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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声音。

杜小曼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让她呲牙咧嘴的头疼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近在咫尺。

杜小曼又哆嗦了一下,那人在视线聚焦中清晰。

“醒了?醒了就告诉我,你哭是因为后悔了么,我的好妹妹?”

杜小曼骤然起身,瞪着那个女人。

月圣门…实力竟这么雄厚了吗?

薄蝉鬓,堆云髻,宝莲珠插,慵簪步摇,一颗颗鸽子蛋般大小均等的明珠环着玉颈,闪得杜小曼眼晕。

银缃留仙裙,袒领缇罗衫,广袖曳地,紫佩流光。

这般珠光宝气的装扮,偏偏轻扫蛾眉,薄敷脂粉,浅浅一点胭唇色,做个淡淡懒懒的妆容,因那张面庞,已极尽奢华,无需增色,真正国色天香。

这个华贵的美人站在床边,俯视着杜小曼,带着一种天然的高高在上,简直能让天下的男人都跪在她脚边,把身家性命双手奉上。

这样的女人还能进月圣门?不科学啊。

杜小曼遂做迷惘状吐出保险台词:“我这是…在哪里?”

美人朱唇一挑:“自然是安成公府啊,难道我要把你带到娘那里去?你就等着死吧!”

杜小曼的头壳里堆满了问号。

美人居高临下的目光里充满了不以为然:“酒还没醒?不用再这么雷劈的鹌鹑一样瞧了,再瞧也是你姐姐我。要不谁还能把你从街上捡回来?看看你此时的模样!大街睡得舒服么,媗媗?”

姐姐!

这…

难道…

是唐晋媗的亲姐姐?

杜小曼只知道,唐晋媗的兄弟姐妹不少。同父同母的,就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但,眼前这个到底是哪个姐姐,她就不知道了。

杜小曼大脑飞转,跟影帝接触久了,也学了一点技术,参考眼前场景,她立刻咬住下唇,做出一个稍别扭的姿态。

那美人跟着笑吟吟坐下:“怎么?都这样了还和我怄气?啧啧,你可是出息啊,满大街谈的都是你,娘肯定暗暗呕了好几盆血了。”伸手在杜小曼手背上一拧,“嗳,说真的,你怎么和裕王搭上的?”

杜小曼依然做别扭不语状。

美人双眉一挑:“怎么,你不是该得意么?要是真成了,我可得称呼你呀。虽然人都说,裕王是被你克的,都进庙里去了。慕王府呢,被你弄的脸都没了,一身双煞。”

杜小曼还是不吭声。

美人又点点她额头:“你呀,我可不是有意拿话酸刺你。要是你没嫁的时候,这么能耐,直接从咱家爬墙到外头,勾搭上裕王该多好。姐姐就算与你乱了辈分,也替你高兴。我早劝过你吧,你不听我劝!小时候你就这样,处处和我做对,还总觉得是我欺负你。其实我几时害过你呢?和你说的话,都是为你好。我是不是劝你不要嫁慕云潇来着?你非要嫁,怪得了谁?”

杜小曼猛地抬头。

美人撇嘴:“翻什么眼睛?我说错了?我那时劝你,姓慕的,虽然名分上是个王,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刘侯家那个老三,哪里不好了?你一嫌人家不是长子,将来袭不了爵,二嫌长得不如慕云潇漂亮,三还说我让你嫁刘侯家,是想你比我嫁得低,非得找个王衔的压我一头。我说那慕云潇唇薄眉窄眼吊稍,就是个无情寡幸的相!像刘三那样阔面大耳的福相,才做得好相公。结果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杜小曼头壳木木的,随口道:“我忘了,记不起来了。”

美人冷笑一声:“真忘了?你说…”捏起嗓子,声调一变,“姐姐,不用你费心,潇郎他早与我立誓,今生今世,他只喜欢我一个。他还要找皇上为我们主婚,娘定然会同意,得同意——呵呵,我妹妹真会看男人!”

杜小曼张口结舌。

亲娘啊,就算现在小璪璪和宁景徽手拉手在大街上跳草裙舞,她也只能雷成这样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神仙没有提前说这件事?

唐晋媗和慕云潇婚前就有一腿!

唐晋媗是主动嫁给慕云潇的!

原来不靠谱的猜测竟然中了——

唐、晋、媗、喜、欢、慕、云、潇!

杜小曼抱住了头。

猜测和真相之间,画上了等号,但这两个词给人的打击,真的很不同。

一想到,上辈子,自己居然深深滴爱着慕渣男,她就…

凉粉来一块!让我撞!

美人道:“媗媗,姐姐也不是非得这么说你。可女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嫁错了。你不听我的话,一步走错,就算后来闹了一场,又搭上了裕王,不还是有祸吗?你看看你把自己糟践的这个样子,那些穷家民妇,也没这么邋遢的,除了我这个亲姐姐,哪个还能一眼之下认得出你呀。居然吃醉了酒,睡到街上了,跟个叫花子一样。你这么糟践自己,又有什么用?哭断肠子也来不及了!”

美人的言语擦着耳边过,杜小曼将脑袋埋在膝盖上的被子里,大脑飞速运转,许多零散碎片呼啦啦拼凑。

之前梦境中,零散的片段,到底是唐晋媗在这个躯壳中的残留意念,还是经历轮回仍然深埋在灵魂中的怨念?

那是真相之线,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猛地扯起,沉在水下淤泥中的真实匪夷所思,却是不得不相信的真实。

奇怪,那些梦里罩着浓雾的片段,在大脑中,居然清晰了起来。

唐晋媗和慕云潇婚前认识…

唐晋媗在那时就爱上了慕云潇。

梦里,花丛边,大树下,喊她名字的那个人,是…慕云潇。

怪不得,怪不得只是一顿羞辱,唐晋媗第一想到的,不是和离,而是去寻短见。

慕云潇为什么要这么做?

始乱终弃?

不对,绿琉、碧璃…逃出来遭遇的种种…

居然要毒死女儿的唐王妃、总和宁景徽一起出现的慕云潇。

还有月圣门讲的那个故事。

“唐郡主,你真不明白?一直以来,都有人做局,步步引你入我圣教。可你始终不肯,如今此计,不过借刀杀人。他们知我圣教对奸细叛徒,素来无情。想来你既然不能活用,也能中点死用罢了。”

杜小曼猛地抬起头:“姐姐,你知道月圣门么?”

美人兀自在说叨,听得杜小曼爆出这么一句,先怔了一下,而后立刻道:“废话!”上下一打量杜小曼,神色一紧,“你不会想往里进吧?我可先告诉你,这个公主教今非昔比,朝廷里有些人正要拿它开刀呢。少惹祸。你的相好裕王不是还因此事遇刺…”美人的眉头蓦地一拧,“你该不会已经进去了吧!”

杜小曼道:“没有没有。姐姐,娘以前和你提过月圣门的事么?”

美人扫视着杜小曼:“你到底想问什么,就别绕弯儿。我出嫁时,娘自然得交待我,千万别和我的公主婆婆置气,她跟那位是亲姐妹,万一找人来砍了我…那个教里的人可都杀人不眨眼,虽然是说不杀女人,谁知道呢?万一还立个婆婆教什么的,专对付我这样不老顺着她的呢。不过,我那公主婆婆,真跟那位不亲,你也知道,宫里不是一个娘生的,比咱家还生疏。平常都没说过几句话。更不知道那什么的消息。虽说她成天拿捏我,这事得按实在说。”

公主婆婆?

杜小曼又被这番话里的新信息击中了。

唐晋媗的这个姐姐嫁得真不低啊。怪不得唐王妃当时会说,唐晋媗心中有怨,几个姐姐嫁的比她好。

如果按照年龄算辈分,唐姐姐的这个婆婆可能是…

秦兰璪同父异母的姐姐!

对了,月圣门的开山祖师,也是公主,叫什么公主来着…

德慧公主!

也就是说,秦兰璪、唐晋媗姐姐的婆婆、月圣门的开山祖师,这三个人是亲姐弟!

杜小曼深深地凌乱了。

这关系可够乱的啊。小璪璪的爸爸太祖皇帝真是人才,不但建立新朝代,子女们也都各有建树。

唐姐姐皱眉看着她:“做甚么瞪着眼,像个雷打的虾蟆一样?”

杜小曼道:“头疼。”

唐姐姐一脸嫌弃道:“你醉得跟滩泥一样,又睡在那种地方,可不是醒了会头疼?看着你,我都头疼。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不体面的人,居然是我的亲妹妹!”

她眼睛向旁边一瞥,一群侍女立刻上前,在杜小曼身后垫好软枕,端盆巾香粉等物替杜小曼净手,再在杜小曼身上铺上绣着富丽花朵的长巾,架起一张小巧的榻几。这才捧过一盏,置于几上,掀开盏盖,胶冻状的汤汁中一朵朵云絮样的东西,浮着浅红色的星点小花,不知道是什么。

唐姐姐道:“你先吃一些,待酒气再散散,头不疼了,就赶紧好好洗洗,换上衣裳。我大早上就在你这里,还没去给家里那位娘娘请安。你先待着罢,我前头去一时。”被一堆侍女簇拥离去,屋里顿时空了许多。

沐浴时,杜小曼泡在水里,回思种种。

她经常猜错事,但这次,她自信自己已八九不离十猜到了真相——

唐晋媗整个的悲剧,不是她被慕渣男婚后冷待,而是一开始,她就是一枚棋子。

对付月圣门的幕后大策划应该是宁景徽,但是挑中唐晋媗做棋子这件事,不知道是谁发起。

从绿琉和碧璃来看,唐晋媗的娘家人是知道的,特别是唐王妃,就算不是发起人,也是积极配合。

然后,由慕云潇出面勾引唐晋媗。

唐晋媗动了真情,嫁给慕云潇,没想到结婚当天慕渣男就变脸。

这么想来,阮紫霁倒是比较无辜了。不管慕云潇到底是真的爱她,奉命勾引唐晋媗,还是拿她做道具,刺激唐晋媗,她都和唐晋媗一样,只是这部狗血戏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想来按照这群人的设定,唐晋媗吃亏后,正好两个丫鬟顺水推舟,唐晋媗就能进入月圣门。但却没想到,唐晋媗居然负气自杀…

唉,想到当初,在天庭上看到唐晋媗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服,我不服这个命!我们女人,连自己要嫁谁都不能选择,这个赌约根本就不公平。我不是为情而死,我只是不忿我的命!”杜小曼还以为,唐晋媗是因为不想嫁慕云潇又不得不嫁才这样哭诉,没想到她是自愿被慕云潇哄上了手。

发现自己被骗,她才会哭得这么惨吧。以为两情相悦,自己选择了好婚姻,没想到只是一颗棋子,一切别人早已设计好,等着她自己咬钩。这种羞辱,比单纯的被冷落,被无视更加伤人。

杜小曼一直不觉得,唐晋媗像自己的前世。但想到这里,她心中居然有些闷闷的疼。

仍旧有很多疑点。

到底唐晋媗是死后发现自己被骗,还是死前?

绿琉和碧璃是引她入月圣门的人,为什么杜小曼刚变成唐晋媗的时候,引唐晋媗入月圣门的最佳时机,她们不游说呢?

还有…

杜小曼闭上眼,接下来的事,她不愿深想。

侍女在她耳边柔声问:“郡主,可是奴婢们梳发的力道太大?”

杜小曼摇摇头:“是我还有点头疼而已。”

唉,替唐晋媗心疼的时候,一想到唐晋媗是自己的前世,心疼就变成气堵和窝囊了。

所以还是很排斥这件事,不能信!

不过…爱上陆巽那件事,也不比爱上慕渣男强多少。

呸呸!还是不一样的。陆巽再渣也强过慕渣男!还是有认真交往过的!后来是移情别恋…

杜小曼脑中不由得浮起和陆巽交往的种种。

一起逛街,她怕自己的喜好被陆巽鄙视,不敢买这买那。

一起吃饭,除了吃辣之外,实在没什么相似的口味。

一起看电影,她不小心睡着,醒来时看见陆巽的表情,她当时自信地解读为宠溺,其实现在回想是无奈跟隐忍。

陆巽和她交往,真的开心么?

还是,只是为了那个打赌而已。

杜小曼又叹气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有件事是板上钉钉了——

上辈子和这辈子,她都是个蠢女人。

认识到自己是个蠢女人,别人眼中可以随便耍得团团转的蠢女人,心情是怎样?

杜小曼的答案是——很憋屈,很郁闷,很不爽。

她一腔愤懑化为食量,风卷残云吃光了一桌早餐,惊到了唐姐姐家的侍女们。

侍女们说:“这些饭点能得小郡主喜欢,厨子定然感激呢。”笑得声音打颤。

杜小曼盯着空盘子眼发直,已经忘了刚刚吃下去的是啥,只觉得挺撑。

侍女们见她的模样,以为她是意犹未尽,但真是不敢再给她吃了,就含蓄道:“小郡主喜欢这个糕,明儿婢子们让厨下再弄了送来?”

杜小曼含糊应道:“呃…啊。”

左右撤下盘子,杜小曼正要站起身,一阵香风袭来,侍女们齐齐行礼,只见一群侍女簇拥着一个华服妇人进门,唐姐姐走在她之后。杜小曼顿时明白,来人应该是唐姐姐的那位公主婆婆了。

果然立刻就听见唐姐姐道:“媗媗,怎么还傻站着?”

杜小曼赶紧行礼,那华服妇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媺儿,你这就不对了。她虽是你妹妹,但在这里仍是客,你怎好如此扬声支使?”

唐姐姐笑道:“娘说得是。”

华服妇人行了两步,亲自弯腰扶住杜小曼:“快起来,不必如此拘谨。”

杜小曼站起身,偷偷瞄她容貌。唐姐姐的这位公主婆婆比影帝至少大了二十岁,下巴那里有点相像,但眉眼较细,五官差别很大,单论脸不算大美女,比不上慕夫人、唐王妃、谢夫人几位,但气度凌然,皮肤白细宛如少女。她捧起杜小曼的手,一双玉手令杜小曼自惭形秽。

“你叫晋媗对罢。我上回见你还是你姊姊嫁过来的时候,当时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想几年过去,竟亭亭玉立了。唐王妃真是会养,几个女儿都跟鲜花似的。”

杜小曼故做羞涩地低头:“公主谬赞了。”

唐姐姐的公主婆婆含笑的容颜很是慈爱,但杜小曼总有一种在被探照灯从头扫到脚的感觉。

公主仍旧握着杜小曼的手,笑盈盈道:“家里来接你前,只管在这里住着。缺什么就和你姊姊要。对了,你和宜媺相差几岁?”

杜小曼一惊,她还真不知道,只好回答:“我今年实岁十七。”

公主略一沉吟:“哦,你应是庚午嘉元七年生,你姊姊属虎,比你大了四岁。”继而又道,“唉,真是快,我记得就是嘉元七年,上元节时,我在宫中与先帝皇嫂一同赏灯,河间府进了一种花炮,升空后像轮月亮一般,散下时又是个龙的形状,十分巧思。皇上和裕王那时都还是小孩子呢,叔侄两个与一群孩子一道猜灯谜赌糖,在我想着好像就是昨儿的事,但连那年生的你,都这么大了,本宫又怎能不老呢?”

杜小曼道:“公主保养得这么好,说句不敬的话,刚进来时,我还以为是姐姐的哪位妯娌姐姐。怎么竟说自己老?”

公主哧地笑道:“嘴真甜。”又拉着她聊了几句家常,道,“还愿的香贡该送来了,我去前头瞧瞧,媺儿你就陪你妹妹说说话,不必过来了。”

唐宜媺应下,众人恭送公主离开。

唐宜媺又屏退左右,杜小曼道:“姐姐你婆婆身份这么尊贵,还过来看我,多不好意思,应该我去给她请安才对。”

唐宜媺白她一眼:“你啊,蠢的!看不出来她是为什么来么?有了你跟裕王的那档子事,就算你蹲在屋后的树梢上,她也能蹦上去找你!”又道,“她往前头哪是看香贡,肯定是着人往宫里递信去了。”

杜小曼大吃一惊:“宫里?为什么往宫里送信?”

唐宜媺挑眉:“我的好妹妹,你以为你惹的事小?裕王上折子说,你和慕云潇这段婚事纯粹误配,原该和离,他要等你离后娶你做裕王妃。这么一来,你就成我婆婆的弟媳,咱家这辈分真不好算。你姐夫上朝碰到了大哥,都不知该怎么称呼。朝里闹得不可开交,那些酸文们写诗作赋欢实得不行。公主娘娘知道你进了安成公府的门,不亲自蹿去宫里送信,已经算她矜持了。”

杜小曼眩晕了:“我…我…”

唐宜媺道:“我什么我?我跟你说,事已至此,你务必将裕王拿下!此事一定要成!该热闹时,就是要热闹!”又蹙眉,“慕王府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说不定我婆婆也会暗暗与他们连成一气,他们说不定已经收到消息了。如果你的婆家来要人…不行,我得赶紧给家里送个信!”

杜小曼顿时道:“姐,先等一下!”

唐晋媗瞪起眼:“等?等什么等?媗媗,姐姐告诉你,做什么事都要快、狠、稳!万万不能等、犹豫、拖!动作慢一分,就是给对方一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