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先是一怔,然后跳脚,“与其等着饿死,不如拉着你一起死!小丫头片子,忘了小时候是谁给你饭吃,是谁…”

“砰!”外面的门被人狠狠踹开了。

红缨带着几个粗壮婆子进来,指着喝斥道:“一起拿下!”

*

蒹葭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任命过来看押葳蕤堂的丫头婆子,事实上,自己才是被看押的那一个!而之前几天的风平浪静,不是王妃没有怀疑,而是故意让自己放松警惕,最可恨的就是,舅舅突然出现自己被他气昏了头,说错了话。

现如今,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胡三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赖汉,加上已经失言,王府自有手段叫他招供,一样刑具还没用完,就倒竹筒豆儿似的全说了。

最大的一桩,便是当初凤鸾在娘家生产完,带着刚满月的龙凤胎回王府时,结果路上惊马的那一次。蒹葭知道马房小厮常给马儿喂糖,悄悄给了糖,说是提前喂喂马儿会老实一点儿,免得路上惊动,吓着凤侧妃和龙凤胎可就不好了。

马房小厮哪里会怀疑蒹葭?她可是王爷身边的第一红人,书房大丫头,嘴里连声道谢,就真的老老实实喂了马儿吃糖。没多久有人来送消息,说他娘病重,赶紧告了假回去看娘,结果半路就被胡三推进了井里,死无对证。

“好手段啊。”凤鸾坐在上面听得冷笑,“那次我从凤家回来的时候,原本王府也是备了接孩子们的马车,若非我母亲提前准备,让哥儿姐儿换了马车…”哪怕时隔两年想起旧事,仍然心惊肉跳,愤怒道:“到时候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换不回我的孩子!”

蒹葭低头闭嘴不语。

凤鸾忍了忍心中怒火,厉声道:“而且当时是穆氏负责王府马车的安排,我的孩子出了事,岂有不恨她的?岂会不一辈子都和她斗个你死我活?”

蒹葭情知今日难逃一死,笑了笑,“有何关系?你的孩子没出事,你还不是一样把穆氏给斗死了。”

姜妈妈喝斥道:“你放肆!”

凤鸾摆摆手,“不必与她计较。”然后冷声道:“你还害得王爷也受了伤,用心险毒,行为疯狂,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那是意外。”蒹葭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再说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勾.引的王爷忘了自个儿,王爷是为了你才受伤的!”

凤鸾被她不可理喻的逻辑气笑,“你不做歹毒事,王爷又怎么会牵连受伤?就好比你这次挑唆贤姐儿她们行诅咒之事,同样是丧尽天良,只怕有你又要说,是贤姐儿她们自作孽,与你无关了。”

蒹葭神情偏执几近疯狂,阴恻恻道:“你除掉了蒋氏,你废掉了穆氏,苗氏和魏氏叫你压得喘不过气。你是王爷的专房独宠,王爷就连办事都宁愿窝在暖香坞,一个月也在梧竹幽居呆不了几天。我…,只是想平时多看看王爷,若是后宅不乱,他怎么肯来?我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凤鸾第一次听说这种“逼不得已”,被她气笑,“逼不得已你就害人?谁逼你了?谁说王爷是你的,一定要去梧竹幽居了?你不觉得自己痴心妄想可笑吗?你手段毒辣、算计无数,居然还为自己找借口!”

“看来王妃早就怀疑我了。”蒹葭阴冷一笑,带着临死之前的最后疯狂,“是在小厨房婆子服毒自尽的时候?还是魏夫人怀孕的消息传到凤家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对我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凤鸾知道她这是要让自己生气,偏不让她得逞,淡笑道:“我为何要生气?等你死了,我会赏你一副棺材板儿的。”

“是,我难逃一死。”蒹葭笑容诡异,“可是…,当年让穆氏怀孕摔倒的人,却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王府里的阴毒之人可不只我一个,我知道,但是…”她怨毒的一笑,“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要你日日夜夜寝食难安,被人盯着,一辈子都…”

“贱.人!”萧铎从外面快速进来,上前便是狠狠一脚踹过去。

蒹葭在地上滚了几滚,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萧铎刚从书房过来,就听说蒹葭被人带回暖香坞了,情知必定有进展,没想到一赶来就听到这种种怨毒,竟然都是蒹葭做的!这个毒妇,平时在自己跟前装出一幅清雅温柔、与世无争的模样,原来如此心肠歹毒!

比起穆氏、蒋氏,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蒹葭伏在地上,慢慢仰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她在凤鸾面前逞强,见到萧铎却是含泪哽咽,“王爷,只有我对王爷是最真心的,为了王爷,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们有二十年的情分…”

“放肆!”萧铎一声断喝,嘲讽道:“你见过主人和小猫小狗讲情分的吗?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和本王说情分!”

蒹葭脸色惨白,她不信,这二十多年的付出,竟然换不来他一丁点儿动容?自己这一辈子,在他心里连个影子都留不下?不,不会的!

他至少,忘不了自己的死吧。

蒹葭哽咽道:“王爷,只要能多陪伴你一刻,我是什么下场都不后悔!就算死在王爷面前,我也不后悔…”

“别叫本王恶心了!”萧铎上前,一脚踩在她的脸上,“你死在王府,弄脏了王府的地!”转身喝斥高进忠,“把她拖下去,在外面找个地方处置了。”声音寒凉的补了一句,“…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这是要自己永世不得超生吗?蒹葭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甘心的含泪喊道:“王爷!你不可以…”话音未落,便被上前抓她的婆子们堵住了嘴,只能发出闷哼声儿,然后被拖了下去。

在端王府里隐藏了好几年的幕后黑手,终于被揪出来,一场大戏落下帷幕,按理说应该大家高兴的。可是萧铎的脸色黑沉沉的,带着一副“生人随便靠近就是死”的意思,撵了所有下人,独自静坐。

凤鸾瞅着他,心下大抵明白他在生气什么,就好比姜妈妈他们背叛了自己,肯定也是恼火,而不是兴高采烈除掉歹人了。

不过身边的人会背叛自己吗?一个个想过去,忽地想到了王诩,他在宅子里养伤好些天了,也不知道养得如何,改天让人过去问一声吧。

还有蒹葭说的另有其人?又是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萧铎一直黑着脸,黑着脸吃饭,黑着脸洗漱,最后黑着脸上了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闷闷问了一句,“阿鸾,是我识人不清。”

“这怎么能怨你?”凤鸾知道他心情不好,搂了他,“就好比我也不会怀疑姜妈妈一样,她从小奶大我,理所应当的对我好啊,所以就会觉得她是一个好人。自然不会想到她会去害红缨、玳瑁她们,也不会想到她会算计你,这些…”替他揉了揉紧皱的眉毛,“都是人之常情啊。”

都是人之常情。

萧铎虽然知道她有安慰自己的成分,但是听她这么温温柔柔的劝解自己,而不是埋怨自己,原本沉闷的心豁然一下开朗起来。真好,自己的阿鸾真好,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娇娇,你还是一朵解语花呢。”

凤鸾搂着他,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亲,然后俏皮一笑,“这就是这次你第一时间相信我,…的奖励。”

萧铎翻身把她压下,“我来好好奖励你。”

共同经历了一个不小的风波,让两人感情更近一步,算是应祸得福吧。

*

蒹葭很快被按照萧铎的意思处死,挫骨扬灰。她不过是一个丫头,就算平时身份体面点,但也还是奴才,她的死,连一个小涟漪都没有荡起来。

端王府依旧和以前一样平静。

几天过后,萧铎决定把葳蕤堂重新修葺一番。毕竟葳蕤堂才是正房正院,凤鸾既然做了王妃,往后当然是要去正房住的。因为担心她不喜欢原来的布局,以及穆氏留下来的记忆,所以打算彻底翻修,门上的匾额,里面的摆设物件全部重新换一遍。

两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开辟一个小小荷塘挺不错,以后就改叫“荷风四面”。

萧铎最近的日子都在暖香坞住着,每天早朝,下朝回来陪陪凤鸾,看看儿女,然后商议一下修葺正院的事儿,过得平静而悠闲。

日子一晃,很快到了二月春光里。

苗夫人和前世的命运轨迹一样,生了女儿。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凤鸾刚刚做好了一个墨绿色的水纹荷包,用小银剪子绞掉线头,朝着红缨问道:“这个荷包好看不?”

☆、第169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好看。”红缨笑着打趣,“其实就算王妃就算缝一块布,王爷也会说好看的。”

凤鸾莞尔一笑,“行,下次给他缝块布。”

红缨笑道:“听说苗夫人生的小郡主挺漂亮的。”

潜台词是她没有生儿子,是喜事。

凤鸾当然不会盼着苗夫人生儿子,哪怕是庶出,也是闺女更放心,不过这种事心里想想便是,表露出来太不合适。因而笑了笑,“那不错啊,昊哥儿以后又多一个漂亮妹妹了。”

眼下萧铎背上的烧伤已经好了,又开始了每天上早朝的生活,这会儿不是在朝堂上忙着,就是在兵部忙着。到了晌午才回来,一进门,就听说苗夫人生了个女儿,应了一声,“知道了。”

凤鸾微笑道:“正等你,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萧铎对一个夫人生的女儿兴趣不大,说道:“不急,等下吃了饭再去。”然后朝她笑着说起别的,“马上不是三月里了吗?三月踏青,正好带你出去玩玩儿。”

前面几个月先是自己受伤,再是她遇险,然后死了穆氏,死了蒹葭,一直都是气氛沉沉,正好现在趁春天出去散散心。

凤鸾是比较好动的性子,听他愿意陪自己出去,当然高兴,“行啊,等你挑个休沐日的时候,咱们出去乐呵一整天去。”想了想,“哎哟,不行。”

“怎么了?”萧铎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喝着茶水。

“我们都走了,孩子谁管啊?”

萧铎闻言手上一顿,倒也是。以前好歹有个穆氏在王府看着,现在阿鸾是王妃,总不好丢给两个姬妾照看孩子,可是又不想扫了兴。因而思量了下,“不如这样,回头我们出去的时候,先去凤家,把孩子放在你母亲那边,晚上回来再接。”

“这个主意不错。”凤鸾顿时眉开眼笑,竖起拇指夸道,“还是你有主意,等下中午多让你吃几块肉,奖励你。”

萧铎凑近了,低低道:“晚上呢?”

“呸!”凤鸾啐了一口,起身道:“我去看看中午吃什么。”跑到后面陪孩子玩了一会儿,才回来,然后一起吃了午饭。

两人又喝了一阵消食茶,萧铎才道:“走罢,去苗夫人那边瞧瞧姐儿。”

凤鸾其实是没有太大兴趣要看的,自己儿女都有了,别人的有啥稀罕啊?不过是走走情面罢了。到了浮翠阁,见了苗夫人的女儿,顺口夸了两句,“姐儿长得好,小脸儿饱饱的,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苗夫人扎了红绸带躺在床上,气色还不错,笑着接口,“王妃娘娘喜欢姐儿,不如赏姐儿一个名字罢。”

“我起名?”凤鸾闻言一怔,旋即明白她是想替女儿讨个好儿。有主母起的名字压着,下人们看也会敬着几分。顺水人情做做也是无妨,因笑道:“叫珍姐儿怎么样?如珍似宝,将来好做王爷的掌上明珠。”

萧铎侧首看她,今儿这么贤惠大度想得开?不吃醋了?还是等着回去以后,再慢慢跟自己吃醋?不由看着她笑了,“名字起得不错。”

哪个男人不喜欢贤惠大度的女人呢?就算只是做做情面,也比绷着脸好啊。

苗夫人原本只是想讨个好儿,凑个趣儿,心下揣度王妃未必肯赐名的,就算赐也不见得是多好的字,没想到起了一个不错的名儿。

“多谢王妃娘娘。”她真心实意的欢喜道:“这名字真好。”她念了几遍,“珍姐儿,珍姐儿,哎哟,妾身觉得十二的分合心意呢。”

凤鸾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喜欢就好。”珍姐儿这个名字,前世是苗夫人自己给女儿起的,当然和她的心意了。

魏夫人在旁边也是恭喜不断,笑道:“珍姐儿这名字好啊,真好。”

真好,苗氏生了一个女儿!

然后众人说了一会儿话,都陆续走了。

“夫人。”奶娘抱了珍姐儿过来,放在旁边,“看看,姐儿长得多讨喜啊。”

女儿讨喜有什么用?苗夫人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好生照看着姐儿。”自己躺在床上失望的叹气,盼着生儿子,结果还是生了一个女儿啊。

不是自己讨厌女儿,而是…

眼下的王妃可不是从前的王妃,专房独宠,王爷根本就不往别人屋里去,就算有一天王爷对凤氏腻了,想换别的口味,那时候自己也老了啊,只怕是没有机会再怀孕了。

不免忧心忡忡的,又失望,自己在屋里长吁短叹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然而到了下午,苗夫人就庆幸自己生女儿生对了。

“夫人!”丫头快步跑了进来,慌张道:“才得的消息,恭嫔娘娘要把年哥儿给认在蒋侧妃名下,然后抱进宫里亲自抚养!王爷,王爷已经答应了。”

“啊?!”苗夫人大惊失色,自己刚刚生了女儿,恭嫔就过来抱年哥儿,只怕之前是想抱自己的这一个吧?天哪,亏得这次生的不是儿子,不然可就惨了。

“阿弥陀佛。”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佛,庆幸道:“多谢菩萨保佑。”

*

暗香斋里,魏夫人哭得昏天暗地的,“我的年哥儿,年哥儿…”可她再哭也拦不住过来抱孩子的人,高进忠过来没人敢拦,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抱走,不由淌眼抹泪的追了出去。

年哥儿“哇哇“大哭,小手乱舞,“姨娘,姨娘…”

儿是娘的心头肉,魏夫人顿时好像被割了肉一样,心痛道:“年哥儿!”

高进忠不悦道:“魏夫人,奴才劝擦一擦眼泪,别哭了。年哥儿能记在蒋侧妃的名下,又能被恭嫔娘娘抚养,那是他的福气,再说王爷都准了,你再哭,也不能改变什么,只会惹得王爷和恭嫔娘娘生气罢了。”

言毕,招呼着人带着年哥儿和奶娘走了。

福气?魏夫人浑身发抖,哭泣不已。

如果年哥儿只是名义上记在蒋侧妃名下,还勉强算得福气。

毕竟蒋侧妃就算失宠,但是好歹位分比自己高,蒋家再不入流,也比自己没有娘家要强。可是恭嫔要抱进宫里养啊!自己再也看不到年哥儿,他又小,将来根本不会记得自己的,不会有半分母子情分!等于把一个儿子送给蒋家了,自己膝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

不,绝不可以!

魏夫人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状况,上午还在庆幸苗夫人生了女儿,下午就要面临母子分离的痛苦,她把指甲紧紧嵌进了掌心里,心下飞快琢磨,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化解这场危机!对了,王府里那么多孩子,恭嫔娘娘可以抱别人的啊!别人的,别人…,昊哥儿不行,还有一个崇哥儿。

对啊,崇哥儿可以!

凤氏肯定一早就想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送给恭嫔养,然后再在恭嫔哪里出点事儿,不就一干二净了吗?对,就是这样!

自己只要把这个道理说给凤氏听,她一定会明白过来的!

她擦了擦泪,飞快去了暖香坞,跪在凤鸾面前诉道:“王妃娘娘,年哥儿还小,不懂事,不如让崇哥儿得了这份福气罢。”

凤鸾知道她肯定舍不得儿子,瞧她哭得可怜,安抚道:“抱养年哥儿是恭嫔娘娘的意思,哪能说改就改?再说了,年哥儿记在蒋侧妃名下,又养在恭嫔娘娘身边,难道不比跟着你强些?你别这么哭哭啼啼的了。”

魏夫人哭道:“可是妾身看不到年哥儿了。”

“不会的。”凤鸾既然做了主母,当然还是要负责安抚后宅,尽量柔和道:“逢年过节,年哥儿生辰,我跟王爷商议一下,接年哥儿回来在王府里过,一年里总有几次见面的机会。”

魏夫人听了面色稍微缓和,但继而又是摇头,“不,一年几次见面,年哥儿是不会记得妾身的,也不会和妾身亲近的。”

姜妈妈斥道:“你别得寸进尺!”

魏夫人铁了心要让儿子养得和她亲近,将来都听她的,凤鸾的那点甜头,根本就安抚不了她,抬起泪眼道:“王妃娘娘,年哥儿是奴婢这种卑微身份生养的,怎配送去给恭嫔娘娘抚养?还是崇哥儿身份更高贵一些…”

“行了!”劝了她半天,凤鸾也不耐烦起来,冷笑道:“都是庶出,有什么高贵不高贵的?不要在这儿胡搅蛮缠!”又道:“还有‘卑微’这两个字,魏夫人不要用在年哥儿身上!你卑微,年哥儿可是王爷的骨血,皇室血脉,况且如今他的母亲是蒋侧妃,还有恭嫔娘娘抚养,哪里卑微了?你不必再啰嗦了,回去吧!”

“王妃娘娘,你听我说。”魏夫人见她不为所动,要撵自己走,不由急了,“就算不管年哥儿的出身,但是崇哥儿的身份太过尴尬啊。王妃娘娘养在身边也是麻烦,甚至很有可能…,可能养成后患,何不送到宫里去呢?”

凤鸾眉头一蹙,目光凌厉的看了过去。

魏夫人怕再耽搁就来不及了,等年哥儿出了王府,哪里还能够要得回来?顾不得主母的脸色难看,一狠心、一咬牙,低声急道:“娘娘你想…,若是崇哥儿养在恭嫔娘娘身边,皇宫和王府隔得这么远,有个三灾两病的,也不与王妃娘娘相干,岂不省心了?将来…”

“你放肆!”凤鸾当即喝斥道:“你不仅胡言乱语诅咒崇哥儿,还有攀诬恭嫔娘娘之嫌,回头王爷知道也不能饶你!”吩咐身边的人,“魏夫人神智不清、胡言乱语,赶紧帮她送回暗香斋去,好生静养!”

“娘娘,王妃娘娘!”魏夫人拼命扭动挣扎,不甘心,哭喊道:“妾身都是为王妃娘娘您着想啊…”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了嘴,闷哼着说不出话来了。

红缨皱眉道:“赶紧的,把她押走!”

魏夫人不肯走,可是却敌不过两个粗壮婆子的力气,被强行拖出了门槛,扭头看向凤鸾,那个年轻貌美的端王府继妃,目光冷静、清亮,隐隐含了一丝薄怒,有着废王妃穆氏不能比拟的凌厉气势!

忽地一瞬明白了。

凤氏不肯听自己的,肯定是她已经想好办法处置歪崇哥儿,再把年哥儿也送走,将来在恭嫔那里出事,正好不与她相干,王府里就只剩下她生的昊哥儿了!难怪自己说破嘴皮,她也不听,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和算计!

魏夫人越想越是怨恨,眼神淬毒一样。

凤氏一进府,就让整个端王府不得安宁,她先毁了蒋侧妃,然后又除掉了废王妃穆氏,并且自己爬上了继妃的位置!现在…,她是打算腾出手来,收拾剩下的姬妾们吗?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这个生了庶子的夫人,所以容不得年哥儿,容不得自己!等除了自己,再除掉苗夫人,她要把这王府都肃清!

休想!自己不会让她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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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面,凤鸾正在一声冷笑,“为我着想?”扭头看向姜妈妈,问道:“我瞧着像是好糊弄的傻子吗?她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哄住我,替她出头了!”

自己疯了,才会为了魏夫人去得罪蒋恭嫔呢。

等晚上萧铎回来,说与他听了,然后笑道:“魏夫人可不是气疯了吧?竟然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像我存了什么黑心,要偷偷掐死崇哥儿似的。她还口口声声,是为了我着想,真是可笑!”

萧铎静默了一阵,叫了高进忠进来吩咐,冷声道:“你去告诉魏氏,她要是再敢口出狂言,就不用在暗香斋呆了,正好去北小院佛堂跟蒋侧妃做个伴儿!”

凤鸾瞅着气氛不好,换了话题,“年哥儿去宫里可还习惯?恭嫔娘娘可喜欢?”

萧铎喝了一口茶,“母妃挺喜欢的,至于年哥儿…”想起他被刚送去的时候呜呜咽咽的哭,等自己从兵部忙完,再去看他时,已经在搂着佛手乐呵呵玩了。不由摇头一笑,“小孩子,又不懂事,一会儿就玩开了。”

凤鸾听了不以为然,年哥儿是魏氏亲手带大的,乳母基本只负责喂奶,白天估计还能玩耍,夜里肯定是要哭闹找母亲的,蒋恭嫔肯定有的头疼。算了,反正这些也不与自己相干。其实依自己的意思,当然还是魏夫人养着年哥儿好,可蒋恭嫔是萧铎的母亲,他都得敬着、顺着,自己也只能跟着他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比起年哥儿被拔高身份的那点不痛快,以及蒋恭嫔和蒋家以后的麻烦,还是和萧铎的情分更要紧,自己不能本末倒置,因而暂时撇开了。

而苗夫人身份不显,生的又是女儿,不论洗三,还是满月酒,都是象征性的办了几桌而已。苗夫人的娘家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官儿,娘家嫂嫂过来,只觉得浑身手脚都没地方放,因而么次都是陪笑几句喜庆话,吃了饭,便早早的告辞了。

至于魏夫人,除了在年哥儿被抱走的那天有点失常,之后都很老实,至于是萧铎的训斥起了作用,还是真的想开了,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日子悠悠静静一晃,到了三月。

萧铎上月里就说好陪凤鸾出去踏青,这天刚好休沐日在家,头天便让人准备好了马车,然后用了早饭,准备带着龙凤胎一起先去凤家。

哪知道刚要出门,还没走,宫里突然来人了,“皇上传端王殿下进宫一趟。”

萧铎应了,“好,马上进宫。”然后折回身来,为难的看着凤鸾,“不知道宫里是什么事,我尽量早点回来,咱们先去香洲别院吃早饭,然后再玩会儿也够了。”

“正事要紧。”凤鸾上前给他整了整袍子,微笑道:“你忙你的,今儿去不成,过几天再却也是一样的。”

“嗯,我快去快回。”萧铎拍了拍她的肩,不敢耽搁赶紧去了。

凤鸾有一点小小失望,看着昊哥儿和婥姐儿,上前蹲下,皱鼻子道:“怎么办?你们父王今天可能没空了。”

婥姐儿正在和哥哥抢枇杷玩儿,看了母亲一眼,又回去抢了,“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她口齿清晰,说话伶俐,气势更是十足,看起来不像妹妹倒像姐姐。

昊哥儿不干,拼命的往自己怀里扒拉,嘟着嘴道:“我的…”

婥姐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的!”

昊哥儿吓了一跳,没站稳,结果一个屁股蹲儿坐下去了。大约是摔的有点疼,顿时哇哇哭了起来,“母妃,妹妹坏,妹妹坏…”

婥姐儿笑着去拉他,“哥哥,起来。”

一个拉,一个不让拉,两个人参娃娃扭来扭去,逗得一屋子的人欢声笑语。

凤鸾原本小小的郁闷也叫打散了,跟着笑了起来,乐道:“你们两个的性子真是生反了。”忽地觉得门边好像有人,不由回头看去,瞧见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竟然是王诩,诧异道:“王…,公公,你几时来的?”

王诩听得她语气一顿,不再喊自己的名字,心下掠过一缕说不出的失落,但是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微笑道:“刚来一会儿。”

凤鸾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腿,可惜被袍子挡住了,“这还不到三个月吧?可以走路了吗?你还是别逞强,多歇一段时间也没关系的。”

听她关切,王诩的眸子瞬间变得明亮起来,解释道:“不能太用力,慢慢走路还是可以的,不要紧…”

正说着,昊哥儿和婥姐儿两个你追我赶,跑了过去。

凤鸾赶忙上前一挡,“别跑,去旁边玩儿。”一手搂了一个,“乖乖,咱们到后面去玩儿。”回头看了王诩一眼,“你先回自己屋子歇着,孩子们闹人,等下不小心就把你给撞了。”说完,领着孩子们到里屋去了。

“好。”王诩看着她,心里好似有温暖的泉水淌过一般。

果然…,自己还是应该早点回来的,哪怕什么都做不成,就这么干站着,也整个人都安宁下来,不似在外面宅子总是焦躁不安,一颗心始终漂浮在半空中,没个着落,叫自己坐卧不安。。

“王公公。”红缨上来问道:“是不是腿脚不方便,我去叫小葫芦进来扶你?”

“不用。”王诩收回视线,出门前,转身的时候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抹纤细袅娜的身影已经穿过珠帘,看不见了。

不过知道她在就安心了。

*

萧铎一直忙到下午才回来,见了凤鸾,歉意道:“实在走不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儿看来是没法出门了,等下次吧。”

凤鸾的那点小郁闷早散了,“没事。”说起儿女们的小趣事给他听,然后亲自服侍他换了衣裳,顺口问道:“事情要不要紧?麻烦吗?”

萧铎沉默了一阵子,才道:“老七不是在南边剿灭流寇吗?这一去大半年了,先头还算顺利,最近…”朝局政事不好细说,“遇到了点麻烦。父皇的意思,是要我帮着调度一下军备物资,以及处理一些别的琐碎事儿。”

凤鸾听这意思,每个十天半拉月肯定弄不完,甚至更长,情知最近是肯定没法出门了,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俏皮一笑,“王爷只管忙自己的,我…,吩咐厨房给王爷准备好吃的。”

“阿鸾。”萧铎望着她明媚俏皮的笑容,感受着她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满心都是熨帖,紧紧握了她的手,“我…”想说点柔情蜜意的话,又觉得说出来,感觉就被风吹散了,于是什么都不说。

只是将她怀里搂着,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等我忙完。”

这一次,萧铎整整忙了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