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还没有死,还没有老,妻妾儿子们就开始拼个你死我活,和当年…,自己跟兄弟们相争一样。自古无情帝王家,他们眼里都盯着自己这个位置,盯着将来的荣华富贵,不拼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

“很好,很好。”皇帝忍着头痛冷笑道:“朕早该知道,天家本来就没有骨肉血亲之情,你们做的很好,再次给朕证明了一点。”抬手一个镇纸砸了下去,砸的玉真公主一额头的血,“素日看你是个柔弱可怜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心狠毒辣!”

玉真公主不敢动,不敢去擦,只能仍凭鲜血流了半个脸颊,狰狞可怖。

“还有你!”皇帝又指向赵惠妃,恶狠狠骂道:“毒妇!竟然敢设下计谋,让朕的皇子们自相残杀!早就该一把掐死你…”因为说话太急,加上气血翻涌不定,不由逼出一串呛咳,“咳、咳咳…”

“父皇!”萧铎赶紧上前表现孝心,一脸担忧劝道:“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该怎么处置,回头慢慢处置,父皇千万别为此上火伤肝。”小声建议道:“不如儿臣先陪父皇到后面歇息,其他的事稍后再议。”

皇帝平了平气,自己也不愿意被气得呕血,因而不去看下面那一群,转而颔首,“朕头疼,身子不太舒服,你先陪朕进去歇一歇。”

萧铎便趁机上前搀扶,“是,儿臣陪父皇进去。”

皇帝点点头,抓住儿子结实有力的臂膀,默不作声到了后面。歇了好一会儿,气色才缓和过来,然后将蔡良等人都摒退了。

萧铎上前亲手续了茶,一脸孝顺恭敬的站在旁边儿。

皇帝连着喝了好几口停下,皱眉道:“先不说外面那些混帐了!“自消了消心头恶气,忽地想起一件疑惑不解的事,抬眼问道:“对了,当时疑点重重,你府里的侧妃凤氏百口难辩,你就丝毫没有怀疑过她?”

萧铎闻言一愕,父皇…,好像特别关心阿鸾?可这当口,也来不及细细思量,当即回道:“儿子是疑心过,但是阿鸾聪慧明敏,已经和儿子说清楚了。”

“她和你说清楚了?”皇帝靠着在软软的椅子垫上,打量道:“这种事,岂是说说就能说清楚的?你就那么相信她?朕怕你一时冲动,冤枉了好人。”

萧铎琢磨了下,父皇好像是偏向阿鸾的?因而便将清虚观的事大致说了,略去了自己和萧湛打架,然后道:“当时事发,阿鸾当即便在我面前修书约了老七,并无任何串谋时间,老七的神色、言语也未有任何不妥,所以阿鸾自然是清白的。”

皇帝听得怔了一会儿,继而赞道:“倒是一个伶俐的丫头。”

萧铎何曾听父亲这般夸过一个女子?便是自己的姐姐妹妹,也没这个福气,心下不免更加疑惑起来。再联系之前好几次对甄氏的猜疑,总觉得…,阿鸾的身世,只怕有点不为人知的蹊跷。

可一时之间,自己完全摸不到其中门道。

“罢了。”皇帝揉了揉发痛的额头,“这件事不宜闹大,对你、老七,还有你府里的凤侧妃,都不好。”皱了皱眉,“皇后和赵惠妃那边,朕会给她们警告的,至于太子、肃王、安王…,朕心里也有数。”

萧铎能得这一番话就算知足了。

毕竟想凭这么一点点风浪就扳倒太子,那是不可能的。

若非故意设计了一番,在抓住证人的同时,让老七萧湛受了伤,显得委屈,这怕这份安抚都要不到呢。对于父皇来说,太子是国之储君,皇后是中宫之主,一动,就要弄得江山社稷跟着动,肯定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若是真动,那就是要废皇后、废太子了。

因而只做一番孝顺儿子模样,回道:“有父皇这番话,儿子心里面就知足了。”为了表现兄友弟恭,还把萧湛给捎带上,“老七虽然年轻、冲动,但不是没脑子,等下儿臣多劝劝他,让他消消气。”

皇帝听了赞许的点头,“嗯,朕会补偿他的。”

*

一场天大的风波,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平静下去。

不过,很快便有几道圣旨颁下。

皇帝不仅将一个户部三品要职赐予萧湛,还将名门出身、知书达理的范七小姐,赐予成王萧湛做侧妃,成王府可谓双喜临门。然后因为凤仪嫔诞育皇嗣有功,以及多年侍奉之情,特擢升为妃。另外还有一道不显眼的圣意,将玉真驸马调任外省为官,算是彻底隔离了这个女儿,永不再见。

然后没隔多久,赵惠妃居然在御前失言顶撞无礼。

皇帝盛怒下,褫夺其“惠”字封号,贬为嫔,并且还训斥道:“这个嫔位,是看在你诞育皇子有功的份上,往后且自珍重!”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赵嫔的宫门。

话说当日皇帝审讯的时候,太子、肃王和安王得了消息,在外面急得跳脚,但是根本就冲不到跟前去。一是皇帝不让,二是不敢主动送上门去越描越黑,只能在外面急得肝疼,等到后面皇帝一系列圣旨颁布,根本无力回天。

安王暂且不说,他本来就是个不成器的庸碌之人。得知母妃被贬为嫔,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在自己王府里面借酒浇愁罢了。

只说太子和肃王,两人都急了,私下找了机会面见到范皇后。

范皇后凉凉道:“是我失手,不必再问。”

太子萧瑛皱眉,“母后,你太心急了。”语气里面带出一丝不满,“原本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你非要儿子出去立个战功,功劳是有了,可是却引得父皇开始猜忌,忌惮儿壮父弱,之后一直都对儿子不放心。”

范皇后皱了皱眉,“皇上这几年身体不好,越发脾气大了。”

“那咱们就更应该谨慎一点!”太子叹气道:“儿子明白母后的意思,现如今老六和老七都已经渐渐长成,开始生出羽翼,母后想要让他们内斗的想法没错。可是也得算准了。”有些埋怨,“这样不仅没有让他们争斗,反倒引得父王更加偏向他们,而疏远了儿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行了!”范皇后忍不住有一丝不耐,“就算这是我小看了他们,翻了船,但是本身也是为你好!你现在只知道来抱怨我,倒好似我害了你似的。”

心下暗恨,凤家的人果然难缠得很啊。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好计划,不论是波斯猫,还是荷包,凤侧妃都是说不清楚的!萧铎和萧湛必然会互相猜忌、争斗,陷入彼此厮杀的局面!但是没想到,一群小鱼居然翻出了大风浪,竟然反过来狠狠咬了一口!

太子见母亲上火动了气,只得缓和声色,“儿子没有责备母后的意思。”

肃王也劝道:“母后消消气。”他沉吟,“咱们可别互相埋怨内斗,伤了自己,反而便宜了别人。眼下之际,还是细细商议以后的谋划要紧。”

母子三人都是各自若有所思,安静下来。

是啊,眼下不是互相埋怨生气的时候。眼见皇帝的心已经开始偏移,而萧铎和萧湛又日渐羽翼丰厚,叫太.子党这边不得不忌讳。

范皇后还有另外一层担忧,阴沉道:“你们可别忘了,当年□□凤淑妃和咱们范家的太后娘娘,为了帝位争得你死我活!眼下英亲王虽然死了,可是襄亲王还在,郦邑长公主也在,还有凤家…”摇了摇头,“老六身上的砝码太重了。加上经此一事,不然没有让老六和老七反目,还很可能促成他们联合,往后可就更难对付了。”

太子萧瑛的目光闪烁不定,转过头,在兄弟肃王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母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往后的确得提防着老六和老七联手。

*

端王府内,则是一派气氛轻松的愉悦气氛。

眼下到了二月里,天气渐次暖和,树木开始抽出嫩黄色的新芽,点点翠绿,到处都是生机勃勃,一片即将春回人间的清新景象。

凤鸾让人抱了龙凤胎出来玩儿,今儿萧铎休沐,正好坐在一起说说话。

眼下府里风平浪静,蒋侧妃依旧禁足,萧铎并没有给她别的处罚,不是舍不得心疼她,而是不想让人猜忌端王府的□□,因而还是保持原样。

凤鸾无所谓,反正萧铎已经答应再也不找蒋侧妃,她翻不出风浪了。

留着已经成了弃子的蒋侧妃,总比废了她,再让蒋家另外送一个新的来要好,只当是让她占个窝儿。眼下魏氏每天忙着照顾儿子,老实的很,苗夫人一向平和不用说,便是端王妃那边,也再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她是受了萧铎的警告老实了,还是忙着跟宫嬷嬷争夺儿子,分不了身。

总之,自己最近的日子真是过得太美了。

“自己一个人瞎乐什么?”萧铎笑道:“有什么笑话,说出来让我也听听。”转头去看龙凤胎,“两个小家伙,似乎又比之前长大了不少。”

凤鸾娇嗔道:“那不是废话嘛。”

正在说话,外头有两个婆子捧了东西过来,回道:“郦邑长公主赏赐,说是一些料子,给凤侧妃裁几身春天的衣裳。另外还有几样首饰,以前年轻时戴的,也一并赏赐给凤侧妃。”

“你又得好东西?”萧铎笑着,心里的那份疑惑再次升了起来。

为何…,凤家、郦邑长公主,包括宫里的仪嫔娘娘,甚至父皇,似乎都对阿鸾青眼有加?他们好似围绕着一个什么共同秘密,全都在暗地里护着她,生怕她受了一丝委屈,这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凤鸾让人打开了大箱子,“啊呀,真漂亮。”伸手捻起一匹明蓝色闪金银线的,透过阳光,在自己手下灼灼生辉,“颜色亮、质地细密,又轻又软又服帖,用在春衫外面做一层罩面最合适了。”

“还有呢。”宝珠喜滋滋的一样一样小心捧出来,“这匹莲紫色更漂亮,天哪!这金线勾勒的竟然是百花盛放图,得费多少人工啊。”

玳瑁则捧了一盒子首饰,打开了,五光十色、璀璨夺目,简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上次郦邑长公主拿走了佛珠,说是摆放一阵,然后要送点东西补偿,没想到她送东西是成批的,居然这么多!凤鸾心下惊诧不已,盈盈笑道:“这么多,都足够我用一个春天的了。”

“你呀,可真是讨人喜欢。”萧铎的思量只是放在心里,面上笑道:“大皇姑可是把好东西都给你了。”

丫头们都好奇的围了过来,叽叽喳喳,欢声笑语不断。

在王府的另外一头,蒋侧妃所住的碧晴含烟馆里面,则是另外一种气氛。

蒋妈妈摒退了所有下人,盯着蒋侧妃看,眼里绽出浓浓的欢喜之色,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欢欣雀跃,“这么说…,侧妃很可能是有喜了?!”

“是的。”蒋侧妃紧紧的握住了帕子,激动道:“算算日子,正好是年前王爷来过碧晴含烟馆,没错…,应该就是那一次怀上的。”高兴地忍不住要掉泪,“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连小日子迟了几天,都没细想,还以为是肝气郁结月事失调,竟然没有想到是喜讯!是喜讯啊,妈妈!”

蒋妈妈连连点头,“是啊,我也疏忽了。”

蒋侧妃这会儿简直欢喜的快要哭,哪里还顾得上责备她?飞快的琢磨了下,“眼下王爷让我禁足也好,咱们且不要声张,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养胎,免得给人知道,反倒要算计我的肚子!”她目光一凌,“等我回头生下了儿子,再和她们算账!”

蒋妈妈微微一怔,“好好养胎是肯定要的,不过…”欲言又止,实在不忍心打击主子,“嗯,侧妃应该能够生一个儿子的。”

蒋侧妃不傻,眼珠子转了转,便明白乳母在担心什么了。

心里微微一顿。

是啊,就算自己有孕,就算能够保证顺利生下来,可是…,那也不能保证这一定是个儿子啊。万一是女儿,根本就不能成为自己翻身的王牌!不不不,不可以,自己这次一定要生个儿子!

因为…,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怎么办?要怎么办?蒋侧妃开始心下焦急,飞快琢磨,片刻后忽地眼睛一亮,“对了,妈妈!魏氏不是一举得男吗?咱们让人私下打听打听,可有什么秘方?”她声音焦急无比,“妈妈,我这次一定要生下儿子才行啊。”

“这…”蒋妈妈沉吟道:“我明白,不过…,让我仔细想想。”

 

第五卷:王府之外

☆、113 端王府之外

三月里,春暖花开、绿意盎然。

此时距离波斯猫案和荷包案,已经将近过去一月。日子平平,王府里面没有任何风波发生,姬妾和睦相处;朝堂上,萧铎和太子等人依旧兄友弟恭。但是空气里,像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悄悄滋生,正要准备发芽冒头出来。

“外面蔷薇花开得好。”红缨笑吟吟的,提了一个自己编的蔷薇花篮进来。

凤鸾正在葡萄架下让宝珠通头发,沾了桂花油,散发出一阵阵的桂花香气,伸手接了花篮,笑着瞧了瞧,“有点意思,等下放回屋里摆着吧。”

红缨笑道:“侧妃喜欢,回头我再多编几个不一样的。”

正说着,萧铎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天气暖和,他换了一袭江牙海水四爪龙白蟒袍,平时少穿浅色,换了打扮倒是叫人觉得眼前一亮。加上养了一个冬天的肤色,比夏天更为白皙,越发衬得他眉目俊朗、长身玉立,就连笑容都格外的璀璨明亮。

凤鸾瞧了瞧丫头们,一个个都露出“王爷今天好好看”的眼神,心下不由好笑,这厮…,出去骗个良家妇女妥妥没问题。

“又在偷着乐?”萧铎已经走到旁边坐下,见她一头青丝披散,伸手摸了摸,好似一匹黑色绸缎般,又轻又软又滑,还有氤氲扑鼻的芳香气味儿。“好头发!”他忍不住赞了一句,这是有福气的象征,“我见满府里的头发数你长得最好。”

凤鸾斜斜的睨了一眼,“王爷都瞧谁的头发了?”

萧铎好笑道:“小醋坛子。”

宝珠和红缨等人都是抿嘴一笑,赶紧通完,收拾东西退下了。

“你瞧,这是什么?”萧铎扬了扬手里的一叠纸,递给了她,“这是我让人誊抄的皇室玉牒,今儿几个孩子都上了玉牒,特意誊抄了一份带回来,给你看看。”

凤鸾接着纸展开细细看过去,点了点头,“挺好的,哥儿他们算是有名谱的人了。”

“嗯。”萧铎声音略沉,“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可别怄气。”

“什么事?”凤鸾抬头问道。

萧铎握了她的手,细细摩挲,眼神里有那么一点点闪烁不安,“就是魏氏,她生的年哥儿已经上了玉牒,按例该抬她做夫人了。”

凤鸾静静地打量着他。

要说魏氏因为生子而被封为夫人,这是常例,他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何以这般忐忑不安?好像只要有一点点违逆自己的心意,自己就会生气似的。

他…,如此担心在意自己?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端王殿下越发的真心实意起来,把自己当做瑰宝一般,这种近乎少年般的纯真,让自己感到有一点点茫然。

“你生气了?”萧铎担心问道。

“没有。”凤鸾摇摇头,微笑道:“这是规矩,应该的,回头我让人送点贺礼去给魏夫人道喜。”前世她也因为生儿子做了夫人,自己早有心里准备,没觉得怎样,此刻更多是配合他的心思,“我没有生气,王爷心里有我就很好了。”

萧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轻快道:“我心里当然有你,这还用说?”像是卸下千斤担子,转而拿了刚才留在旁边的花篮,“谁编的?瞧着手艺不错。”

他急于岔开话题的蠢相简直不能直视。

凤鸾瞧着想笑,可是心里却有一点难以言喻的酸涩,滋味儿说不清楚。

第二天,魏氏被抬举做了夫人。

中午的时候,王府里小小的办了一场贺喜宴席。

“恭喜魏姐姐。”苗夫人的笑容始终那么真诚明亮,王妃生儿子她欢喜,凤鸾生龙凤胎她也欢喜,魏氏生了儿子封了夫人她同样欢喜,“魏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年哥儿又长得好,往后更是后福无边。”

魏夫人还是一脸老实敦厚的笑容,呐呐道:“哎、哎,多谢妹妹。”

苗夫人笑道:“哎呀,姐姐今儿得了王爷的赏赐,可怜见的,打发一点给我,让我跟着沾一沾喜气。”

她这么说,魏夫人就真的摘了一个金戒指给她,“别嫌小。”

“不嫌,不嫌。”苗夫人笑吟吟的,“我这是跟着沾光了。”扭头朝上恭维萧铎和端王妃,“魏姐姐的福气,也是王爷和王妃娘娘的福气。”

萧铎端着酒,点头“嗯”了一声。

端王妃一派王府主母的贤惠大方气度,笑得温柔,“是啊,我就盼着你们为王爷开枝散叶。”看向苗夫人,“你嘴儿甜,人有大方和善,今儿沾了魏夫人的福气,指不定下一个有孕就是你了。”

凤鸾接话笑道:“是呢。”心里是清楚苗夫人前世轨迹的,她快了,灵机一动,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听说屋子里放点小孩儿家的东西,沾沾孕气,更加容易有孕,回头我把昊哥儿不用的襁褓给你,兴许能招来弟弟妹妹呢。”

苗夫人闻言一怔。

端王妃那话分明是客套的虚话,凤侧妃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实际的,可也算是真诚的祝福了。况且便是不为道谢,只为当着王爷的面子做人情,自己也要捧场,当即欢天喜地笑道:“当真?凤侧妃…,哎哟,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凤鸾笑笑,“这没什么,大家姐妹一场应该的。”现在王府内看着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不已,王妃一直盯着自己,蒋侧妃恨自己入骨,魏夫人和蒹葭又城府太深,适当拉个帮手也是好的。

苗夫人赶忙上前福了福,“妾身先给凤侧妃道谢。”

萧铎听了,挺高兴的夸了一句,“阿鸾就是心地良善,为人大方。”

凤鸾抿嘴一笑,还补道:“王爷多去看看苗夫人,春暖花开又是怀孕的好时机,再加上昊哥儿的襁褓,只怕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这话说的,有那么一点子推荐枕席之意,又有点酸溜溜的。

萧铎只是笑,拿不准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怕自己说多了回头她又别扭,转而对王妃说道:“开席吧。”

凤鸾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明红蔻丹,含笑不言语。

苗夫人心口“扑通”乱跳,凤侧妃这是要拉拢自己的意思吗?说起来,她最近可是风头正盛,不仅让王妃那边吃了瘪,还把蒋侧妃死死困住不给放出来。

不由想起家里递的话,表哥石应崇是王爷手下的贴身心腹,曾经让家里人特别转告自己,不论如何,都切记不可以和凤侧妃交恶!再联想到外间的一些热闹,凤侧妃如何风光无二,郦邑长公主、襄亲王、凤家,宫里的仪嫔娘娘,她现在已经完全气势压过王妃了。

难道说,这王府的主母将来要变天?!天神,这…,自己可得小心了。

她是妇人见识,比较有限,想破天也就是王府这么大地界儿。

丫头翠袖见主子走神太久,趁着倒酒,小声碰了碰,提醒了一句,“夫人,宴席开始了。”凤侧妃的好意虽然不错,可这会儿发呆,惹得王妃娘娘不快就不美了啊。

苗夫人回过神来,端起酒,保持笑容仪态得体的喝了一口。

等到宴席散了,顾不上别人会怎么想,还真的去了暖香坞求昊哥儿的襁褓,比起王妃的那点子不痛快,当然还是自己有孕更要紧一些。

凤鸾让人把昊哥儿的大红弹花锦缎襁褓抱了,交给她,笑道:“拿好,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苗夫人喜不自禁,“是,多谢凤侧妃的好意。”又道:“要是真的因为昊哥儿带了好消息,将来不论男女,都是昊哥儿的好弟弟、好妹妹。”

言下之意,自然是站在暖香坞这一边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儿。

凤鸾笑笑,并不指望因为一个襁褓就能笼络她,不过她若真的按照前世轨迹,真的怀孕的话,肯定是会对自己感激几分的。再说将来,她想要在王府过得如鱼得水,自己是能搭把手的,往后再慢慢说吧。

**

暗香斋里,丫头沉香正在服侍新晋封的魏夫人换衣裳,宴席上穿得隆重,回来当然要换一身轻便的。魏夫人一向打扮都很低调,衣裳偏暗,花也少,沉香找了一件紫棠色暗纹对襟大衫出来,笑着给她换上,“今儿可是夫人的好日子,夫人如今和苗夫人平起平坐,又有年哥儿傍身,日子可算是熬出来了。”

魏夫人回了自己屋里,方才敢绽放出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眉眼弯弯,透出几分原有的甜美面相,“是啊,我可算是熬到今天了。”

于位分上,自己是不可能再有进益的。

别说两位侧妃位置占满了,便是现今蒋侧妃倒霉不济废了、死了,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宫女做侧妃,王爷自然会再纳新人进府。所以,眼下只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好好的把年哥儿抚养大,自己的荣华富贵在后半辈子呢。

“对了。”沉香一面收拾衣服挂上,一面头也不回说道:“前些日子,蒋侧妃那边有小丫头过来,找咱们这边的人说话呢。”她服侍魏氏多年了,比较随意,弄完衣服过来在小杌子上坐下,“起先说说话,都是家常里短的鸡毛蒜皮,渐渐和这边混熟了,也常拿个瓜果点心的过来。”

她纳闷,“夫人你说,蒋侧妃这是什么意思?”

魏夫人听了,琢磨道:“不明白。”眉头微皱,“前段日子她惹了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起来麻烦不小,至少这三个月禁足跑不掉的。可就算她想活动,跑来找我也没有用啊。”

“是啊。”沉香亦是奇怪,“这种时候,蒋侧妃想要出来只能去讨好王妃娘娘,所以她让小丫头来咱们这边厮混,越发觉得奇怪了。”

魏氏现在一心只想抚养儿子长大,将来争荣及耀,别说蒋侧妃了,就是王妃和王爷都懒得费心思。甚至恨不得萧铎再也不关注自己,让王妃放心,让凤氏放心,只求能够养大儿子就行。

蒋侧妃要玩什么花样儿,哪有兴趣?因而略微烦躁,“小心点,别给我惹事儿。”

沉香点了点头,“奴婢明白的。”

没过几天,碧晴含烟馆的小丫头又溜过来了。

先是不着边际的闲聊,问东问西,终于说到一点眉目上头,“要说魏夫人真是好福气呀,顺顺当当生了年哥儿,封了夫人,你们暗香斋也跟着沾光了。”问道:“别是你们暗香斋平时香烧得好吧?”

小丫头受了沉香的警告,不敢乱答话,只是笑,“兴许是吧。”

那打听消息又问:“平时魏夫人都常去哪家香火庙?给哪尊大神烧香?哎,我们碧晴含烟馆最近晦气的紧,回头我也去烧烧香、拜拜佛,去去晦气。”

“这个…”小丫头为难道:“不清楚,下次我替你打听打听吧。”

等人走了,不敢怠慢,赶紧把消息回禀了魏夫人。

“这是什么意思?”魏夫人听着不解。

“你先下去。”沉香抓了一把铜钱打发了小丫头,然后关上门,回来陪着主子一起思量,“听着口气,蒋侧妃想知道夫人之前去哪儿上香?可…,这有何值得打听?香火庙不就那么几家,去哪家不一样啊。”

魏夫人细细琢磨起来。

女人盼着的无非就那么两件事,一是丈夫宠爱,一是生下儿子傍身。

蒋侧妃指望在自己这儿学得王爷宠爱,那是没戏的,儿子…,自己才生了儿子,莫非她也想生个儿子?烧香,儿子,心思微微转动,没多久就猜出来了。

不由微微一笑,“看来…,蒋侧妃多半是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沉香还没转过弯儿来。

魏夫人勾起嘴角一笑,“她眼下失去了王爷的宠爱,急着翻身,可要想翻身就得有本钱。”看了看丫头,“还不明白么?她想生个儿子打翻身仗!”

沉香飞快的转了转,惊道:“难道蒋侧妃有孕了?!”

“多半是。”魏夫人朝她招招手,“过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交待了一番。

*

暖香坞这边,也得到了蒋侧妃的丫头常去暗香斋厮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