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夫人怀孕,顿时将自己冷冷的打回现实。

真是多亏她了。

凤鸾摇摇头,撇开那点子不痛快不去想了。

转而拿起了昨天的那本《无量寿经》,经书晦涩,她看不太进去,倒是发觉上面的字很不错。工工整整的小楷,跌宕遒丽、力透纸背,一看就是知道抄书的人,有着常年修习书法的笔力。

王诩自己抄的?真可惜,那样一个人做了太监。

罢镇国公王家也是煊赫一时,比之今天的范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因为靖德太子谋逆一案,被牵连,整个王家都跟着落败了。再想到现如今的太子萧瑛,最后也是牵扯进了大案被废,历史在重复,做太子的大都没啥好下场。

只不过现在离那一天,还有点早。

凤鸾摇摇头,倒是想起昨儿王诩为自己忙活半晌,还没有道谢,便寻思赏点东西。

可他不是丫头,不好赏赐首饰、荷包等物,衣裳料子也不合适,因为仍旧算是御前行走的人,在王府一直都穿着官绿色内监服饰,想了一圈儿都没有合适的。本来想送一套文房四宝,想起萧铎的忌讳,怕给王诩惹麻烦,最后还是算了。

凤鸾叹了口气,自己开小抽屉拿了一锭金子出来。

轻慢就轻慢罢。

自己又不知道他的喜好,想不出合适的,还是这个最稳妥方便,他拿着金子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倒也不用费脑子。

*

王诩看着桌子上金光灿灿的那一大块,静默不语。

小葫芦在旁边看得眼发光,“啊呀,师傅,你就转了几朵花,凤侧妃就赏这么大一块金子,啧啧…”喜得搓手,“可以买好些零嘴儿了。”

王诩不作声,顺手把金子收起来装进荷包里面。

小葫芦咽了咽口水,“师傅,你想独吞?”腆着脸道:“昨儿我帮师傅去花园子里掐花,跑得飞快,腿都是酸的,好歹赏我一点零头儿花花。”

“拿着。”王诩还真的摸了一块银子给他。

“哎?”小葫芦觉得他气色有点不同寻常,敛了笑容,“师傅,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就是说笑,不是真的想要…”

“好了,别啰嗦。”王诩觉得他十分聒噪,站起身,身形飘逸的出了门。

小葫芦觉得好看,自己扭着身体在后面学了一学,却怪怪的,不由啐自己,“蠢人蠢相!你这辈子就是一个狗奴才的命,学不来师傅的。”

王诩回头斥道:“别跟着我。”

小葫芦赶紧止住了脚步。

王诩的身份仍然是御前行走的内监,只是“暂时”调至凤鸾身边,其实在王府里面没有规定的差事,也没人管。所以他只要不是去凤鸾的寝阁,暖香坞其他地方,甚至王府其他公共的地方,都是随便去的。

他没有目的走着,闲逛到了暖香坞后面的花园里,站在凉亭里,静静吹风,手上摸向荷包,感受着那块份量不小的金子。

恍惚间,想起十几年前那个炎热的艳阳天。

母亲领着自己跪在街道边上,自己小小的脊梁上,插着“卖身葬兄”的木牌。那天特别的炙热灼人,自己和母亲跪了一上午,已经干渴之极,可是为了安葬兄长,只能继续顶着烈日坚持跪下。

有好心人要过来扔碎银子,被知情人劝住,“别乱扔银子,当心惹祸上身!”

“为何惹祸?”

“你看看清楚?”知情人在旁边说道:“这对母子是什么人?那可是犯了谋逆大罪的王家后人,而且还是嫡支的,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赶紧走罢。”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

偶尔又有人上来,亦被已经扩散知情的人劝住,自己和母亲从早上跪到下午,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讨要到,饥饿、干渴、头晕,自己的身形忍不住晃了晃,几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母亲苦涩道:“罢了,人死灯灭,回去找个草席把你哥哥裹了罢。”

就在这时,一群赫赫攘攘的马车队伍过来。

前面有家丁护院开路,后面有婆子健仆跟随,中间是一辆奢华无比的金顶马车,整个街道都被清路,自己和母亲不得不往后挪动。人群里议论纷纷,“哎哟,凤二夫人真是好生气派,啧啧,瞧瞧这阵仗…”

“那是,人家可是嫁进了奉国公府啊。”

奉国公府?听母亲说起,当年镇国公王家才是世家中最矜贵的,凤家、范家、穆家都不能比,更不用说其他官宦人家了。

可惜自己还不记事,镇国公王家就已经满门获罪覆灭了。

最开始的时候,靠着外祖母私下里的救济,自己有母亲和兄长的庇佑,日子还勉强过得。后来外祖母死了,舅舅们都不愿意再惹麻烦,日子越过越潦倒不说,兄长还被人陷害,以至于惹上官司最终死在狱中。

母亲一个千金小姐出身的妇人,哪里能够支撑起一个家?兄长死了,她自己先大病了一场,用光了家里可怜的积蓄,好不容易拣一条命回来,却连安葬兄长的棺材钱都没有了。

那时候,自己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娘,娘你看!”清脆好似银铃一般的女童声音响起,从那华丽马车传出,车帘子后面,露出半张白玉娃娃一般的粉脸,“那上面写得是什么?是卖身什么兄呀?阿鸾不认得那个字呢。”

后面隐约坐着一个神妃仙子般的少妇,拉下车帘,声音凉凉道:“他哥哥死了,要卖了自己给哥哥买棺材。”

“啊呀!”小女孩儿声音怜悯,“他好可怜呀。”

“行了,乖乖的别说话。”

马车“吱呀、吱呀”的缓缓行驶过去,自己憎恶的看着那华丽马车,憎恶那对不知人间疾苦的母女!正在咬牙之际,忽地听见“叮铃”两声脆响,一对小巧的金镯子掉在自己面前,那小女孩儿探头出来,甜甜笑道:“送给你啦。”

旁边的仆妇赶紧让停车,对里面道:“夫人,小姐把金镯子赏人了。”

“你给我坐好!”里面的少妇在训斥女儿,然后不悦道:“赏了就赏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脏兮兮的,难道还要再捡回来不成?走吧。”

母亲赶紧拣起拿一对小小金镯子,连连磕头,含泪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将来我给贵人立个长生牌位…”

凤家的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靠着变卖了她的那对小金镯子,安葬了兄长,没多久母亲死后,又安葬了母亲,于她而言算不上什么,但对自己来说,却是一辈子不能忘的大恩大德。

自己今生潦倒不济,最后竟然辗转零落成了这步田地。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留在了她的身边,好似冥冥之中注定,要让自己来报答她的恩德一样,偿还多年前欠了他的人情。

王诩以为这一切只是个巧合,并不知道,皇帝安排其实另有深意。

他和凤鸾,还有另外一段不为人知的瓜葛。

*

萧铎走了以后的日子,不仅安静,还单调,王府姬妾们没啥好争的,反而都像是送了一根弦似的,彼此相处融洽。说融洽可能不太合适,准确的说,是谁也没心思理会谁,大家也都不爱打扮,就是每天在葳蕤堂见面打个招呼。

凤鸾甚至觉得,这样挺好,倒是省了不少勾心斗角之事。

每天去过葳蕤堂以后,就在暖香坞消磨时间,吃饭、睡觉、陪陪孩子们,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过到月底,总算有点改变了。

因为甄氏的生辰到了,凤鸾得回娘家一趟给母亲贺寿。

姜妈妈为了照看龙凤胎,留了下来,“侧妃放心,不会让外人进暖香坞的。”说起来也是奇怪,萧铎一不在,大家都觉得没人镇场子了似的,多了一份担心。

凤鸾做了细细的安排,让人在暖香坞四下巡逻,她可不想发生类似蒋恭嫔宫里的起火事件,再吓着了孩子们。又把所有人都交待,提前打点了银子,交待道:“你们今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等回来,还有赏钱给大家。”

当然是平平安安才会有赏钱了。

众人心下明白,齐声应道:“是。”

暖香坞正在齐心合力誓师的时候,长孙嬷嬷过来了。

她是萧铎的乳母,在奴才里面身份最高,暖香坞的下人们都给她欠身让路,她进了门说道:“王爷临走前就交待了,说是今儿凤侧妃回娘家去,怕你不放心,所以让奴婢今儿过来坐镇一天。”

萧铎早就做了安排?倒是心细,凤鸾心下轻叹,然后收敛感慨笑道:“正愁没有年长稳重的人看着,嬷嬷来了,我可是放心多了。”

这是实话,长孙嬷嬷可是只忠心萧铎一人的。

姜妈妈毕竟是自己的陪房,权力只在暖香坞内,长孙嬷嬷则是在王府行走都没问题,就算是王妃娘娘见了她,也得给一、二分面子。

萧铎他…,总算还是有点良心,至少记挂着孩子们的。

因而一番收拾,又在暖香坞磨蹭到快晌午才出门,只想赶个饭点儿,然后吃了饭便早早回来。母亲肯定能够体谅自己的难处,无须担心,临走前,再三嘱咐了一遍,还道:“我很快就回来,用不了多会儿时间的。”

她还不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了。

不是找上端王府的门,毕竟萧铎临走前也有安排,整个王府戒备的铁桶一般,除非是皇帝要来抄家,不然没人敢闯到端王府里来。

凤鸾今儿的麻烦事儿,在外面。

马车出了王府大门,一路“嘚嘚”朝着凤家稳速前进。前面有王府家丁开道,清了街面,让小摊小贩和行人都暂时回避。两旁和后面亦是跟着持刀弄枪的护卫,把凤鸾的马车围得严严实实,以防突然有人冲过来之类,另外还有健仆和婆子们跟随,一路浩浩荡荡好不气派。

凤鸾琢磨着,今年不是母亲的整十寿诞不会大办,差不多就是亲戚们和相熟的故交好友们,自己回去点个卯,只要是给母亲道贺再陪她说说话儿。原本是一件挺省心挺温馨的事儿,不过想到亲戚们…,穆夫人今儿肯定要过来的,再者长房的二奶奶穆柔嘉也避不开。

想到这对母女,心情便有点稍微凝重不轻快了。

但愿今儿她们别起争执,哼,要是她们敢搅和母亲的寿诞,自己和母亲都是不会客气的!好亲戚不做,那就别做亲戚了。

正在浮想之际,忽地听得外面一声尖锐的声音,“唧——!”,带着说不出的刺耳不舒服,划破空气突兀响起!

这是什么奇怪的声音?凤鸾这一个念头还没想完,就见马车忽地一震,有人踏了上来,直接掀起车帘子,将自己的头按了下去。

惊魂未定之间,听见王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头!”

然后是“叮”的一声,接着“嗡嗡嗡”,扭头一看,一直白羽飞箭穿破另外一头的车帘,直直钉在车窗上面!箭羽还在不停的打颤儿。

“别怕,等我一下。”王诩伸手在她后颈上面一点,令其软到,飞快的把人放在马车里面躺倒,然后身形如电,自己踏着马车便朝对面房梁飞身而去!

整个过程不过转瞬之间,凤鸾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动弹不得了。

外面已经乱出一团,王府护卫惊呼道:“赶紧围住保护凤侧妃!”又有人喊,“赶紧追上刺客,抓活的!快,快追上去!”

有人要行刺自己?!凤鸾惊骇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等她醒悟过来,刚才是王诩救了自己,正在一阵劫后余生的后怕之中,又听见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的摔落下来!

有人先是惊喜,“刺客抓到了?”继而失望,“死了?”

“是个死士。”王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不悦,“把这人尸体给抬回王府,容后再做处置。”然后又上了马车,掀起车帘,“侧妃,刚才失礼了。”

凤鸾全身发麻躺在地上,一脸苦笑,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王诩伸手在她脖子后面点了点,然后要扶她起来,结果触手便是软玉温香,以及因为靠得近而散发的淡淡幽香。这是从来没有接触和感受过的,不危险,但却让他心头一跳,顿时像是触电般的松了手。

“砰!”凤鸾的头软软磕在座位上,轻声哎哟,抱怨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松手,害我磕着了。”

王诩那白皙如玉的脸上,微微泛红,尴尬道:“对不住,刚才是我失手。”

凤鸾看在他才救了自己的命份上,不好多置抱怨之词。只想自己爬起来,偏偏全身像是被人抽了力气,从脖子到肩膀都是麻麻的,胳膊完全抬不起来。不由嘀咕,“怎么我没力气了。”

“刚才我点了你穴道,得缓缓。”王诩看着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再去伸手搀扶于她,而是飞快出去叫了宝珠,“你进去把凤侧妃扶起来,陪她坐着。”淡声安抚了一句,“别怕,刺客已经死了。”

 

☆、141 隐隐暗流

宝珠惊魂不定,扶凤鸾起来的时候手都发抖,等她坐好了,然后自个儿面色惨白坐在旁边条凳上,结巴道:“侧、侧妃,咱们还要去凤家吗?要不…,还是早点回王府呆着吧。”

“去!”接话的,是坐在马车前面的王诩,他的声音贴着车帘子传进来,“刚才只是一场意外,刺客已经伏诛。侧妃放心,等下沿路会让人更加仔细提前清理,有奴才一直盯着,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宁静如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异力量。

宝珠点点头,身子不再像刚才那样发抖了。

凤鸾斟酌了一下,刺客已经死了,王府侍卫也已经有了戒备,还是继续去凤家比较好。反正不管去凤家,还是回王府,自己都要在路上走一段的。要是今儿不去,只会让母亲担心,还会让宾客们议论纷纷,闹得满城风雨。

因为颔首应道:“好,去凤家。”

王诩听她答应下来,心下稍安,就怕她吓破了胆子急着回去。

但是眼下在外面不好细说。

一直等到马车到了凤家以后,进了院子,王诩才道:“侧妃,今儿这件事只怕另有玄机,奴才有话要单独说。”

凤鸾挥退了丫头,“你说。”

王诩目光有如一潭沉水,幽深冰凉,“今儿有人行刺侧妃,背后的人是谁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有何目的也不清楚,所幸侧妃没事,暂且压下不提。”他低声,“奴才担心的是,眼下端王殿下奉旨出京办事,如果有人故意乱传消息,夸大其词,只怕会乱了王爷的心。”

凤鸾一惊,自己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头来。

王诩又道:“若是王爷听岔了,心慌意乱的,或者风风火火急着赶回来,办坏了差事就不好了。”

“有人想要一箭双雕?!”凤鸾惊骇道。

“所以。”王诩建议道:“侧妃还是赶紧书信一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告知王爷,让他不用为京城的事担心才好。”

凤鸾当即点头,“好,我这就去写信。”叫了宝珠过来,“你去跟夫人说一声,让她先忙着招呼宾客…”沉吟了下,“嗯,就说我的衣裳弄脏了,先回望星抱月阁换身衣裳,等下就过去。”

“是。”宝珠应声去了。

凤鸾领着王诩和红缨等人调转方向,去了望星抱月阁。

因为她是甄氏的独生女儿,出嫁以后,并没有妹妹要来住,所以望星抱月阁一直打扫得干干净净,空置着,和她出嫁之前一模一样。甄氏的意思,女儿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望星抱月阁都是她的屋子,这个家始终都有她的位置。

凤鸾熟门熟路的进去,然后吩咐小丫头拿了纸墨笔砚等物,让玳瑁研墨。

王诩站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儿,入目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每一个布置和摆件,都是精致秀丽无比,就连地上的锦毯,都编织着漂亮的缠枝花图案。书案上头,还放着一个小小挂件架子,上面缀着几个柳绿鹅黄的香囊,想来是她亲手所做,整个房间带着浓浓的闺阁女儿气息。

这…,是她待字闺中之前的闺房。

王诩有点不自在,低垂眼帘。

可是那甜甜的、淡淡的清雅百合香,却像是迷雾一般在整个房间散开,将他笼罩其中,觉得全身三千六百五十个毛孔,都是一阵甜腻味道。

王诩觉得一阵毫无道理的晕眩,叫自己呼吸压抑,想要赶快离开这儿。

玳瑁说道:“侧妃,墨研好了。”

她是一个机灵的,知道主子要写机密要信,招手带着小丫头们退下去。

凤鸾那笔蘸了蘸墨,在肚子里斟酌了一下说词,然后飞快下笔。信里只说有人想要对自己不利,但是对方没有成功,已经伏诛,自己毫发无损让萧铎不用担心。然后说了说王府里最近的事,尽量写得像一封平常的家书。

然后仔细的吹了吹,晾干了,便装进信封,准备抬头喊人送信。

“等等。”王诩伸手拿起了那封信,说道:“这封信,还是交给奴才去办吧。”

“怎么了?”凤鸾不解。

王诩沉吟了一下,含混解释道:“端王殿下奉旨出京,走得又急,办得很可能是机密大事。私下里,只怕已经好多眼睛在盯着端王殿下,想要打探出他的踪迹,侧妃若是让家人送信,反而对殿下有些不利。”

凤鸾反应敏捷,惊诧道:“你是说怕人跟踪送信去处?”

王诩颔首,“而且端王殿下行踪难讲,指不定在什么地方东奔西跑,侧妃这信不一定找得到人,还是奴才往宫里走一趟。”他面色沉沉,“请皇上以八百里加急通过驿站送出去,又快,又无人可以打探。”

凤鸾震惊无比的看着他,每天送往驿站的信件太多,谁也无法分析,更不可能去每个驿站拦截书信,皇上肯定知道萧铎在什么地方,这样最保险了。

这个道理,自己事后分析当然能够明白。

可是他在短短时间内,就想了这么深、这么多,心思敏捷简直叫人咂舌!

“我明白了。”凤鸾点了点头,然后道:“今儿多谢你,不光救了我的性命,还事事想得妥当细致。”有点感慨,“若不是你救了我,只怕我已经死了。”

王诩断然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像是察觉到一瞬间的失言,忙道:“奴才奉命保护凤侧妃,自然不容有失。”旋即转移话题,“侧妃还是早点进去给夫人拜寿,免得夫人挂念。今儿路上的事,等下侧妃记得和缓一点说,别吓着夫人了。”

“好,我知道的。”

王诩又道:“事不宜迟,奴才这就进宫一趟。”补了一句,“奴才很快就回来,侧妃先在凤府呆着,等奴才回来再回王府。”

凤鸾听着他语气里的关怀之意,和细密周到的安排,…以及温柔?忍不住想要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目光流转不定。

王诩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玳瑁等人围了进来,“侧妃,咱们过去找夫人罢。”

凤鸾站起身来,整理衣襟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修长如玉的官绿色身影,在门上一拐弯儿,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她收回心绪,努力保持和平常一样的气色。

到了海棠春坞见到母亲,先道喜,“女儿恭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了一番客套话,然后尽量自然而然的,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母亲要活个一百岁,一辈子都陪着我。”

甄氏今儿盛装丽服的打扮,光彩照人,闻言笑道:“活一百岁?哈哈,那我岂不是成了老妖精?”

凤鸾浅浅笑了笑,“那我就是小妖精。”

“怎么了?”甄氏眼尖,觉得她今儿气色有点不寻常,琢磨了下,“有心事?听说王府里的苗夫人怀孕了。”她问:“我的儿,你不是还在为这个怄气吧?”

凤鸾心情复杂,摇摇头,“不是。”

甄氏却不相信,劝道:“阿鸾,男人就是这副德性,免不了的。想你那混帐爹当年还发誓,此生此世只我一人,结果呢?还不是照样纳了龚姨娘。萧铎又没跟你说过只你一人,况且苗夫人是早就进门的,哪能拦得住?你呀,别为这种事儿烦心了。”

“依我说。”因见女儿一直不说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侃侃而谈,“男人对咱们好呢,咱们接着,不好的只当看不见,要紧的是把自己能得到的抓在手里,那就已经是不错的了。”拍了拍女儿的手,“就像小猫小狗,平常讨你欢心可人可爱,可指不定还要挠你一爪子呢。”

凤鸾原本心事重重的,被母亲逗笑,“行,我不跟小猫小狗计较。”

“你想得开就好。”甄氏笑道:“之前我劝你,好好跟萧铎过日子,可不是让你把心交出去,只是让你不要闹别扭。阿鸾,咱们可以对男人好,可以对他笑,甚至可以偶尔做个小伏低,这些都可以,就是得千万守住自己的心。”

她叹气,“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傻乎乎的。不知道盘算,只知道凭着一腔感情横冲直撞,等自己交了心,男人再变心了,受伤的只会是自己。所以啊,你得好好的给我守住了,别动心,只管和他好好的过日子便成了。”

凤鸾轻轻点头,“母亲说得很对。”

甄氏又道:“何苦为了别人让自己过得不痛快?你且想开一些。”

“嗯,女儿不会固执的。”凤鸾收回心绪,把那些纷乱如麻的心事压了下去,然后说词遇刺的事,“今儿我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按照王诩的叮咛,稍微润色了一下,“有不知好歹的人朝我的马车射箭,不过射偏了。”

甄氏脸色一变,“有人行刺?”

凤鸾怕母亲惊吓担心,只往轻了说,“兴许是有人想吓唬吓唬我,我没事,就是吓了我一大跳,现在早就已经好了。”

甄氏拉着女儿细细检查一遍,见她毫发无损,方才稍稍放心。

凤鸾为了缓和气氛,笑道:“我没受伤,那倒霉的刺客也已经死了。”

“是谁这么狠毒?!”甄氏放心下来,便是大怒,细细思量了一圈儿,第一个想到便是庶人萧宁,“这么毒辣的事,多半就是萧宁那个祸害做的!”

可惜她却猜错了。

京城另一头,一处悠悠静静的幽雅院落里。

“失手了?”树荫阴影里,一个华服锦袍的矜贵公子问道。

“是。”回话的人一脸紧张,低头道:“不过派去的死士已经服毒自尽,没有任何线索留下,这一点请主上放心。”

那锦袍公子脸色不悦,冷声道:“虽说马车上面有车帘子,不容易一箭毙命,好歹也该受个伤吧?怎么能蠢到失手?!”

属下回道:“凤侧妃身边有个内监功夫很高。”

锦袍公子挥手道:“下去。”他往前,走到了阳光里面,金色光线照在杏黄色锦袍上面,让上面的四爪金龙闪耀不定,仿佛要从袍子上面挣脱出来!他头也不回,自言自语说道:“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