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姑,我从小就不爱吃。”

明珠翻个白眼:“你还事挺多,不吃也好,省的有人跟我抢。”说完离开了。

品易看着香炉里的香,顺着金鹤的顶冠燃出合适的浓淡,放下玉杆。叹口气,虽然留了后手,但应该是用不上的。

皇上不可能让皇后独撑后宫,国库发放给内务府的香料银子以后定然会直接拨到后宫。

他看了半年,皇上的乾心殿没有经过过任何整修,日常开支比之先帝大幅缩减,饮食、衣着、摆设都讲究从简。

而到了皇后娘娘这里要求便大肆相反,春日后位初定,凤梧宫便进行了一场从里到外的翻新,耗巨资启动了清凉小筑,如今凤梧冬阁在建,每个月份抬入凤梧宫的珍宝衣料,珍馐美味是皇家御膳房的三倍,不管皇后娘娘吃不吃,用不用得着,雁国珍奇永远堆放在凤梧宫随时准备皇后传唤。

就更别提整个凤梧宫一宫的开销高出乾心宫多倍了,皇上是有心要养一个尊贵无比、舒心养气的皇后娘娘的。

或许是处于曾经娘娘下嫁的感激,也或许是向娘娘彰显自己的权势?不管是哪一种,皇上定然在钱财永不过问凤梧宫,只嫌给的少,不会觉得给的多。

品易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皇上对皇后娘娘按说是没有任何亏欠的,有的话也会补上。帝后若是没有那么多诱因,二十年内以帝后二人的情怀,定能相敬如宾和乐美满。

可惜,他遇到皇后娘娘的时候,一切都是错的开始了,终究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端木徳淑午睡刚醒,便看到明珠手里的信,顿时一阵苦笑,他这些天可是殷勤了,早中晚一天三封,若不是字迹不是不堪入目,她恐怕就要消受不起了。

端木徳淑现今即便能理解一些雷冥九的行为,也不是喜欢腻歪这些的人,并不是每封都会眷顾,多数还是拆都不拆便处理了。

品易端过水,温了毛巾,为娘娘覆眼,拿开:“娘娘,外面现在的不冷不热的,大皇子肯定等着娘娘带他出来晒太阳了。”

端木徳淑让明珠把信拿下去:“刘太医今日说什么了吗?”起身,坐到梳妆镜前。

品易站在娘娘身后,用手托起娘娘的长发,梳理:“回娘娘,太医说大皇子恢复的很好,往后好好的养着,定然好的更快。”

端木徳淑叹口气,伊贵人到底顾虑多了,大皇子便在她这里养几年吧,宗礼体弱,也生不出什么事端:“一会让人去传伊贵人,让她陪大皇子坐坐。”

“皇上那边呢?道路可通了?”

“回娘娘痛了,皇上明日带人启程回宫,镇西王去接驾了。”

端木徳淑点点头,想来信里是告别的内容了,他倒是个啰嗦的,什么无趣的小事也能唠叨三四页纸,不过,倒也能看出是一位心思细腻的人:“乾心宫的轻扫事宜,你没事也去看看,务必在皇上回来时是皇上熟悉的样子。”

夏日的暑气一点点的消散,秋果仿佛睡了一觉,已经到了上色的最后阶段。

端木徳淑带着留守宫中的众人,跪在乾心殿的大门前,恭迎皇上圣驾回宫。

宗之毅的目光焦急的落在为首的徳淑身上,见她浅笑莹莹,目光平稳,看过来的眼中有柔和有笑容有尊敬,独独没有今日相间的迫切。

她穿了深红的宫装,头上是凤凰钗環,虽然不如封后大典那日穿戴正统,但这样的场合也不失一国之后的端庄稳重。

宗之毅前一刻的迫切顿时有些无力,伸出手抚她起身:“宫中一切可还好?”

端木徳淑顺势起身,笑语晏晏:“回皇上,托皇上的洪福,宫中一切安好,大皇子身体日渐好转,待过几日妾身带大皇子来向皇上请安。”

宗之毅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做的越好,他反而也更无话可说,过了一个夏天,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反而又冷淡了一些:“对了,忘了告诉皇后,许美人怀了身孕,估计是离宫时候有的,最近才被查出来,想着马上就要回京便没有写信告知皇后。”

端木徳淑眼中立即笑开:“太好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大喜事啊,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宫中可就热闹了,到时候皇上可别嫌小皇子小公主们淘气。”

宗之毅移开目光,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朕有些累了,你安置了她们吧。”

端木徳淑眼中漏出担忧:“皇上舟车劳顿,务必保重身体,可是让太医瞧瞧……”

宗之毅觉得她的神色、语气、用词正规的无可挑剔,可明明不是这样,她不高兴了、高兴了、着急了、就是发脾气的时候、甚至为了回京在皇道上对上他的时候,眼中的光彩都是掩不住的。

那个时候的她光彩、鲜活,生气也好,固执也罢,都看的让人欲罢不能,而不是这样平静的悲苦,美则美矣却也单薄。

可,真伸出手想打破这一切时,反而怯懦了,宗之毅突然不敢再看她,几乎狼狈的仓皇离开。

“恭送皇上——”

“臣妾恭送皇上。”

端木徳淑没有理会他哪只眼睛又魔怔了,看向人群之中……

品易立即小声的饱了许美人的宫苑和出身。

沛妃娘娘懂事的拉出许素雅,估计皇后娘娘是认不清的。

许素雅脸色通红在沛妃的带领下给皇后娘娘行礼,腼腆中又透着即将为人母的安逸慈爱。

端木徳淑急忙笑着扶住她:“免了免了,敏华苑住的可还习惯。”

“回皇后娘娘,臣妾习惯。”

端木徳淑点点头,敏华苑就住了她和陆玉裳,都不是很高的职位,没有正宫,应该是舒心的:“本宫一会派了女医跟你回去,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可要及时报上来寻求太医知道吗?”

许素雅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提这些事,心中却高兴皇后娘娘的重视,也因为皇后为大皇子回宫的举动,更安心三分。

秦可晨看着众人瞩目的许素雅心中五味参杂,明明自己是第一个承宠的,明明在避暑之地自己的几乎也很多,为什么怀有身孕的不是自己!许素雅,真看不出来她竟然会先有了身份!

秦可晨都要把袖子捏碎了!自己也很得宠啊,为什么自己没有!还要看锦昭容的脸色过日子!

“好了,大家都别站着了,一路劳顿,回去好好歇着,辛苦大家这些时日对皇上的照顾,回宫后统统有赏。”

众人立即施礼:“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服侍皇上是臣妾等应尽的本分。”

端木徳淑点点头,都是懂事的,懂事就好。

锦昭容一身明亮的长裙,发髻高盘,头上金叉玉缕,人虽不漂亮,但富贵之气凛然,锦瑟回到寝宫,猛然一拍桌子。

殿内值岗的宫人顿时静若寒蝉。

粉儿上前,让娘娘稍安勿躁。

锦瑟就是心理憋的慌,这一个个的都有了,新一批的秀女开了头,下面肯定一个个的窜出来,皇上正直当年还愁没有孩子。更别提不时送上的美人,那个肖玉颜不就跟回来了!真是气死她了!

粉儿为娘娘捏着娘,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主子容貌一般,性格也不讨喜,能有这样的封位也是沾了府邸侧妃出身的光,加上皇后娘娘不打压,说实话,这个位置顶天了,就算是身怀有孕恐怕也无法更进一步,毕竟昭容就是破格封的。

锦瑟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就是一时气不过,还不能在自己宫中发发脾气,总的来说有皇后娘娘在,这些小贱蹄子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嚣张嚣张,见了她还不是要跪!

锦瑟想到这里又不痛快了,别人都好说,再升也不会几年内超过自己的封位,可徐修仪就难说了,她若是有孕,四妃之一就得再添一个,虽然自己坐不上去,可看着别人坐上去,她心里也不痛快!

就是不痛快!凭什么!

粉儿心中理解娘娘的苦闷,有苦闷就发出来,总比憋着强,回头自己想开了就行。

陆玉裳是这届秀女中最好的一个,虽然众人会故意忽略她的存在,她自己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但许素雅觉得她就是最好看的一个。放眼整个皇宫,除了皇后娘娘,陆玉裳也是头一份。

陆玉裳对许素雅笑笑:“恭喜姐姐了,在避暑之地住的不方便,也没有敢去打扰姐姐,向姐姐送上迟来的道贺。”

许素雅柔柔一笑,她与玉裳同住一院,两人都不是善于交际的人,但也因此知道彼此都是安分的:“多谢妹妹,希望妹妹也快些传出好消息。”

陆玉裳笑笑,不紧不慢。

许素雅也笑笑,她只所以敢这样说,是觉得这是肯定的,如果换做秦可晨在,她是断然不敢提的,可换成玉裳,她的嘱咐也真切三分。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窗外凉风习习,端木徳淑披了单衣坐在榻上让戏珠涂抹香膏,端木徳淑突然道:“皇上今夜去了哪里?”

戏珠手掌稳然:“皇后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些,皇上去了徐修仪的新雨宫。”

“新雨宫啊。”端木徳淑看向窗外,月色如银,却照不亮天外的万物。

戏珠诧异的看眼娘娘,娘娘今日怎么了?

端木徳淑也会想,如果自己能有孕,真的会不一样吗?会吗?端木徳淑觉得也是一样的吧,反而会更伤神。

毕竟皇家和世家大族不同,世家大族中的庶系还是非常明确的,皇家则不同,谁的身份也不会比谁的身份差多少,管理起来就多了几分颜面情分,甚至对方背后家族该给的几分薄面。

虽然不必太放在心上,可谁也没有几分自尊,反而不如世家大族心平静气。

所以说,这样挺好,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别想了。

戏珠停下手里的动作:“娘娘……娘娘……”

戏珠笑笑,继续低头为娘娘涂香脂:“娘娘的手已经养回来了呢?白白嫩嫩的,就像当姑娘时一样。”

“谁说的明明比当姑娘时好看,那时候肉嘟嘟的还是小矮子,连长裙也穿不了,丑死了。”

“是,是,奴婢不会说话,皇后娘娘明明是越来越漂亮了,张开了。”

“你呀,嘴甜。”

戏珠洋洋得意:“那要看恭维谁,若是恭维娘娘,奴婢的甜言蜜语娘娘还没有领略过呢。”

“大皇子秋装可做好了?”

戏珠把香脂膏盖起来,拿过丝帕护住娘娘的手:“回皇后娘娘,成品已经过目了,奴婢觉得尚可,便让尚衣局再照着做几套,皇后娘娘不是得了一批云锦吗,奴婢也一并让用了。”

端木徳淑点点头:“把本宫这个年纪时戴的那枚金项圈熔了,给大皇子打套新的。”

“是,皇后娘娘真疼大皇子。”

“本宫也疼你,要不要也给你打一个。”

戏珠赶紧赔笑:“奴婢一把年纪了带什么金项圈。”

端木徳淑叹口气:“总觉得皇上对大皇子不冷不热的,这次回来了也没有过来看一眼,宗礼虽然不说,心里到底是记得的。”

这话戏珠不好接,便低着头为娘娘涂另一个手,不吭声。

赞清在走廊外听完老钱的话就知道大事不妙:“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我竟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老钱完全不明白:“赞公公,咱们理他作甚,就让他耗着,耗的他受不了了,到时候还不是要来求公公!公公想什么开条件就怎么开条件,品易如此冒进肯定要出大问题,说不定不等公公出手,皇后娘娘就能先废了他,到时候——”

“你闭嘴——”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说话,这件事岂是那么好解决的。赞清看看周围,这里是新雨宫,皇上和徐修仪在一起,不知道这时候报会不会触了皇上的逆鳞。

老钱被吼的莫名其妙,完全不懂怎么回事,觉得,赞清是不是出去了一圈脑子不好使了,这件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错也是品易,就品易这样折腾,能有什么好下场:“赞公公,我们虽然敬您一声,可您也——”

赞清觉得他是越老越糊涂了:“你仔细想想,现在前后加起来两个月,皇后娘娘可有一点动静。”

老钱一想,瞳孔睁大,没有。

“这就说明易根本有恃无恐,甚至还有银子补上这个空缺,最重要的事……”品易觉得跟他们说也没用:“我要被你们害惨了!”皇上这半年来可有委屈过皇后娘娘,就是两人相互冷着,清凉小筑、凤梧冬阁也没有落下,更别提皇上私自贴补凤梧宫的开支了!

现在却告诉他,后宫的香料、凤梧宫的珍珠是皇后娘娘亲自买的,这是打谁的脸,还不把皇上气死。

这个品易是不是就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手一搏,可他也不想想,他这么做会不会触怒皇上!

赞清觉得这事不能耽误,哪怕皇上现在不想听,也是说了比不说好,万一皇上在乎呢,毕竟是但凡有一点稀罕东西也是往凤梧宫送的皇帝陛下。

赞清急忙整理整理衣襟,不理身后人叫唤,向殿内走去。

徐知若正陪着皇上作画,杏眼中惊叹连连,她轻衣夹衫,朱钗玉环,良好的出身让她举止高雅、气质高雅,站在皇上身边也不逊色多少:“皇上竟然还记得漠北的风光,且能画的如此传神……”心中定然是有大计划的。五年后的远征大军,可是为雁国扩充了一半的版图打下了不朽的基业,原来这时候他就想着了。

“笑什么?”

徐知若看着他,眉眼透着徐家人特有的慧色:“让臣妾猜猜,皇上此刻想什么可好?”

宗之毅看她一眼,嘴角漏出一抹笑:“哦,你猜便是。”

“皇上心里……”

赞清恭手:“皇上,奴才有事禀告。”

徐知若收回话,静静的站在皇上身后。

宗之毅沾沾笔,在画的左上角提了一首诗:“说。”

赞清看眼皇上一旁的徐修仪。

徐修仪立即心领神会:“臣妾去给皇上再泡杯茶。”私心里希望皇上说不必避讳,却不敢表现出来慢慢的退了出去,心想,是她心急了,还是要慢慢来,皇上定然会知道,她的所学才情,徐家众多的典籍教导出的女儿是不一样的。

宗之毅收了笔,看着上面的字,声音不轻不重,不冷不淡:“说吧。”

赞清不敢耽搁:“回皇上,皇后娘娘一个多月前停了内务府贡上的珍珠,奴才想着娘娘既然不喜欢这批珍珠的大小色泽,想自己挑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便把采买珍珠的银两拨给了凤梧宫,让皇后娘娘自行填补空缺。

可没想到,刚才钱公公来报,品易公公突然停了内务府供给后宫的所有香料,也没有与内务府要这笔开支,甚至自己做主,这笔银两今后都由皇后娘娘亲自出,皇上,品易公公这是要怎样,珍珠的事还可以说是娘娘有特别需要,可这香料是多大的一笔支出,怎可由皇后娘娘一人承担。

而且品易公公若是不满意香料供应,大可以与内务府协商重新选定,再不然他挑选一家也可,但现在不明不白的突然中断,还说不再内务府供给后宫香料,这不是玩笑吗,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说,皇后娘娘有多少私房可让他这样祸害的,简直是喧宾夺主,不明所以,仗着皇后娘娘脾气好,举止失当!”

赞清说完垂着头等着皇上发落,品易是看到了皇上对皇后娘娘银两上的‘宠爱’不假,可他也要想到敢动皇后娘娘的私产、鼓动皇后娘娘私自采买,他会有什么下场。

赞清觉得皇上一定会看了品易的头,就凭他把野心用在皇后娘娘身上,就够他死一万次了!这次他一定直接杀了他,求情的机会绝对不会给他!

赞清信心满满的瞪着,可随着皇上不语的时间越来越长,赞清笃定的神色不禁出现了一丝崩塌,甚至越来越紧张,皇上……什么意思……

赞清等了好一会皇上还不开口,硬着头皮张嘴道:“皇上……”

“说完了。”

赞清立即恭手垂头,不敢再言。

宗之毅不会闲到去揣测赞清话里和品易的恩怨,更没有雅兴打听那些闲事,奴才们那些不入流的事只要别闹到他面前,别耽误了正事,他就当没有看见。

宗之毅只是突然想到,自己给的可能并不是妩墨喜欢的,珍宝千千万万、珍馐万万种,总有趁她心意的不趁她心意,回头这些不趁她心意的,她若是不着急恐怕扔在一边,永远不会把玩,又碍于人太懒没那份力气让内务府选信的,无形当初她还是不满意的。

宗之毅想了想道:“传朕的口谕下去,以后内务府每月拨十万两白银给凤梧宫维持后宫开支,凤梧宫没有统一购置过宫中用度,这段时间,内务府的人费些心为皇后娘娘稳定后宫的秩序,若是谁敢给皇后娘娘添堵——”宗之毅目光冰冷的看眼赞清!

赞清普通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定竭尽全力为皇后娘娘定好后期流程,定不扰皇后娘娘半分!”

宗之毅颔首:“行了,下去吧。”

赞清才发现自己吓了一身冷汗,纵然是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也想不到皇上会直接这样扔权!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大权交于凤梧宫,等于皇上以后放任皇后娘娘统领整个后宫!

这和身份上的统领还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衣食父母了!后宫奴才丫鬟以后谁还会看前院的颜面!

而且十万两!后宫现在一共才几位主位几个嫔妃,就是每个人穿金戴银,俸禄提高二十倍,也用不完这些银两!这些剩下的银两等于全进了皇后娘娘的司库,日积月累的积攒下来,皇后娘娘说不定反手就能砸死前院!

而且,而且!国库每个月才收入多么一点,现在百废待兴,又有众多基础建设入不敷出,国库能有什么钱,慕国公天天想收回凤梧冬阁的银子为了什么,却一下子拿国库现在根本制服不起的收入,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就是再宠爱皇后娘娘,再——也没有这样办事的!

宗之毅诧异的看他一眼:“你怎么还不去传话,站在这里等死吗。”

赞清普通又跪下了,他虽然不想暴皇上的短,可他时刻跟在皇上身边该听的还是听了的:“皇上国库……”

“那就从朕的私库拨,等国库充盈了,再让国库接手。”宗之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赞清脸色纠结的跪着,他今天真是亏大了,品易没有动了,恐怕还得为他把自己搭进去,他现在若是出去传话,皇后娘娘的名声就别想要了,每月十万两,目前整个雁国的收入也不过如此了,后宫却每月要全部拿走,这是准备做一代妖后了:“……”

“你怎么还不走!”

第129章 权柄(三)

赞清陪着苦涩的脸能说什么,提醒皇上如今不是国力鼎盛时期,更不是先帝昏庸无度时期,现在的雁国即便是一两银子那也是非常值钱的啊皇上,再加一两就能在下面的城镇买套院子了?他没有明说的胆量:“皇……皇上……”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赞清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回皇上,全皇宫加起来四个月也用不完十万两银子!”懂了吗?您与镇西王、徐相大人收缴的银子,那是两代腐帝搜刮了五十多年的民脂民膏,所以不要用你们私库的储存量去想万民的承受力。

徐相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应该没有动各地的民脂民膏才对。

宗之毅想了想,放下笔,负手而立:“那就私下里拨过去。”

“如……如果慕国公问……问起来!”

“朕的私库他也想管!朕的生活他要不要也参与进来!”

赞清再不敢废话,匆匆忙忙退了出去,心里一阵不痛快,十万两!?那可是十万两都它的落入品易手里,想想都让他想杀人!他手里这段日子统共也不过经手了十几万两,而品易以后每月就能拿走这么多!赞清觉得头都要炸了!

不算皇后娘娘的凤梧冬阁,内务府每个月从国库支出五万两,供应皇宫所有人的开销采买,以后少了后宫的部分,内务府每个月能支出一万多两就不错了,而品易却是他的十倍!

后宫那块地恭手奉给他!他是不是以后见了品易还要退避三舍!防止他反过来杀他!

赞清直觉反应就是怎么样让皇上厌了皇后娘娘,甚至刚才就不该为皇上的决定说话,明天的朝堂上奏皇后娘娘的折子就能罗成山!

可赞清如今又清楚,他现在若敢给皇后娘娘添堵,就是活的不耐烦了,皇上尚且能容忍皇后娘娘给他的一切委屈,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敢因为心中不顺企图绊倒皇后娘娘。

可十万两?十万两?或许七八年后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可现在……如今……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品易!

凤梧宫内烛火熄了一半,值岗的宫人静悄悄的垂手而立,夜色下巡逻的队伍肃静的走过。香炉内的香还没有升起便被鼓风吹散,均匀的香气在大殿内弥漫,一切都静悄悄的。

戏珠从里间疾步出来,声音压低:“赞清公公怎么过来了?皇后娘娘已经睡了?”

“奴才也不知道,赞公公人已经到门外了,可能是要传什么话,不叫醒娘娘吗?”

戏珠整理整理刚刚压皱的衣袖:“先听听他什么事。”说着和传话的小太监向外迎去。

赞清远远的看见只有戏珠出来,再次肯定了戏珠、明珠的‘眼色力’,虽然只有他来,可也是圣谕,一般情况下哪个宫里的娘娘不做一下表面文章,又有哪个奴才谁敢做主子的主。

可凤梧宫的戏珠和明珠两位姑姑,那是什么主都敢替主子做的,那么以后的品易呢?是不是也会凡事先斩后奏,事事要跟自己争锋!

赞清脸上已经布满微笑:“见过戏珠姑姑。”

戏珠恭身,客气万分:“见过赞公公,天色这么晚了,公公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是这样的,皇上听闻后宫停了内务府的香料供应,请问戏珠姑姑是对内务府采买的香料有什么不满吗?”

“这件事吗?”戏珠对身旁的小太监道:“去把品易公公叫来,就说是关于香料的事。”

赞清闻言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这次来不是香料的事,皇后娘娘用的不称心那才是我们失职的大事。”赞清嘴角笑的僵硬,果然是品易,却不能把人叫出来问话,甚至他来就不是找原因的,若是弄巧成拙,皇上还不扒了他的皮!

戏珠笑笑,觉得没什么:“公公问我,我也是不懂,我只是伺候皇后娘娘,您若问娘娘生活起居,我恐怕还行,但是其他的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叫品易来给您说吧。”说着让小太监去叫人:“公公里面请。”

赞清笑的嘴角僵硬,心里对戏珠又多了一个傻子、拎不清的评价,皇后娘娘手里的权势你一个从小一起与皇后娘娘长大的人不握在手里,将来老了伺候不动皇后娘娘了谁还拿你当回事!何况你一个自梳的没有丈夫没有儿女,手里再没有银子谁愿意奉养你!

戏珠是不是傻的,后宫如此大的动静,问她,她不单不知道,还一副,我不知道就不知道,一点都不好奇惊讶的样子,不是脑子不好使是什么!简直是蠢!

戏珠迎着赞清进了耳房坐着,让人准备了糕点茶水,笑语晏晏:“皇上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

“哦,没有,就是说既然皇后娘娘对前院的采办不满意,以后便每月从皇上的私库为后宫拨银十万两,让皇后娘娘以后自己看着采买。”还不高兴傻了!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戏珠闻言笑笑:“是吗,劳烦赞公公费心过来一趟,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您看我们是不是就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了,娘娘也是刚睡下。”

赞清不敢相信的看着戏珠,平日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他以为她只是不太机灵,现在看来何止不机灵:“戏珠姑姑,十万两?”不是十两。

戏珠点点头,不解?怎么了吗,娘娘以前在郡王府邸时,郡王爷也是把出息都交给皇后娘娘搭理的,具体多少她不清楚,这要问明珠,明珠是跟着慕国公府的账房学过多年的,懂的比较多。

赞清移开目光,已经不想跟戏珠说话了,这就好比你捧着十二万的滚烫岩浆过来,对方说一句,好热,拿开。早已没什么可说的。

品易出现的不急不慢。

赞清看到他脸色瞬间难看:几日不见爬的倒是挺快,四品?距离超品就差一级了!

品易亦一脸肃穆。

戏珠起身,拍拍品易的手臂:“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先进去了,娘娘睡着呢。”

品易立即恭手:“姑姑慢走。”

赞清起身,目光锐利的看着他。

品易回以同样的凝视。

两个气质相近的人站在凤梧宫的二房中,均是金缕华服、宝玉镶金,若不是象征着彼此身份的双镰服,他们便是京城中大商行的掌柜,通身都是气派。

“在下恭喜品公公得偿所愿。”赞清讽刺的看着他。

“赞公公谬赞,实属不敢当。”

赞清挺直腰背,目光冷硬:“但你恐怕没有料到,皇上觉得前内务府无眼光再为后宫采买,特意拨了十万两白银入后宫私库,品公公,十万两啊,你可消化的下去。”赞清别有深意的看着品易,丝毫没有提私库的事,戏珠那脑子不敏感的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品易会不知道?

品易面部微丝不动:“多谢皇上的信任和厚爱,皇后娘娘定不辱圣命。”

赞清嘲讽的看着他,表面装的这样镇定,心里后悔死了吧,是,你要的!超额给了你!可你也给你主子带来了天大的麻烦!十万两!好好吃!撑不死你舆论也会淹死你!这件事动起来,知道的人就会多,别看是皇上的私库,那也是瞒不住的!

私库又怎样,各地缺钱的部门,户部、兵部、工部谁没盯着皇上的私库,虽说皇上的决定无人敢诟病,可这心里怎么想,谁知道。

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近侍,却给自己主子招来这样的麻烦,品易,这可就是失职了,皇后娘娘还会用你多久。

赞清对他笑笑:“好好享受……在下告辞。”

品易恭手:“送赞公公。”

品易的手慢慢的放下来,脸上的冷静一点点的退去。十万两?整个皇宫每个季度的开销有这样大吗?品易心中的慌乱一闪而逝,他的最终目的是这个没错,也有信心皇上一定会成全!

可,十万两?这已经不是成全了,弄不好就会给娘娘带来天大的麻烦!身为人臣要为皇上分忧;身为人奴,他们一样有严格的训导,带累主子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