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动情道:“我们再也不吵架了,我们再也不要生分了。”自己可不想再把一颗心扔到冰窖里,再去受冷,受冻,再让冰碴子扎得自己生疼,再也不要了。

此刻她的软语娇嗔,如花笑靥,好似春风一般在自己心头暖暖拂过。

凤鸾的视线在他脸上不停打量,敛笑不语。

“好不好?”端王殿下这回不只是放低身段,是干脆不要身段了,语气里面带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央求,“娇娇,咱们往后一直都好好的,好不好?”

凤鸾妙目流转,“那你惹我生气怎么办?”

“不会的。”萧铎抓起她的手,笑嘻嘻道:“我惹你生气,你可以骂我、打我,处罚我。”怕她一会儿又硬起心肠,露出一脸委屈,“你看…,我连那么毒的誓言都发了,还不消气吗?”

他像个孩子似的,眼神清澈,拼命地耍赖讨好央求不已。

凤鸾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别过头去,轻声道:“好,我记住了。”

“阿鸾。”萧铎有点慌,不知怎地,每次见她露出这种忧伤的神气,心跳就一阵加速恐慌,不由小心翼翼的,好似她忽然变成了水晶玻璃人儿,碰不得、磕不得,稍稍一碰就会碎掉似的。

是自己什么时候伤害了她?想来想去,还是上次自己问都不问清楚就走,就准备冷落她,肯定是这件事让她受伤了。

他再想不到是前世。

其实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她要东自己就往东,她指西自己就往西,这样是不对的。可就是好像有无形的丝线,从她的眼角眉梢,连接到了自己的心上,她伤心,自己跟着心疼;她不痛快,自己比她还要难过;她闷闷不乐,自己也就一样没有兴致。

只有她笑、她乐、她开心了,自己才会觉得浑身轻松,身心愉悦。

从前还有理智拒绝这种蛊惑,现在却…,心甘情愿沉入这种感情漩涡,生怕她关上了心门,再也不让自己进去了。

萧铎一面骂自己不理智,一面沉溺其中,“娇娇,别不理我。”

凤鸾低垂眼帘,纤长睫毛好似扑打露水的蝶翅。

“对了!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的。”萧铎这会儿拼命的献宝,赶忙朝外面喊了一嗓子,“人呢?快点进来。”

凤鸾不解的抬起眼眸。

一阵脚步声,从月牙门那边走过来一个宫装少女。

“红缨!”凤鸾展露笑颜,她没忍住站起身来,刚想过去说几句话,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失态,于是转回头娇俏一笑,“好吧,看在办事尽心尽力的份上,之前的梁子咱们就不提了。”

千金难得美人一笑。

萧铎的心顿时跟着敞亮起来,明堂堂的,高兴道:“好。”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娇娇你最好了。”然后看了红缨一眼,回头道:“你喜欢这个丫头?那就给她拨一等的月例,单独分个屋子,再派一个小丫头过去伺候她。”

凤鸾嫣然笑道:“王爷,好大方呀。”

倒是闹得红缨有点不知所措。

这…,这是怎么了?自己祖宗十八代修来的福气,都用在今天了吧?到底是哪一点得了凤侧妃的青眼,自己一来,就当个宝贝给养起来。

她一头雾水不能理解。

*

萧铎让人把后面的缀锦阁收拾出来,除了奶娘之外,另外添了四个大丫头,由宫嬷嬷统领一起过去,负责照顾崇哥儿的饮食起居。他这么做,除了因为对王妃的不满要处罚以外,更是担心王妃心胸狭窄、屡生是非,带坏了自己的嫡长子。

所以干脆母子分开。

端王妃顿时慌了,急了,找了机会去书房分辨,“王爷,你为何要这么做?崇哥儿在我身边好好的,为何要让宫嬷嬷带着分出去?!”

萧铎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她,“你以为我是傻子?”

“王爷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萧铎干脆站起身来,围着她转了半圈儿,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在你眼里,本王是有多蠢?多笨?连你笼络蒋侧妃的那点小心思,都看不明白?”

端王妃自觉行为没有任何把柄,强撑道:“蒋侧妃被禁足,妾身作为王府主母安抚一下,有何不对?妾身没有说过半句别人的是非。”

“行了!有些事用得着亲口说吗?”萧铎冷笑,“你可知道,你挑唆的蒋侧妃成为一把刀,这把刀不仅差点伤了阿鸾,更差点叫本王中刀倒地!”

端王妃面色一惊,“王爷此言何意?”

萧铎把太.子党的事略略一提,没有细说,继而沉脸道:“你身为王府主母,整天想的就是如何算计别的姬妾!从前是笨办法算计,现在是聪明的算计,但不论如何,都是算计!这是‘善妒’,已经是犯了七出!更不用说,你屡次搅和的王府不安宁,险些害本王于险地!”

端王妃忍不住觉得眼前一黑,心中惊骇不定。

怎么会?怎么会把太子和范皇后都给牵扯进来?还有玉真公主、安王、赵惠妃,怎么会牵扯这么多人?原本还因为宫嬷嬷高明的法子而欣喜,毕竟自己根本不用动手,腌臜事儿,就有蒋侧妃主动去做了。

后来见表妹急匆匆回了娘家,虽然不清楚□□,但肯定是出了事。

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为何…,后面会牵扯出这么多的大乱子?局面已经失去控制了。

“你自己说说,还有何脸面忝居王妃之位?!”萧铎的话掷地有声,“之所以给你留一份面子,那是看在穆家的份上,看在你是崇哥儿生母的份上!”顿了顿,“别再挑战本王最后的耐心,若不然…,本王不介意换一个更合适的王妃。”

他这话,很大一部分都是威胁的话。

虽说穆家现在对端王府没啥支持,但是捆绑了一个穆家女,到时候真有那一天的时候,穆家肯定是要跳出来支持的。况且眼下真的废了王妃,只会让王府更乱,让太子他们看尽笑话,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但是这一番声色俱厉,这一番恐吓,足以惊吓到端王妃了。

她不明白,为何每次事情都会变得无法收拾?

端王妃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好似一张纸。

“回去罢。”萧铎复又坐回桌子跟前,头也不抬,冰凉道:“你要记住,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没有下一次了。”

端王妃缓缓后退,她跌跌撞撞的回了葳蕤堂,神魂尽失。

宫嬷嬷单独过来找她说话,低沉道:“王妃娘娘…”整理了一下说词,“凤侧妃如今风头太盛,王爷已经完全被她给迷住了。这种情况下,什么法子都不好使,只有暂时避其锋芒,再图将来大计。”

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有人给梧竹幽居送了猫,蒋侧妃那边还另外捣了鬼,两件事肯定都是冲着凤氏去的!但即便这样,她仍然成功的翻身洗清了嫌疑,而且还让王爷站到了她那一边,这就不妙了。

事实上,很多宠冠后宫的宠妃并不需要心计,因为她们有皇帝护着。

而凤侧妃也是如此,她已经完完全全把王爷给拽在手心,有王爷这柄利在前面替她开路,谁人敢挡?谁人敢拦?王妃娘娘这边,任凭什么计谋都不好使了。

而自己,还是老老实实保住一条老命吧。

王爷可以容忍王妃娘娘折腾,那是看在她是穆家女的份上,看在她生育了嫡长子的份上,自己不过是一个奴才,死了,那还不是白死了。

哎…,跟错了主子啊。

不不,现在自己的主子不是端王妃,而是小郡王了。

从今以后,只要自己一心一意为小郡王打算,照顾他长大,将来总会给自己一份养老的尊荣,办个体面后事吧。

至于王妃那边的妻妾斗争破事儿,不能再掺和了。

“嬷嬷。”端王妃突然开口,“你的话,我明白的。”她凄婉一笑,“往后我不是要暂避阿鸾的锋芒,而是不要跟她争,好生夹起尾巴做人过日子。”

争?怎么争?丈夫都快打算废掉自己了。

阿鸾…,你果然厉害,不过几次出手就把王爷的心给摘走。

自己已经一败涂地。

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养大儿子崇哥儿,或许二十年后,凭着儿子和穆家还有再争一把的机会!而现在,不仅要对表妹退避三舍,还要谨慎,以免在儿子还没有继承王府之前,就彻底翻了船。

端王妃轻声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变得苦闷漫长起来。

宫嬷嬷低声道:“若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嬷嬷,等一等。”端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喊住了她,“别的事我都可以忍让不计较,都可以退一步,但有一件事却绝不能忍。”抬起眼睛,目光犀利好似针芒,“别把崇哥儿教得不认我这个亲娘!”

宫嬷嬷抬了抬眼,继而很快垂下眼帘,“是,奴婢不敢。”

心下苦笑,凤侧妃手段简直是太厉害了!不仅捏住了王爷的心,还挑唆王爷用这么一招离间计,成功的分离自己和王妃的主仆情分。

从今以后,自己和王妃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对手,且得小心行事。

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叹气,告退出去。

端王妃则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有用,一切都没有用!是自己太蠢!一心想着要和表妹斗,不停的斗,却是方向就走错了。表妹只要做到一点,只要把王爷的心给抓到手里,什么计谋,在她面前都是不攻而破!

可是,自己和王爷也是有过恩爱时光的啊。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折的呢?她慢慢的回想,想起那个午后阳光明媚的下午,自己躺在床上,没忍住心中苦闷,和母亲诉说了几句表妹的专宠。母亲听风就是雨,在自己耳边吹风,说是担心自己身体不好,将来表妹会被扶正!不仅要夺了自己的王妃之位,还要夺走自己的儿女!

是的,局面就是从那时开始一点点变坏的。

心中悔恨滔天。

☆、110 翻云覆雨

暖香坞里,凤鸾叫了人来介绍红缨,“红缨是宫里恭嫔娘娘赏赐的。”没说是自己的去求的,那样让人起疑,而直接说是蒋恭嫔赏赐,同时也是拔高红缨的地位,“往后大家见了都和气一些,只当是敬重恭嫔娘娘了。”

众人齐声应了,“是。”

宝珠之流心里虽然不太服气,奈何“恭嫔娘娘赏赐”的大帽子压下来,只能安慰自己,让着红缨就让着,权当是给主子不惹事好了。

红缨与众人福了福,客套道:“我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妈妈们、姐妹们多多提点。”

心下猜疑不定。

这是怎么说?别人或许不知道内情,自己却是清楚的。

说什么恭嫔娘娘赏赐下来,根本就是之前自己遇到了凤侧妃,她辗转要人,才让自己来端王府的啊。眼下她这么说,无疑是在有意给自己拔高身份和地位,让自己往后好在王府行走。

这…,不是不好,而是有点太好了。

凤鸾笑盈盈的,又道:“刚才王爷说了,往后红缨是一等丫头的份例,除了拨屋子给她,还让拨个小丫头过去。”在小丫头们里面看了一圈儿,“你出来。”觉得这个还算不错,“往后你改名叫桂圆,跟着红缨。”

才得了新名字的小丫头诚惶诚恐,站出来福了福,“见过红缨姐姐。”

“往后就靠妹妹指引了。”红缨客套了一句,心下更是惊骇,凤侧妃是把自己的底儿都打听过了吗?居然…,连自己喜欢吃桂圆都知道。

不过继而想想,也对,用人肯定是要查清楚才能放心。

“好了。”凤鸾吩咐玳瑁,“你带人去把东小院的厢房收拾出来,让红缨和桂圆住进去,按照你和宝珠的份例配置摆设,东西让人开了库房去拿。”又吩咐宝珠,“你去挑几匹新鲜料子出来,给红缨裁新衣裳。”

“是。”宝珠酸溜溜的,又问:“做几身衣裳?”

红缨见状忙道:“其实宫里带出来的衣裳也可以穿,要不侧妃别破费,还是等春季大伙儿做衣裳的时候,才一起裁吧。”

初来乍到,可不想风头太盛惹人嫌弃。

凤鸾见她一脸为难,也发觉自己有点过于兴奋,可是话都说出口了,再改,更加让人觉得别扭。想了想,干脆豪爽大方一挥,“这样吧,一等丫头都做三套新衣裳,二等丫头做两套,小丫头和外院妈妈们做一套。”

“都做?”

丫头们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宝珠更是一脸高兴,甜甜笑道:“侧妃,上次那个千丝千缕的千叶莲贡缎,能不能赏了我?我…”扭扭捏捏,“我都惦记好久了。”

凤鸾对她一直都有前世的芥蒂。虽说这一世,宝珠一直规规矩矩的,没出错,可是也喜欢不起来。不过今儿,打定主意要让大伙儿沾红缨的光,便只笑了笑,“行,今儿开了料子库房,让你们尽情的挑。”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欢欣鼓舞。

暖香坞的人习惯了凤鸾出手大方,还不觉得惊诧,红缨则是有点目瞪口呆,这是不是太过豪爽了?暖香坞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加起来得有三十多号,算算下来,料子、人工,至少得花上四、五百两银子。

不由咂舌,宫里的娘娘都不敢这样随手散漫。

很快,宝珠领着人去开了库房搬料子。

先在院子里面拼了几张大桌子,然后再铺一层宽大的棉布垫底儿,接着把一匹匹上好的料子搬来放上,按照料子种类、颜色分别摆好。

因为已经进入春天,搬出来的都是轻薄柔软的料子,绫罗、绸缎、轻纱,还有光滑如水的细绢,没有一匹是拿不出手的。颜色更是姹紫嫣红、五彩缤纷,艳如三月桃花一般的桃红,岸边新柳一般的柳绿,迎春花一般的娇嫩明黄,还有宝珠点名想要的千丝千缕的千叶莲紫,好似满园□□百花盛放。

“这个好看,哎呀,这个更好看…”

“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选哪一个好了。”

“呸!得等姐姐们先挑,才轮到你,先旁边站着去吧。”小丫头叽叽喳喳,一个个都是欢天喜地,兴奋不已,“我的眼睛今儿可是有福气了,看着这么多好东西,就是光这么看着也是欢喜的,哎…,真漂亮啊。”

“哈哈,那你就干看着吧。”

“呸!要是那匹柿子红的宝相纹料子有多余,我就去求个半袖穿穿,那么好看的料子,再找个姐姐借朵珠花戴戴,足够我乐一整天的了。”

“臭美吧你!不害臊的厚脸皮丫头。”

*

和暖香坞的欢天喜地的热闹气氛对比,碧晴含烟馆这边一片死寂。

蒋侧妃面色灰败,好似笼罩了一层灰灰死气。

那天王爷居然耍诈在外面偷听壁角,自己给他捏住了把柄,然后三言两语便被逼着说出了荷包的事,吓得自己魂飞魄散。当时上前抱着王爷的腿痛哭,不停悔过,“妾身只是一时糊涂,想岔了,求王爷饶恕…”

原本做好天塌下来的准备,被王爷狠狠责罚的。

可是王爷根本没有责罚,不不不,与其说是王爷没有责罚自己,不如说是他弄清楚了事情缘由,便连处罚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匆匆走了。

然后就一直没有动静。

要说王爷就这么消了气,那不可能,自己没办法相信,那是气大发了?还没有想好怎么发作自己?还是…,对自己失望,再也不来碧晴含烟馆了?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蒋侧妃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在她看来,只是自己联合成王妃,给凤鸾下了一道绊子而已。虽然有错,但…,眼下凤鸾依旧毫发无损的,不能算是大罪啊。

嗯,王爷一定是还没有消气,等他消气就好了。

可是蒋侧妃等啊等,不仅等不到萧铎过来,就连半分处置自己的消息也没有,不免越想越是惊慌,不由喃喃道:“妈妈,你说王爷是个什么意思?”忍不住害怕,小小声呜咽起来,“王爷他…,该不会再也不来了吧?如此狠心。”

蒋妈妈亦是心头乱跳啊,可不敢说,只能劝她道:“不会的,不会的。王爷眼下正在气头上,心里拧着,所以最近才没有过来看望侧妃,等他消气…”这话自己说起来都没底儿,可又不敢深想,“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与此同时,皇宫里,蒋恭嫔正在找了儿子说话,不解问道:“巴巴的,给凤氏弄一个宫女做什么?我没瞧出那个红缨有什么好处。”

萧铎敷衍道:“凤氏说是那天在宫里碰上的,合了眼缘。想来不过是孩子气,见王妃那边有了宫嬷嬷,贪糖果似的,自己也想要个宫女使唤罢了。”

蒋恭嫔听了便道:“宫女不值什么,只是你也太宠惯着她了。”

萧铎在母亲面前,不敢表现的太过宠爱凤鸾,只笑回道:“都是看在她生了儿子的份上,再说凤氏年纪小,不懂事,回头儿子多教导她几句就乖巧了。”

蒋恭嫔便没有再说,又提起自家侄女来,问道:“柔儿呢?怎地进府两、三年,都还不见有动静?你是不是冷落她了?”

萧铎不想跟母亲提太.子党的事儿,弯弯绕绕不说,提了,母亲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要帮着蒋氏求情,那真是烦不胜烦。因而只是敷衍,“这事儿难说得准,儿子已经让人给蒋氏调理身子,兴许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蒋恭嫔叮嘱道:“你得常去,你不去,她再调理身子也没用。”

“是。”萧铎笑道:“儿子明白。”

其实依照他的本心,像蒋侧妃这种既非绝色又非世家女的妇人,加上整天给自己添乱惹麻烦,真想直接撵出王府去。可是去了蒋侧妃,母亲和蒋家又会唠唠叨叨,没准儿还会再塞一个来,不如就留着这个占个窝儿好了。

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母亲和蒋家放下心来,少烦自己而已。

况且眼下还有大事要办,忙得很,连蒋夫人那边的麻烦都顾不上去找,先把太子这边给狠狠咬一口,才有时间说别的琐碎。

因而敷衍了几句,便就告辞。

回了王府,自然还是去暖香坞陪凤鸾吃饭。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凤鸾穿了一身淡雅的天水碧软烟罗,里面薄薄夹棉,显出比冬天更加玲珑窈窕的身段儿。中午阳光明媚,她头上别了两只光洁翠绿的碧玉簪,在金光下着折出莹辉,映得她的面庞白皙如玉。

“做针线呢?”萧铎微笑走了过去。

“嗯。”凤鸾捻着一枚细细的针,针尾挂着长长的浅莲紫棉线,“我懒得很,只打算给昊哥儿、婥姐儿一人做一身小衣,外衫还是交给绣娘们做好了。”

萧铎在旁边椅子里坐下,喝茶道:“别少做点儿,是个意思,别累坏了眼睛。”

“我有每天都看小鱼儿的。”凤鸾抬起明眸,一双翦水秋瞳在阳光下流盼不定,好似一泓水玉,勾人心魄,“母亲说了,针线做一会儿,就要看小鱼儿活动眼睛,不然盯着一处看太久,眼睛就木了、呆了,不够灵动。”

萧铎凝神盯着她的眼睛看,水汪汪的,这还叫不够灵动?好笑道:“要你这眼睛还不够灵动,那别人的,只能叫做死鱼眼珠子了。”

“先不做了。”凤鸾轻巧放下针线,嫣然笑道:“刚才好像醒了一个小家伙,我听得里面唧唧呱呱的,咱们进去瞧瞧。”

她虽做了娘,言语举止还是一派少女的轻盈姿态。

萧铎就是对她这一点爱不释手,携了她,一起进了后面寝阁。

龙凤胎很快就要半岁了。

奶娘大朱氏见他们进来逗孩子玩儿,赶忙拿了两个鹅毛软垫子铺好,然后将打扮得花团锦簇的龙凤胎并排放过去,笑着说道:“现在靠着垫子,两个小家伙都可靠坐一小会儿,等到下个月就更稳当了。”

“怎么样?有意思吧?”凤鸾回头笑道:“这还是我今早想出来的呢。”

小粉团儿一个就够可人的,两个一排,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一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讨喜。就连萧铎这样心思粗犷的大男人见了,亦觉得心软软的,忍不住爬上床伸手去逗,“来,到父王这里来。”

“呀,呀…”婥姐儿要比哥哥更活泼一些,当即抓了父亲的手指头,一双水洗宝石般的乌黑瞳仁,滴溜溜的打转儿。看了看手里修长的大手指,然后…,用最原始本能的方式招呼了一下,狠狠咬了上去,“唔…”

不好吃,婥姐儿嫌恶了把父亲手指扔开了。

萧铎手上被沾了一指头的口水,滴滴答答的,不由哭笑不得,“乖乖,父王的手指头可不能吃。”回头问奶娘,“是不是没有喂饱,怎么连我的手指头都想啃啃?”

小朱氏是婥姐儿的奶娘,忙道:“不是的,每天都定时喂得饱饱的,婥姐儿最近喜欢乱啃东西,爱流口水,多半是要开始扎牙了。”

凤鸾便过去抱了女儿细看,逗她笑,果不其然,下面已经冒出一点点玉色,像是小牙要长出来了。她是头一次见着这个,不免有点兴奋,叫了萧铎,“你看,你快看她下面,真的要长牙了。”

萧铎虽然前头有三个孩子,但还真没留心过。

他挤过来看女儿的小小牙头,乐道:“是挺好玩儿的。”又问奶娘,“那该不会很疼吧?小嫩肉似的,晚上是不是常哭常闹?你们多精心照顾一些,别累着阿鸾,让她每天好好休息。”

小朱氏正要回话,结果听他话锋一转,居然转到让侧妃好生休息上去了。

一肚子有关孩子的话都不用再说,只道:“是,不敢吵着侧妃的。”

“啊…”有人在后面不满,拼命的拍打。

萧铎扭头一看,是儿子正在后面着急乱挥舞小爪子,不由笑了,“好小子,敢打你父王!”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身子一歪,就朝母亲扑了过去,跟妹妹抢,嘴里“依依呀呀”的,十分不满。

凤鸾见儿子又吃醋了,笑道:“小醋坛子。”将女儿递给乳娘大朱氏,伸手抱了昊哥儿逗他,“乖乖,娘也喜欢你的。”

俗话说,患寡不患均。

凤鸾要是都不抱还好,抱一个,另外一个就不乐意了。

一个不留神,婥姐儿伸了小爪子过来抓哥哥,抓的昊哥儿恼了,挥手一巴掌拍向妹妹,婥姐儿又还了他一脚,结果两个小祖宗都哭了起来。

这下可是乱套了。

朱氏姐妹赶紧一人抱一个,分开哄着,不敢再让凑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