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一个暗示,宫怿的眼睛当即就红了,本来和风细雨似的吻,变成了狂风骤雨,又急又猛。不知何时棉袄被解了开,手指钻进衣襟,因为穿得厚,小少年是没有裹胸的,所以很轻易就触上那起伏的弧度。
这是宫怿最近才发现的好物,让他爱不释手,每当脑子里开始错乱时,他就想揉坏它。
错乱?
手指悄无声息地收回了,他依旧还是舍不得丢下嘴里的蜜糖,却是和缓了许多。
当他终于停下,将她揽进怀里微微喘息时,秦艽的心不停地往下落。
有人敲门,宫怿叫进的同时,将秦艽扶坐了起来。
是影一。
“用饭了。”
饭是下人送来的,很丰盛。
现如今唐家知道宫怿身份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顾昌顺。
在外人眼里,宫怿三人只是落魄江湖的刀客,因在路上救了顾昌顺一家,才能住进唐家,被奉为上宾。他们还有一个师兄弟为了给师弟寻找解蛊的办法,被扣押在苗寨里,现在唐家要做的事就是等开春后带他们去苗寨把人救回来,最好能找到解蛊的办法,就算是报恩了。
现在顾昌顺并不在唐家,而是回了顾家,但唐家的家主很感激三人救了女儿女婿一家,特意吩咐下人精心侍候。
冬天天黑的早,吃饭的过程中天已经黑了。
晚食中主菜是当地惯吃的炖锅,就是把牛羊肉炖上一锅,配以各种菜。蜀地人嗜辣,又烫又辣的情况下,所以三个人吃得特别慢。
吃饭完就是睡觉了,三人的房间在一处,回房时宫怿没有留她。
所以等宫怿进房后,秦艽又折了回去,去了影一的房间。
见秦艽走进来,影一抬眼看她,眼神疑惑。
“大师兄,六师兄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
“我发现他最近很嗜睡,而且……”剩下的话,秦艽没好意思说,她能说以前宫怿晚上总是缠着她不放,即使不干点什么也要让她陪/睡,可自打住进唐家后,他就变得十分反常,再也不留她了。
宫怿也解释过,是怕落人耳目,走漏了消息,可秦艽却觉得他在说谎。
只是这种话,她一个女孩子,却是不好当影一讲出来的。
“冬天,人本就贪睡。他眼睛的情况并不稳定,时好时不好,所以才睡觉的时候居多,他以前不也是这样,你别多想。”
是的,宫怿以前也贪睡,在秦艽的记忆中甚至那个梦里,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占多数。可那是以前,以前两人还不够亲密,经过这回朝夕相处近三个月,秦艽对宫怿的了解越来越深,甚至他的一些很细微的身体变化,她都知道。
宫怿已经很久没有‘又’头疼了。
“没事就好,那大师兄你早点睡,我回房了。明天还是老时间,我来找你学刀。”
这一路上闲暇之余,影一都会教秦艽一些功夫,这次住进唐家以后,上午秦艽和影一学刀,下午和宫怿下棋。
其实练功得从小打基础,半路学顶多也就是个花架子,但聊胜于无。影一是个很好的师傅,教给秦艽的一些东西,让她觉得哪天就算自己落了单,碰见两三个大汉,她也不会惧怕。
*
夜很深了。
宫怿的房间里却亮着灯。
烛台放在床头,灯芯被剪得很短,所以烛光只能照亮床前的位置。
床榻上,宫怿紧闭双目,额上青筋毕露。
看他神色平静,若不是额上的青筋和时不时抽搐一下的脸颊,大抵没人会知道他其实正在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等了,即使雪没化,山里的路也不是不能走。”
宫怿长出一口气,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唐家那边不好开脱,这次去除了救从止,还得找到解蛊的法子,从止递回来的消息只说那个苗寨疑似有此蛊,我猜他被扣在苗寨,是故意为之,大抵是想查清楚来源,所以我们不能得罪苗寨里的人,能和平解决最好,不能贸然闯寨。”
“可你现在……”影一顿了顿,道:“今天小师妹问我你怎么了?她可能怀疑了。”
宫怿轻笑一声,“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嘴里似乎有血,说话幅度太大就会露出牙齿,此时那洁白的牙齿上都是血,可笑容却极为灿烂,也就显得他笑得有几分诡异。
“别跟她说,”他轻吐一口气,面容一下子变得很疲累,“反正很快就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声音到最后变得极为细小,榻上的人很快就睡着了,显然是疲惫至极。
影一无声地叹了口气,回头看向门那处的阴影。
“大师兄,你回去休息吧,我陪着他。”
以宫怿现在的发作频率,一晚上也就一次,影一就没有拒绝,和秦艽交错而过出了房间。
秦艽脱了鞋,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在他身边躺下。
☆、第76章 第76章
76
宫怿刚醒来, 就发现身边睡着一个人。
味道是熟悉的, 所以他不用睁眼, 就知道对方是谁。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他搂上去,把人往怀里揽得更紧。脸已经凑上前了, 闻着那沁人心扉的馨香, 感受着那绵软, 这一刻觉得就算死在这儿也无所谓了。
直到把人磨醒了, 伸手去推埋在怀里的脑袋,可怎么都推不开,他比想象之中更顽固。
“六师兄你醒了?”
“还没。”
“那你怎么能说话?”
“这是说梦话。”
秦艽被他气笑了, 偷偷一个人藏起来发病,还能睁着眼说梦话, 估计除了他也没谁了。
“你压疼我了。”
“哪儿疼?这?”
他伸手上去捏了捏,换来秦艽一声倒抽气。
“我没使劲儿。”
秦艽一把将他推开,道:“你继续睡,我去找大师兄。”这人总有本事让人前一刻为他心疼死,后一刻被他气死。
*
秦艽把棉袄套在身上,就出去了。
反正现在做男装打扮,也没有那么讲究,她去了外面的庭院,果然影一正等着她。
之前也说了, 秦艽半路出家, 又是个女子, 力气太小,男子练的功夫很多都不适合她,影一只能教她一些简单的,例如小擒拿手,一些粗浅的刀法之类的,反正只是用来自保,其他时候也用不上她。
秦艽把一套刀法耍完,已是热气腾腾,额上出了一头薄汗。
其实她也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适合练什么刀法,她手没有力气,也不够稳,估计影一也就是陪着她打发时间来着。
“大师兄,要不你教我六师兄暗器的功夫?”
她垂涎这个很久了,不动声色,杀伤力也足够了,比较适合女子。她以为影一会教她这个的,谁知影一却提都没提过。
“我教不了。”影一看了她一眼,道。
“为什么?是因为不能传授?”她也只能想到这个缘由。
“这不是我教他的,是他自己琢磨来的,得耳力极好才可。”
当初宫怿眼睛看不见,为了方便他日常生活及必要时保护自己,所以他专门锻炼过耳力,也就是所谓的听风辩位。宫怿如今的耳力极好,这么说吧,以影一的轻身功夫,他如果刻意去接近某个人,能发现的人极少,宫怿是例外。
“那算了。”听完影一的解释,秦艽道。
“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能化,他的身体还能坚持?能坚持多久?”
秦艽的感叹,影一没有回答,因为他心里也没有答案。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正月已经过完了。
这期间宫怿嗜睡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没人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请了大夫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倒是唐家的人来说这病情像中了蛊,除了中蛊,也没办法解释这种稀奇古怪的症状。
而宫怿的病情突然严重,大抵跟蛊主距离越来越近的缘故。这种解释倒是对上了,之前在长安,宫怿发作的没这么频繁,可自打进了巴州后,尤其是来到巴水镇,似乎越来越严重。
本来秦艽还打算要不要先离开巴水镇,等准备出发时再来,却被宫怿给拒绝了。而这边唐家见宫怿的情况实在不好,便商量着准备出发。
现在雪已经化了,虽然天气还冷,但路上也不是不能走,关键是宫怿的情况实在耽误不得。
就这样一行人踏上前往巴水之南的路。
*
走了差不多十天,一行人弃车步行。
这趟来的除了宫怿、影一、谢显和秦艽,便只有唐家的几个人。一个叫唐丰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伙计。
看得出三人是老走这条路的,一路上各处都熟悉,也是通过他们,秦艽等人才知道为何唐家人的地位会如此特殊。
唐家除了是巴水镇的大地主,同时也是商人,他们专做和蛮族有关的生意。例如每个月都有唐家人带着各种货物,行走在群山峻岭之间,前往那些隐藏在大山之中蛮族的聚集地。他们带去了盐、糖、铁和布料等等蛮族人必备之物,又从蛮族人手中换来各种药材、矿石、特产等。
据说唐家的祖上就是做行脚商,还是专门做蛮族人的生意,这种活儿在当时太苦了,也太危险,一般人都不会做。可偏偏唐家人就是靠着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把这生意做成了‘势’。
其实到了现在,唐家人已经不指望做这些生意赚银子了,而是通过抚夷成为朝廷和蛮族的中间桥梁,借此来壮大自己。就好比盐和茶都受朝廷管制,但唐家就能获得格外的特权。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而唐丰虽然姓唐,但并不是真正的唐家人,他有蛮人血统,是唐家家主收养来的。诸如唐丰这样的人,唐家有很多,大多因为有异族血统,受两族的鄙夷和排挤。唐家却给了他们一个如鱼得水及赖以为生的领地,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成为一个人。
唐家的人很聪明。
这是宫怿说的,秦艽也觉得是这样,也是通过这次,秦艽才明白什么叫做‘势’,明白了‘势’的含义,却依旧仿佛隔了一层纱,暂时还没戳破。
……
山路很难走,走到最后反正秦艽是已经摸不清楚方向了。
他们已经在山里走了三天,白天脚下不停,晚上就露宿荒野,每天都是伴着野兽的嚎叫入眠,几日下来秦艽也麻木了。据唐丰说,这个时间来虽然天冷,但也不是没好处的,等再过段时间,山里的虫蚁就都出来了,像他们这样没有走过这种路的人肯定受不了。
“停下,歇息一会儿。”来到一处溪流旁,唐丰停下脚步说。
一行人放下背篓,各自找地方坐下,秦艽现在不光想坐,还想躺。
“唐叔,还得多久才能到?”
唐丰掏出水囊,灌了口水道:“再有一日就能到了。”
他从手下手里接过肉干和面饼,一面吃着一面道:“这寨子和一般的寨子不一样,藏得深。他们极少跟外面人接触,也不知道你们那位二师兄是怎么找过去的。”
秦艽干笑一声:“谁知道呢,估计是凑巧吧。”
她拽过背篓,从里面掏出馒头和肉干,递给影一和宫怿。自打进入山区后,他们一行人每个人身上就多了个背篓,里面放着干粮、水和一些杂物,唐丰三人还带了帐篷。
她没力气,宫怿有病在身,所以他们的东西都集中在影一的背篓里。
秦艽翻了翻剩下的肉干和干粮,刚好还够一日的补给,看来唐丰他们都是提前算好的。
“你吃一点吧,头还疼吗?”
宫怿捏着干粮,皱眉摇了摇头。
他本来就瘦,现在比之前更瘦了,以前线条柔和的脸,现在多了些棱角,锋利得像刀。
“多少吃一点,明天就能到了。”碍着有唐丰几个人在,秦艽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捏了捏他的手,又把水囊递给他。
又歇息了会儿,一行人再度启程,秦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期盼能快点到达一个地方。
……
这座苗寨是依山而建,占地面积很大,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们不懂苗蛮的话,只能听着唐丰叽里咕噜和对方交涉,但只看对方脸上的笑,也能看出对方还是挺欢迎唐丰的。
经过唐丰的解释才知道,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个苗寨刚好在他辖下范围之内,所以这次家主才会挑了他带几人来。
跟着进了苗寨,有许多小孩和年纪的小姑娘站在远处看他们。
一排排一栋栋的吊脚楼,据唐丰说这是苗寨独有的建筑,因为大山里山高坡陡,潮湿多雾,所以一般房子的一楼是没办法住人的,才会形成这种特色。
一路上有很多寨子里的人和唐丰打招呼,看得出和他很熟,他们来到一处吊脚楼前,唐丰领着他们进了屋子,又留下两个伙计陪他们,就匆匆离开了。
秦艽进屋里看了下。
这栋房子很简陋,里面的家具也很简陋。进门是个四方的堂间,除了一张矮桌和几张草垫,别无他物。往里面行去,并排有三间房,靠墙是床,除了床以外,有个四方矮桌,靠着墙有个木柜。
房子是木制的,家具和床都是原木色,没有刷任何漆,不过墙上倒是挂了些模样和颜色都很奇怪的东西,秦艽也不认识,就没有多看。
过了很久,唐丰才回来,跟宫怿他们说,他去见了寨子的首领,已经把来意说明了,但首领并没有给回话,今晚他们寨子里祭神,一切都要等过了今晚再说。
但可以允许他们见上官归,等会人就过来了。
正说着,一个身穿靛蓝色对襟褂子和灰色大脚长裤的男青年走了进来,一身普通苗蛮青年的打扮,却赫然是上官归。
☆、第77章 第77章
77
唐丰很识趣地从房间退了出去,将地方留给他们说话。
“从止!”
这是秦艽第一次见影一失态成这样, 竟是冲动地走上前, 握住了上官归的手。宫怿的目光也停留在上官归身上,见他与去年离京时并无两样, 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上官归拍了拍影一的肩膀。
“我知道你没事, 可是我很担心你。”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桌前的草垫上坐下,影一的眉宇间隐隐有着委屈, 挨着上官归坐,眼睛一直盯着他。
秦艽去看影一,又去看上官归,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上官归看了过来,目光闪了闪, 似乎对她能出现在这儿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找来了?”
“说来话长……”明摆着指望影一靠不住,宫怿索性亲自把来龙去脉简略地说了一遍,又问:“你怎么会陷在这地方?”
方才宫怿一路走来, 见着苗寨并没有什么武装力量,似乎老弱妇孺挺多的。上官归的武功如何,他十分清楚,按理不该陷在这种地方才对。
之前他也猜测上官归是不是故意留在这, 可方才唐丰的话让他改变的念头, 上官归不能离开, 明显是受制于人。
提起这个, 上官归的眸色暗了暗, 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大概说了一遍。
当初他和袁铁牛打听清楚消息后,就决定来巴州一趟,为了方便行事,他提前把在蜀地的谢显等人,派往巴州先打听消息。
到地方后,为了印证消息,也是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只带了袁铁牛和几个属下只身前往巴水之南。
没有唐家人做向导,上官归等人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当时他们来时天正热,正是草木繁茂,蛇虫最多的时候,被各种蛇虫折腾得是叫苦不堪。期间死了一个,就是死于蛇毒,就在他们几乎快要放弃时,上官归在山里救了一个人,才让他机缘巧合来到这个苗寨。
经过这么多年的开化,苗蛮虽然排外,但他们也并不是都视汉人为仇敌。尤其又对救命恩人来说,更是待为贵客。
因为贵客的身份,上官归等人在这苗寨里还算如鱼得水,虽然语言不同,但并不能阻挡彼此的善意。可这种善意在他打听宫怿这种病症的毒蛊时,突然烟消云散了,寨子里的人突然对他们冷淡下来,还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而这个催促他赶紧离开的人,正是他所救的那个苗蛮青年阿旺。
这个时候,上官归还不知道阿旺其实是为他好,眼看在这里就快待不下去了,他走了一步险棋,收下了苗寨首领小女儿阿娜佳求爱的礼物。
就像宫怿之前所猜测,上官归是故意留在此的,可他不知道就在他想走时,即使寨门大开任他行走,他也没办法走了。
发生的一切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他曾试过命手下偷偷离开苗寨,将消息递回去,那个手下不过离开苗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就腹疼如刀绞,只能返回。期间试了好几次,甚至换人试过,包括上官归自己,都是同样的情况,自此他才知道,他们这是走不掉了。
“你的意思你们都中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