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唐娇二人闻言,面上皆是露出了错愕的神色,下一秒,目光皆是不可思议的望向了抱在皇帝手中那团红通通的突然又多了一团肉的小东西。

唐娇惊讶的没说话,而皇帝则是忍不住质疑了一句:“怎么可能是皇子,朕明明…”

太医之前信誓旦旦的话,还有这段时日以来皇帝潜移默化对自己、对唐娇的洗脑,都让皇帝无比的坚信自己如今手中抱着的是一个小公主,所以皇帝在抱到孩子的时候,甚至是顾不得听稳婆道喜的话语,便迫不及待抱着孩子寻唐娇了。

当然,皇帝不由自主质疑这么一句话,也不是不高兴或是怀疑稳婆所说的话会有假,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如今有个小皇子,对于目前的形式,对于唐娇的地位而言,绝对是有利的。

可偏偏皇帝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出这样一番感叹,显得又有些不合时宜,加之他脸上因为惊讶而收起的笑容,看在唐娇眼中,便成了另一种意思。

也莫怪唐娇胡思乱想,更何况她如今还是一个脆弱的刚刚生产后虚脱的小妇人,皇帝偏偏之前对她洗脑太过,即使后来皇帝与唐娇对于这个美好的误会有了皆是,但皇帝重女轻男的印象还是给唐娇留了一些印记。偏偏现在皇帝又突然冒出这么一番话来…

唐娇低垂下眼睑,语气淡淡与皇帝说了一句:“是啊,明明是皇子,怎么就变成了公主呢?”

话语之中虽然带着疑问的语气,但分明更多的却是试探。

偏偏…皇帝迟钝的没发现。

他仿佛是觉得自己的话找到了认同,而认同的人还是他的妻子,这个孩子的母亲,自然有些迫不及待的又说了一句:“是啊,朕之前一直以为是公主…”

话音未落,唐娇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红着眼眶,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当然她不是默默哭泣,而是一边哭,一边骂道:“所以您就不喜欢这个孩子了是不是,您就是重女轻男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们娘两了!”

说着,唐娇却是伸手一把夺过了皇帝手中的孩子,紧紧的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开始痛哭。

“娇娇…”

若说方才是被孩子的性别给惊讶了一下,那么现在,皇帝却是被唐娇突然的一番激动反应给吓了一跳。

他…何时嫌弃过孩子,他…方才有说过嫌弃孩子的话吗?

当然此刻满心疑惑的皇帝也顾不上给自己解惑,看着唐娇这么一副哭的厉害的模样,看着她一张小脸儿哭的红通通,就跟怀中那团肉儿那般可怜兮兮,皇帝早已经疼惜了的不行,只连忙抱着唐娇安抚着:“娇娇莫哭,你刚生完孩子,怎么能够哭,小心伤身体,这孩子是你和朕的孩子,朕怎么会不喜欢呢,朕喜欢疼爱还来不及呢!”

皇帝的安抚仿佛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至少唐娇还是抱着孩子流泪,甚至在皇帝伸手去抱她的时候,也是躲开了皇帝的手,也不知道方才明明受了那么大磨难,虚脱的没了半点力气的唐娇此刻又是哪里来的力气。

“骗人!”唐娇仍是控诉。

皇帝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也第一次尝试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此刻更是恨不得把之前和他“谎报军情”的御医叫过来好好抽一顿,什么小公主…可算是把他给害苦了,想到之前那回唐娇因为误以为他喜欢小公主而闹腾的事情,又看着如今抱在一起期期艾艾的母子两,皇帝扶额兴叹。

他之前是在做的什么事情。

好不容易将唐娇安抚下来,看着唐娇因为疲惫而睡去的睡容,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睡在唐娇边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的孩子,明明还是红通通的一团肉儿,此刻却是睁着大大晶亮的黑眼睛,一双紧握着的小手儿不停的挥动着,也不知是否是看到了他这个父皇,他嘴里还发出了如同小猫儿般咿呀咿呀的啼叫声。

“臭小子,你这是在嘲笑你父皇吗?”

皇帝没忍住,伸手去捏了捏小拳头,却是得到了小拳头不甘示弱的反抗。

“哟,还不服气,等你大了,看朕怎么教训你!”

站在边上的何无忌瞧着皇帝嘴上虽是嫌弃,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的慈爱与开心,也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不过,这笑容还未露出来,皇帝不善的眼神让他顿时低下头敛声静气,只做面无表情。

皇帝收回了目光,落在躺在唐娇身边的小皇子身上时,看着母子二人时,心中一直空着的一角仿佛是被什么填满了一般,只觉得温暖与幸福。

也是恨不得时间便是停留在了这一刻,就让他这么静静的守候着他们母子二人。

皇帝静静的看着唐娇与新生的小皇子,然而站在边上的何无忌却是不得不去打断这温馨的时刻。

何无忌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皇帝身边,轻声开口道:“皇上,外边人还等着小皇子诞生的喜讯呢,您看…”

皇帝依依不舍收回了望向唐娇母子的目光,嘴角的笑容却是失去了方才的温度,略带几分嘲讽:“喜讯?行了,朕还不知道那些人这会儿是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怕听到娇娇生了小皇子,便要失望极了…”

说了这话,皇帝又是冷笑道了一句:“朕懒得去瞧他们的嘴脸,你替朕去吧!”

“是。”何无忌听到这话,倒也不觉得惊讶,毕竟依着皇帝这会儿对于唐娇母子的重视,显然也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何无忌躬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礼,慢慢退下了,也顺便将寝宫内的其他宫人也一道儿带到了门外,只留这一家三口待在寝宫内。

寝宫内也是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昏暗的蜡烛点燃着,唐娇安详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发出了微弱的呼吸声,而原本还是睁着眼睛的小皇子,这会儿或许是受了娘亲的影响,也是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睡着。

皇帝面上带着微笑看了一会儿,却是将小皇子往中间唐娇的方向挪了挪,空出了一个狭窄的睡位,自己也是脱鞋上了床。

自唐娇生产后,寝宫内自然是收拾过了,然而空气里却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并不好闻。因着屋内有刚生产后虚弱的妇人,又有刚刚出生的新生儿,并未点熏香,所以待着并不舒服。

而正常情况下,便是在民间,妇人生产后,常常与自己的丈夫分开另居一室,更何况向来规矩森严的皇宫,但皇帝执意要留在这里,旁人自然不敢劝阻,而皇帝此刻也丝毫不觉得屋内不舒服,他睡在外边,身体明明是有些不太舒适的蜷缩着,然而整个身躯却是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就这么静静的守候着,保护着他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甘之如饴。

说来唐娇今日发动与生产的时辰并不算差,至少并非是半夜,而她这边刚有了动静,所有本就是将目光盯着拙政殿的人,心里自然也是紧张的探望着消息。

拙政殿内所有的人,都是皇帝的人,消息无从知晓,守卫在殿外的森严侍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阻挡,让他们望而却步,只能够从灯火通明又是殿内来来往往忙和的宫人身上判断着。

这一晚,留守当值于宫内的大臣自是不约而同来到了拙政殿外,也有大着胆子来到宫殿边上张望的嫔妃,甚至宫门之外,还有匆匆从家里赶来的皇亲国戚与臣子们。

皇后生产,这般大事,若是请这些人进宫或者进殿等候消息,也并不是不合时宜,甚至当年先太子出生时,后宫里的嫔妃,以及一些宗妇就是坐在先后宫殿内等候的,可这会儿,唐娇生产,皇帝哪有闲心再去应付这些,而何无忌瞧着皇帝的态度,自是让侍卫们将人挡在了拙政殿外。

唐娇生产所用的时间不算长,对于这些等待着消息的人来说,的确是算不得长,毕竟他们早已经做好要等一夜的准备,但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刻,却又无比的漫长与煎熬。

终于,拙政殿的大门打开了,出来的并不是皇帝,而是何无忌。

何无忌在大门打开的一刻,却是收敛了方才的笑容,转而换上了一脸灿烂的假笑,面上满是喜庆与热闹。

看到何无忌的笑容时,不少人的一颗心,渐渐有些沉下。

却仍有不甘心之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何总管,皇后娘娘这是已经顺利生产了?”

何无忌目光望向了一脸紧张期待看着他的那名嫔妃,对方在紧张什么,又是在期盼着什么,何无忌在宫中待了多年,哪里会不明白这些女人的歪歪道道,其实莫说是这些沉不住气的女人,便是那些故作沉稳的大臣们,何无忌也能够猜测的出此刻他们心中在想着什么,他脸上假笑更甚,几乎是笑眯了他那双还算大的眼睛。

“自然,上天庇护,先祖保佑,皇后娘娘平安为皇上诞下了一名小…皇子。”

何无忌在说到最后两字的时候,却是故意使唤的停顿了一下。

虽然在何无忌说出那番话时,众人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了,或者说在何无忌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心中便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了。

然而真的听到这番话了,他们心里还是震撼了一下。

唐娇这个继后真的生了皇子,这下子,地位那真是稳如磐石了。

而且这个新生的小皇子,依着他母后的荣宠,很有可能母凭子贵,直接受封太子…当然当太子也没什么,君不见就在不久之前,皇帝刚刚废了一名太子吗?

可偏偏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皇帝如今虽然还是壮年,身体瞧着也是健壮,但毕竟已经不年轻了,很有可能,等到皇帝老去,这个孩子刚刚能够成长到独当一面的时候,加之其他的皇子,或是不堪大用,或是被出继,又或是被圈禁…

而唐娇若不出意外,瞧着如今的盛宠,至少在这几年里,失宠的可能性并不大,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个皇子,便不是最后一个,之后的皇子,谁又能保证,一定不是出自唐娇的肚子。

可一个生母身份如此特殊,身上还留着逆臣之后血脉的皇子,大臣们的心中,却又忍不住有些嘀咕上了。

罢了罢了,总归是皇家的血脉,而且当初唐娇被立后,便早该预料会有今日的局面出现。

一些老古董们,倒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一些心中另有想法的大臣,也突然发现根本拿这事儿,做不得什么文章。

皇家再添一名皇子的消息,很快便从何无忌的嘴里,传遍宫廷,又传到了宫外,虽是深夜,但几乎是一瞬间,便是传的人尽皆知。

太后年老体衰,今夜本来早早入睡,然而她却是在听到唐娇发动的消息后,硬是撑着没有睡下,而等到消息传来,倒不知道是因为虚累过度,还是气急攻心,嘴里大喊着“贼老天,你不公”这句话后,竟然当场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宫人吓得面色苍白,直觉大喊着要去请太医,然而想到方才太后昏死过去时喊得那句话,却又不敢再吱声,太后早已得了皇帝与皇后的厌弃,虽然还坐着太后的位置,但谁知晓太后如今尴尬的处境,皇后生产,喜得皇子,太后却是气的吐血昏死过去,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贻笑大方,更是让慈安宫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可若是不请太医,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这会儿人事不知,也不知好歹的的太后,更是没有这个胆子啊!太后再受皇帝的厌弃,再不济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出点什么事情,他们底下这些宫人定然要被问罪,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还是慈安宫一名老嬷嬷站了出来,只是冲着那些宫人吩咐道:“不要声张,去太医院请一名太医过来看看,若是旁人问及,便说太后娘娘是太过于惊喜,高兴…情绪激烈方才昏过去。”

这…能行吗?

众人有些质疑,但就目前而言,也的确是没有其他的法子。

就在太后这边收到消息不久后,已被圈禁的三皇子府内,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当然,先知晓之人并非是三皇子,而是府外看守的侍卫。

三皇子自被圈禁以来,从不敢置信到绝望,再到开始抱着一丝虚无的希冀,不得不说,内心的确是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折腾与挣扎。

如今被圈禁在这小小府邸内的三皇子,内心深处早已经顾不上旁人,不管是他的生母蓝贵妃的生死,还是曾经青梅竹马、互相倾慕的江家表妹的好坏,或许在这一刻,他唯一关心的却是宫内的消息。

他关注着自己的父皇会不会回心转意,甚至在知晓唐娇成了继后之后,他又开始关注起了唐娇,在知晓唐娇怀孕后,他咬牙切齿,内心深处却又恨不得诅咒着唐娇母子会一尸两命。

在唐娇临近产期的这段时日,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甚至常常在深夜中惊醒,不顾底下伺候人的阻拦,就这么只着一身寝衣,光着脚跑到府门口去问那些看守的侍卫唐娇是否生产。

初始几次,看守的侍卫只觉得惊讶与不耐烦,而到了后边,则是变成了看笑话。

今夜唐娇诞下一名皇子的消息传出后,几名侍卫甚至还在门口暗暗等待着三皇子何时来询问。

而仿佛是有预感般的,在几名侍卫刚听到消息不久后,三皇子依然如同往日那般不人不鬼跑了过来,紧紧的抓着围在府门口的栅栏,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晶亮的吓人:“唐娇…那女人生了没有?”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眼,略略挑眉,其中一人开口笑道:“三皇子殿下消息还真是灵通,怎么就知道皇后娘娘给您生了个四皇弟呢!”

“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三皇子突然用力抓着栅栏杆,几乎是要将他拔起一般,整个脑袋从栅栏的缝隙中挤着探出,也将那群侍卫吓了一跳。

几人脸上没了笑容,唯恐三皇子弄出点什么事情来,正待大声恐吓将三皇子吓回去,然而三皇子额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吓人,仿佛是要吃人一般:“不可能,那女人不可能…”

说罢,几乎是要将自己的身体从那栅栏里挤出去,他仿佛是想要离开这个圈禁之地,跑去皇宫里好好质问一番,唐娇那女人,怎么可能能生下皇子,一定是假的。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等着,本殿下让父皇给你们治罪!”

“疯了吧!”

几名侍卫被三皇子的狠厉与惨状给吓到了,这铁栅栏用来圈禁关人,自然不可能能够让人钻出去,而三皇子也不知是因为这段时日身体消瘦,还是对自己太狠,竟是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一半全塞了出去,然而他手上,臂上渐渐浸出的鲜血,却显得十分恐怖,偏偏他仿佛是不知疼似的,面上神色状若疯癫。

“来人,快把三皇子殿下扶进去!”侍卫们不敢懈怠,连忙招呼人进来拉三皇子。

偏偏这会儿发了狂的三皇子力气大的惊人,三五个人竟然还拉扯不动他,直到一名侍卫按耐不住,往三皇子的后脑脖子敲了一拳,将人打晕了过去,方才制服住。

而瞧着三皇子这幅惨状,几人也不敢松懈,只能连夜往宫中赶去禀告消息。

虽然都知道三皇子没有出来的可能性,可到底是皇帝的儿子,真出点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好办!

第128章

当然,若说没有人为四皇子的诞生而高兴,那自然是假的。

至少,姜彧在听闻这个消息后,高兴的抚掌大笑,只是抱着宠妾与府中幕僚兴叹:“这小皇后倒是没有辜负本元帅对她的期望,果然一举得男,皇上老来得子,只怕这会儿高兴的要睡不着了吧!”

“元帅慎言。”

幕僚小心提醒,却也是一副见怪不怪之态,毕竟姜彧从来都是这等狂妄之徒。

而姜彧对于幕僚的小心提醒,也并不放在眼里,只是轻笑道:“皇上和皇后喜得龙子,本元帅若是没点表示便不够诚意了,这样,明日你命人开库房去城外与百姓施粥,便当本王恭贺咱们四皇子的诞生!”

“元帅,如此会不会过了!”

幕僚有些犹豫,这皇上喜得龙子,他家元帅这般大动作,弄得仿佛是自己得了儿子似的,加之之前他家元帅和皇后可也有那么一段故事,指不定因此还会闹出点风波来。

“怎么会过了,皇家如此大喜之事,我这做臣子的,为皇上皇后高兴还不成吗?”姜彧脸上带着笑容,目光却是淡淡的、不容抗拒的瞥了一眼幕僚,也让对方立刻咽下了余下劝说之言。

陈戟是第二日清晨方才与人交了班归的家,昨夜唐娇生产之时,他恰好在宫中当值。

他回到家中后,一如往日般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梳洗,打算梳洗过后,再去母亲的院子里请安。

只是,他刚走入自己的院中,便瞧见站在门口正一脸担忧看着他的陈夫人。

陈戟沉默的低下了头,只是冲着陈夫人喊了一句:“母亲。”

陈夫人望着陈戟这般模样,原本有些不想出口的话,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皇后娘娘,她…”

陈夫人的话未尽,陈戟却是出声打断了陈夫人的话,只是语气沉静道:“母亲,皇后娘娘很好,她为皇上诞下龙子,生了四皇子殿下…她日后只会更好。”

“娘知道…”陈夫人闻言面上却是有些难堪与不知所措。

她想到了自己儿子对于唐娇曾经的那一番深情,也想到了当初自己上门寻唐娇的事情,一时之间,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怎么都想不到,当初那个小郡主,如今竟然会成为皇后,若早知如此,当初…她便不该生出那么一番事情来。

若不是她那么一番事情,陈戟便是一番深情,也只是掩藏着,不会让世人知晓,更不会让唐娇与皇上知晓,偏偏如今陈戟仍是在宫中当差,这该有多难受啊!

陈夫人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去边疆,可是更加舍不得让儿子在宫中受这份煎熬。

她红了眼眶,伸手抓住了陈戟两袖的衣裳,语气之中难掩抽泣:“都是娘不好,都是…”

“娘,不要这么说,不是的。”

陈戟嘴角微微浮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陈夫人憔悴的面容,只怕也是一夜未眠,其实他的母亲没有错,都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都是他痴心妄想,是他的错。

一直以来,突然起起伏伏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安定了。

他想到了在宫中常常看到的那对璧人,又想到了家中的情况,他突然开口道:“娘,我的确该成亲了,你帮我相看吧,找个贤惠端庄的女人…”

“…”陈夫人震惊的看着陈戟,其实一直以来,陈夫人不是没有催过陈戟这件事情,毕竟陈家如今人丁凋零,而陈戟也是这般年纪,可是陈戟每次都表现的十分抗拒,她到底心疼儿子,不愿意逼迫。没想到今日陈戟竟然会主动提出。

但陈夫人的心中却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开口道:“没事的,娘不逼你。”

看着陈夫人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陈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一直以来,他自己的只顾自己的感受,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母亲究竟多么为他担惊受怕,为他时刻担忧着。

想到了这里,陈戟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逐渐消失了。他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可能是因为不习惯,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却也无比的真诚:“母亲,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想通了。”

陈夫人看着陈戟这般,愣愣的看了许久,突然喜极而泣。

而在这一刻,原本担心陈戟会冲动做出错事、也担心唐娇会记恨而报复陈家的那些忧虑,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连连开口:“好!好!娘一定为你好好看,找一个你喜欢的。”

京郊山道上,风有些大,一从人慢慢的往山上爬起,走在最前边的男子,俊秀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苍白,他似乎是有些着急。

身后随从轻声劝说:“殿下,您风寒未愈,要不歇会儿缓缓再行?”

“无事。”前首男子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开口道,“母亲虽然如今看着安静,可我到底怕她会受刺激,若是她从我嘴里知晓这个消息,定然会平静一些。”

男子抬起头,目光看向了山上尽头若隐若现的庙宇房屋,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而且父皇和表妹…能够喜得龙子,我也该上山为他们祈福,感谢上苍的恩典,也总算让我这个不孝子心中的愧疚淡了一些。”

裕亲王刚刚走到寺庙门口的时候,自然早早便有人得了消息去通知废后。

江氏便是站在寺庙门口等着,裕亲王看到江氏的时候,连忙快步走了几步,站在了江氏面前,连声道:“母亲,山上风大,你怎么出来等我了?”

“无事,整日待在屋内,母亲也想出来透透气。”江氏面容平和了许多,看起来也慈爱了许多,她看着裕亲王,眼里满是关切道,“你面容不怎么好看,是不是之前风寒未愈,母亲不是让你在家中好好歇息,你怎么又来了?”

“母亲,我无事。”

裕亲王握住了江氏的手,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是想到了待会儿要与江氏说的事情,他却是有些不知从何开口了。

虽然江氏如今瞧着是平和,也与世无争许多,但他并不敢保证,对方在听到皇帝与唐娇的消息时,还能够保持这这份宁静。

但还是要说,毕竟他说出口,至少还能够安抚一二,而等到旁人来说,只怕江氏的情绪会更加激动。他实在是怕了,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下去。

裕亲王没有开口说话,倒是江氏看着他这副难言之隐的模样,先开口询问了:“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有什么事情难办?”

江氏倒没有往自己身上去想,毕竟她还算了解皇帝,自己如今都成了这副模样,也没有再惹任何风波,皇帝不可能再来关注她这个人,只会当她是死了一样,自然也不会在对她做什么。

她唯一怕的是自己这个儿子,会不会遇到什么难事。

裕亲王摇了摇头,但看着江氏焦急的眼神,他还是说了出来:“母亲…昨夜,皇上喜得龙子。”

“…”江氏一双眼微微睁大,显然对于这个消息,她是震惊的。

可是在裕亲王担忧的目光中,她却是轻轻的自嘲一笑,只是道了一句:“是唐娇为他生的吧?皇上该是很高兴。”

“母亲…”

裕亲王没有想到江氏竟然会是如此平静的样子,出乎他所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而江氏看着裕亲王这副样子,却又轻笑了起来,反倒是轻声安慰道:“母亲真的无事,昨日种种,皆已成空,现下,母亲只想看着你平平安安成婚生子,母亲便满足了。”

江氏平静,然而躲在门后偷听了江氏母子对话的蓝氏却一点都不平静,她双手的指甲几乎要掐入了门上的木材之中。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让自己闯出去。

可是等到晚间的时候,寺庙中一阵大动静,江氏呆在屋内闭着眼睛,直至听得蓝氏被大呼小叫重新关入了隔壁的房间内时,方才睁开眼睛。

她嘲讽一笑,笑容里却也带着几分自嘲与怜悯。

平心而论,虽然蓝氏无子陪伴在身边,可在寺庙中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静祥和,至少比起她们之前所做的事情,这样的日子更像是偷来的。

她的儿子是个厚道人,不可能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对蓝氏做什么,甚至还特地让庙里的人一样照顾着蓝氏,而她虽然心中有所芥蒂,但到底是如今这番境地,也不想再起风波,只当是为自己的儿子积福,只是偏偏,有些人永远都是意难平。

因着昨夜唐娇生产的时辰不算晚,第二日早朝皇帝并未免朝。

皇帝有娇妻儿子陪伴,或许是昨日歇息够了,又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日神采奕奕上了早朝,倒是底下的一竿子朝臣,却是彻夜未眠,结果第二日一早,还得打着精神上早朝。

早朝结束后,皇帝原本迫不及待想要去回去陪伴唐娇与四皇子,只是何无忌却是与他禀告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听得姜彧今日做法,皇帝只是哭笑不得,倒不至于小肚鸡肠去与他计较,而听得三皇子与蓝氏的事情,他沉吟几分,显然有所考虑。

何无忌见着皇帝如此反应,又是轻声禀告道:“奴才听得底下人禀告三皇子殿下伤的极重,便斗胆自作主张请了太医去诊治,只是三皇子殿下醒来后,仿佛神志不清,一直说胡话,又闹着要见皇上,奴才…”

“他说了什么?”皇帝冷声开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