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忠在旁边小心跟着,不安又担心,但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你带人去葳蕤堂。”萧铎强行稳住身体,吸了口气,说道:“把穆氏和一干人等都给本王捆了,然后…,去皇宫面圣。”

“去皇宫面圣?!”高进忠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琢磨了下,“王爷这是、这是打算状告端王妃?不不不,王爷不可,这样一来王爷的名声…”

萧铎拔出利剑,冷冷道:“要么你去,要么我砍了你的脑袋让别人去。”

*

端王妃断然没有想到,丈夫居然要带着自己去皇宫告御状!她原本以为,丈夫看在穆家的份上,看在端王府名誉的份上,就算恨自己,也是要为自己的行为遮掩的!甚至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表妹死了,丈夫偷偷的害了自己报仇。

可即便那样,也改变不了崇哥儿嫡长子的事实。

穆家会护着他,为他请封世子之位。

“不!”端王妃拼命的抓住他的衣袖,惊恐万分道:“王爷你疯了吗?你真的不管穆家?不管儿女?连自己的名誉都不管了吗?若是传出…”传出嫡王妃谋害侧妃的丑闻,整个端王府都臭了啊。

甚至往后一辈子,这都是别人攻击萧铎治理内宅无方的把柄!

“你打的一副如意算盘啊。”萧铎阴恻恻的笑了笑,捏住她的下巴,恨不得此刻就此捏碎,恨声道:“本王为何要杀了自己的嫡妻?为何要弄脏自己的双手?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几次三番谋害阿鸾,甚至算计病重的本王,心狠毒辣、德性败坏,已经不配忝居王妃之位,本王要皇上亲自下旨废了你,赐死你!要你的崇哥儿再也做不成嫡长子!”

“你…”端王妃惊恐万分的看着他,连连后退。

“听清楚了吗?”萧铎恨意无边咬牙道:“你毁了阿鸾,本王就要毁掉你的一切!哪怕牺牲本王的名声,也在所不惜。”狠狠一脚踹了过去,“毒妇,本王要让你死都不能瞑目!”

“不!王爷…”端王妃吓得泪水连连,魂不附体,让儿女们跟自己一起永世不得超生,这不可以!她“咚咚咚”的磕头,磕出了血,哭道:“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你杀了我,杀了我给阿鸾偿命!”

她心中惊骇无比,“你想想穆家,想想穆家啊!没了阿鸾,你已经不是凤家的女婿了,你只有穆家,只有穆家啊…”语无伦次,连顾忌都忘了,哭道:“蒋家根本就扶不上墙,王爷,你不可以没有穆家…”

萧铎一声冷笑,“没了穆家又如何?本王就不是端王了吗?!”一把抓起她,朝高进忠喝斥道:“堵上这个毒妇的嘴,赶紧走!”

没了穆家,自己仍旧还是端王。

没了她,自己却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160 错

自己死了吗?凤鸾眼皮沉重的睁不开,一片漆黑。

可若是自己死了,又怎么会还有神智?痛!好痛啊!全身上下都在痛,自己像是整个人都被弄碎,一个呼吸,一个念头,都牵扯得从里到外的痛。

脑海里,画面不断的被回放…

王诩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会水,你只要紧紧抱着我就好了。”

他表情从容平静,好像不是在面临生死险境,而是像平时和自己说话一样,好像他那次对自己说,“侧妃,你想看表演戏法吗?”

一样的温柔,一样宁静。

“王诩,对不起。”自己泪眼朦胧的紧紧抱住他,泪水倾斜而下,对不起,是我牵连害了你,是我贪生怕死没有让你走,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当心!”他的脸色终于变了,惊呼道。

下一瞬,两个人一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滑!

他紧紧的搂住了自己,将自己裹在他的怀抱里面,即便这样,疼痛仍然马上就接二连三的撞击而来,后背、腰身、小腿,不停的被粗粝的野草枯枝刮破,被尖锐不平的石头撞到,手上痛得快要抱不住他!

自己都是如此惨痛,可想而知,他挡在外面只会更加惨烈、更加剧痛!

正在自己觉得简直无法忍受的时候,忽然听得“咔嚓”一声,什么声音?!然后自己和他的身形猛地一顿,他痛苦的咬牙皱眉,闷闷的哼了一声,原来是自己和他撞在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上!

那刚才的声音是…,他的骨头折断了?!

画面变幻快得不容自己思考,只一瞬,那块石头不仅没有让自己和停留下来,反而把彼此一起弹飞出去!自己感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全身漂浮在空中,那种无以复加的惊惶,让自己连疼痛的暂时忘记了。

“要落水了!”他急促的道:“听我的话,赶紧深深的吸一口气,把嘴闭上!”

自己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刚刚吸气闭上了嘴,便是一阵水花浪头猛地撞击,顿时浑身冰凉,正月里的河水寒凉简直浸人心肺,透骨的寒,透骨的痛!是的,那河水冷得让自己浑身发痛,偏偏整个人还在河里,别说离开,就是连呼吸都不能够!

身体像是河里的浮萍一样乱飘,除了紧紧抱住他,什么都做不了。

王诩拼命的往上划,河流湍急不说,还带着自己这么大的一个累赘,即便他本身会水也很吃力,就在自己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听他喝斥道:“赶紧吸气!”

“咳咳…”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冰冷浑浊的河水呛了进来,甚至还尝到了泥沙和水草,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生死体验。

自己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近在咫尺,那个恍若月华一般清雅的他,却变成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脸上的泥污被河水冲走,露出刚才下滑时的道道划伤,猩红交错,狰狞而凶险。

甚至有一道伤,凶险万分的划破了他的眼睑。

“抱紧我。”王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花中,用命令的语气,凌冽道:“我的左腿可能断了,基本使不上力气,所以…”一个浪花打进他的嘴里,呛咳起来,“所以游起来有点吃力,你要抓紧…”

自己哭道:“我、我抓紧了。”

“别哭!”他喝斥道:“不要浪费身上一丝体力,听话!不然这水这么寒凉,你又不会内功,女子身体…,咳咳,身体虚弱…”一个浪头打过来,彼此又被河水淹没了一回,再次出来,他接着道:“保持体力,不然你坚持不了太久…”

自己紧紧的抿了嘴,咬住唇,努力地把眼泪给生生逼了回去。

他在汹涌湍急的河水里看着自己,艰难微笑,“你要死了,我回去…,该怎么交差?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可别…,把我给害死了。”

王诩…,我欠你的,今生今世要怎么还给你?还不了了。

头又痛了起来,凤鸾的意识再次陷入一团模糊。

其实王诩就在她的旁边,比起她,虽然身受重伤却坚强得多,此刻披着破旧的棉袄半躺在一侧,闭着眼睛,正在一点一滴的调戏体内气流。

自己会水不假,可是当时已经浑身都是伤不说,还断了一条腿,然后还要努力的带着她,说不吃力,那肯定是假话了。再者当时的水实在是太过寒凉,哪怕自己凝气运功抵抗,都有些吃不消,就更别提她了。

不由侧首看了一眼。

她恬静的躺在自己身侧,脸色白得好似一张纸,嘴唇乌紫,哪怕让人给她强行灌了两碗姜汤,旁边又放了火盆烤着,但仍旧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大夫还没来,伸手切了切她的脉搏,还好,性命应该无碍。

当时刚落水的时候,河岸狭窄,江水湍急,等被大浪冲出一段距离后,两边河岸渐渐变宽,水流稍微缓了一些。但即便这样,自己也没有办法凭空抓住什么,还是只能带着她在河水里面拼命挣扎。

可是河水太冷,渐渐冻得自己快要麻木僵硬,手脚都不听使唤。

而她…,力气已经差不多消耗光。

“别松手!”自己喝斥她,原本应该声色俱厉,却因没有力气而被淹没在河流声音里面,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最后再坚持了几下,在呛咳中,终于无力的松开了手,眼看就要被水呛得窒息毙命!

情急之下,自己只能撕了袍子,然后将她紧紧的捆在身上,但这如何捆得稳?自己不得不一手搂住她,一手拼命的划水,渐渐地,自己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亡了自己和她,将要命送于此?!当时真是一片绝望。

绝望中,自己看到前方一个小小的渡口。

像是村民们平时用来过河的,旁边还拴着一叶小小扁舟,现在回想,如果没有那个小小渡口,没有那叶扁舟,只怕自己和她都已经葬身水底了。

将她放上扁舟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自己再也爬不上去。

差一点就要葬身水底。

“吱呀。”木门被人推开,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进来,领着一个看似卖狗皮膏药的大夫进来,“官爷,这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夫。”

王诩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下感慨,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命会被一个村野农夫所救,哎…,也算是自己有造化罢。不过看着那个大夫,只怕医术还不如半吊子的自己,因而直接道:“我说几样药材,你那里有什么赶紧配了,送来熬药。”又补道:“回头双倍药钱给你。”

不是舍不得银子,是担心许诺太多,像肥羊,引起别人图财害命的心思。身处外面不得不防,更何况…,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她。

“是,是是。”狗皮膏药的大夫连连应下,听他说了药材,好在都是一些比较寻常的,除了有一味没有以外,别的都能替换其它同样药效的给凑齐了。

王诩催促道:“快去,多谢了。”

门外又进来一个中年妇人,喜滋滋道:“官爷,我去跟人借了十个鸡蛋,还有红糖,等下都给你们炖了。”风风火火出去炖荷包蛋,一面烧火,一面摸了摸衣襟里面的金戒指,感觉好似喜从天降。

家里正穷得叮当响,揭不开锅,孩子他爹就救了一个官爷和小姐回来。不过是给他们换了一身破旧衣服,熬了几碗姜汤,人家就大大方方赏了一个金戒指。哎哟哟,自己从落娘胎到出嫁,到生孩子,这还是头一回见着金子呢。

等回头去城里换了钱,足够一家子嚼用两年吃饱饭了。

“娘,我也想吃荷包蛋。”

“一边儿去!”

中年妇人手脚麻利的炖好了荷包蛋,都装了,看了看嘴馋的女儿,指了指锅里剩下的碎蛋白和蛋沫,低声道:“汤给你喝了,放了红糖,甜甜儿的。”

小姑娘欢天喜地的拿了勺子,喝锅里剩下的红糖水儿,咂咂嘴,可真好喝啊。

中年妇人端着两大海碗荷包蛋进去,放在炕头,笑道:“炖好了。”看了看自己家炕上的这两位贵客,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啧啧…,真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再没见过比这两位更好看的人了。

王诩微笑道:“多谢。”又补了一句,“你们的救命之恩在下记得,只是值钱东西都被河水冲走了,容我回头再做道谢。”

老实汉子忙道:“够了,够了,官爷已经给了一个金戒指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中年妇人说了一句吉利话儿,然后问道:“我看床上的小娘子还没有醒,这…,要等她醒了再喂吗?”

“不。”王诩摇头道:“胃里不进点有热乎气儿的东西,她更撑不住。”刚才躺在炕上已经调息过,恢复了不少,伸手按在她腰身的穴位上,缓缓运功催动,然后在她耳边喊道:“阿鸾,快醒过来。”

眼下这会儿不方便喊她为凤侧妃,免得吓坏村里人。

凤鸾原本是昏昏沉沉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股暖流从腰身涌入,慢慢的在身体里舒缓开,耳畔更是传来柔和的声音,“阿鸾…”

阿鸾?是萧铎在喊自己吗?他找到自己了?

凤鸾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相距不过一尺的距离,是王诩那张清瘦白皙的脸庞,他的眼睛,好似暖暖的三月春风一般,无声无息的温暖人心。是他…,是他保护自己,然后再救了自己吗?可惜记忆出现了一段空白。

“阿鸾,你醒了就好。”他微笑道。

**

金銮殿里,萧铎带着端王妃和一干人等,都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端坐在龙椅里面,不用他们说话也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否则的话,儿子不会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进宫,而且是带着王妃和下人一起进宫。又是什么肮脏不能见人的内宅争斗?先平息了一下心中气流,才道:“说吧。”

萧铎沉声道:“王妃穆氏,心思毒辣、德行败坏,在儿臣伤病之际,以阴谋诡计谋害侧妃凤氏…”一想到她已经葬身水底,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谋害凤氏?!”皇帝脸色一变,“凤氏呢?”被旁边的蔡良咳了咳提醒,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继而缓了神色,问道:“…凤氏死了?”

萧铎哽咽难言,“凤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下落不明…”

皇帝的头疼病又发作了,头疼欲裂,为何他逃不掉一死,他的后人也是难逃悲惨命运?上天待他和他的后人何其不公?片刻后,又忽地震惊回神过来,“凤氏出事是为王妃所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萧铎强忍悲痛,把事情起因细细从头说完,然后指着王妃道:“一切都是这个毒妇所为,请父皇下旨裁决!”

“穆氏。”皇帝厉声问道:“你有何话说?!”

端王妃还能说什么呢?拼命抵赖?慎刑司自然有手段叫一众下人开口,与其那样惹得皇帝暴怒,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萧铎冷笑道:“自从儿臣把穆氏迎娶回王府,处处敬重于她,她十年无子,儿臣就十年不让姬妾生育。便是后来凤氏进府以后,儿臣纵有偏爱,也从未损过穆氏的王妃体面,从未打过,从未骂过,反倒是穆氏几次三番心术不正。”

说起早几年穆夫人妖言惑众,王妃的不作为,逼得凤鸾不得不回娘家待产;又说起姬妾内斗时,王妃暗中挑唆蒋氏心生误会,让她针对凤鸾,而王妃坐等尽收渔翁之利;其中种种,难以一一尽述,最不可饶恕的便是这一次,王妃居然下手害了凤鸾!

一桩桩,一件件,多少阴谋黑暗隐藏其中,杀人不见血。

萧铎朝上道:“穆氏趁着儿子病重之时,下此狠手,除了谋害凤氏以外,未必没有气死儿臣的心,待儿臣一死,穆氏所生长子便可请封下一任端王!其用心歹毒简直令人发指!”声音寒凉,“穆氏失德,不配再忝居王妃之位,请父皇下旨废黜!”

皇帝脸色难看,…竟然还不止谋害凤氏一件!额头上忍不住青筋乱跳,再次朝端王妃喝斥问道:“你有何话说?!”

端王妃仍旧紧紧抿了嘴,无言以对。

皇帝冷笑道:“这么说,老六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儿子对穆氏的深情厚义,在皇子里面是出了名的,即便这样,都没能捂化这个心思恶毒的妇人!居然妒忌内宠,不惜屡屡设计陷害,甚至不顾儿子伤重在床,只顾除掉对手而后快,说不好真有气死儿子的心在里面!如此毒妇岂能再做儿子的王妃?岂能再做自己孙子的母亲?穆氏不能再留了。

但又不免看向儿子,这样一来,固然是废黜了王妃穆氏的位分,然而公开以后,同样会影响端王府的声誉啊。他为了给凤氏报仇,竟然连自个儿的声誉都不顾,这也是个迷了心窍的,想到凤氏,王氏血脉,总是一辈子和情字纠缠不休。

哎…,连他的这点子血脉后人都又没了。

“传朕的旨意。”皇帝根本就没有多做纠葛,便做了裁决,“端王妃穆氏,心术不正,德行有亏,不念夫妻之情,不顾王妃之尊,妒忌不能容忍妾室,下手迫害,失德之人不能容于皇室为媳…”

“皇上!”端王妃忽然开口,恳求道:“请求皇上赐妾身一死,妾身罪孽,与儿女无关!求皇上赐妾身一死!”

大总管太监蔡良喝斥,“放肆,皇上下旨岂容打断?!”

皇帝根本就没有丝毫表情,继续道:“…废黜穆氏封号,赐鸩酒一壶!”

端王妃头晕目眩的听着,身影晃了晃,正在悲凉无限的绝望中,又听皇帝说道:“未免嫡庶混乱,以至兄弟残斗,穆氏所生子女一概移除嫡出身份!”

站在皇帝处理祸患问题的角度,自有思量。

穆氏已经废了,若是还留着她的儿女为嫡出,便要涉及将来王府的继位问题,等到崇哥儿继位成为端王,又岂能容得下凤氏所生一儿一女?就好比历朝历代废皇后,太子也是要跟着废的,不然太子登基,继位的太后和她的儿女就只有等死了。

所以,即便被牺牲的不是和王家有瓜葛的凤鸾,而是别人,皇帝同样会做如此决定,但因为凤鸾的死,让皇帝的心变得更冷、更硬、更为坚决!他虽然不至于和萧铎一样为了凤鸾气得癫狂,但震怒,却是隐藏在面色平静之下的。

废黜王妃和褫夺嫡系本来就是绑定在一起的,皇帝只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但对于端王妃来说,这却是当头棒击!皇帝居然完全顺着萧铎的意思,不仅废黜了自己,还剥夺了儿女们的嫡系身份,不,绝不可以!端王妃反正都是一死,且儿女们也跟着一起遭殃,哪里还顾得上规矩?她拼命的“咚咚咚”磕头,哭道:“皇上,皇上…,所有的事都不与孩子们相干啊。”泪水下落,“皇上,崇哥儿是您的亲孙子,贤姐儿和惠姐儿是您的亲孙女…”

“带下去。”皇帝另外还有要事,没有功夫和一个妇人多做纠缠,皱眉道:“老六你留下来,朕有话说。”

“不,皇上…”端王妃还在挣扎,却被两个小太监上前抓住,强行往外拖,她的绝望达到顶点,凄厉叫道:“萧铎!我死了,我的儿女废了,她也一样!哈哈…”几近疯癫一般大笑,“你知道吗?你的心肝是被两个淫.棍带走的,她就算死,也不会死得清白,她的儿女一样不干净…”

“贱.妇!”萧铎愤怒的冲上前去,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打得她嘴角流血,“你够歹毒,行,你以为自己死了就完了?你忘了,你还有三个儿女,他们的母亲险恶毒辣,不配为人.妻,他们…,我萧铎也不认是儿女!”

“你…”端王妃怔住了,自己只图一时口头畅快,却忘了,还有三个儿女啊。看着丈夫几近狰狞的表情,喃喃道:“不,你不敢…,你不敢害了他们。”

萧铎凉凉道:“我不会害了他们。”

端王妃身形一晃,是啊,他肯定不会残害了自己的骨肉,但是…,他只要不闻不问不管,儿女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啊。已经被夺储了嫡系的身份,再被父亲厌弃,女儿们能嫁着什么好亲事?儿子能娶着什么好媳妇?一辈子又会有什么前途?不,不可以这样!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回?此时再赔罪祈求原谅,已经不现实了。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毁了自己,和儿女们的一切啊。

端王妃再次想起那个午后春.光,自己和母亲抱怨,说生产之后,萧铎进经常偏宠表妹,越发少来自己的屋里。母亲告诉自己,表妹可能趁着自己身体病弱,等着自己一死,然后被萧铎扶正成为继妃。

错了,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错的。

☆、161 大逆转

正在穆氏神魂俱失的时候,小太监传道: “郦邑长公主殿外求见!”

皇帝颔首,大总管蔡良高唱道:“宣!”

郦邑长公主一身华丽尊贵的朝服,气度雍容、眉目凌厉进来,先冷冷的看了端王妃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然后款款上前行礼,说道:“启禀皇上,阿鸾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皇帝惊讶道。

穆氏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心里还在期盼,或许…,找到的是一具尸体?自己已经毁了一切,儿女们也毁了,至少、至少要让表妹不清不白的死!要让她和她的儿女们也没有好下场!

可惜接下来,郦邑长公主的话却给她巨大打击,“初一那天,阿鸾和老六在街面上遇险,我就觉得有太多人要算计阿鸾,怕她再出事,因而一直有叫人在端王府周围悄悄留意。”

这…,是真的?穆氏无法相信的死死看着她,不…,这不是真的!

郦邑长公主说道:“昨儿早上,我的人在王府西侧门看见几个婆子出来,运了一个巨大水箱,猜测不妥,便赶紧跟了上去。然后在城外僻静处,瞧着那伙人有马车前来接应,当即上前阻拦,然后飞快回来禀告于我。”她叹了口气,“所幸及时,我这才将奄奄一息的阿鸾救了回来。”

萧铎掐了掐掌心,做出一脸惊讶之色看了过去,“大皇姑,阿鸾在你府上?!你为何不早点告诉侄儿,叫我…”

“你闭嘴!”郦邑长公主虽然是演戏,但是对他的愤怒却是实打实的,根本就无须伪装,怒斥道:“我说了,叫你好好看着阿鸾,不要让她被奸邪小人算计,结果你是怎么看的?!”她的心痛不是假的,眼泪自然而然滚了出来,“你不知道,阿鸾被毒妇穆氏下了毒,几乎丧命,到现在都还是昏迷不醒。”

萧铎也是心痛如绞,颤声道:“阿鸾她…,不,我要去见她!”

阿鸾,我要到哪里去见你?

“你休想。”郦邑长公主恨声道:“除非你能让阿鸾苏醒过来,让她原谅你,否则我是不会让你接走她的!”

穆氏听得云山雾里,一思量,便了悟过来了。

不对,他们这是撒谎!

他们妄图编造一个表妹被郦邑长公主接走,在郦邑长公主府养伤,然后不幸暴卒的谎言,用以保全表妹的清白和名节!自己失去了一切,他们也休想…

穆氏刚一张嘴,高进忠就把上前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皇帝端坐在龙椅里面静默不语。

穆氏都能猜到的,他当然也同样能够猜到,但是不会揭穿,反而把原本要说的事压了压,配合儿子,“既如此,老六你快去长公主府看看凤氏罢。”

*

郦邑长公主府上当然不会有凤鸾,这一切,的确只是一个谎言,为了保全凤鸾的清白和名节,同时一干人等也还抱着希望,万一她被找回来了呢?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从长公主府出门,被萧铎接回去了。

只是…,希望渺茫。

不论是萧铎、郦邑长公主,还是凤家,都没有放弃对凤鸾的寻找,可是又是上午过去,沿着江水两岸找了几十里,甚至想着尸身被冲到下游浅滩,一直找出京城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至于打捞,这又不是沉湖,几十里的江面要如何寻找?

而且因为郦邑长公主已经宣布凤鸾找到,几家人都要装出欣喜庆幸的样子,纷纷赶去郦邑长公主府探病,所以寻找,都是私下叫人偷偷摸摸进行。

“还是没有消息?”郦邑长公主焦急问道。

下人摇摇头,“没有。”

甄氏面色惨白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等下人走了,忽然轻声开口,“母亲,为了你的大业,你的仇恨,结果这样葬送了阿鸾。”她问:“你…,满意了吗?”

“念卿!”郦邑长公主痛声道。

“念卿?”甄氏轻轻嘲笑,“起这个名字,是你心里还念着父亲对不对?可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只怕…,也不会想让你念着他。”

郦邑长公主一样保养极好,眼下像是老了十岁,露出疲惫和老态,她靠在椅子里的软枕上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你当初为何要生下我?”甄氏勾起嘴角,笑了笑,“可能阿鸾泉下有知,也会问我,当初为何要生下她?”她道:“你和我,都不配做人母亲。”

前尘往事,宛若幻影一般如梦如幻倒映出来。

自己从小养在甄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然是却是养尊处优、呼奴唤婢,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极尽奢华。小时候不懂,只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甚至包括母亲一直在嘉州养病,父亲对自己无条件的纵容,一切都没有怀疑过。

直到有一天,眼前的生母要来和自己相认。

天翻地覆。

原来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谎言里,名义上的母亲是在回避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对自己溺爱是屈服权势,…假的,都是假的。自己不是什么甄家大小姐,而是…,而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母亲说,自己若是嫁到小门小户她不能忍受,而且她死了以后,怕自己被婆家的人欺负,所以一定要嫁到奉国公府去。

一开始也还好,直到那天…

甄氏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她站起身,淡淡道:“母亲放心,阿鸾若是真的命理不济死了,也不会孤单的,我去陪她。”

“念卿!”郦邑长公主闻言大惊,

甄氏却是毫无眷恋的出门而去,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