告诉朕,为何如此心急。”

叶蓁蓁深呼一口气,严肃地迎着他的目光,“皇上,这世上有一个地方,我们并不了解,而他们却足以了解我们。更可怕的是他们有强大的武力,他们能造出比我大齐更大更结实的舰船,也能造威力不输于我大齐的火炮,这样的对手,虽然不在卧榻之侧,却也不得不防。与其坐等他们打上门来,不如我们先去了解他们,料敌先机。”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打过来?”

“他们的皇帝公然支持抢劫,他们的强盗,只要从外面抢了钱回去,就能成为大英雄,被国人尊敬,这些还不够吗?礼义不能加之于强盗,对待这样的人只能以暴制暴。他们之所以现在没打到这里,一是因为我大齐国力强大能威服四夷,二是因为远渡重洋到这里开战耗费巨大,不是他们目前能够承受的。但现在的情势虽如此,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呢,所以我们现在不得不防!”

纪无咎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皇上?”叶蓁蓁以为他在想拒绝的理由。

他从龙榻上站起来,踱步走向她,脚步缓慢而有力。叶蓁蓁眼看着他走过来,莫名地就有些底气不足,低头不去看他,只盯着他脚上镶着金边儿的皂靴,一点点向自己逼近。

“你想得很长远,”站定后,纪无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朕自叹不如。”

叶蓁蓁看着近在眼前的他的腰带,黑色缎面上对称绣着两条游龙,一颗黑色的大珍珠缀于其中,外形浑圆饱满,闪着柔和而深沉的光芒,“皇上过奖了,我这人愚钝憨直,看到什么说什么,不及皇上,胸中自有万里丘壑。”

大概是被夸了心情好,纪无咎的声音轻快了一些,“朕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叶蓁蓁很不给面子,“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朕想赏你,你抬起头来。”

叶蓁蓁依言抬头看他。他今日穿了暗红色燕居服,衣料看不出来,但柔软服帖,上绣着黑色图案。黑色交领之内,露出一圈儿白色的里衣。这身衣服安稳恬静,不若龙袍那样霸气十足,倒把他整个人衬出一种慵懒的味道。

此时他正微微弯着腰,低头看她,唇角微弯,眼角带笑。

叶蓁蓁抬头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他一直这样看着她不说话,她也就只好一直这样抬着头和他对视。坚持了一会儿,脖子有些酸疼,头也开始晕沉。于是叶蓁蓁盯着他那张俊脸,就开始浮想联翩起来。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你在想什么?”纪无咎突然问道。

“你长得真好看。”

“…”

从来没被人如此直白地夸赞过,纪无咎愣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叶蓁蓁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竟然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她不敢看纪无咎了,低头沉默下来,把簪在头顶正中的一只绢花牡丹对着纪无咎。

纪无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好像是又被调戏了?他身为九五之尊,总不能老是被个女人调戏。想着,他抬手握着叶蓁蓁的下巴尖儿,缓缓地抬起来逼她和他对视,“朕长得好看?原来这就是你要的奖励?”说着,不等叶蓁蓁反应过来,弯腰在她颊边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说来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被人亲,感受到脸上一触即消的柔软触感,叶蓁蓁的脸红了一红,侧头避开他。

他的嘴移到她耳边,含笑问道:“够了吗?”

叶蓁蓁不语,摇起轮子要走,纪无咎却不放她,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一样,运起臂力按住她的椅背。叶蓁蓁只好抬手劈向他的手臂,本意是想让他躲开,然而他却和她拆起招来,叶蓁蓁很是无语,又不想被他看轻,全力应付着。

冯有德端茶进来时,正好看到两人打斗的场面,“偷袭”“忤逆”这类关键词一瞬间全部蹦进脑子里,吓得他跪倒在地,“皇上…”您怎么动起手来了,“皇后娘娘…”您怎么跟皇上动手。

纪无咎停手,端起托盘中的茶刚要喝,余光瞥见叶蓁蓁面带不愉的脸色,便把手中的茶递给她,自己又拿起另一杯。

冯有德心想,皇上和皇后娘娘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他们这是在装给谁看呢…

叶蓁蓁喝了口茶,刚想告辞,那头一个慈宁宫的宫女走了过来,“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

“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慈宁宫商议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