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年拧眉,也抬眼望了一眼天际,今晚无风无雨,平白无故起雷着实令人诧异,待他起身时,雷声戛然消失。

众人,“……”

萧九年,“……”

圣上擦了把额头的汗,他早年就熟读史书,对太.祖父的一切丰功伟绩铭记在心,同时也知太.祖父是何等手段雷霆之人。

虽然炸雷已消失,但圣上仍旧心有余悸,遂也没有追究萧萧九年的忤逆大罪,早早结束了宴席,躲去殿内待着了。

萧九年这人……不好对付啊,换做是旁人,圣上大可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消失,但对于萧九年,圣上却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了。

***

齐王府,戒律室内。

齐王手持马鞭,看着比他还要高出了些许的少年,气红着眼,道:“圣上已当众赐婚,你若违背圣意,那就是死罪!再说一遍,你到底同不同意那桩婚事?!”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且年仅十八就这般出类拔萃,齐王已不舍这个儿子去找死,故此才这般逼着他认下婚事。

圣上今日虽并未降罪,但赐婚的口谕已出,帝王断然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也就是说,无论萧九年同意与否,婚事已经存在了。

“我已在皇上跟前言明,我不会娶旁人。”少年无半分畏惧。

齐王好说歹说半天了,不成想萧九年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当即抬手就是一鞭子打下去,“你到底应不应?!”

萧九年握了握拳,无半分动摇,“不应!”

“你!”

齐王盛怒,再也忍不住,对着萧九年狠狠抽打起来。

这厢,烟烟很快就听说了萧九年被打的消息,她当然知道起因是由于萧九年当众回绝了圣上赐婚。

烟烟欣慰之余,也甚是心疼。

这世上无人敢违背圣意,可今日她的九年哥哥不惜得罪了圣上,也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若是娶了小邵氏,九年哥哥必定能得到金陵邵家的助力。

九年哥哥拒了圣旨,也拒了美人。

他心尖上的那个人……会是她么?

烟烟小脸滚烫,六神无主,愣了片刻才吩咐道:“准备好最好的金疮药!”

***

萧九年迟迟不松口,衣裳上已经血迹斑斑,他却是无半分动摇。

齐王府如今日渐势微,十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管用的,眼下唯独一个九公子尚有前程,齐王自是不会真的打死了他。

“你回去吧!给我好生反省反省!幸好圣上并未治你的罪,此事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齐王回想了今日在宫宴上,莫名感谢那几道惊天巨雷。

莫不是老天也在帮着萧九年?

可一想到萧九年一跪地,那雷声就突然响起,齐王也隐隐心慌。

***

萧九年回到紫竹苑,卫元朝着他猛使眼色。

萧九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寝房内的微弱火光。

屋内有人。

是她么?

萧九年推门而入,果然就看见烟烟提着一只药箱,俏丽的站在那里,她的双眼雾蒙蒙的,眼梢微红,小鼻头也呈现粉润的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两人对视着,外面夜深人静,月朗星稀,萧九年知道,这个时辰不该与她独处一室。但他忍不住,也不舍让她就这么离开。

身上很痛,可心是暖的。

门扇被少年随手合上,他的手指修长,连带着门栓也扣上了。

烟烟察觉到他的这个小动作,她面色一烫,突然局促了起来,“九年哥哥,我给你……上药吧。”

少年本该拒绝,他和她都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该避嫌了。

可经历今日的种种,萧九年不想避嫌,轻应了一声,“嗯。”

月白色外裳溢出了血渍,烟烟站在他跟前,不知该从哪里下手,这时萧九年突然握着她的一双小手,然后带着的她一点点的摸索到了他的.腰. 带上……

明明只是上药,偏生平添了一股难以忽视的暧.昧。

外裳、中衣落地,少年的体魄很快就完全呈现在了烟烟面前,她的脸红的能够滴出血来,可看着数道伤口,还有新旧交错的疤痕,她又瞬间泪落如雨。

“疼么?”

烟烟哽咽着问。

萧九年看着她精致的眉目,一惯正经肃重的少年,突然没来由的启齿,“想着心上人,就不疼了。”

烟烟只能挨到萧九年的胸膛,她仰着小脸,呆呆的问,“哦?是么?那九年哥哥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呀?我认识么?”

四目对视,萧九年的薄唇略显苍白,轻笑了一声,“嗯,你认识。”

烟烟,“……”

她心头咯噔了一下,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又不敢放心大胆的去猜。

萧九年见少女忽闪着大眼,仿佛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微低头,靠近了她些许,问,“你要不要猜猜,那人是谁?”

烟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立刻移开视线,不敢与萧九年对视,“你快坐下,我给你上药了!”

萧九年也不急,确定了那个心思之后,他便勇往直前、风雨无阻。

他坐了下来,烟烟取出药箱里的纱布与金疮药,她动作轻柔,小心又认真。

萧九年看着她轻颤的睫羽,身上的痛浑然不觉。

待一切弄好,烟烟鼻头溢出一层浅浅的薄汗,她生怕弄疼了萧九年,所以动作极致的小心,还时不时在伤口上轻轻吹几下,殊不知,萧九年的身子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绑好纱布的萧九年没有穿衣。

烟烟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她还有话要说。

踌躇半晌,她拉住了萧九年的一只手指,像是渴望着糖人的孩子,眼神巴巴的。

一鼓作气道:“九年哥哥,我……我已经长大了,不信……给你看看?”

她长大了,可以嫁人了,若是萧九年不娶她,她就只能嫁给太子。她不想入宫,但又不想嫁给别人,只能缠着萧九年。

少年的喉结滚动,嗓音看似平缓,但又哑又低,“烟烟,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烟烟眼角染霞,到底没有胆大的当真.脱. 了给他看,只是解开了脖颈上的几颗绣扣。

“烟烟!”萧九年摁住了她的手,没让她继续动作。

烟烟却又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我想跟你私.奔!

萧九年,“……”

少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撇开脸,握紧了拳头,“时辰不早了,你出去吧。”

烟烟不明白他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这般被逐客,她着实受伤了,捂着唇去开了房门,真的离开了。

萧九年呆立了半晌,他一手握紧了藤椅扶手,手背青筋凸起,像在影忍着什么,良久兀自道:“萧九年,你做个人吧,她还是个孩子!”

这一夜,少年觉醒了最初的.欲.望……。

第93章

次日一早, 萧九年收到了一封手笺,是宋熙约见他。

宋熙是烟烟的兄长,萧九年即便不将全天下人当回事, 但只要是和烟烟有关的人, 他都会在意。

宋府后花园的一处亭台下, 宋熙已命人煮好温茶, 待萧九年过来时, 宋熙立即挥退了下人。

时隔三年,萧九年已不是当初的清秀少年郎, 宋熙也算是见过世面,阅人无数,在他眼中,如今的萧九年眼神锐利,眼中仿佛深藏城府, 纵使他眼下还未位列人臣, 但宋熙知道, 此人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一番大造化。

昨晚宫宴当场拒绝圣上口谕一事, 宋熙敬萧九年是条汉子,即便他自己也是不敢当面驳了圣谕。

又听闻昨夜萧九年被齐王施了家法, 且仍旧不愿意服从圣意, 宋熙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 妹妹的眼光不错。

“坐吧。”宋熙虚手一指。

萧九年身上带着伤, 唇角略显发白, 但他身形挺拔, 目光如捕食的雄鹰般锐利,无半分颓态,即便是宋熙, 也隐约察觉到一丝威慑。

不过,转念一想,萧九年就是一个新起之秀,还不至于给自己造成威压,一定他想多了。

宋熙亲自给二人倒了茶,开门见山问道:“圣上赐婚一事,你如何看?邵家也算是权倾朝野,如今圣上看重燕王,必然会大力扶植邵氏一族,你娶了邵家女,对你的前程大有利处,你当真就不考虑一二?”

这话明摆着在试探,萧九年抬眼,浓密的睫羽长而深邃,淡淡瞥了对面的男子一眼。

宋熙一僵,怎么觉得萧九年深不可测呢?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十八岁少年郎。

宋熙又问,“圣上金口一言,如覆水难收,决然没有收回赐婚的可能,你打算怎么做?”

若非昨晚那几道突如其来的惊雷,圣上八成会当众降罪,一想到那惊天炸雷,宋熙看着萧九年的眼神略有些审视的意味,不过,他也从不信鬼神之说,只觉这事着实蹊跷的很。

萧几年饮了口刚煮好不久的雨前龙井,动作一气呵成,完全看不出曾经落魄拮据的样子,反而像是过尽千帆,对世事皆已胸有成竹。

“多谢宋公子提醒,我昨日已向圣上禀明,此生除却心上人外,谁也不会娶,此事我会处理好。”

多么自信又坦荡。

“咳咳咳……”宋熙被茶水呛到了,猛然狂咳了几声,“那个……你的心上人是……是谁?”

宋熙明知故问,虽不想让妹妹嫁入东宫,但萧九年同样不是寻常男子,宋熙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控制他,故此,他也不敢将妹妹的终生幸福搭在萧九年身上。

少年放下杯盏,神情郑重,“两年。”

“什么?”宋熙当即接话。

萧九年道:“再给我两年时间,烟烟及笄后,我一定会将一切办妥,我要娶她。”

宋熙,“……”

虽然这事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亲耳听着少年要娶自己才将将十二岁的妹妹,宋熙只觉自己拳头发痒,想要打人。

“烟烟的婚事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如今圣上偏宠燕王,对太子多有忌惮,而太子又个野心十足的,虽说宋家是太子母族,但我宋家并无夺嫡之心,然而太子与皇后却是不这么想。”

“何况……圣上的心思谁又能够猜透?圣上表面上偏宠燕王,事实如何,谁又知道呢?保不成这也是圣上的权衡之术,宋家至多只能保烟烟到及笄。你确定……你能是太子的对手?你难道要投奔燕王?”

宋熙很好奇萧九年下一步的动作。

他是不会看错人的,这少年绝非普通人。

宋熙莫名热血沸腾,隐隐期待萧九年能有一番大造化。

萧九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看在宋公子是烟烟兄长的份上,我可以与你说实话,我不会投奔太子,也不会投奔燕王。”

说着,少年起身离开,背影已不像曾经那般萧索,反而是斗志昂扬,仿佛有一道光指引着他往前。

有了那道光,他无所畏惧。

宋熙,“……”→_→

什么叫看在烟烟的份上?

自己难道不是萧九年的救命恩人?!

宋熙只觉自己被萧九年严重怠慢了。

不对呀!

萧九年谁也不投靠,那他打算忠于谁……?

***

三日后,今科武举的前五甲正式入宫赐官。

萧九年得了麒麟卫左将军一职,他是大楚历代以来,最为年轻的正三品武将,而且麒麟卫是本朝帝王亲自掌控,仅受命于帝王,身份地位远高于军中三品武将。

圣上没有降罪萧九年,反而封官赏赐,这让贤妃与邵氏一族又摸不清头脑了。

晌午过后,皇宫举办了一场马球比赛,贤妃自入宫起,便一直宠冠六宫,与皇后娘娘斗了小半辈子了,与她一道入宫的那些女子或是圣宠不复,亦或是香消玉殒,她却仍旧稳坐贤妃之位,其子燕王更是深得圣上宠信,可见贤妃是个有手段的。

马场上搭了观赛席,贤妃给侄女使了一个眼色,邵氏女立刻会意,当场就美眸湿润,拾帕搵泪。

贤妃就坐在圣上下首,她仿佛刚看见之女落泪,道:“这孩子怎么又哭了?”

邵氏女往男席处望了一眼,真可谓是欲言又止,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加之眼泪朦胧,怎么看都是一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可怜样儿。

在场众人皆知,几日前,萧九年拒绝了圣上的赐婚,这对邵氏女而言,无疑是颜面尽损。不过圣上口谕,无人可以置喙,这桩婚事到底还是存在的。

贤妃仿佛是当即明白了什么,面露难堪,对圣上嗔了一句,“皇上,臣妾倒是突然想起来,婷婷与萧将军的婚事到底作不作数?萧将军如此狂妄,当众违背圣上口谕,皇上难道不治罪?”

圣上身子一僵。

萧家皇室的男子皆是容貌奇俊,外在皮囊挑不出任何毛病,纵使老皇帝已过六旬,但身段依旧挺拔修韧,去年还重新选秀,后宫之中又多了一群莺莺燕燕。

但是此刻,圣上的面色苍白,甚至有些如丧考妣。

治萧九年的罪?

他不敢啊!

“皇上……”贤妃娇又嗔了一句。

“呜呜……”这厢,邵婷婷也配合着哽咽了起来。

皇后看着这一出,真想翻白眼。

萧九年没有答应婚事,当真让她高兴了一晚上。她当然看不得贤妃与燕王拉拢新起之秀。

圣上头疼,无奈之下,只好将萧九年召见到了跟前,只盼着萧九年能够识时务,给他这个帝王几分面子。

萧九年抱拳,刚要行礼,圣上菊.花一紧,立刻道:“爱卿不必多礼!”

别跪了!

朕怕了不行么!

萧九年微微蹙眉,老皇帝不住的擦拭额头的汗,当真是越看越是像。

确切的说,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个人!

老皇帝头皮发麻,道:“爱卿当真不愿意娶邵氏女子?”

萧九年态度坚决,“臣已言明,臣这辈子唯心上人不娶。”

贤妃脸色难看,皇后很想狂笑几声。

就在众人皆以为新科武状元就要倒大霉时,没想到老皇帝没有降罪,反而态度良好的摆了摆手,“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吧,朕也不该乱点鸳鸯谱。”

众人,“……”

帝王一言,八马也难追。

皇上就这样轻易收回赐婚口谕,真的妥么?!

这真真是百年难见的稀罕事。

萧九年依旧是寡淡无温的神情,“臣谢皇上。”

看着萧九年退到他自己的席位上,老皇帝的后脊背才稍稍放松了下去。

这以后,要如何制止萧九年对自己下跪呢?

老皇帝不敢不重用他,可又怕重用他……

在场诸人皆在疑惑老皇帝方才的态度过于良好时,萧九年的目光一直留意着马场。

烟烟虽是不善女红,骑射都是尚可,她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胡服劲装,梳着高高马尾。许是衣裳太过修身,已经清晰的勾勒出独属于少女的窈窕曼妙、纤细柔软,她骑着一匹枣红马,手持球杆,远远望去,像一只艳红色凤凰。

萧九年本以为自己历经世事,已经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此刻,看着少女疾驰,他的心头正燃烧着一团火苗,他热血沸腾,灵魂在起舞,眸中荡起三千里的风月,就好像世间一切美好皆在眼前。少女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曾经波澜不惊的心扉。

就在这时,马场上突然传来骏马嘶鸣声,众人尚未察觉到发生了何事时,萧九年当即从男席处站起身,几乎是一路狂奔去了马场。

他的官袍还没来得及赶制出来,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锦缎长袍,墨玉冠半挽,就那样在众人的视野之下,身姿矫健飞快。

烟烟没想到枣红马会突然疯癫了起来,她擅骑射,但力气甚小,根本控制不住骏马,就在她以为一定会摔个面朝地时,她的腰身突然一紧,待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被人提到了另一匹马上,她还没转过身,那熟悉低醇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别怕,是我。”

是萧九年。

烟烟顿时从惊吓转为羞涩。

她的细腰被萧九年的一条臂膀圈着,后背紧紧贴着修韧的胸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背好像能感觉到“噗通-噗通-”的震动。

她轻咬红唇,完全忽视了脚踝的痛处,真想一直被九年哥哥这样抱着……

烟烟心里暗自嘀咕。

少女.怀.春,含羞带怯。

此时,观赛台上众人皆是面色各异。

皇后与太子二人明显不悦。

贤妃却是表情精彩,今日她吃瘪了,皇后母子也别想好过,不由得道了一句,“萧将军对宋小姐倒是格外不同呢。”

男未婚女未嫁,就这般搂搂抱抱,难免叫人想入非非。

宋熙观察了一下太子的神色,虽然他也觉得萧九年此举冲动,但若不是他冲动,妹妹已经受伤了。

不知为何,宋熙如今越看萧九年越是顺眼。

这厢,萧九年将烟烟带出了马场,即便她还想继续打马球,萧九年也是不允许的。

萧九年先下了马,他放开烟烟的那一瞬,心头涌上巨大的不舍,少女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令他上瘾、痴迷。

但他到底没有唐突,“可受伤了?你的马许被人做了手脚,我一会去查查看,今日就不要继续比试了。”

烟烟面颊染霞,一双桃花源羞答答的瞥了萧九年一眼,少女初初.怀.春.,含羞之色溢于言表,她还想继续与萧九年亲近,胆子大的不行,遂道:“九年哥哥,我扭伤了脚踝,你得抱着我下来。”

萧九年一怔,“……”

他也很想抱,但大庭广众之下,他顾及的太多,最起码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不想顾及也得顾及。

“烟烟,这里人多。”他柔声说。

少女却是不依,她突然倔强,“九年哥哥,那你敢抱我下来么?我就问你敢不敢?我都不怕了,九年哥哥在犹豫什么?”

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态度,她就能豁出一切。

萧九年回头看了一眼观赛席上的众人,再度与少女对视,他唇角微动,笑了笑,“好。”

小姑娘都能义无反顾,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第94章

萧九年的长臂揽过烟烟的细腰, 将她抱下了马背。

软玉温香在怀的那一瞬,又让萧九年觉得似曾相识,烟烟起了坏心事, 就在萧九年要放下她之际, 她的脸稍稍挨近, 额头恰好擦到了萧九年的唇, 这个动作虽是转瞬即逝, 但两人皆是一怔。

萧九年的唇微微动了动,没有揭穿烟烟的小心机。

而刚刚大胆奔放的烟烟则撇开了视线, 乌溜溜的大眼四处转了转,仿佛做贼心虚。

这时,一嬷嬷领着两名宫婢疾步前来,“宋小姐,您没事吧?皇后娘娘命老奴带您下去歇着。”

这三人皆是皇后身边的仆从, 烟烟不便一直缠着萧九年, 方才她已经足够大胆, 且等来日方长, 她定然能将九年哥哥变成她的人。

萧九年当然不知少女的独占心思,唇间温软的触感迟迟不散, 他好像要更多……

***

皇后坐不住了, 单独见了宋将军。

宋将军是个妻奴, 膝下仅宋熙与宋烟一对儿女, 如今已至中年, 身形挺拔如初。

“兄长!烟烟十二了, 如何能与外男勾勾搭搭?!那萧九年就住在宋府隔壁,难不成早就与烟烟交好?!今日这事一出,你让本宫颜面何存?!”

面对皇后一番数落, 宋将军沉了脸,“娘娘此话怎样?什么又叫作勾勾搭搭?方才若非是萧九年出手相救,烟烟就受伤了,再者烟烟今年才十二,那萧九年此前在边陲待了三载,他又是如何能同烟烟交好?还请娘娘注意您的身份,也注意您的言辞!”

宋将军平时大大咧咧,但妻女是他的底线。

纵使皇后是宋家女,也不可如此诋毁自己的女儿。

皇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兄长,本宫这不也是……也是担心烟烟心思单纯,会被别有心机的人给骗了么?太子妃的位置一直空着,可不就是为了等着烟烟,如今烟烟十二,这婚事也该定下了。”

皇后催促着,以免夜长梦多,她了解自己的兄长,宋家虽然权势滔天,但宋家人无心争权,一直没有言明要辅佐太子登位。

提及婚事,宋将军立刻板着脸,他家小娇娇才多大?!

太子虽然是他外甥,但东宫如花美眷无数,太子哪里是什么良人?!

“臣已同皇上说过,烟烟的婚事至少要等到她及笄,娘娘还是莫要再提了!”宋将军态度强硬。

皇后语塞,又不能当场发作,宋家是她与太子的后台,她不敢逼着太紧,遂只好暂时不再提及。

***

离宫之时,宋将军亲眼看见女儿趴在马车车窗上,笑眯眯的看着萧九年。

少女面颊红润,眼睛里泛着光。

此刻再看萧九年,宋将军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就冲着今日萧九年不顾一切去救烟烟,宋将军对他大有好感,他走上,拍了拍萧九年的肩头,“小子,这今后的路不好走,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萧九年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抱拳道:“多谢宋将军成全。”

宋将军唇角一抽,这臭小子够能耐,不过他不可能直接将烟烟托付给任何人,宋将军严肃道:“眼下多谢还为时尚早。”

言下之意,萧九年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

是夜,萧九年单独见了宋熙,向他讨要了几个人,又将烟烟所骑的那匹枣红马要了过来。

宋熙知道他的用意,劝了一句,“烟烟受伤,我也很气愤,但太子的人你不能动,否则对你不利。”

萧九年眸色无温,“你既知道是东宫的人所为,为何不替烟儿讨回公道?”

宋熙噎住,默了默无奈道:“我的确知晓是谁人对烟烟的马做了手脚。如今人人皆以为烟烟必然是太子妃,东宫的那位侧妃坐不住了,想要毁了烟烟,太子对此事未必不知晓,但太子需要侧妃家族的势力,你如此莽撞行事,难免会得罪太子。”

宋熙对天发誓,他可都是为了萧九年着想。

萧九年一手推开了宋熙,走出了几步才顿足,却是没有回头,只给了宋熙一个侧脸,“我容不下伤害烟烟的人。”

宋熙,“……”

这话让他这个当兄长的甚是惭愧啊。

翌日一早,宋熙的心腹就上前禀报了一则消息,“大公子,昨夜太子侧妃不知因何突然出了门,还摔断了腿,据太医诊断,侧妃娘娘的腿没有小半年根本恢复不了。”

宋熙,“……”

闻言后,宋大公子顿觉一阵通体生韩,萧九年这三年一直远在边陲,他的手几时伸到了东宫?

***

烟烟心情好极了,得知九年哥哥给她狠狠报了仇,她这一整天都仿佛不断的冒着粉红色泡泡。

夜幕降临之时,烟烟仔细窥听着隔壁的动静,等到天色再黑了一些,她便提着药箱爬上了围墙。紫竹苑内空无一人,小厮卫元也不知所踪,烟烟一阵窃喜,根本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直接敲响了门扇。

萧九年就知道这丫头今晚会来找他,故此,他提前将卫元支开了。当然了,他此举除却是为了烟烟的名声之外,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不想让旁的男子看见烟烟,更是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门扇从里拉开,萧九年对上一双忽闪的潋滟水眸,她特意打扮过,身上有淡淡的玫瑰花香,鬓角发丝微湿,想来是方才沐浴过,还用了玫瑰花瓣泡澡……

某个画面在脑中浮现,美人墨发浮水,雪腻香肩外露,艳红色花瓣恰好遮挡了水下.春.光,也正因如此,才更惹人遐想不已。

“九年哥哥?”烟烟不明白,怎么萧九年呆住了?

萧九年立刻回过神,转身之际遮掩了眸中异色。

烟烟进了屋,言明来意,“九年哥哥,我是来给你换药的。”

萧九年已不再是当初的落魄外室子,他若真伤势过重,根本轮不到烟烟入夜后跑来给他上药。

两人对彼此的心意皆是心知肚明。

谁也没有揭穿谁。

她想给他上药。

而他也想当着她的面脱衣裳。

屋内烛火晃动,萧九年的褪下了外裳,然后就是中衣,他穿着衣服时显得清瘦颀长,但一脱下衣裳,健硕修韧的肌理清晰可见,腹部的肌肉虽然不至于夸张,但每一寸都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

烟烟红着小脸,站在萧九年跟前,将他身上绑着的纱布一圈圈的褪下,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腹部往下……那延伸到了腰带下面的光景……

萧九年身上的鞭伤好的很快,但烟烟依旧小心谨慎,生怕弄疼了萧九年,可不知为何,她涂着涂着,小手不受控制的缓缓下移。

萧九年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倒是很想看看这小妮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她出生起,入住隔壁院子时,他就时常能听见她哭声、笑声、打闹声。

现在,小妮子就在自己面前,还胆大包天的做着令他险些绷不住的事。

这时,烟烟的细腕被人捏住,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萧九年幽若深海的眸。

她无地自容,但又强装镇定。

萧九年的拇指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子,在她的细腕上摩挲了几下,低哑道:“你乖一点。”

烟烟很无奈,天地良心,她今晚过来的目的当真纯粹,她就是来给九年哥哥换药的,她也没有料到自己方才会那般轻浮。现在解释都是徒劳,烟烟撇过脸去,有点郁结。

九年哥哥这般制止她,就等于是揭穿了她,这让她很没面子的。

萧九年动了动唇,一眼看出小妮子的心思,他宽慰了一句,“烟烟,你还小,再等两年,我就是你的了。”

这话着实.露.骨,烟烟小身板一僵,浑身上下都快要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