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纪无咎斩钉截铁地答道,他放眼望了望,“这附近应是有一条河,刚才那声震响,大概是河决了堤,河水便冲了出来。刚才的响声听得真切,说明我们离着决口应该很近,所以水位也涨得快。”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继续向上攀,放心吧,没事的。”

叶蓁蓁知道纪无咎在安慰她。他是人间的帝王,掌握万民的命运,可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他们都显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两人站在了最高处。再往上,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树枝太细,也承受不了他们的重量。他们都生在北方,各自只学会了游泳,从来未见过洪水,也无在洪水之中自救的经验,此时只凭求生的意志,相扶着站在了大树的最顶端。

虽第一次见识洪水,纪无咎看着一望无际的泽国,以及汹涌的浪头,也知道倘若人被卷进水中,无所依凭,即便是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开,到时候唯有等死的份儿。

所以现在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站在树上等,等着水位停下来不再上升,或是等着人来救援。暗卫们都在一里之外,看情况应该也遇到了洪水,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命前来救驾。

只能听天由命了。

纪无咎不禁苦笑。如果今天他们真的倒霉,那么他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被淹死的皇帝。说不怕是假的,其实相比害怕,他更多的是不甘心。他才二十一岁,他手中握着整个天下,他一肚子的雄心壮志,此时却一下子全部葬送在这涛涛洪水之中,他又如何能甘心!

还有蓁蓁。他和她有着并不美好的开端,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能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她是他的发妻,他已经做好与她长相厮守的准备,一辈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走到最后。他们之间也会像寻常夫妻那样偶尔拌个口角,但一定会很快和好。她的脾气不好,但没关系,他脾气好就行了。他愿意宠着她,疼着她,护着她,只要她心里有他。他想着和她白头到老,儿孙绕膝。他还想和她共同打理万里江山。

可是现在,一切的美好理想在洪水面前都变得无限冰冷。

他的蓁蓁,就要被洪水吞没了。

想到这里,纪无咎只觉心如刀绞般难受。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叶蓁蓁正在向四处张望,一边对纪无咎说道,“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能冲出些木头来。若是有,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水面离着他们的脚下只有半丈左右,且还在上升。

纪无咎扣着叶蓁蓁的手,突然说道,“蓁蓁,我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件事?”

“什么?”叶蓁蓁歪头问他。

“在遇到你之前的二十年,我的生活其实很无聊。有条不紊,循规蹈矩,没有喜怒哀乐,有的只是忙不完的国事政事。叶先生说,玩物丧志。父皇说,我生来就是为天下劳碌的,帝王之家,不该沾上儿女情长。我那时想,我大概一辈子就是一个无情又无趣的帝王,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望。直到遇上你。”

叶蓁蓁搂着他,脸贴在他的怀里。

他继续说道,“我这一生中许多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是你带给我的。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生活也可以如此鲜活,如此有趣。所以活着是否无聊,并不在于我是谁,而在于我遇到的是谁。蓁蓁,我庆幸我遇到了你,你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叶蓁蓁擦着眼睛说道,“我,我其实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虽然一开始你挺闷的,可是你对我很好。我任性,脾气差,小心眼儿,无法无天,这些你都不介意。我娘说,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女人,如果有个男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那一定是因为他疼我到骨子里,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我现在就想好好珍惜你,可是已经晚了…”叶蓁蓁说着,终于忍不住,埋在他胸前抽泣起来。

纪无咎也眼圈发热,轻拍着她的肩膀,“不晚,一点都不晚。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高兴,死也值了。”

叶蓁蓁抽噎道,“不能死,你怎么能死呢…你是皇上,谁死你也不能死!”

纪无咎劝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我死了天也不会变,只要江山在,新皇帝总是会有的。”

“可是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纪无咎低头看着脚下,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双脚。他紧紧搂着叶蓁蓁,长叹一口气道,“我也不想你死。”

“可是我们都会死。”叶蓁蓁哭道。

“这样也好,黄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嗯,死就死吧。”叶蓁蓁擦干眼泪,死到临头也想开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纪无咎被她逗得笑了,他捧着她的脸,说道,“来生,我们还做夫妻好不好?”

“嗯!”叶蓁蓁用力点头,破涕为笑,“下辈子你要当我老婆。”

“好。”纪无咎应着,轻吻她的额头。

叶蓁蓁又向上站了一些,再一抬头就能看到纪无咎的身后,她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他的后方说道,“那是一段木头?!”

纪无咎回身望了一眼,“好像真是。”

“有救了有救了!”叶蓁蓁冲着木头张手狂喊,“过来,快过来!”

纪无咎好笑地看着她,木头是你养的么,叫它过来它就过来?

不过…有希望总是好的。

他搂着叶蓁蓁,以防她失足摔进水里,由着她冲着一根木头张牙舞爪。

纪无咎不得不承认,叶蓁蓁这个人,像是被人用筷子夹着在福气里炸过一遍,很多时候她的运气都好到令人侧目。那根木头在水流中漂得很快,本来并不是冲着他们的方向来的,可是后来一个浪头打过来,它转了个弯,悠然地漂向他们的位置。

纪无咎抱着叶蓁蓁的腰,她探出身体去够,终于把那木头捞了过来。此时水已经到了大腿处,两人在水中都站得不太稳。

叶蓁蓁看着那截木头,皱眉,“这个,有点小啊,能撑得住两个人吗?”木头在水流的作用中一个劲地向外跑,叶蓁蓁只好拼命抓住它。

“能。”纪无咎再次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先上去。”

“哦,”叶蓁蓁被他扶着坐在木头上,向他伸手,“你快来。”

“稍等,我先把你绑上,以防被冲跑。你先趴下。”纪无咎说着,脱下袍子,扯了几块布条系在一起当做绳子,将叶蓁蓁固定在木头上。

叶蓁蓁依言趴在木头上,她抱着他的腰,看到他系停当,便说道,“好了,你坐上来,我抱着你。”

纪无咎却突然掰开叶蓁蓁的手。

叶蓁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干什么?快上来。”

“蓁蓁,活下去。”他低头笑,笑容如三月春风。

叶蓁蓁醒悟过来他打算的是什么,急道,“纪无咎,你这是做什么!你快上来,它撑得住,快上来!要不你放我下来!”她用力伸出胳膊,又去扯纪无咎。

纪无咎捉住她的手,用一只手握着,他另一手扶着木头,用力一推,与此同时撒开她的手。

叶蓁蓁就这样随着木头一起漂了出去。她又惊又急又气,一边手脚并用狠命地向回划着水,一边哭喊道,“纪无咎!你混蛋!你混蛋!”被绑在木头上手脚施展不开,又是逆着水流,所以无论她怎么划,终究是越漂越远。

纪无咎向她挥了挥手,说了句什么,她看着他,耳边是水声,以及自己的喊声。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水面已经到了他的腰上,他在树枝上站不稳,加上水流的冲击,终于被推入洪流中,翻腾着。

叶蓁蓁哭得撕心裂肺,两眼被泪水堵得模糊不清。她抹了一把眼泪,再定睛时,已经再也找不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安好sll629 、拾柒 、summers1026 、张敛宜 、八月 、沈石榴 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86章 情况

叶蓁蓁醒来时,发现自己连人带木头正趴在一处河滩上。河水安静的流过,在夕阳下托着无数的碎金,摇动着一片淡然和恬静,仿佛之前那吞天噬地的洪水只是虚梦一场。

然而周遭的草木狼藉以及空气中淤泥的腥气出卖了这份恬静。

叶蓁蓁吃力地仰起头,向西方望去。隔着一条河,太阳沉沉地将要被大地吞噬,似乎是不甘心,它把天边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那片浓重的颜色太过刺眼,刺得她眼睛发酸,心口疼痛。

红光突然被一片阴影遮住。那是一个人,穿一身白衣,身材修长,背着光看不清长相,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正笑看着她。叶蓁蓁方才因直视阳光而两眼酸胀,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眯着眼睛看他,恍惚觉得他就是他。

“纪无咎…”她情不自禁地叫道,因身体虚弱,声音不大,更像是喁喁独语。

那人蹲□,抬手帮叶蓁蓁顺了顺散乱的头发,又将她脸上沾着的污泥抹去。他低声唤她,“甄兄弟,还认识我吗?”

叶蓁蓁紧闭眼睛,强忍着泪水,“怎么不认识,黎尤。”纪无咎心心念念想要抓的人。

纪离忧将她身上的束缚解开,把她拦腰抱了起来,“走吧,先带你找个落脚处。”

叶蓁蓁点了点头。她没有拒绝他。纪离忧知道她是谁,想必有备而来,要不然也不会恰巧出现在这里,她就算拒绝也不顶用,只好先假装顺从,再图逃脱。

不过,虽然她知道他是谁,但是他不知道她知道他是谁,所以,她愿意一直装傻。

为了不露出马脚,叶蓁蓁故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而已,恰巧看到你倒在河边,一开始我还不敢认。甄兄弟…我能叫你甄妹妹吗?”

“随便吧。”

纪离忧抿了抿嘴,“嗯,甄妹妹…你为何如此狼狈,发生了什么事?”

叶蓁蓁想到纪无咎眨眼间被洪水吞没的身影,终于还是没忍住,滚下泪来,很快泣不成声。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别哭。”他安慰她道。见叶蓁蓁哭得凄惨,他眉头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来。

叶蓁蓁胡乱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道,“黎、黎尤,谢、谢谢你。”

“你不用和我客气。”

叶蓁蓁放眼向四周围望了望,“这附近的洪水凶吗?”

黎尤解释道,“不凶,这里本来有一条河,洪水到了这里直接随河注海,也就在强弩之末了。”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

“此处属滨海县境。”

叶蓁蓁不知道滨海是哪里,但是听名字也知道应该离海不远。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下被冲出去多远。当时随着水流一直漂,遇到一个大斜坡,水流像瀑布一般飞奔,她翻下来的时候晕过去了,再次醒来,已然到了这里。

她有块木头护身尚且如此,那么纪无咎…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绞痛。

纪离忧将叶蓁蓁带到了一座宅子里。宅子坐落在一个小村落的边儿上,青砖盖的瓦房,宽敞的庭院,院中种着棵大桑树。看样子像是普通农家的房屋。

叶蓁蓁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纪离忧给她找来的干净衣服。之后她整理了一下随身的东西,没有随着洪水掉落的,只剩下荷包,一把折扇,还有一瓶药。荷包和纪无咎的是一对,折扇是纪无咎送给她的,药是她用来吓唬纪无咎的…

叶蓁蓁把折扇打开,扇面是丝绸的,没有在水中损坏,但是扇上的画面和题字已经被水泡得一片模糊。她摸着扇面,想着自己举着这把扇子打他,他笑嘻嘻地一边躲一边讨饶时的情形,心头像是有一把锥子在狠扎。

不行,他不能死,他一定不会死。他是上天遴选的真龙天子,他不会轻易死去。他是无所不能的纪无咎,他怎么会死。

叶蓁蓁把扇子捧在怀中,迷迷怔怔地想着,她一定要把他找到。

可是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逃出去。

叶蓁蓁故意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果然刚迈出门三步远,立刻有人走进院子,恭敬地问她需要什么。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又被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回到屋内。

她被软禁了,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她。叶蓁蓁坐在桌前,用食指轻轻拍着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这么大的洪水,不管是她还是纪离忧,都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够确认纪无咎的情况。所以纪离忧才躲在这里按兵不动。

最早知道纪无咎生死的,应该是朝廷。

纪无咎是皇帝,皇帝如果驾崩了,一定会天下皆知。叶蓁蓁的心又悬起来,如果纪无咎真的…了,那么快则几天,慢则旬日,她就会知道。

但是现在她被软禁起来,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她又如何能得知?

又或者,纪离忧故意使人传假消息给她呢?

叶蓁蓁又想到纪离忧这个人,他是纪无咎的堂兄,在纪无咎之后,比谭寄更有资格继承大统。现在纪离忧关着她,是因为不能确定纪无咎的生死,也就不知道怎么处置她。其实从纪离忧的反应来看,就能猜出纪无咎的情况。如果纪离忧一直软禁她,或是带她北上,那么应该是纪无咎还活着,她有利用价值。如果纪离忧想杀她,那么一定是因为纪无咎已经死了…到时候如果她大概会死得比较从容吧。

叶蓁蓁总结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得出两个行动指南。其一,纪离忧及其周围人的话,一个字儿都别信。其二,密切观察纪离忧的态度,同时不放弃逃跑的机会。

这时,纪离忧敲门来送饭了。

叶蓁蓁开门请他进来。纪离忧见她两眼通红,神色憔悴,知道她又哭过,便安慰了一番。叶蓁蓁嘴上谢着,心中却一直翻白眼。

纪离忧看到她为那个人劳心至此,心中不大是个滋味。

两人在这小村落停了几天,期间叶蓁蓁试验了几个逃跑方略,都不成功。纪离忧每天都会来看望她,陪她聊聊天,扮演了一个温柔友好有爱心的好朋友角色。叶蓁蓁的演技不如纪离忧好,一开始在心里头翻着白眼,后来一不小心,白眼就表现在脸上了。

纪离忧神色一凛。

叶蓁蓁有点心虚,又有些不耐烦,“我有些困顿,想早一点休息。黎大哥,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是该好多了,”他站起身,低头看她,“等我当了皇帝,你照样是皇后,这没什么不好,你无需担心。”

叶蓁蓁猛地抬头,错愕地看他。

他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叶蓁蓁听来,那笑声像极了暗夜里索命的鬼差。她低着头眼珠乱转,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纪离忧边笑边道,“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难为你竟然装了这么多天,我的蓁蓁妹妹。”

正好,省了装了。叶蓁蓁长呼一口气,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不会死。”

“是么,可是我听说他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现在举国上下要进行国丧,”他笑得越发得意,“我卖个人情,允许你为前夫穿几天孝,怎样?”

冷静,冷静,叶蓁蓁握紧拳头,心想,一定不能相信他的鬼话。她闭了闭眼,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事发当日没有下雨,怎么会突然爆发洪水?而且,虽然我没见过洪水,但是洪水决堤的动静怎么会和地震一样?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有人用炸药炸开了河堤。你说是不是?”

他哈哈一笑,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聪明。”

叶蓁蓁突然感觉全身发冷。这个人,为了杀一个人,而制造了一场洪水。这一片土地河田肥沃,再有一个月就到了秋收季节,然而他这一炸,万顷良田顷刻之间化为泽国一片,百姓半年多的辛苦劳作顿成乌有。最可怕的是,这一场洪水,会制造多少枉死的冤魂!

叶蓁蓁连牙齿根儿都在发冷。她站起身,走到纪离忧面前,抬眼看她,脸色平静。

纪离忧也在看她。他被她纯净无波的双眼所吸引。这双眼睛,盛装着他渴望的一切。干净,纯粹,简单,快乐。他是长在暗处的青苔,潮湿,阴冷,不得见天日。她却是开在向阳处的花朵,鲜艳,热烈,至高无上的纯净。她之于他,就像磁石之于刀剑,有着天生的、让人无法摆脱的吸引力。任你再锋利,却也会无法控制地走向她,靠近她,得到她。

啪!

纪离忧被打得脑子一蒙,回过神来。他保持着脸向旁边歪的姿势,转眼看叶蓁蓁,目光终于变得沉冷。

“畜生!”叶蓁蓁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他冷冷道,“我只知道,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叶蓁蓁气得直哆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样冷血,无耻!禽兽不如!

“你只知道我害死多少人,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叔叔,也就是你那死鬼公公,害死了多少人?当年天下人于我无所助,我如今又何需顾及他们?所谓江山,也不过是尸山堆起来的。”他抚着她的脸,忽地粲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木有失忆梗…

我发现读者们想象力就是丰富,在宋若谷那头脑补地震,这边脑补失忆,大家脑补得挺high呀,哈哈

第87章 国丧

叶蓁蓁觉得纪离忧脑子有病。

这个人根本没有是非观,做事只凭自己喜好,但凡他想要的,毁天灭地也要得到。他对皇位有一种可怕的坚持。其实叶蓁蓁大体懂得他的想法,皇位是先帝从他爹手里抢走的,因此,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纪离忧当皇帝的机会被人抢走了。他肯定为此不甘心,越是不甘心,越是想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如果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为之成疯成魔,那么大概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再说了,这个人三岁时家破人亡,之后在仇恨中长大,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憎世。

在洪水发生之前,叶蓁蓁觉得纪离忧挺可怜的,毕竟当年他只是个无辜的小孩儿。但是现在,她只觉得他可恨。无论你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不能作为伤害其他无辜人的借口。更何况,是那么多的人…

简直的,罪不容诛。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之后叶蓁蓁连出门散步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在这之前她可以由人跟着去院子外溜达一小会儿。

这晚,叶蓁蓁洗完澡,坐在桌前发呆。算了算日子,不管纪无咎怎样,消息也该传出来了,纪离忧虽没有杀她,但也不能证明纪无咎还活着,因为纪离忧好像对她有别的想法…

想到这里,叶蓁蓁心头浮起一阵厌恶。

这时,纪离忧又来看她了。大晚上的往一个女人房间跑,这纪离忧真不讲究,叶蓁蓁腹诽道。

这人似乎心情不错,叶蓁蓁一阵紧张。

“明天我们就出发。”他说。

“出发?去哪里?”叶蓁蓁问道。

“自然是去京城,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他笑道。

单从这句话,还是不能推测纪无咎的生死。叶蓁蓁只好自我安慰着,没有得到死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只知道当皇帝的好,却不知道当皇帝的苦。”纪无咎的娱乐生活十分匮乏,整天闷在养心殿,批不完的折子,理不完的事情,他心里装着天下,劳心劳力的,真是一点都不快活,叶蓁蓁无数次感叹过,皇帝是个苦差事。

纪离忧却道,“既然当皇帝这么辛苦,他怎么不把皇位让给我来坐?”

叶蓁蓁答道,“说句实话,我觉得,就算你有皇室血脉,也不适合来做皇帝。”

“哦?”他来了兴趣,“为何?”

“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河炸了,害了人之后一点愧疚之心也无,反觉得是理所当然,这说明你没有仁心。你还没当皇帝,就已经害死那么多人,倘若有一天手握天下,怕是会更加地滥杀无辜,害尽天下人。身为帝王,对待大臣狠一些无所谓,但对待普通的老百姓,必须要有仁慈的心肠。这一点,一百个你,也不及一个纪无咎。”叶蓁蓁毫不留情地说道。

纪离忧本来笑呵呵地听着她说话,最后一句却让他变了脸色。他摸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叶蓁蓁,皮笑肉不笑道,“我就算有一百处不如他,至少有一点是比他强的。”

叶蓁蓁低头不理他。

他突然凑近,故意压低声音道,“我在床上比他强,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