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撩宠记 作者:小醋

文案

上辈子她殚精竭虑,最后却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

这辈子她决定远离那个桀骜狠辣的帝王,享受娇宠入骨、貌美无脑的人生。

元朔帝:你想要的生活在朕这里都有。

韩宝葭:我有未婚夫啦。

元朔帝:…

元朔帝:天凉了,是该让人悔婚了。

阅读指南:

1、本文架空,架得很空,请勿考据,女主苏、逻辑死,不喜请勿入坑,感谢!

2、1v1,HE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宝葭(谢隽春) ┃ 配角:卫简怀,叶慕彦,秦桓 ┃ 其它:

金牌编辑评价:

上辈子女扮男装、为了朝堂殚精竭虑的谢隽春和元朔帝卫简怀离心,试图金蝉脱壳时却阴差阳错被人害死,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平行穿越成了豆蔻少女韩宝葭,在和卫简怀的纠缠中过上了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娇宠生活。本文行文流畅,将重生后韩宝葭的娇宠生活娓娓道来,人物形象鲜明、情节生动有趣,甜蜜中不忘将悬念贯穿始终,是一篇值得一读的佳作。

第1章 蟠龙玉佩(一)

韩宝葭睁开眼来,怔怔地盯着房梁上的雕花,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还是那张四海云纹大床,边角上都有点掉漆了,唯有那精细的雕工还能看出从前的风光模样;身上的锦被面子有些泛白了,不过棉絮却是顶顶蓬松缓和,缩在里面暖暖的,让人不想出来。

那火光冲天的华宅美院、那烈火焚身的痛苦挣扎,仿佛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噩梦醒来时,她已经从那个女扮男装了二十三载的中书令大人成为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娃。

昨日她还照过了铜镜,这位名叫韩宝葭的小女娃生得着实好看,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粉雕玉琢,雪白的肌肤好像那上等的嫩豆腐,仿佛能滴出水来,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眼尾还微微上翘,琉璃般的墨瞳清澈透亮,鼻若琼瑶、唇似樱桃,那模样,就连她这个对美女司空见惯的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

唯一不太好的,便是这位小女娃的的身子娇弱,时不时地便要头晕心悸,一年中几乎大半时日都要在屋内床上静养,想必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在那一晚被她这个孤魂野鬼附在身上,从此换了个芯子。

屋子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小声叫道:“二姑娘,你醒了吗?”

韩宝葭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叫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如果说她前头活的这二十三年算是一辈子的话,那这是她用一个女子的身份存活在这世上的第三天,感觉有些…玄妙。

门开了,屋子里骤然亮堂了起来,韩宝葭撑起身子,还没坐稳,便见一个身穿丁香色妆花褙子的年轻美妇快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一把搂住了她:“哎呦娘的宝贝儿,怎么就起了,小心冻到了,这手都凉了,快,杏儿,帮二姑娘把衣服裹上。”

韩宝葭本能地便要去推那女子,从前她为了掩藏自己性别这个天大的秘密,向来就不要丫鬟随身伺候,更忌讳和人如此亲密,哪知道这力气还没使出来,那女子便红着眼圈瞅着她,哽咽着道:“怎么,病了一场,连娘都不亲近了?前儿个我还在想呢,要是我的蕤蕤有个好歹,我就抱着你去跳了河,咱娘俩索性就一同去投胎,也就省了心了。”

这年轻美妇正是韩宝葭的母亲殷盈,醒来的那个晚上,殷盈抱着她哭了半宿,哭得她恍恍惚惚的有种错觉,好像她真的就是韩宝葭,那个被自己母亲毫不忌讳疼爱着的小女娃,而不是自己上辈子的母亲,那个只会压抑地看着她,最后郁郁而终的谢府大夫人。

“娘…我只是有点闷呢。”韩宝葭心里一软,这推出去的力气便没了,顺势靠在了殷盈的身上轻声道。这声音清脆娇嫩,还带着软软上翘的尾音,让人听着心情愉悦。

“你看看你,这几日一直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人要是舒坦了就到外边走走,再不济在院子里坐坐也好。”殷盈心疼地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女儿原本就身子不好,也就只有这脸蛋还看上去丰腴一些,现在倒好,连这点婴儿肥捏上去都没了从前的软糯弹性了。

韩宝葭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捏,不疼,殷盈的指腹绵软,肌肤相触,有种暖暖的感觉。

一丝浅浅的涩意涌上心头,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亲昵的爱抚了?

上辈子,她是谢府支撑门楣的大公子,是北周朝堂的肱骨之臣,是辅佐小殿下复仇的得力心腹,旁人只会用惊惧、艳羡的目光看着她,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接近爱抚她;然而此刻,漂浮在半空中不定的魂魄终于被这爱抚拽了回来,她骤然间明白了,她已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惊才绝艳、名动京师却一辈子如履薄冰、殚精竭虑的谢隽春了。

从前种种已经随着那场大火化为灰烬,她现在只是眼前这个妇人的女儿,代替韩宝葭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能换一种活法,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从今后,便做一个娇憨可人的小女子,承欢膝下,过最普通却最快活的生活,或许有一天,也会和普通女子一样,嫁个称心合意的夫君,生一双可爱的子女,和和美美地过上一辈子。

韩宝葭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轻浅的笑容:“娘,我正想出去走走呢。”

殷家不大,一共两进的院子,人口也很简单,韩宝葭的外祖母、外祖父还健在,这几日没少来瞧她,一口一个心肝儿,瞧她仄仄的模样心疼得很;还有一个应当是过继来的小舅,名叫殷颢,这几天都在外面进货,家里有一家祖传的胭脂水粉铺子,需要出头露面的事情都是殷颢在外面打理。

韩宝葭三天没有下过床了,这时候腿还有点发软,身旁的小丫鬟杏儿搀着她在院子里走。正值两月开春时节,空气清冷,带着一股子倒春寒意,屋角却有几株迎春花爆出了黄色的花蕊。

她这些年鲜少有这样的闲暇时光,目光落在那花蕊上有些痴了。

杏儿以为她喜欢,便上前摘了一朵,插入了她的发梢,打量了几眼赞道:“二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这几日去阎王殿里兜了一圈,韩宝葭身形娇弱,娇怯怯地站在那里,仿如弱柳扶风,这黄色的小花插在鬓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添了两分丽色。

这样的赞美韩宝葭上辈子从小就听得多了,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杏儿又问:“二姑娘,今儿个想吃什么零嘴吗?”

这意外换魂一事,就算韩宝葭上辈子再聪明过人也没预料到,这几日精神都有些恍惚,再加上殷家的饭食也不怎么对胃口,吃得不多,早上也就随便用了点稀粥和小菜,此时一听杏儿这样问,韩宝葭不知怎的便有些嘴馋:“有什么好吃的零嘴?”

杏儿“咯咯”地便笑了起来,扬声道:“夫人,你瞧瞧,一说零嘴二姑娘就精神了。”

殷盈正在屋里整理衣物,闻言便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笑道:“你舅舅过会就会回来了,一定给你带了好吃的。”

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院子的门一开,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长得浓眉大眼,五官不像殷盈那样精致,却也俊朗周正。

“蕤蕤,看小舅给你带来了什么?”他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朝着韩宝葭举起了手中的篮子。

篮子里装着一个白色的瓷盒,印着“浮白居”三个字,韩宝葭知道,这是京师中最有名的一家酒楼,这盒子里装的就是酒楼中最出名的点心“十二香”,出炉时香飘千里,令人垂涎三尺。

看着这瓷盆,韩宝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落在殷颢眼中,自然就是自家小外甥女娇怯怯的馋嘴样子,他过了春节就跑到外地收货,昨儿个才知道韩宝葭差点没了又好了的消息,急得嘴上都起了个燎泡,火急火燎地赶回冀城,想起外甥女喜欢吃零嘴,特意拐了个弯,去浮白居等来了这一笼十二香。

打开盒子,只见上面一层摆着莲花饼、芙蓉糕、千层酥…一个个都精致得很。

“喜欢哪个?自己挑。”

殷盈一挑帘子走了出来,嗔怪着道:“你又惯着她了,浮白居的东西多贵。”

“姐,蕤蕤爱吃就好,贵就贵点,我多带点货不就行了,”殷颢看着韩宝葭宠溺地笑了笑,又道,“这次我找到了一家燕州的胭脂铺子,那里的胭脂和别家的都不一样,是用一种叫玫瑰的花制成的,颜色纯正,用上去也很舒服,要是能销得出去,倒是比普通的能多赚上几钱。”

“很贵吗?那我不吃了,给娘和姥姥吃吧。”韩宝葭推了推盒子轻声道。

“傻丫头,吃吧,有这么多呢。”殷盈笑着挑了一块千层酥递给她。

韩宝葭咬了一口,酥沫子掉了下来,她赶紧用手掌接住了,抿了抿唇,这千层酥味道真是不错,又甜又糯。说也奇怪,从前是谢隽春时,她不知道去过浮白居多少次,也尝过这十二香,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香甜可口过,难不成是托在这小丫头身上,连自己的口味喜好都变了不成?

她小口小口地尝着,不时地拿舌尖舔舔嘴角的酥沫子,快吃完的时候不好意思地仰起脸来朝着殷颢笑了笑:“真好吃,谢谢小舅。”

一旁殷颢被她叫得心里绵软,把整盒都往她怀里一塞:“放在屋子里慢慢吃,都是你的。”

殷盈一下子接了过来:“这可不行,吃成个胖姑娘了,娘给你收着,一天吃两块。”

“姐,你还担心胖,看看蕤蕤这几天下巴都尖了。”殷颢心疼地道。

“瘦些好,你看城里的贵人们,哪一个不是弱柳扶风、纤纤弱质?”殷盈嘴上虽这么说着,却到底不舍得刚刚病好的女儿,又拿了一块芙蓉糕,“给,吃吧,再让你馋嘴几日。”

姐弟俩说笑了一会儿,看着韩宝葭没事了,便出门去铺里帮殷父的忙了,铺里请了两个伙计,殷盈算账、殷振进货盘货,月里头总有几天忙得不可开交。

杏儿见阳光正好,便搬了张软榻到了廊檐下。日头晒在身上暖暖的,韩宝葭靠在那里,往日里脑子一刻都不得停歇,不是琢磨边界的军备,便是警惕叛党的反扑;不是揣度今上叵测乖戾的心思,便是担心自己的裹胸布有没有露了破绽…而今日,她微眯着眼,看着廊檐旁树梢中跳跃的光点,脑中一片空白,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

旁边杏儿取出了一盆过年时留下的百果,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韩宝葭聊着天,花生壳发出清脆的细声。

“二姑娘,这些花生皮你可不能挑开,大夫说了,这个吃着好。”

“嗯。”

“老太太今儿个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晌午了。”

“姥姥去干吗?”

“唠嗑去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唔。”

院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胡氏回来了,身边陪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子,一路说笑着走了过来。

“哎呦,这不是大侄女的宝贝吗?叫宝葭对吧?”婆子热情地走了过来,抬手就去拉韩宝葭,“这有阵子没见了,又俊了不少,怪不得你们都把她当成眼珠子疼呢。”

韩宝葭一侧身,顺势站了起来,避开了这婆子的自来熟,朝着胡氏笑了笑。

胡氏很是高兴:“蕤蕤看上去精神好多了,晌午想吃什么?”

“粉蒸肉?”韩宝葭脑中模糊地掠过一道菜名。

胡氏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嗔怪着道:“你呀,好了一点就想吃肉。”

“小姑娘就是嘴馋,”旁边的婆子笑着道,“嫂子你先别忙,方才我和你说的话你可好好想一想,殷盈这都二十九了,总不能一直呆在娘家,外头可是说什么难听的都有,再说了,你家殷颢也该说亲了,这家里有个没嫁出去的大姑子拖家带口地住着,人家一听就打退堂鼓,你说是吧…”

原来这婆子是个说媒的。

韩宝葭听了片刻回过味来,怪不得她从一开始就没见过爹,原来她那温柔可亲的便宜娘亲,是和离回娘家的,现在这位崔婆子牟足了劲要把殷盈再嫁出去。

第2章 蟠龙玉佩(二)

送走了崔婆子,胡氏神思有些恍惚。

女儿打小就长得漂亮,女红也出挑,当初十里八方求娶的小伙一大摞,许给那个混账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嫁进去的,然而所嫁非人,和离回家,他们俩口子心疼得很,再加上两姐弟相处得一直很好,这些年就一直没动过让女儿再嫁的念头。

这两年殷盈在店里管账,免不了出头露面,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和离的女子门前何尝不是?总有几个觊觎她美貌的登徒子大着胆子过来说些荤话,也有好些人家过来说媒,可女儿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全都拒绝了。

然而今天这崔婆子说的话,却字字句句敲在了胡氏的心上。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殷颢现在和姐姐处得再好,要是以后有了媳妇了,胳膊肘还不能往里拐?还不如趁着如今再许个好人家,多给点嫁妆,以后女儿肚子争气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才算终身有靠。

这崔婆子是远近闻名的媒婆,对这十里八方的适婚男女了若指掌,刚刚提的几个男人条件也算尚可,倒也不至于辱没了女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胡氏抬头一看,是外孙女儿韩宝葭。

“哎呀,我都忘了,”胡氏一拍腿,“蕤蕤的粉蒸肉。”

家里除了杏儿这个丫鬟,还请了个做杂事的嬷嬷,不过,这粉蒸肉是胡氏的拿手菜,胡氏兴致勃勃地亲自上手了。

五花肉切得厚薄均匀,放在酱汁里,米粉洒在肉上,搅得匀了,放入了蒸笼中,不多会儿,一阵香味传了出来。

韩宝葭坐在厨房里看着胡氏忙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看来,她的前身一定是个嘴馋的小丫头,什么好吃的都想尝一尝。

不过,她自然没忘了过来找胡氏的目的。

“姥姥,那个崔婆子是给娘说媒的吗?”她仰着脸,一脸好奇地问。

胡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只顾着想女儿的后半辈子,倒把外孙女的心思给漏了,可别瞎想了暗地里难过。

“蕤蕤放心,你娘最疼的就是你,就算要嫁了,肯定也不会抛下你不管,”胡氏柔声劝慰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娘这半辈子苦得很,要是有个好的,比在姥姥家呆着强。”

北周虽然民风开放,对妇人的要求也不似南陈那么多,但女儿一直呆在娘家的确很受非议。韩宝葭并不在意这些,乖巧地点了点头:“娘这么好看,肯定能有好的,只是这次可万万不能…要是那样,还不如不嫁呢。”

她及时地收住了话语,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胡氏,好像快哭了似的。

胡氏猛然想起了这孩子的爹,心里暗自呸了一声,咬紧了牙关道:“蕤蕤放心,这次咱们一定要好好打听,要是像你那个坏胚爹,姥姥就算养你们娘俩一辈子都不嫁!”

韩宝葭稍稍放了点心,其这胡氏一看就是耳根子软的,别被那个崔婆子三言两语就给蒙了。

祖孙俩一起用完了午饭,那粉蒸肉特别好吃,五花肉肥而不腻,被南瓜和米粉包裹着,又香又糯,韩宝葭一口气吃了小半盆,胡氏深怕她大病初愈多吃不好,把剩下的半盆装了食盒,说是让人送到铺子里去。

只是这还没出门呢,便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信:“殷家嫂子,快去你家铺子里看看吧,有人赖着不走,殷颢都快和人打起来了!”

殷记胭脂铺就在离殷家过去两条街的地方,胡氏着急忙慌地一路小跑了过去,连韩宝葭跟在身后也没顾着。

一进门,铺子里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男人,身穿杭绸直缀,三四十岁,腆着个肚子,一身金光闪闪的富贵气,旁边跟着两个小厮。

殷颢捏紧了拳头,一脸怒气地拦在殷盈前头,殷盈则气得脸色发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原本就长得妩媚,眉如远山、眼含秋水,这会儿一双眸子瞪圆了,胸口的峰峦随着喘息起伏着,比起那些二八年华的更有有一种诱人的味道。

韩宝葭上辈子见过很多美人,明丽的安南公主、美艳的先淑妃…然而比之她们,殷盈虽然因为小家碧玉少了几分气度,却在柔媚上更胜一筹。

那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笑嘻嘻地道:“殷家妹子,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只不过叫你帮我拿几盒胭脂,你弟弟粗手粗脚的,弄坏了怎么办?”

胡氏连忙赔笑着过去打圆场:“于老爷您要哪几盒?我帮你…”

那叫于老爷沉下脸来,阴测测地道:“那行吧,你们把这铺子里的全都一盒盒拿过来,我慢慢挑。”

“我们要打烊了,”殷颢恶狠狠地道,“你还是去别家看吧。”

“开门都是客,你这样做生意,只怕这铺子没两天就要倒了,”于老爷冷哼了一声,“趁早想想其他营生吧,殷家妹子,你现在不肯做我的姨娘,只怕以后连姨娘都没得做了…”

“放屁!”殷颢的脸憋得通红,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薅那于老爷的衣领,钵大的拳头眼看着就要砸上去了。

韩宝葭用力拉住了他的衣衫,脆生生地叫道:“小舅,别,我刚才瞧见人去请县衙里的老爷了,打了说不清楚。”

殷颢一个激灵,立刻撒手松了衣领:“行啊,于老爷你慢慢坐着,我倒是看看你这样上门欺辱良家妇人的,有没有脸让官老爷来评个理。”

于老爷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不由得瞟了韩宝葭一眼,他垂涎殷盈已久,去托了两次媒都不咸不淡地碰了钉子,今天他打定主意来羞辱殷盈、刺激殷颢,只要殷颢动了手,他就有把握把人送进牢里,到时候看这户人家就不就范。

门外殷父也急匆匆地赶来了,陪着笑说了几句好话,于老爷眼看着没法讨到便宜了,也不多留了,朝着殷盈又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扬长而去。

一家人长吁了一口气,经这一事也没心思做生意了,早早让伙计关了店门,回家坐在前厅里商量该怎么办。

这位于老爷还有些来头,不仅薄有资产,家里还有人在冀州府担任司户参军一职,平日在这一片跋扈得很。

“要不盈儿就不去铺子里了,咱们再请个账房?”胡氏有点后怕。

殷盈眉头轻蹙,迟疑着没有说话。

“娘,咱们不怕他,天子脚下,难道他还敢强娶良妇不成?”殷颢气得不行,“以后我让人在前头守着,要是他来了,就来通风报信,你从后门走。”

“你呀,光靠守有什么用,你倒是想想,你去打于老爷,人家身边那两个小厮怎么没动?明摆着要引你入套的,要是真厮打起来,他还能轻饶了你?”胡氏教训道。

殷颢不说话了。

殷盈连忙打圆场:“还是蕤蕤机灵,知道拉着你舅舅。”

家人都夸了韩宝葭几句,眼看着气氛稍稍缓和了些,胡氏趁机正色道:“盈儿,我正想和你商量呢,今儿个崔婆子来过我这里了,说了几个人选,我琢磨着蕤蕤也大了,你也该考虑一下再嫁的事情了,不如我们几个一起合计合计,你要是嫁了人,那于老爷也就死心,你说呢?”

殷盈的脸一白,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娘…我不想再嫁。”

“娘,为什么要让姐姐再嫁?”殷颢一脸不解,“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你少插话,”胡氏训了他一句,又看向殷盈叹了一口气,“别的娘就不多说了,其实,就算你在家里一辈子,咱们也不会短了你和蕤蕤的一口粮,可你想想,一个妇道人家住在娘家,今儿这样的事儿还能少得了吗?你还年轻,娘总盼着你还能夫唱妇随过上好日子,总不能一个人熬一辈子吧?那可太苦了,要是我和你爹不在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看向殷父,哽咽着道:“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直沉默着的殷父终于开了口,盯着殷盈沉声道:“盈儿,你娘说得对,你不仅要再嫁,还要抓紧相看个合心意的,今儿个我在外面的时候,有人偷偷和我说了,韩家的人正打算去衙门里告状,说是要把蕤蕤要回去。”

殷盈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韩宝葭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能让女儿离开?这不是逼着她重新回到韩家那个牢笼吗?

揽着韩宝葭的手都微微颤抖,她失声叫道:“什么!那是他亲口答应的,还画了押留了字据,蕤蕤跟我走,府衙里的人和谢大人都可以作证!”

“谢大人…”殷父的神色惨然,“听说谢大人…过世了。”

“什么?”殷盈呆若木鸡。

韩宝葭脑中仿佛有什么一掠而过,愕然问:“哪位谢大人?”

殷盈眼中一下子流下泪来,抱着她失声痛哭:“谢隽春谢大人啊,蕤蕤,那是我们娘俩的再世恩人啊!不可能,谢大人怎么可能去了…”

韩宝葭怔愣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上辈子她见过殷盈,她的那个亲爹,的确是个不要脸的混蛋。

第3章 蟠龙玉佩(三)

殷家祖上也是官宦,是北周世家谢府谢老夫人九族之内的远房亲戚,然而殷家几代之内人丁单薄,家族很快就败落了,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一些产业勉强度日,后来到了殷盈父亲这一辈,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开了几家铺子,沦落为商贾之家,和谢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乎断了联系。

碰到殷盈那一日,谢隽春刚好携友出行,去冀城郊外的十里桃林赏花。彼时她正春风得意,春闱高中入了翰林院,得先帝赏识,破格让她督促教授小殿下的课业,在京师中一时风头无俩。

离桃林几里路外,谢隽春碰到了一名男子拽着一对母女厮打,嘴里骂得不堪入耳,那小的脸色青灰,唇色发紫,眼看着就要厥过去了,那大的整个人都护在小的身上,嚎啕大哭。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却都不敢上前,一问才知道,男子是那母女的丈夫,长得周正却是个狼心狗肺的,时常赌钱,好好的一个家被败得破落不堪,输了便偷娘子的嫁妆,还逼着娘子去娘家拿银子,不去便打。

是谢隽春令人拿住了那男人,一掌拍在了韩宝葭的胸前,这才让当时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娃缓过气来。知道了殷盈的身份后,谢隽春感慨万千,管了这档闲事,几日后拿了那男子的把柄逼着写了放妻书,又替她做主改了韩宝葭的户籍,这才让这对母女重新回到了娘家。

殷盈对他千恩万谢,还托人带了谢礼,不外乎一些特产,而谢隽春自然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随后几年世事跌宕,她经历了大起大落,又品尝了这世上的大喜大悲,更是早把这对母女抛在了九霄云外。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缘分在等着她。

殷盈抱着女儿悲泣了一阵,被劝慰着这才止住了哭声,当下便要带着韩宝葭去谢府吊唁。

殷家和谢府几乎隔着大半个冀城,殷盈要了辆马车,置办了几样花圈纸帛,一路晃晃悠悠地朝着谢府赶去。

坐在马车上,殷盈的神思还有些恍惚,想着想着便落下泪来。

这世上真心为谢隽春的离世而悲伤难过的,只怕也没有几个了。

韩宝葭心中感念,轻晃着殷盈的手臂道:“娘,你别哭了,谢大人说不定如今在另一个世上过得很好。”

“一定会的,”殷盈哽咽着重复,眼前掠过那个青年光风霁月的模样,“只是老天爷太不公了,为什么这么多坏人还活着,却把他给带走了。”

“也许是为了让他们活着再多受些苦吧。”韩宝葭笑盈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