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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总兵大人的盔帽小胡子哼一声摔下了车帘,大喝道:“放行!”

马车重新颠簸前行,杜小曼大大松了一口气。马车疾驰了约十分钟后,她才出声道:“刚才紧张死我了!”

徐淑心吐出一大口气:“真真是好怕人,我还以为他要看出来了。你那句话真是临危不乱。”

杜小曼笑道:“我看过某本书上说,越是心虚的时候,就越要表现出强势来,这样可以混淆视听。”

徐淑心似懂非懂地点头。

马车疾驰,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后,渐渐缓行,杜小曼听见外面有其他人的说话声。

“真、真的是到了,终于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十分激动。徐淑心抓紧了胸前的衣襟,一把取下面具,渗出激动的泪水。

马车停住,冰冷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道:“少主,人平安带到。”

车外那个年轻的男声带着颤音地欣喜呼道:“淑心…”

徐淑心一把掀开车帘,飞扑出车外:“俞郎!俞郎!”

杜小曼扒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也爬下车。车外一片碧绿,树木参天,青草长长。徐淑心和一个长衫男子抱成一团,抽抽噎噎,一下哭,一下笑。

那位冰冷声音兄恭敬地站在一个黑衣人边。黑衣人向徐淑心和长衫书生朗声笑道:“孟俞,我早就说过,卫棠做事绝对可靠,一定把人平安带到。怎样?见到了嫂夫人,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好年轻的声音,这人是冰冷声音兄口中的少主?

徐淑心终于和宋孟俞分开来,徐淑心满脸通红地低着头,宋孟俞温声道:“淑心,这位就是你我的恩公,白麓山庄少主谢况弈。”

杜小曼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黑衣人的面容。

这位谢少主竟然很年少,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吧,两道墨黑的剑眉斜飞入鬓,脸上等于写着“帅!十分帅!非常帅!”几个大字,整个人英气勃勃神采奕奕。

谢况弈对着宋孟俞爽朗一笑:“孟俞别这么客气,你我既然是结拜兄弟,抢回大嫂这种事情我自然义不容辞!”

本来以为侠士头目是那种武侠小说里眼神锐利孤高绝远寒气逼人白衣飘飘的冷酷型大侠,没想到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阳光帅哥。倒是他手下那位冰冷声音兄,似乎是走冷酷路线的。

谢况弈的视线转到杜小曼身上,嘴角扯动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不过这位什么郡主,真是有点费事,拖拖拉拉的,还拖了俩丫鬟,若不是我最后敲晕了她,可能都跑不出来了。扛得我手都有点发酸。”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评价。

这个少庄主原来走得是耍拽路线。

白麓山庄京城分部是一个非常非常拽的地方,几乎和它的少庄主拽在同一水平线上。

它地处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山头边,四周都是青青野草和森森野树,旁边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流。杜小曼想,山庄的厨子买菜一定不容易。

别庄的大门盖得相当气派,门头上悬挂着书写“白麓山庄”四个大字的大匾,足以让一个五六百度的大近视在三百米开外看清楚。别庄的大门漆得红艳艳的,搭配四周的独特环境,十分适合在半夜当作聊斋的外景拍摄地。

在山庄门外下了马车,宋孟俞拉着徐淑心的手,引她瞻仰别庄的外景:“淑儿,此处就是况弈贤弟的别庄。”

徐淑心惊叹地道:“果然别有一番江湖的豪情风骨。”

谢况弈立刻笑道:“嫂夫人谬赞了,不过是一座寻常的庄子,偶尔来此一住,过得去就算了。”

杜小曼觉得,既然大侠都把自己救出来了,可能以后还要靠人家帮忙,现在多说点好听话准没错,便装作崇拜地仰望了一下红艳艳的大门,道:“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真的是个好地方呢。”

谢况弈无视了她的赞美,引着宋孟俞和徐淑心向庄内走。杜小曼快步跟上,随他们到了别庄的正厅。

一进正厅,谢况弈就道:“孟俞,你和嫂夫人随便坐吧,千万别客气。”自己在一张木椅上随意坐下,依然无视杜小曼。

杜小曼厚着脸皮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丫鬟们端上茶,谢况弈问宋孟俞道:“孟俞,你与嫂夫人今后有何打算?”

宋孟俞道:“我想与淑心回牧州老家,隐姓埋名,厮守终老。”徐淑心红着脸低下头。

谢况弈漆黑的剑眉略皱了皱:“我这几天有件十分要紧事,须赶去杭州。京城追兵甚众,你和嫂夫人须尽快动身。我不亲自相送,实在不放心。”

宋孟俞道:“贤弟莫要再多费心,你将淑心救出,愚兄已是来生做牛做马也不能相报。愚兄已经盘算好,回牧州一路,我和淑心只扮做寻常百姓夫妻,再借你的易容物事一用,一定万无一失。”

谢况弈道:“那怎么成,嫂夫人弱不禁风,孟俞兄你又不会武功,行途漫漫,兴许还有山贼野寇。这样吧,”转头向门外,喊了声卫棠,那位冷冰冰的大哥立刻像从地底钻出来一样,咻地出现在门槛边,恭恭敬敬地道:“属下在。”

谢况弈道:“我将宋公子与宋夫人托与你,由此一路到牧州,不能出半点差池。”

卫棠恭敬道:“属下领命。”

宋孟俞和徐淑心顿时露出既欣喜又感激的神情。卫棠大侠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高手的气质,有他做保镖,走路一定很放心,杜小曼有些羡慕。

宋孟俞握着徐淑心的手,对谢况弈大大感谢了一番,谢况弈笑道:“孟俞你和嫂夫人平安就好,别说这些虚词了。等来日我到牧州时,请嫂夫人亲自下厨,你我兄弟痛饮一番!”

宋孟俞道:“那个自然。”徐淑心抿嘴笑道:“只要少庄主不嫌弃我的手艺。”转过头,关切地问杜小曼,“郡主眼下有什么打算?”

杜小曼明白,明天徐淑心和她的情郎离开,她势必也不能在这里呆了,开口道:“我…”

徐淑心道:“郡主当日曾说,想到一个地方去找一个人,不过天下之大,人海茫茫,郡主与两个丫鬟结伴行路,实在不方便。郡主如果不嫌弃,可以与我和俞郎一起去牧州。牧州地方偏僻,民风淳朴,来日方长,其余事情可以慢慢计较。”

归隐田园,过安稳日子确实很不错,但是…好不容易来到了古代,花花世界摆在眼前,还有大把金子可以挥霍,钻到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实在对不起自己啊。游遍秀丽河山,看遍世态风情才算够本嘛!

杜小曼拿定了主意,向徐淑心道:“淑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与你同行。”

看着徐淑心担忧的神情,她心中有些酸酸的触动。徐淑心算是她到古代来的第一个朋友吧,虽然共处的时间不长,但确确实实是共经患难的好朋友。杜小曼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淑心,这次多亏了你帮助我,我才能逃出来,我保证,有朝一日,我一定去牧州看你。到时候我一定多备几个给你和宋公子的儿子女儿的见面红包。”

徐淑心抬袖子擦了擦眼睛,向杜小曼含泪笑了笑:“那郡主究竟要去何处呢?”

杜小曼转过头,双眼闪闪发亮,满面恳求,望着谢况弈。

谢少主正百无聊赖地赏玩着手中的一把匕首,杜小曼热烈恳切的目光火辣辣地飘来,让他吃了一惊,拿着匕首愣了愣。

杜小曼开口了,楚楚可怜,万分恳切:“谢大侠。”

谢况弈清了清喉咙道:“这位什么郡主,你有何事?”

杜小曼的恳切之色更深:“谢大侠,方才听说,你要去杭州。实在是太巧了,我要去的地方也是杭州,不知道大侠能不能捎带上我一起同行?”

在古代,出行是件危险的事情,保不准会就遇上山贼啊路霸啊开人肉包子铺的黑店啊,不熟悉古代环境,又没有江湖经验,说不定花花世界还没看到,就变成了黑店里的一笼肉包了。因此,出行一定要傍个大侠!

杜小曼下定决心,为了平安,用尽方法也要搭上武功高强的谢少庄主。

谢况弈像看见了一只苍蝇变成滑翔机一样,一脸诧异地看她,眉头略皱了皱。

徐淑心急忙扯扯宋孟俞的袖子,向谢况弈轻声道:“少庄主,唐郡主自小养在深闺,两个丫鬟也没见过世面,前去杭州路途遥遥,恐怕…若是少庄主方便,能不能答应这个请求?”

杜小曼看着谢况弈的脸色继续道:“我知道,这个不情之请有点强人所难,但是谢大侠你大仁大义,侠肝义胆,古道热肠,义薄云天,能不能就当随手做做好事?我只要跟着你带的丫鬟或者小厮们在一起就行了,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而且一路吃住的费用,我会照数给你。请你…”

谢况弈冷冷道:“这位郡主你提钱,是看我们白麓山庄寒酸么?”

呃,好像说错了话,触到了谢少庄主的逆鳞。杜小曼连忙道:“大侠,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谢况弈将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截断杜小曼的话头:“宋兄告诉我,你是德安王府唐王爷的郡主,庆南王慕云潇的夫人。这次逃出来,是为了去杭州找情郎?”

话说得太直接了吧。杜小曼干脆地道:“我逃不全是因为情郎,而是在慕王府里过不下去了。慕云潇眼里只有个神仙一样的表妹,看也不看我一眼。再过下去他窝心我也难受,回娘家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还不如逃出来,逍遥自在。”

你问得直接我也答的直接,看谁更直接!

谢况弈将手中的匕首放到桌上,挑眉一笑:“待的不痛快了便走,你的做法倒有几分江湖女子的豪气,没想到皇亲国戚的金枝玉叶也做得出来。好吧,看在孟俞和嫂夫人的情面上,夫人便和在下一起去杭州罢。”

杜小曼心花怒放,真是太好了,成功出逃,成功傍上大侠!

一席话谈完,天已黄昏,谢况弈命人做了一桌酒菜,杜小曼填饱肚子,十分满足。席间,卫棠又出现了一次,跪在谢况弈身边低声禀报了数语,又复离开。谢况弈得意地道:“刑部的官差已被故意做得局哄骗住了。刚才在沿途搜查时,将那些东西当作证物,带回衙门去了。哈哈,有他们查的。”

将要来别庄之前,谢况弈命人将杜小曼和徐淑心以及绿琉碧璃换下的衣物撕裂划破,洒上血,扔到某土山的断崖边,再将马车推下,造出被劫持后凶多吉少的假象。这种布局十分老套,居然挺管用的。

宋孟俞叹道:“官府无能,让我们钻了空子。”

谢况弈道:“此事听说连皇帝都惊动了,命暂代左相李孝知督办,我就猜到是这个糊涂老儿,所以用些寻常的障眼法糊弄糊弄算了。刑部尚书和李老儿一样是个糊涂蛋,凭他们下辈子也猜不到。哈哈。”

宋孟俞感叹道:“正是,幸亏宁相告假返乡未归,若他督办此事,恐怕连贤弟你这别庄的凳子都不能沾,必须马不停蹄,赶夜路向牧州去。”

谢况弈转着酒杯哼了一声:“孟俞兄太多虑了,真换成那个宁景徽追查,大不了费些工夫多布些假套儿,一样让他查不出。人人都说这位宁右相是个厉害人物,我还真想会会他,看看此人怎么个厉害法!”

晚饭之后,天已经漆黑,白麓山庄的丫鬟引着杜小曼去客房,杜小曼问到绿琉和碧璃,丫鬟答道:“夫人的两位丫鬟已经醒了,在客房中,请夫人去看看吧。”

杜小曼被丫鬟们引着,到了一间厢房前,推开门,绿琉和碧璃看见了杜小曼立刻扑过来。

“郡主郡主,我们怎会…”

“她们说是郡主和敬阳公家的三少奶奶计划好的,可这样逃出来不单是慕王府,王爷和王妃也会挂念,郡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白麓山庄的丫鬟们很识趣地退出去合上房门,杜小曼神情严肃地看了看绿琉和碧璃:“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先静一下,听我说件事情?”

绿琉和碧璃咽下口中的话,一齐等待。

杜小曼缓缓地道:“我其实,不是你们的郡主。”

杜小曼此时,正要说她平生编得自认最得意的一个谎。她仔细地思索过,自己从脾气到行为哪里和唐晋媗都不一样,在慕王府混得过去纯属侥幸。唐晋媗身为郡主,应该读过诗书,懂得琴棋书画。杜小曼对古人写的繁体毛笔字只能连猜带蒙认个七七八八,古文更是只停留在学过的几篇文言文和几首地球人都会背的古诗上,装成饱读诗书是不可能了,恐怕哪天要拿笔写字的时候就露馅了。与其被揭穿,倒不如编个谎话,从今后痛痛快快地做杜小曼。

她那句话出口,绿琉和碧璃就石化了。

杜小曼继续郑重缓缓地道:“听起来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我确实不是唐晋媗,我只是一个和你们郡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已,你们的郡主早已走掉了,慕老夫人第一次和你们郡主去法缘寺烧香的时候,她就跳墙逃走了。至于我为什么会顶替你们郡主,这件事说来话长…”

第一次去法缘寺烧香的时候,杜小曼曾独自一人在庙里晃荡过一段时间,说唐晋媗在那个时候逃走的,可以说得通。

绿琉和碧璃望着杜小曼,两人的眼睛都直直的。

杜小曼将视线换了个角度,觉得这样可以看起来伤感一点,再把语调换成适合回忆的更舒缓的节拍。

“唉,其实我并不是你们这个国家的人,我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从这里到我的家乡,需要翻过一座很高的山,渡过一片大海,再走过一个盆地。我的本名叫曼曼杜,我爹是经商的,他贩葡萄干和鳄鱼皮到你们这里来卖,很多年都没有回家,于是我就万里迢迢到这里来找他。”说到这里,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我好不容易来到你们这里后,到处都找不到我爹,身上的钱又花光了,眼看就要饿死在街头,就在这个时候,你们郡主的情郎救了我。他想救你们郡主出来,见我和你们郡主长得一样,就想出这个以假换真的方法,许给我很多很多银子,在法缘寺中救走了你们郡主,让我冒充。我本来以为,顶替你们郡主做王爷的夫人享荣华富贵挺好的,但是过了几天,发现我还是适应不了,于是就和敬阳公府的三少夫人打好了关系,顺路逃出来了。”

绿琉和碧璃望着杜小曼,眼还是直直的,浑身颤抖,流着眼泪捂住嘴:“郡主…”

杜小曼露出微笑:“我不是你们的郡主,我也有个你们这边的名字,叫杜小曼,你们以后喊我杜小曼或者小曼姑…”

话没说完,碧璃和绿琉一起扑过来抓住她的手,碧璃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绿琉拼命咽了两口气,吐出断断续续的字眼:“好、好…奴婢,奴婢们不…不多说…什么…就,就喊郡主,小、小曼姑娘…让奴…奴婢们喊什么都行…”

碧璃迅速点了一下头,呜呜抽泣。

貌似已经开始接受了,看来这个谎编得挺成功的。

杜小曼笑说:“怎么还自称奴婢啊,我们都是平等的,还有,我这里有很多金子,你们如果有别的去处,这笔钱我们平分,你们想去哪里就…”

绿琉推开碧璃,紧紧抓住杜小曼的手:“郡…小曼姑娘…奴婢们哪里都不去!不管…不论如何…奴婢们…都…都会跟在小曼姑娘身边…”

碧璃也扑了过来,杜小曼的另外一只胳膊被钳住:“奴婢们哪都不去,哪都不去!小曼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哪都不去…呜呜呜…”

杜小曼抬眼看了看房梁,呃,这算是成功地让她们相信了吧。

杜小曼让她们好好安歇,但是绿琉和碧璃越哭越厉害,杜小曼只好默默离开了。

丫鬟引她到了另一间厢房。今天精彩的事情实在太多,杜小曼一沾到枕头,立刻呼呼大睡,直到天微微亮时被叫醒。

叫醒她的依然是白麓山庄的丫鬟,说少主要赶大早出发去杭州,正在等候杜小曼。杜小曼洗漱完毕,三口两口吃完饭,出了房门,抬眼便看见谢况弈站在院子中,绿琉和碧璃竟然站在谢况弈身边。

绿琉和碧璃看见杜小曼,立刻走过来,低头站在她身边,碧璃道:“郡…”绿琉飞快地斜了她一眼,压住她的话头:“小曼姑娘,奴、我们在这里等你起身,谢少主已经等你多时了。”

杜小曼向谢况弈道歉,谢况弈说了句:“没什么。”两只眼睛却上上下下看着杜小曼,眼神有点奇怪。

杜小曼问:“现在就出发去杭州吗?”

谢况弈说:“是。”

杜小曼向谢况弈露出个谄媚的笑容:“谢大侠,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件事情,不知道府上有没有合适我穿的男装,我觉得穿男装出门比较方便一点。”

谢况弈两道剑眉顿时一皱,道:“你穿男装?未免…”

绿琉和碧璃一齐转过头,恳切地望着谢况弈,谢况弈的嘴角抖了抖,无奈地挥手道:“好吧好吧,男装就男装。来人,给这位夫人,呃,姑娘…找一套男装换上。”

幸亏唐晋媗的身量不低,找件合适的男装不算困难,杜小曼绑胸换装改束头发,男装果然比女装清爽了许多,登上靴子后走路很舒服,杜小曼大踏步出门,问绿琉和碧璃:“还混得过去吧。”

绿琉和碧璃立刻点头道:“像!扮得太好了了!十分像!”

杜小曼有一丝得意,谢况弈瞧了瞧她,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大步流星地向前院方向去。

杜小曼到了前院,看见空地上停着好几辆马车。徐淑心和宋孟俞正站在其中一辆马车前,杜小曼走上前向徐淑心道别,徐淑心看着她,神色很伤感很担忧,她在车门前握住杜小曼的手:“唐…小曼姑娘…多保重,以前的事情慢慢淡了后,就好了。”

马车向门外驰去时,徐淑心还从车窗里探身回望,杜小曼对她挥了挥手。

徐淑心的马车远去后,杜小曼放下手左右四顾,发现周围人都在看自己,但见她有所察觉,立刻转过目光假装没有在看。只有谢况弈还在瞧着她,杜小曼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身上,难道是穿错了衣裳?

谢况弈忽然开口道:“这位小曼姑娘,你看我身后的是什么?”

杜小曼疑惑地张口道:“马车啊。”

谢况弈笑了,笑得十分假:“喔,那么车前拉车的呢?”

杜小曼道:“当然是马啊!”再看了看露出白牙的谢少庄主,“难道是驴或者骡子?”

谢况弈立刻道:“没有没有,没错没错,确实是马。”

问这种问题,谢况弈是脑残么…

绿琉和碧璃连忙道:“啊,小曼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上马车,免得官兵追来连累谢少庄主。”

绿琉打起帘子,杜小曼进了马车,绿琉和碧璃才跟进,却屈着身子,并不去坐,杜小曼道:“你们坐啊。”绿琉和碧璃互望了一眼,这才坐下了。

马车飞奔前行,奔驰了约三四个钟头后,到了一处码头。

杜小曼下了车,一股含着水汽的凉风扑面而来,她正身在一条石路边,不远处,是一片宽阔的水面,浩浩荡荡,一道宽阔的木桥从路上延伸到水中,水岸边泊着一艘庞大的…船!

没错!是船!原来古代的大船这么的气派豪华!

远处的水面上,似乎还有一艘大船,在缓缓航行。

赶车的那位白麓山庄的门人道:“少主预备从水路坐船南下,再改陆路去杭州,请几位上船。”

杜小曼的心中有一种澎湃的激动,欣喜地点头。

正要走过去时,眼角忽然瞟到路边有样东西,杜小曼快步走上前去,弯腰捡起,是根笛子,玉做的,通身碧绿,沉沉的凉凉的,还挂着一只小小的坠子。这么精致的东西,哪个有钱人掉的?

杜小曼正在端详,绿琉催促道:“姑娘,快上船,那边好像有其他人过来了。”

杜小曼急忙抬头张望,果然看见路的另一侧转过来几个人影,边走边看像在找什么,其中一个远远看见了她们,大声说了句什么话,用手一指,那行人立刻快步走过来,白麓山庄的人立刻全体戒备,谢况弈也敛起神色。

杜小曼看见那行人中为首的一人,愣了愣。是她在法缘寺和敬阳公府分别见过一次的俊秀少年。难道敬阳公府的人…

那行人中几个随从模样的人大步欲上前,少年抬手挡住,徐步走到杜小曼面前,温雅地开口道:“这位公子,你手中的…”

杜小曼要跳出喉咙的心嗖地回归原位,急忙将手中的笛子向前一递:“啊,这支笛子是你的?我方才在地上捡到。”

少年伸手接过,欣喜地笑了笑:“不错,正是我的,多谢。”看着杜小曼,清澈的双目中却透出了一丝犹豫,“这位公子,看你十分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

杜小曼立刻道:“有吗?我不记得见过公子你啊。可能是我这人长得比较大众,所以看着脸熟,哈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啊。”

少年微笑点了点头。杜小曼转头迅速向大船走去。谢况弈站在岸边,不悦地皱着眉,碧璃低声道:“姑娘,你刚才应该马上赶到船上,幸亏是掉了东西的人,要是追查此事的官兵,那就糟了。”

杜小曼十分自觉地向谢况弈低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做错了。”

谢况弈的脸色和缓下来,道:“算了,反正你本来没有江湖经验,又…”又字下面却刹住,不再说什么。杜小曼踏着踏板走上船沿,要跳上甲板时,脚一歪,差点跌倒,幸亏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及时扶了她一把。杜小曼对那只手的主人谢少主感激一笑:“多谢。”

谢少主斜眼看了看她,略一颔首,算是收下她这声道谢。

岸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此船暂留!”杜小曼忙转头看,只见一队人马挟着浓烟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人高声道:“我等奉命追查凶匪强劫王公家眷一案,刑部有令,所有船只,一律盘查之后,方能离京!”

官兵还真来了。

谢少主拽拽地道:“不要理会,马上开船!”

众手下领命,其中一人高声向岸上道:“各位官爷,此船乃白麓山庄的船只,我等有要事待办,不能耽误,望各位官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