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少年察觉掌中的小手突然抽离,他一惊,莫名不舍。一侧过脸就看见小姑娘双手合十,对着绚灿烟火处,她闭上了眼,粉唇一张一合,“苍天在上,宋烟今日向天请愿,愿九年哥哥一生顺遂,福泰安康。”

少年又怔住了。

他耳边不断回荡着小姑娘稚嫩又虔诚的嗓音,一遍又一遍。

“苍天在上,宋烟今日向天请愿,愿九年哥哥一生顺遂,福泰安康。”

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盼着他好。

少年喉结滚动,语言显得苍白,他重新牵起小姑娘的手,放在掌心捂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自己的心都陶出来给她。

***

夜间天寒地冻,萧九年当然不会真的让烟烟留下来守夜。

看完烟花,他就要送她回去。

两人正路过一处竹林,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萧九年立刻拉着烟烟,两人躲入了一旁的假山山洞。

本以为能躲过一遭,若是让人知道他将宋家小姐带在身边,别说是宋府了,就是齐王也不会放过他。

谁知,这时有两道身影也进入了山洞,幸而山洞又深又窄,萧九年与烟烟躲在里面,不易被人察觉,只是空间太过逼仄,烟烟几乎是贴在他胸口的。

“哎呀,讨厌!你轻些!”女子好像在百般隐忍的.娇.喘.声传出。

紧接着,同样也在隐忍的男子,轻笑,“十四姨娘行行好,我这都憋了几日了,他们都在前院守夜,不会有人过来,可是想死我了,快让我进去……”

烟烟正听的出神,很好奇那一男一女在做甚,怎的还.喘.起来了。然而,下一刻她的双耳被人捂住,少年的双手微凉,但掌心不知几时烫了起来,他的手又大,遮住烟烟双耳的同时,连带着她的小脸也遮住大半,如此就显得那双水眸格外圆润晶亮。

她眨了眨眼,示意少年放开她。

可少年非但没放,反而将她抱的更紧,烟烟看见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火苗闪烁……

烟烟等的不耐烦了,不知过了多久,萧九年才放开了她。

这人不知是怎么的了,直接牵着她就往外面走,烟烟似乎闻到了什么古怪的气味,她还没来得及辨别是何气味,就被萧九年捂住了鼻口。

烟烟,“唔……”

两人走出山洞好长一段路,烟烟才得了自由,这一下她更是好奇了,“方才那二人在做甚?我好像听见了四公子的声音?那妇人是谁?十四姨娘是王爷的第十四房小妾么?”

萧九年突然觉得,小姑娘太聪明了未必是好事,少年面容微微尴尬,“……没什么,你莫要问了。”

烟烟一惯都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可是我就想知道,你能告诉我么?”

“……以后再告诉你。”

“为甚要等到以后?”

少年没再说话,将烟烟带回了紫竹苑,又抱着她上了墙,确定烟烟好生落地后,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这一晚,萧九年点亮了挂在床头已久的兔子灯,他躺在床榻上,只是盖了一层薄衾,久久没法入眠……

***

一个月后,早春的风微寒,再有一个月便是烟烟的生辰。

萧九年一直留意着这一天,去年他错过了,今年怎么也要给她备一份生辰礼。

小丫头就要九岁了,真快。

这一日,春寒料峭,萧九年照样去隔壁的宋府教烟烟练字,齐王府的小郡主也来了,她原本也是针对萧九年,可她没甚主心骨,而烟烟又是同龄贵女圈中的领头人,她一直以烟烟马首是瞻,烟烟将萧九年视作是老师,她也客客气气喊一声九哥。

萧九年盯了烟烟练了一会子,本打算去宋府武场练剑,就在这时就听见两个小姑娘在说笑。

“烟烟,马上就是你九岁生辰了,你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我前阵子从外祖母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但凡我有的,我都能给你。”小郡主很‘仰慕’烟烟,聪明又能干,小鞭子舞的可棒了,与烟烟是闺中好友,让她在贵女圈中倍儿有面子。

烟烟没多想,就说,“嗯……我倒是想要一条猫眼石坠子,那日见王姑娘戴在脖子上,还蛮好看。”

猫眼石坠子……

萧九年留了一个心眼,小姑娘随口一说,他却是记在心里了。

从宋府离开后,萧九年直接去了长安街,找了几家收拾铺子,终于让他打听到了猫眼石坠子,“掌柜,这如何卖?”

他见那条坠子晶莹剔透,椭圆的猫眼泛着淡淡的绿,宛若早春碧波,他幻想着烟烟戴在脖子上的样子,定当十分好看。

店家见他器宇不凡、容貌奇俊,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贵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养出来的公子,遂耐着性子答道:“客官好眼力,这坠子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就剩下这么几条了,短期内不会再供货,一口价五十两吧。”

五十两……

少年眉梢微微一蹙,那他还差近二十两,小姑娘生辰在即,他没有时间继续攒了。

***

入夜,小厮卫元忧心道:“公子,您当真要去抓贼?小的听闻那贼人曾是江洋大盗,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公子若不再考虑考虑?若是在短缺了银两,咱们向王爷提一提,王爷如今待您不同了,公子您何必去冒险!”

桌案上摆着一张衙门里悬赏的告示,萧九年已穿好了夜行衣,他将告示卷好,藏入了怀中。

少年眼神坚定,语气极淡,“王爷并非是看重我,他只是看在宋家的面子上,赏了我几分脸色。”

这话颇有些自负,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不奢求谁的重视与高看,他要给喜欢的小姑娘一份生辰礼,他要自己去挣。

卫元欲言又止,心酸的不行,但又无能为力。

论起相貌、本事,公子哪里比不得王府其他几位公子了?

偏出身不体面。

***

月朗星稀,长安街最热闹的烟花柳巷,此刻正当人声鼎沸。这时,一道黑色身影瞬间闪过,萧九年顺利的潜入了万花楼的一间厢房。

他虽然没有自己的资源,但作为齐王府的一员,他想要打听一些小道消息也并非做不到。

屋内光影交错,外面嬉笑娇嗔的声响不绝于耳,床榻发出极有规律的摇晃声,还有再明显不过的水泽声。

透过幔帐,萧九年看见两个.交.叠.的人影,他的脸遮掩在面巾之下,露在外面的双眼锐利如鹰,仿佛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他手中握着一根缰绳,衙门里要活.口,他只能将人绑起来。

床榻上的动静只增不减,少年没有任何男女之事的经验,但他能猜出,这个时候是男子最薄弱的一刻。是时候了!

“啊——”榻上一阵尖叫,萧九年一掌劈晕了骑在莽汉身上的女子,随手撤了被褥将其遮住,虽然眼前晃过雪腻一片,但他一眼未看。

“你是谁人?知不知道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弄死你!”

大莽汉面容狰狞,额间还挂着汗珠,萧九年与他对打,这边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引来旁人极有可能让他失去赏银。

萧九年集中精力,拿出了所有本事。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他眼前浮现去岁生辰时,烟烟失落的神情,还有太子的夜明珠,他自己拿不出手的兔子灯……

只差一点,他就赚了官府赏银,给小姑娘一份生辰惊喜!

在无数个画面支撑下,萧九年终于将莽汉制服。

但他也付出了代价,他一手捂着胸口,那里好像断了一根肋骨,少年未作停留,将莽汉扛去了衙门……

***

次日,紫竹苑内,卫元突然惊呼了一声,“王、王爷!”

齐王竟然踏足了紫竹苑,这简直就是破天荒了。

萧九年已经下榻,但有伤在身,他并未练剑。齐王淡淡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卫元,这便直接迈向寝房,又兀自推门而入。

再看清少年苍白的脸时,齐王神情略有变化。

萧九年站起身,父子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但就在下一刻,齐王突然出手,一掌摁住了萧九年的肩头,随即又是一掌将他的肋骨推回了原位。

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

甚至有骨节碰撞的噶扎一声传出。

但萧九年从头到尾只是蹙着眉头,哼都没有哼一声。

“你倒是个硬骨头!”齐王上下打量了这个儿子几眼,越看越是顺眼,“京兆尹左大人已告知我,昨夜是你将朝廷要犯捉拿归案。你是为了那笔赏银?”

少年的肋骨已经接上,但忍痛了一夜,此刻面色仍旧难看。

他没说话,眼神锐利的与齐王对视。

齐王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不知如何与这个儿子交流,其他儿子都巴结着他,反而是这个他最不看好的儿子,对他不冷不热。

最终,齐王叹了口气,“罢了,你既是我的儿子,在外面也为齐王府赚了脸面,我自是不会亏待了你,自今日起,月银涨到二十两。”

二十两,就和王府其他庶子的月银是一样的了。

虽然齐王没有言明,但在他心里,萧九年这个儿子的地位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萧九年薄唇微动,面上看不出欢喜之色,仿佛荣辱不惊,只道:“多谢王爷。”

齐王唇角一抽,“……”这熊孩子,喊声父亲,他会死么?

***

萧九年终于买来了一条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还配了一只做工精致的锦盒,离着烟烟的生辰还有五六日,他表面虽然不显,但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要养媳妇了,我得努力赚钱。

烟烟:嘤嘤嘤,九年哥哥,我这里好多钱的,我可以给你钱啊。

少年:(阴郁)不,是我给你钱。

烟烟:有什么区别?

少年:区别大了。

第90章

烟烟的生辰在即, 她自己也有些雀跃。

因着昨年,萧九年放了她的鸽子,烟烟对今年格外期待, 总是旁敲侧击, 几乎是缠着萧九年, 询问他给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萧九年没有与其他小姑娘接触过,很快就败在她手里。

那只锦盒太过珍贵, 他一直随身携带, 即便是教她练字时, 也是放在身上的。

他胸口的肋骨还有些疼,但并无大碍, 从怀中取出了锦盒,少年有些忐忑,这已经是他能够拿出的最体面的生辰礼了。

“这个给你。”

烟烟并不在乎什么礼物,她要的是萧九年的心意,一看是一条坠子, 她欢喜之至,拉着萧九年就往屋里走。

少年略显局促,“你做什么?”

“我要你亲手给我戴上!”小姑娘一脸理所当然。

萧九年,“……”

院中的几名婢女也面露难色, 但她们平时被烟烟‘敲打’的厉害,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门扇关上, 烟烟取出坠子,递到了萧九年手里,转而很自觉的背对着他,“九年哥哥, 你快点呀。”

萧九年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好像许久以前,也有一个小姑娘对他说,“你快点呀。”

少年回过神,耳根子有些发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见到烟烟,总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还有她那一□□.爬.式的字迹,皆是如斯眼熟。

戴好了坠子,烟烟转过身来,“好看么?九年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好看?是你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萧九年,“……”

她还小,可是他已十五了,他懂的远要比她多的多。

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也不能乱做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宋熙的声音,“你们几个守在外面做什么?烟儿人呢?”

烟烟面露失望之色,似乎对门外的不速之客十分不喜,嘟着嘴小声说,“九年哥哥,你先躲躲,待我打发了阿兄,你再出来。”

萧九年,“……”亏她还知道,将自己带入卧房是一件不合适的事。

少年身段颀长高大,衣柜厨根本藏不了他,小姑娘灵机一动,“九年哥哥,你藏到我床上去。”

萧九年,“……”

宋熙一看就知道屋内‘有鬼’,妹妹还是个孩子,他没有避讳那样多,而是直接推开了房门,然后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登徒子’,他这才松了口气。

烟烟仰着小脸,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阿兄这是作甚?我总不能在屋子里藏着野.男人了。”

正躺在香榻上的萧九年,“……”

姑娘家的床榻香香软软,和她的身子一样。

萧九年的手无意间碰触到了什么丝滑的东西,他的指尖捏住,侧眸看了一眼,当即被那件玫红色小衣给‘烫’到了。

不知怎么了,萧九年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

这厢,宋熙明显理亏,只好笑了笑,“烟儿,阿兄新得了一匹枣红马,阿兄赠与你可好?”

烟烟急着让宋熙离开,假装很欢喜,“阿兄对我可真好。”

可能是烟烟演技太高,宋熙没有察觉到异样,并未逗留太久就离开了屋子。

不多时,萧九年从幔帐中出来,少年耳垂滚烫,没有直视烟烟,“我先走了,你好生练字。”

烟烟还没跟萧九年待够,她就想将他圈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也是好的。

“可是……我……”

烟烟嘟囔时,萧九年已经翻墙离开了,少年动作极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回到隔壁紫竹苑的少年一直心不定。

他也自我反思了。

烟烟还是个孩子,他这是怎么了?如何能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

宋熙将萧九年举荐给了太子。

太子正当用人之际,但对这个萧九年并不是很看好,萧九年这样的出身,将来难以在朝堂上立足。

但留在身边做事也未尝不可。

加之萧九年少言寡语,武功不错,交代给他的事从未出过错,没过多久便能接近太子了。

这一日,太子在宫外约见了几名心腹谈话,萧九年就在画舫外面守着。夜色静怡,他能够清晰的听见画舫内传出的声音。

一男子提议道:“殿下不如早日定下与宋小姐的婚事,如此一来,宋家势力必当彻彻底底为太子所用。”

宋家只有一个嫡女,那就是宋烟。

萧九年握了握拳,不喜任何人将烟烟当做棋子。

便是萧九年也知道,东宫已有良娣,但没有正妃,正妃的位置是留给烟烟的,即便圣上还未赐婚,仿佛所有人都已潜移默化的认为,烟烟迟早嫁入东宫。

东宫……

那里太高,是少年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距离。

太子似无意一笑,“宋将军暂时还舍不得,且再等上几年。”

说着,太子的唇角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弧度。

宋家他势在必得,便是宋将军不舍嫁出女儿,他也非娶不可。

即便是个孩子,娶回去也无妨。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女人,他也不缺女人。

只可惜,宋府一家子都是缺心眼的,将那小妮子视作珍宝,直接在圣上面前言明了,暂不想给烟烟定亲。

是以,太子只能等。

这一夜,从外面归来的萧九年又失眠了,他的手轻抚着挂在床头一整年的兔子灯,平生第一次想谋划什么。

***

烟烟生辰这一日,萧九年没有登门隔壁宋府。

与他而言,参家宴席是小,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份生辰礼,烟烟已戴上他所送的吊坠,足矣。

如今的他,仍旧没有资格奢望太多。

他在紫竹苑练剑,隔壁传来声音,少年立刻屏息听着,好像只要事关烟烟,他半点不想错过。

这时,是太子在说话,“表妹,你这坠子倒是别致,不过孤的私库有更好的,改日你入宫,孤命人取出来送你。”

太子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与金银珠宝。

对烟烟而言,太子手中的珍宝,岂能与九年哥哥送的吊坠相提并论。

她知道九年哥哥手头拮据,能拿出这条吊坠,已经是他倾其所有。

这条坠子,她万金不换。

烟烟直接拒绝,“可我就喜欢这一条,不想换成别的。”

太子一怔,想来烟烟还太小,根本不明白权势与富贵的真谛,他面色温和一笑,没有再说其他。

隔壁庭院,萧九年的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少年极少这样笑,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也会有展颜舒心一笑的时候。

***

东宫,太子的神情掩映在一片朦胧夜.色.之中。

心腹如实禀报道:“殿下,属下已查明,宋小姐所戴的猫眼石吊坠是萧九公子所赠,是花了五十两银子在长安街的宝玉坊购置。”

太子唇角微微一扬,溢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五十两的猫眼石吊坠,也好意思与东宫的宝物相比?!

太子语气晦暗不明,“一个不起眼的玩意儿,也敢跟孤抢?”

在太子看来,萧九年的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他本是阴沟里的可怜虫,日后若是成了宋家女婿,那当真是咸鱼翻身了!

烟烟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太子已近弱冠,当然不会对一个孩子有什么兴趣,他看重的不过只是宋家的兵权,太子妃的位置留给一个小姑娘也无妨,谁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他根本不在乎。

“去,给那九公子一点教训,孤的东西,不是他这种人能够觊觎的!”太子讽刺一笑,下令道。

***

月华如练,燕京的早春微凉,但四处鲜花已开,夜风卷着花香,荡入了少年鼻端。

他正从军营刚回齐王府,若是回去的早,隔壁的小丫头兴许还没睡下,他还能听见她唠唠叨叨的声音。

殊不知,那些声音是少年每晚最期待的。

就在这时,萧九年骑着小毛驴突然躁动不安了起来,紧接着七八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狂奔而来,皆是手握长剑,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萧九年眸色一暗,手中的竹剑已准备就绪。

他从毛驴背上下来,瞬间就被黑人团团围困,黑衣人身手矫健,一看就不是普通杀人,定然是有人专门培养来的高手。

萧九年心下思量稍许,少年临危不乱,那双锐利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冷光。

打斗当即开始,萧九年一门心思应对,虽然大约猜出了是谁要害他,但少年并未露出任何怯.色,那双眼从未有过的坚定……

***

另一厢,宋熙得知太子要对付萧九年,便立刻带人赶了过去。

他不能明着救人,却是能够暗中出招,太子的人也没打算当真要了萧九年的命,毕竟他是齐王府的人,太子也得给齐王几分面子。故此,见有‘商队’路过,黑衣人很快散去。

萧九年被人带到宋熙面前时,这少年已浑身是血,身上不知多少道伤口。

宋熙手底下人道:“少将军,方才我等赶到时,九公子还是站着的。”这男子露出了敬佩之色。

宋熙知道萧九年是个硬骨头,他挥了挥手,吩咐道:“拿药来。”

萧九年身上就没一处是干净的,衣裳几乎被血水浸湿,宋熙给他扒下外裳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下手太狠了,这小子若是真死了,妹妹会闹翻天的。

宋熙将萧九年带去了一处别庄,亲手给他换好药才走出了屋子,小厮将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屋,场面骇人。

宋熙忙了一夜,人倒是还精神着。

那小子!身段还真不错!尤其是那处……那真真是天赋异禀啊!

啧啧,倘若妹妹将来真的嫁了他,也定当能够幸福。

呸!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宋熙晃了晃脑袋,差点兀自扇一巴掌。妹妹才多大,自己是不是又想太多了?

***

天际露出鱼肚白时,萧九年醒了。

宋熙去看他时,明显见他一脸戒备之状,他清了清嗓子,“是我给你换的衣裳。”

萧九年伸手在被褥里摸了摸,“……”

宋熙面色一僵,他会些医术,昨夜那种情形,除却他之外,也没法及时找来郎中,遂只能是他亲手给萧九年包扎。

宋熙无从为自己解释,他也懒得解释,转移了话题,道:“太子殿下这事的确办的不地道,我今日奉劝你一句,以后小心行事。另外,烟儿虽然还小,但也是个姑娘,你也该保持距离了!别到时候惹祸上身!”

宋家虽不想让烟烟入宫,但皇后与太子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在圣上没有表态之前,一切都难以定夺。

萧九年面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依旧坚定。就好像已经认定了某件事,从今往后,为了那个目的,风雨无阻、无所畏惧。

宋熙又道:“对了,别让烟烟知道你受伤了,我会安排你去边陲,这三年你先躲躲,也趁此机会历练一番,三年后再归来参加武举,我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一切皆看你自己了。”

萧九年没有拒绝。

对他这样身份的人,立军功是唯一的机会。

可三年……

似乎有些长了。

若三年归来,她还能记得他么?

宋熙交代了几句,就走出了屋子,但细一寻思,他猛然惊觉一事:他这样帮着萧九年,莫不是真想让他当妹夫?!

宋熙立刻摇了摇头,他妹妹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他当然看不上区区一个萧九年,他真是魔障了。

***

烟烟接连三天都没有见到萧九年。

她急了。

她好像很担心会将萧九年弄丢了,又好像担心他会丢了自己。

烟烟去过隔壁的紫竹苑,但并未见到人,萧九年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她急的茶饭不思。

夜幕降临,庭院中的金银花开满枝藤,风一吹,花香中隐约还伴随着一股药香。

窗棂是开着的,烟烟无精打采的迈入卧房,她起初并没有留意到桌案上的信笺,直至水墨的声音传来,“小姐,您快看,有人给您送了信。”

这信怎的直接送到屋里来了?

水墨与水画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

烟烟却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打开信笺,上面寥寥几行字,颜筋柳骨、笔力险劲,烟烟一下就认出是萧九年的字迹。

这是离别信。

他要走了,却是只给她留下了一封短短书信。

“小姐!”

“小姐,这样晚了,您要去哪里?!”

水墨与水画二人,只见烟烟提着裙摆跑了出去,手中拿着那封书信,她二人也匆忙跟上。

守门的小厮不敢直接挡住烟烟,她一路狂奔,先是去了隔壁齐王府,紫竹苑中空无一人,小厮卫元按着自家公子的吩咐,将兔子灯递给了烟烟,“宋小姐,我家九公子去边关了,三年后才能回来。”

烟烟很慌,她接过兔子灯,小手在轻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兔子灯甚是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九年哥哥不会这样对我,他不会不告而别!”

烟烟提着灯笼又跑出了齐王府,天已黑透,夜色苍茫,烟烟在巷子里狂奔,不住的喊,“九年哥哥!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呀!”

“你别丢下我!”

“你到底在哪里呀?”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很害怕,她怕会被人丢下。

就好像她曾被萧九年丢下过一般。

巷子口安静如斯,一个人影也没有。

水墨与水画跟了出来,被烟烟的失态给吓到了。她二人知道自家小姐看重隔壁的九公子,可万没想到小姐对九公子已经在乎到了这个程度。

水墨劝说,“小姐,外面风凉,您就回府吧。”

这时,无人察觉,巷子口的一株歪脖子槐树后,少年背靠着树干,薄唇紧抿……

直至烟烟终于肯回府,萧九年才离开。

宋熙见到他时,他神情憔悴,得知萧九年为了见妹妹一面,才不惜拖着重伤回来一趟,他心绪复杂,道:“我已安排好一切,你即刻就能启程了。”

去边关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即便是三年后中了武状元,萧九年想要挣前程也没有那般简单。

唯有军功,才是可以将他拖出泥潭的唯一法子。

萧九年点头。

她今年九岁,三年后十二,他还能来得及么?

***

时光如梭,转瞬三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