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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景徽可能会搜查那些知府的同党,说不定就会搜到这里。如果在这里搜到她,她一样说不清楚。

时阑低头看她:“你…唉,你啊…”拿起杜小曼滑落在椅背上的毯子,重新将她裹住,“有些事,没必要太逞强。”

杜小曼不能苟同,她并没有逞强,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想逞英雄。

她也站起身,打个呵欠:“谁愿意遇上这些事啊,但是事情落到了头上,跑不掉,那就只能去应对。”

时阑看了她片刻,转身把炉上的药端起,倒进碗中:“喝了药早些睡吧,这个时辰,孤于姑娘应该早就歇下了,蒲先生也不会过来了。”

杜小曼点点头,时阑守着她喝完了药,杜小曼嗅嗅自己的袖子:“这种味道,真不好意思进被窝。”

时阑满脸赞同:“吾觉得是和一条穿了半年的袜子谈了一晚上的天。”

杜小曼抖了一下:“喂,还没到那么惨吧?”

时阑笑了一声,在香盘中点燃一盘线香,端着空药煲和药碗出门。

杜小曼熄灭灯烛,钻进被窝,虽然白天睡了很久,虽然浑身脏得难受,但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夜半,插牢的房门竟缓缓打开,一道黑影走到床前,注视杜小曼良久,轻轻把她丢开的薄被盖回她的身上。

杜小曼丝毫没有察觉到,“夜半影子帮你盖被子”这桩在恐怖灵异故事中排行颇高的事件正发生在她身上,兀自在梦里睡得香甜。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第二天,杜小曼到底还是被孤于箬儿和蒲先生抓住了。两人轮流帮她诊了一遍脉,激烈讨论到下午才合伙拟定了一张药单,立刻让乔院主家的老妈子煎了,让杜小曼喝下去。

杜小曼颤声说:“我觉得我已经好了,能不喝吗?”

两位名医都表示,她目光呆滞、脸色青灰、双唇惨败、气息不稳、脉象激烈,一点都不像很好。

杜小曼只得咬牙把那碗药喝了下去,又在两位名医的监督下回到房间中睡了一觉,不得不说,这张药方真的异常有效,杜小曼又出了一身又黏又臭的汗,起床时,觉得身体轻了两斤,四肢稳健。

蒲先生欣慰地与孤于箬儿一起再改了改药单,到了又一天早上,杜小曼精神奕奕地起床,蒲先生和孤于箬儿满意地替她诊了脉,杜小曼终于获准彻底洗了个澡。

从澡盆从爬出来,换上了乔院主家的女眷提供的干净衣服,杜小曼感受到某知名品牌广告词中所说的那样——“全身细胞被唤醒般的活力”。

孤于箬儿的伤势也大有起色,暂时没有官兵前来滋扰书院,但杜小曼深知此地不能久留,她盘算着,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要往哪里去。

中午,她又看孤于箬儿,孤于箬儿悄悄问她:“小曼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我怕弈哥哥回来找不到我们着急,再说,洞府里我的药也多一些。”

她对在这里不能任意调制药品耿耿于怀。

杜小曼不打算和孤于箬儿一起回去。可孤于箬儿受着伤,一个人在洞府她又有点不放心。总不能让一个伤患自己刷锅做饭洗衣服吧。

“还是等你的伤再好一点,山上什么都不方便,书院里起码吃饭洗漱什么的都有人照顾。”

孤于箬儿吐吐舌头:“可是在这里白吃,还被照顾,感觉太不好意思了。等我好了,取些灵芝什么的谢谢他们吧。”

午饭后,孤于箬儿要小憩,杜小曼这几天睡够了,就到外面遛跶。

她、孤于箬儿和时阑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个独立的小院,门扇掩着,外面白天时偶尔会传来说话声。

杜小曼套问过时阑:“你不是很穷么,怎么还能在书院里住这么好的院子啊。”

时阑道:“掌柜的,你不要把人人都看得像你这么市侩,乔院主对吾礼遇,自然是因为吾的才学。吾的字,吾的诗,吾的文章…”

杜小曼在东耳进西耳出地听他自吹自擂,在心里说,鬼才信你。住在这样的地方,还好吃好喝有专人伺候着,要真是仅仅因为“才学”才怪。

身为一个逃犯,最好还是不要四处乱逛,给自己或别人找麻烦,所以杜小曼压抑着参观书院的念头,只在小院里转。

她绕着花池,已转了两圈,院门吱呀开了,之前那个送东西的小童闪进门内,杜小曼看看他,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看杜小曼,蹭地移开视线。

杜小曼有些好笑,没想到小童挺起胸膛,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婶婶,时公子在么?”

杜小曼诧异:“咦?你怎么和我说话了?时阑出去了,不在院里。”

小童肃然道:“多谢婶婶告知。那日小子回去之后,询问院主,不与婶婶说话是否做对了,没想到院主责备了我,道,礼法之外,亦要有变通。那日是小子古板了,请婶婶见谅。”一本正经地向杜小曼作了一揖。

杜小曼有些冷汗:“不用道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答道:“小子名叫守礼。”

真是个守礼的名字。杜小曼循循善诱道:“其实如果不用那么古板的话…你叫我姐姐就行,婶婶这个称呼太郑重啦。”

小童立刻直起身,肃然道:“辈分万万不能乱。婶婶是时公子的长辈,小子怎能胡乱称呼。”

我,我看起来都已经像时阑的长辈了?杜小曼两眼一黑,最近接二连三的遭遇到底将她摧残成了什么模样!

小童道:“婶婶,小子要去寻时公子,先告辞了。”又规规矩矩施了一礼,转身走出院子。

杜小曼兀自沉浸在悲伤中,杀回房间,翻出铜镜,揽镜自照。

古代的铜镜太不给力了,照得影子不够清楚。她正对着亮光,左照右照,门口时阑的声音道:“大白天的,怎么照起镜子了?”

杜小曼赶紧放下镜子:“呃,刚刚那个叫守礼的孩子找你,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时阑道:“哦,方才在院子外,遇见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说了些采买事务。晚上你就能吃肉了,高兴么?”

杜小曼大喜:“真的?”

嗷嗷,肉肉肉肉肉肉肉!

时阑看着杜小曼恶火熊熊的双眼,轻笑道:“不过,像炖猪手酱肘子之类的大油之物还吃不得。”

杜小曼掷地有声地道:“没关系,有肉就好!”

时阑看着她激动的脸,笑得很满足:“对了,掌柜的,你那天说过的话,还算数吧。”

杜小曼茫然:“什么话?”

时阑的表情有点受伤:“掌柜的说,将来让我做二掌柜,果然只是说来听听的。”

杜小曼汗颜,那个,他还当真了啊。

她慷慨激昂道:“怎么会呢?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办到!假如我能再开酒楼,肯定让你做二掌柜。”

呃哈哈…酒楼再开,天知道是什么时候,等猴年马月吧。

时阑叹道:“口说无凭,吾心中总是忐忑啊。吾今生一直时运不济,只怕存了希望,苦苦等待,到头还是一场空…”他慢慢地走到桌边,慢慢地取出一叠纸、一杆笔,一方砚台,一块墨锭,一盒印泥,“掌柜的,能否写个文书,让在下有个实在的指望。”

喂,这家伙不会设什么圈套吧?杜小曼心生警惕:“要怎么写?”

时阑研开墨,提笔写了几行字,揭下纸,吹一吹,递给杜小曼。

那几行字是用正楷字写的,杜小曼都能看懂,内容只有寥寥一两句话——立契人杜小曼,愿让时阑为二掌柜,绝无更改反悔,立此为凭。

这个,应该没什么可坑蒙拐骗的地方吧。

时阑幽幽地道:“掌柜的,若你是真心的,能否签了它?”

杜小曼点点头:“好啊。”接过笔,豪迈地签下大名。

时阑再幽幽地道:“手印。”

杜小曼只得用右手的拇指沾了印泥,按上手印。时阑立刻一扫哀怨,露出笑颜,亦沾印泥按上了一枚手印,仔仔细细地叠起那张纸,揣进怀中。

杜小曼刚松了一口气,时阑忽而又道:“掌柜的,你是不是一直忘了一样东西?”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日打赌,我把这枚家传的玉佩输给了你,要你贴身佩戴,你竟把它丢了。看来你对我的东西,果然不上心。”

杜小曼冷汗,那枚玉佩,时阑给了她之后她当然没戴,就丢到一边了,然后再也没见过,可能是绿琉或碧璃帮她收起来了。

她支吾道:“抱歉抱歉,当时被抓,我当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带…”

时阑拿起玉佩,轻轻套在她颈上:“那今后都随身戴着,别摘下来了。这是宝玉,能保你平安。你当时如果戴着它,说不定宁景徽就不会抓你了。”

他说话间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耳边,杜小曼浑身的汗毛倒竖,打了个冷战,后退一步,僵硬地笑:“啊,真有那么神奇吗?那这玉肯定对你意义非凡,我看我还是不…”

她不字刚吐出牙缝,就看见时阑脸色一变,大有再恢复幽怨的意思,时骗子一旦深入到怨男的角色,一定一发而不可收拾。

杜小曼赶紧改口:“我不会粗心大意,一定会好好保管它!”

时阑的表情重新转回和熙,噙着笑,抬手抚平杜小曼额前的一绺乱发:“掌柜的,那我先去做事了。我要帮书院些忙,咱们晚上才有肉吃。”

杜小曼挥挥手:“那你赶紧去啊,小心点。”

时阑的背影没入花木深处,杜小曼有些迷惘。

时阑真的在书院打工?难道以前疑神疑鬼,冤枉他了?

她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玉佩,低头看,猝不及防,惊出一身冷汗。

晚饭,真的挺丰盛,四菜一汤,有三道都是荤菜。

山药滑鸡片、茴香鸭煲、清蒸河鲶还有一道云仙玛瑙,用山楂与荸荠捣泥,蒸熟,切做薄薄的片,清甜酸软脆爽,六味皆有,汤品是银丝如意羹。

时阑给杜小曼夹了一筷鸡片:“掌柜的,我记得,你爱吃鸡肉,你现在还吃不了大油大咸,这些菜都清淡一些。”

杜小曼看着那块鸡肉发愣,时阑道:“怎了?不合口味?”

杜小曼赶紧把肉塞进嘴里,再扒两口饭,含糊地道:“没有没有,很好吃。”

时阑又夹了一筷鱼片放进她碗中:“慢慢吃,别说话了,仔细噎着。”

杜小曼用力点头,脊背上冷汗潸潸。

老天哪,太瘆人了!她现在就好比那惊悚电影的女主角,面对着一个莫测的变态,不知下一秒,将会迎来什么。

时阑的声音温和地钻进她的耳朵眼里:“掌柜的,你中午没吃饱?才吃了两口菜,半碗饭已经没了。”

杜小曼干笑两声:“啊…我觉得今天晚上的米饭特别好吃,软软的,非常香。”

时阑伸出手:“那我再帮你添点?”

杜小曼赶紧抱住碗:“不用了,等吃完了再说!”

时阑含笑道:“好,来,再尝尝这个鸭子。”

杜小曼看着那块落在米饭上的鸭肉,毛骨悚然。

想到这块鸭肉是被一个可能是嗜血大变态的人夹到到碗里的,她刚刚硬吞下的饭就要翻上来。

杜小曼一直都知道时阑不是个普通角色,但因为他一直神神叨叨的,走开朗活泼路线,杜小曼从没把他往某个极端的方向想过。

直到今天下午,她看到了那块玉佩。

玉佩一面的祥云花纹,与月芹递给她的月圣门玉佩印在她袖口上的一模一样。

时阑是月圣门的人。

水岛上,姜知府的事件让杜小曼知道了,月圣门也有男人。恐怕时阑的地位比姜知府还要高一些。

月芹的那块玉佩的云中有一弯月亮,时阑的玉佩,云纹中的是一轮圆月。

这代表什么?

圆月亮,肯定是比弯月亮高级吧。

杜小曼想起,时阑向她说起月圣门的时候,曾经问她,“你觉不觉得,在西湖上看见暗红如血的明月,是一种很美的景色。”

杜小曼回想时阑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表情,那个语气,寒气从脚底板上蹭蹭地往上冒。

她瑟缩地想到一件好像不可能的事——

月圣门,的,头头,该不会,就是,时阑,吧…

不,不可能的!她遏制住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月圣门是怨妇组织,头目叫圣姑,肯定是个女人。

如果是时阑,那就要改名叫圣爷了。

不过…往往,越不可能的事情,越是真的!

朝廷之所以现在都找不到月圣门的圣姑,就是因为,他们绝对想不到,圣姑是个男人!

宁右相、十七皇子乃至裕王老去不二酒楼转悠,因为他们认为她杜小曼就是圣姑,他们是去抓圣姑的。

那么,月圣门的干部之一月芹带着仙姑们天天光临不二酒楼,就只是去招她杜小曼入伙那么简单么?

或者,她和宁右相他们一样,也是来见圣姑的。

这个圣姑就是…

姜知府居然想要干掉右相和王爷,是不是太大胆了?还是有人在指挥他这样做?

这世界上有什么不可能呢?就好像孤于箬儿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孩子还会变成男人一样。

对了,会不会…

杜小曼再度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时阑,该不会和孤于箬儿拥有同样的体质吧。或者根本就是孤于箬儿的同族,在月圆之夜,可以变成女人。

也可能,他根本就是雌雄同体…

杜小曼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时阑的脸。

灯光下,他的轮廓看起来不太分明,竟有了几分阴柔之气。

杜小曼想象了一下,把他的容貌更女性化一点。不知怎的,她的脑中自动生成了这样一幅画面——

西湖风冷,月色如血,时阑一身绯衣,乱发飞舞,兰花指挑起一片花瓣,勾起山楂泥一般的烈焰红唇,妖娆一笑…

她打了个冷战,手一滑,筷子吧嗒掉在地上。

她赶紧弯腰去捡,一只手和她同时伸向地上的筷子,与她的手相碰,杜小曼立刻像被电到了一样向后缩,脑袋撞到桌角,桌上的饭碗一跳,还好没有摔到地上,碗里的饭洒了她一身。

杜小曼抖着身上的饭粒儿,时阑把筷子放在桌上,微微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杜小曼站起身道:“我…啊,我老是担心,宁景徽会不会带朝廷的兵来抓我们…”

时阑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饭粒,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刚刚撞到的地方:“放心,宁景徽应该一时半刻找不到这里。”

他的语气很笃定。

杜小曼强笑着说:“呃…呃…是吗?那,那就太好了。”

时阑墨黑的双瞳凝视着她,杜小曼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傻青蛙,在抬头看着一条正吐着信子的眼镜蛇。

时阑轻轻揉着她被撞的头,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语气说:“别怕,有我在。”

杜小曼在心里流泪。

以前她看恐怖片的时候,看到女主角面对变态瑟瑟发抖,吓得频频出错,她都会对着电视抱怨,这女人太蠢了!太没用了!振作点不行吗!

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直面一个变态的惊悚程度要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

太吓人了!妈妈,我要回家!

时阑揉了一会儿后,终于松开了手。杜小曼强忍着打架的牙关吃完了饭,时阑终于和饭碗菜碟一起走了,临走之前又用那种令杜小曼不寒而栗的语气说:“唉,衣服都脏了,你只能再沐浴一次,我让人再找衣服。”

不一会儿,热水送来,杜小曼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一层血红血红的花瓣儿,眼前金星闪烁。

乔院主家的老妈子帮她擦背。

杜小曼装作闲聊般道:“院主真是好人啊,替我妹妹治病,又留我们吃住,还麻烦您老人家照顾我们。”

老妪道:“姑娘莫得客气,你们是贵客,应该的。”

杜小曼道:“我们只是来投靠时阑表兄,他也是借住在这里的,怎么能算贵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