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怎么了?”杜氏关心地问。

谢氏愁眉苦脸道:“都是被敬尧气的。”

说完,谢氏打发小丫鬟下去,对杜氏说了虞敬尧要娶陈娇的事。

杜氏同样满脸的不敢相信。

谢氏拿起帕子抹眼睛,哭道:“表叔要娶表侄的前未婚妻,这叫什么事?传出去别人不定怎么编排呢,或是敬尧贪慕美色,或是陈姑娘勾引长辈,哪个都不好听啊。你说说,敬尧没读过书不懂事也就算了,陈姑娘是读过书的,她怎么能答应?莫非她记恨你们退婚,故意勾引的敬尧?”

杜氏下意识地替陈娇辩解:“娇娇不是那种人……”

谢氏一放帕子,瞪着杜氏道:“可她做了这种事!”

杜氏肩膀一缩,低下了头。

谢氏恨道:“我不管,她是你一手养大的,也是你带到扬州来的,她真嫁过来,子淳脸上也不好看,我劝不动敬尧,你去好好管教管教你那个娇娇吧!”

杜氏灰头土脸地出去了。

谢晋最近都在为考场发挥失常抑郁不欢,杜氏不敢再打击儿子,一个人去了淮平巷。

见到陈娇,杜氏心里一酸,流着泪问:“娇娇,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与子淳,所以许嫁?”

陈娇看着这位神色憔悴的妇人,反问道:“伯母是说,我为了报复你们,存心勾引的虞爷?”

杜氏连忙摇头,她真没有那个意思,她就是觉得,娇娇如果不恨他们娘俩,就算虞敬尧来提亲,娇娇也不会答应的。

陈娇不想针对杜氏,但,原身因为谢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迎着杜氏希望她解释的眼神,陈娇笑了,环视一周这宅子,她看着杜氏道:“伯母可知道,我还在虞家住着时,虞爷就来纠缠我了?伯母可知道,我想方设法搬出虞家,就是为了躲避虞爷?伯母可知道,我前脚刚搬到这里,虞爷就花钱买下了这宅子?伯母可知道,虞爷欺我无父无母连未婚夫都拿了他的银票来找我退婚,便强行在这宅子里夺了我的清白?”

杜氏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

陈娇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已经熬过来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但她也不想再背负任何指责。

转向窗外,陈娇面无表情地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不嫁他,伯母是希望我继续无名无分地跟着他,还是希望我以死殉节?”

“别说了,娇娇别说了,是伯母对不起你。”杜氏再也听不下去,扑过来抱住了这个她亲手拉扯大的可怜的姑娘。千错万错,是她的错,她根本不该领着两个孩子来扬州,不来,儿子就不会被虞家的财富迷了心抛弃娇娇,不来,她的娇娇也不会被虞敬尧那个恶霸欺负。

“伯母对不起你。”杜氏伤心自责地哭着。

陈娇终究心软,取出帕子,安慰杜氏道:“伯母别哭了,只能说我与伯母没有当婆媳的缘分,您放心,从今以后,我只想好好跟着虞爷过日子,我不会报复你们,也不会搀和虞家别的事,唯希望伯母体谅我的难处,莫要怪我什么。”

杜氏一边哭一边点头:“不怪,不怪,娇娇嫁过去是应该的。”

陈娇命双儿端水进来,服侍杜氏洗了脸。

杜氏在这边坐了会儿,便回虞家去了,刚进虞家门,就被谢氏身边的婆子拦住,领去见谢氏。

谢氏急切地询问杜氏此行的进展。

杜氏想到谢氏诬陷陈娇先勾引的虞敬尧,再想到虞敬尧对陈娇做的那些恶霸事,心里就将谢氏、虞敬尧都怨上了,也不想再巴结讨好谢氏,杜氏低头道:“娇娇说,虞爷非要娶她,她避无可避,只能应允。”

谢氏咬唇,她依然不信陈娇是清白的,一定是陈娇先勾引了儿子,再哄儿子搬出这套说辞。

不过,陈娇顺利嫁过来又如何?

儿子整天在外面忙生意,虞家内宅她说了算,她真想收拾陈娇,办法多的是!

思及此处,谢氏胸口舒服多了。

她不反对了,虞敬尧便将婚期定在了九月初。

第43章

陈娇这次的嫁衣,出自虞家绸缎庄最好的几位绣娘之手,大红的上等绸缎,精致繁琐的苏绣,当嫁衣被捧到陈娇面前,就连见惯好东西的国公府小姐,都被那嫁衣惊艳到了,目光久久无法从嫁衣上移开。

“姑娘试试吧。”绣娘笑着说。

陈娇去了内室,在双儿的侍奉下,换上了嫁衣。

当她穿着嫁衣走出来,屋里的几位绣娘都失了声。

九月初七,黄道吉日,扬州城首富虞家家主成亲,虞家大宴宾客。

鲜少有人知道虞家即将过门的少奶奶是何方神圣,只知道连不近女色的虞爷都被其俘虏了,那一定是位绝色。

吉时已到,虞敬尧骑上骏马,去淮平巷迎亲了。

相比虞家的热闹,淮平巷安静地就像没有喜事一样,相比前世第一次出嫁时的茫然与忐忑,今日的陈娇平静多了。她早与虞敬尧打过无数交道了,夫妻才能做的事她与虞敬尧也做了,婚嫁不过是个仪式。

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花轿终于停在了虞家大宅前。

新娘子出来了,然而繁复的嫁衣掩盖了新娘子的身段,再美的花容月貌也被红盖头遮住了,只有露在外面轻轻握着红绸的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引起了无数男客的遐思。

男客当中,谢晋隐在人群后,俊美清秀的脸庞苍白憔悴。

娇妹为何嫁给虞敬尧,母亲已经告诉他了,谢晋也终于知道,为何虞敬尧会劝他尽快与叫娇妹断绝关系。谢晋恨自己,被金钱美色迷了眼睛,当他陪虞澜四处赏花时,娇妹已经被虞敬尧逼到绝境了吧?

即便当初狠心退婚,谢晋也希望娇妹今后好好的,并非断了关系,他就再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喉头突然发痒,谢晋仓皇转身,以拳抵唇低咳了一声。

正牵着新娘子往里走的虞敬尧,朝谢晋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进了门。

厅堂里面,谢氏强颜欢笑地看着儿子、儿媳朝她走了过来。

儿媳妇不是她挑的,谢氏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注意到儿子皱眉,谢氏忙又翘起嘴角,摆出一副高兴样,不管怎么说,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她得给儿子面子。

拜完天地,新郎新娘去了新房。

虞家这喜事办得比农家讲究规矩多了,新房里只有虞家交好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女客,以及虞家四个姑娘、大姑娘、二姑娘已经出嫁,特意带着孩子来喝兄长的喜酒,虞澜、虞湘并排站着,虞湘笑盈盈的,虞澜皮笑肉不笑,看新郎官兄长的目光都带着埋怨。

虞敬尧旁若无人地去挑盖头。

陈娇静静地垂着眼帘。

周围响起女客们惊叹的呼吸声。

平时的陈娇是柔弱的,如一朵雨中荷花,今日她一身红衣,头戴凤冠,珠光宝气映照下,新娘子明艳娇媚,柔与艳都达到了极致。别说男人们看了会如何,就连周围的女客们,都呆呆地盯着陈娇,回不了神。

“小嫂子这般美貌,怪不得大哥都开窍了。”虞家大姑娘第一个打趣道。

二姑娘跟着笑:“可不是,大哥哪是给我们娶嫂子,分明是接了位天仙回家。”

二女都嫁去了外省,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于不用怎么打交道的新嫂子,她们生不出多少恶意,更愿意维持表面的和气。而且嫁出去的妇人,更容易明白一个道理,大多数男人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再孝敬母亲,也抵不过媳妇的枕边风。

虞澜紧紧抿着嘴。

虞湘傻笑:“该喝交杯酒了!”

喜娘端上两个酒盅,陈娇抬手与虞敬尧交缠,无意中抬眸,发现虞敬尧一脸威严,看也没看她,好像不认识似的。

陈娇很快收回视线,不懂虞敬尧在想什么。

新房热闹完了,虞敬尧去前院陪客,陈娇自己待在新房。

听着前院的喧嚣,陈娇有点琢磨不透虞敬尧的态度了,这男人那么热衷与她睡觉,但自从七月里虞敬尧摔了药碗愤怒离去后,哪怕后来定亲了,将近快两个月的时间里,虞敬尧都没有再去找过她。

厌烦她了?他娶了她。

难道是余怒未消?

若真是后者,陈娇突然想笑,虞敬尧能气到宁可两个月不碰她,那一定是真的很气了。

随便他气吧,陈娇很累了,趁没人打扰睡了一个多时辰。

醒来后换身轻便的衣裳,陈娇耐心地等待虞敬尧的到来。

夜幕降临,宾客们还在拼酒,新郎官虞敬尧在一阵起哄声中放下酒碗,来后院洞房了。

陈娇从内室迎了出去。

虞敬尧一身酒气跨进门来,看到她,他神色还是冷冷的,与曾经色眯眯的虞爷判若两人。

陈娇给他倒了碗茶,轻声道:“喝口吧,醒酒的。”

虞敬尧看了她一眼,接过茶一仰而尽。

“你先进去,我去沐浴。”喝完茶,虞敬尧起身,抬脚去了西屋。

陈娇就先去东屋内室等着了。

沐浴完的虞敬尧,换了一身大红色的中衣,他没有洗头发,长发仍然用玉簪定着,进来后也不理会陈娇,自己躺床上去了。

这么冷冰冰的,摆明是生气呢,生气的原因就难以确定了。

认识半年了,两人之间,从来都是虞敬尧逼她或讨好她,陈娇对他只有恨。虽然许嫁时陈娇已经决定努力与虞敬尧做正常夫妻了,好早日得到他的死心塌地,但新婚夜就让她去主动取悦虞敬尧,陈娇也做不到。

更何况,虞敬尧气什么?想让她当外室他有理了?他害她喝苦臭的避子汤,还指望她先服软?

梳了梳头发,陈娇看也不看闭着眼睛假寐的虞敬尧,绕过他爬到床里面,陈娇背对他躺好,他不想当新郎,她巴不得睡个安稳觉。

新婚夫妻一个平躺一个侧躺,都在装睡,谁又真的睡得着?

陈娇不信虞敬尧能忍得住,就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虞敬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也在等,等小女人来讨好。她想要正妻之位,他绞尽脑汁花了那么多银子终于打点好了,她但凡有点良心,都该主动亲近他。

虞敬尧等啊等,等得快炸肺了,小女人也没有动静,好像真的睡着了!

虞敬尧很生气!

“我口渴,你去倒茶。”闭上眼睛,虞敬尧冷声使唤道。

陈娇心想,终于来了。

她坐起来,从虞敬尧脚下绕过去,穿上软底绣鞋,倒了一碗茶回来。

虞敬尧背靠床头,绷着脸喝了。

陈娇去放茶碗。

虞敬尧揉着额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忘了上药了,你让丫鬟去找刘喜,要我敷脚的药膏。”

陈娇扫眼男人的大脚丫子,默默去了外面。

双儿提灯去前院找刘喜。

刘喜听了奇怪,自家爷的脚伤早好了,怎么在这洞房花烛的节骨眼要药?

疑惑归疑惑,刘喜还是将剩下的一瓶药膏找了出来,交给双儿,双儿再交给陈娇。

“你帮我涂。”

虞敬尧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抬高了左脚。

陈娇知道他刚洗完澡,脚是干净的,可还是抵触,皱着眉头坐下去,她看了看虞敬尧的脚底板,别说,还真有几个小疤痕,早已脱痂的那种,只留下几处灰白的颜色。

“还疼?”陈娇抬头,看着他问。

虞敬尧总算找到机会了,瞪着她道:“我扔个瓷碗,你踩上去试试?”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娇十分确定,虞敬尧就是赌气,想让她赔罪呢!

陈娇放下装有药膏的瓷瓶,好笑地道:“我又不是傻子,为何要往一地碎瓷上踩?”

虞敬尧听了,眼睛瞪得更大了,恨声道:“你若不存心气我,我闲的没事自找苦吃?”

陈娇冷笑,他要算账,她就陪他算!

“虞爷这话就说错了,如果不是你欺我在先,我就不用担心生出野种喝避子汤,我不喝汤,就不会有那个瓷碗,您说是不是?”

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尾,陈娇心平气和地道。

小女人长得柔柔弱弱很好欺负似的,一张樱桃嘴却比刁婆还要犀利,虞敬尧算是看出来了,他这辈子都不用指望她来讨好他了!小人动手不动口,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君子,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与其怪我欺你,你怎么不怪自己长了招人欺的脸?”憋了快两个月的虞敬尧,饿虎似的扑过来,一把将陈娇压到了床上,低头就在陈娇脸上乱亲起来。

陈娇打他:“我的脸是爹娘给的,要怪也怪你天生一颗黑心!”

虞敬尧攥住她的双手压在两侧,看着小女人愤怒的杏眼,是他心心念念惦记了两个月的杏眼,虞敬尧笑了,猖狂道:“我就黑心了,你又如何,还不是要给我当一辈子的媳妇?”

陈娇双手动不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动了动嘴,又想呸他。

虞敬尧被她呸过两次了,有了经验,陈娇还没张开嘴,他先压了下去,狠狠地堵住了她。

饿虎扑羊,虞家新添置的拔步床很快就咯吱咯吱起来,伴随着一声声叫骂。

“你属狗的吗!”

“老子就是狗!”

骂着骂着,最终以新娘子一声颤巍巍的莺啼结束了。

虞敬尧脑袋搭在陈娇肩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的汗还在往下滴。

陈娇没比他好到哪儿去,脑海里是持续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呼吸渐渐恢复平稳。

虞敬尧先抬起了头,看向身下的小女人。

陈娇习惯地往旁边转。

虞敬尧捧住她桃红的脸,逼她面对他。

在陈娇闭眼之前,虞敬尧凝视着她,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从头到尾都是不情愿?”

陈娇看着他黑沉的眼睛,毫不掩饰道:“你把我当玩物,叫我如何情愿?”

“今晚也是?”虞敬尧马上问,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他想知道她现在的心。

陈娇抿唇。情愿不情愿,她也说不清,当他扑过来,两人都只剩了本能。

小女人不说话,腮边沾着几缕发丝,有种难以言说的妩媚。

食指摩挲她的脸,虞敬尧无奈道:“罢了,不想那些了,往后我对你好,你安心给我生儿子。”

谁让她美呢,他认栽了。

第44章

新婚夜用另一种方式激烈地打了一架,陈娇压抑半年的怨气与不甘也随着那一阵阵潮水般的激荡退了下去,既然选择走了这条路,接下来便按照虞敬尧说的那般,他待她好,她就安心地陪他过日子。

万一虞敬尧对她不好,她再想别的办法。

虞敬尧前面憋了两个月,非他不想去找陈娇,而是放不下脸,昨晚该放的都放了,虞敬尧也就不再委屈自己,清晨天刚蒙蒙亮,睡醒一觉的新郎官,又将他的小新娘压住了。

陈娇体弱,比不上虞敬尧的后劲十足,虞敬尧怜惜她,没纠缠太久。

事毕,虞敬尧一手搂着陈娇,一手拿了帕子,帮她擦脸上脖子上的细汗。

他伺候地乐在其中,陈娇看着那帕子晃来晃去,突然想起一事,手往枕头底下一摸,抓出昨日她塞进去的那方白色的元帕。元帕是谢氏身边的嬷嬷准备的,陈娇看了心烦就给收了起来,可今日谢氏肯定会查验元帕啊。

将元帕甩到虞敬尧的胸膛,陈娇不满地瞪着他。

指望虞敬尧后悔那是不可能的,抓起帕子看了看,虞敬尧笑了,问陈娇:“屋里有针没?”

陈娇披上中衣下地,找了一根绣花针来。

虞敬尧盘腿而坐,拿起针对着自己左脚的大脚指头扎了下去。

陈娇别开眼。

虞敬尧捏着大脚指头,往白色的元帕上蹭了几点血。

“像不像?”蹭完了,他还挺得意,举起帕子让陈娇欣赏。

陈娇懒得理他的不正经,坐在旁边的梳妆台前,陈娇一边梳头,一边低声问虞敬尧:“你娶我,太太怎么说的?”昨晚陈娇就想问清楚的,可虞敬尧像头驴子似的,根本没给她问话的机会。

虞敬尧摸了摸鼻子。

陈娇猜也得猜的道:“太太不赞成是吧?”

虞敬尧往床上一躺,道:“不赞成我也娶了,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不用担心那些。”

陈娇叹道:“自古婆媳难相处,我还没进门太太已经不喜欢我了,往后可怎么办。”

虞敬尧不想操心这个,嫌烦,干脆就不接话。

陈娇真想将手里的梳子丢他头上去,臭男人都一样,被窝里说的可好听了,天一亮就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