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田黄冻印(一)

婉转清澈的鸟鸣声传来,叶宝葭睁开了眼睛。

入目之处便是红色的喜幔,床前的百子帐上,那些个憨态可掬的孩童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呻吟了一声,将脸埋入了被中。

虽然宫中的女官和殷盈在入宫前都和她说了一些床笫之事,可昨晚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原本见卫简怀的调情有些手段,她还以为卫简怀是个驾轻就熟的,可没想到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却十分生涩,加上动情时不知轻重,一开始还真是让她受了些苦楚。

然而到了后半夜卫简怀却食髓知味,也很快地便琢磨出了门道,她被引得在欲海中浮沉,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鱼水之欢。

定了定神,叶宝葭从被中再次探出头来,天光已经大亮,往旁边一看,卫简怀已经没了身影。

浑身上下腰酸背痛,她撑起身体,手臂一软,差点重新摔回床上。

外面有人轻声叫道:“娘娘可是醒了?”

叶宝葭轻吁了一口气,应了一声。立刻,琉紫领着人鱼贯而入,替叶宝葭梳洗。

见叶宝葭虽然绵软无力,可容色润泽、眼波含春,琉紫顿时放下心来,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笑着道:“陛下晨起练剑了,说是等会儿会去南书房批阅奏折,让娘娘先好好歇着,还让我们不要打扰娘娘。”

叶宝葭有些脸红,强做淡然地道:“不必了,等会儿只怕还有事情要忙。”

的确,今日是她入主后宫的第一日,原本宫中的一些太嫔要过来觐见,宫外的命妇们也要一一赏赐。

等用罢了早膳,毓宁宫的正厅内便已有人在等候了。卫简怀的母后早逝,先帝此后便没有再立后,先帝去后,宫中留下来的嫔妃份位都并不高,卫简怀登位后,请了一位原本和先后交好的吕太嫔主持后宫中馈。

吕太嫔是位面相和善的妇人,身材已经略略发福,看着叶宝葭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将后宫中馈之事悉数全部交还了叶宝葭,说是盼着这一天很久了;另外几个太嫔也很好说话,一口一个尊称,倒是弄得叶宝葭有些不好意思。

老夫人也早就替叶宝葭备好了给诸位长辈的礼物,梨儿和桃儿一一呈上,太嫔们连连致谢。

聊着聊着,叶宝葭总觉得好像漏了些什么,思忖了片刻这才想了起来:那位借住在鹿鸣宫中的宣华夫人居然此刻还没有现身。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几乎就在同时,有宫女进来禀告:“皇后娘娘,宣华夫人来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宣华夫人秦氏领着女儿何丽娘和两位宫女慢条斯理地跨进了厅门,一见屋子里这么多人,秦氏摆出一副歉然的面孔来:“哎呀大家都在了,是我来晚了,皇后娘娘勿怪。”

叶宝葭微微一笑道:“宣华夫人是陛下的乳母,就算不来也不妨事。”

这话绵里藏针,倒是让在座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宫里的这些太嫔,对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宣华夫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想她们虽然份位不高,但毕竟都是先帝御封的,入宫前也都是官家小姐,而这宣华夫人是乳娘出身却一直赖在这后宫不走,又仗着天子的敬重,平日里见面总也透着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优越和傲慢,令人厌烦。

只是吕太嫔向来就是个老好人,不愿得罪她,各种份例也是比照着太嫔的给,以至于宫里的内侍、宫女们也都看着眼色行事,多有吹捧,让她也愈发傲然了。

叶宝葭这话一出,显然就是暗讽她拿乔,旁的几个看不惯秦氏的不由得精神一振。

秦氏的三角眼中精光一现,原本对这位年轻轻的小皇后还有些轻慢的心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她虽然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心思却敏锐得很,也惯会钻营,自从被选做卫简怀的乳母后,她伺候卫简怀不可谓不用心,以至于襁褓中的卫简怀特别依恋她。等卫简怀长大了之后,三位乳母中其他两位都被遣散了,唯独她还留在鹿鸣宫中伺候。

卫简怀失踪后,倚仗断了,但她哪里肯甘心,宰相门前七品官,她死也要赖在鹿鸣宫中。

这一赖便赖了足足三年多,其间受尽无数白眼,但她坚信卫简怀是个有福气的,一定能等到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幸好被她等到了。

如今哪个人不羡慕她的眼光独到、钦佩她的忠心耿耿?

有着卫简怀的敬重,就连后宫中原来的主子们,见了她也要尊称一声宣华夫人。

然而,在这份荣宠背后,秦氏心中也隐隐有着不安。

现在捧着她的人,心里怎么在鄙夷她,想也想得到,一个奴才飞黄腾达,哪天指不定就从天上掉下来了。皇家的恩宠太过重要,她这个宣华夫人住在宫中,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哪一日后宫中有了真正的主人,保不住会生出什么事来,若是女儿何丽娘能陪王伴驾,弄个嫔妃当当,也算是这宫中的半个主人,再能有个一子半女,那才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了。

女儿倒也不失她所望,和这皇后的大热门、国公府的苏筱热络得很,其他几个家世好的也处得不错,只等着卫简怀哪一日封后纳妃了,她便去圣上跟前求个恩典,只要入了宫临了幸,以女儿之能,定能抓住卫简怀的心。

没想到,千算万算,如意算盘落了空。

苏筱的皇后之位易了主,半途杀出个叶宝葭,居然一人独霸后宫成了皇后,这让她如何不心里恨得痒痒的?

这个叶宝葭,虽然她才见过一面,却印象深刻,那双眼睛和那个死去的谢隽春像的很,笑得疏疏淡淡的,好像谁都瞧不上似的,令人讨厌。

今日她是故意来得晚了,算是出上一口恶气,谅这个小丫头刚刚入宫,也不是什么家世显赫的人家,也不敢对她如何。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叶宝葭居然和女儿说的不太一样,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居然这第一把火就往她的身上引过来了。

“皇后娘娘这可折煞我了,”秦氏慌忙道,“今日原本早早地便出来觐见娘娘了,只是走到一半才想起今日要替陛下熬的鸡汤忘了拌作料了,匆忙回去拌好这才晚了。”

“宣华夫人真是想得周到,”叶宝葭淡淡地道,“我替陛下先谢过了。”

“陛下年轻,我在身边自然要想得周到些,”秦氏堆起了笑容,“不过,日后有娘娘在身旁,我便可清闲些了。”

“是啊,宣华夫人也该多关心一下丽娘,”叶宝葭似笑非笑地看向秦氏身后的何丽娘,“丽娘比我大了两岁吧?该找个好婆家了。”

何丽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咬着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多谢娘娘挂怀。”

叶宝葭嫣然一笑,挥手让人将备好的礼物赏给了秦氏和何丽娘,便不再多言,和几位太嫔聊起天来。

秦氏和何丽娘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叶宝葭让她们告退了,这才得以出了毓宁宫。

何丽娘拽着母亲的手哽咽了起来:“娘,她这是小人得志,就连长公主在时也对我们客客气气的,她居然这样给我们脸色看。”

秦氏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好一会儿才脸色阴沉地道:“你且小心些,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毓宁宫内,忙碌了大半天的琉紫高兴极了。

她自小伺候卫婻,见过人情冷暖,在宫中的这些日子,秦氏和何丽娘是个怎么样的人,早就心中明了。

卫婻并不喜欢这位天子的乳母,却又碍于卫简怀的面子只得和颜悦色,而秦氏觉得卫婻是嫁出去的人,在宫里就好像是孀居的女子回了娘家,表面上虽然恭敬,私底下的闲话也没少说,总有传到琉紫她们耳中的,她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了。

今儿个被叶宝葭这么一呛,能消停上一些时日。

“瞧不出来娘娘真是厉害,刚才那个何丽娘的脸色可真是太好看了。”琉紫替叶宝葭揉捏着腿,开心地道。

叶宝葭笑了笑。

她并不是厉害,只是先发制人罢了。

以她这两辈子和这位宣华夫人的寥寥几面而看,两个人是没有和睦相处的缘分了,而何丽娘这两面三刀的阴险秉性,她打心眼里不愿此人入宫陪伴卫简怀左右。

如果非要选,她宁可是苏筱。

左右和这母女俩是要结成冤家的,不如趁着现如今新婚燕尔,卫简怀对她情浓时解决这个麻烦,也不会大伤元气。

今日下了这母女俩的脸面,她们必定要按捺不住,瞅准机会翻出点浪花来,到时候便可见机行事。

许是琉紫捏得太过舒服,叶宝葭靠在罗汉榻上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挠着她的脸颊,不轻不重,抬手想去抓却又规规矩矩不动了,让人反倒心痒痒了起来。

叶宝葭一下子睁开了眼,正对上了一双略带笑意的眼。

“陛下这是做什么呢?”她嗔道,语声中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

卫简怀的眸色一沉,低声道:“云鬓半偏,懒整纤手,宝葭,你这是在诱惑朕吗?”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宝葭深怕卫简怀这食髓知味的,大白天来个白日宣淫,慌忙坐了起来往后避了避:“陛下的奏折批…唔…阅了…唔…”

唇被吻住了,炽烈的气息席卷而来。

第59章 田黄冻印(二)

卫简怀活了近二十年,前十一年锦衣玉食,众星拱月般长大,而后八年跌宕起伏,尝遍了人世间的苦难。这些年来,支撑他活下来的信念便是报仇雪恨,除了对义姐宁珞曾有过一段执念外,对于男欢女爱不屑一顾,也无暇顾及。

而经过了昨日,他才恍然大悟,为何世人都对这欢爱如醉如痴,原来个中滋味,真的玄妙无比,以至于他这一早上都无心理政,一想起叶宝葭那柔若无骨的娇躯,拿剑的手发软,舞出的剑花都仿佛带着叶宝葭的气息,绵软香甜。

幸好大婚罢早朝三日,要不然这幅模样只怕要被那些个老臣笑掉了大牙。

口中的香甜让人沉沦,卫简怀上下里外彻底蹂躏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佳人,轻笑着道:“奏折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来看朕的皇后。”

叶宝葭的脸颊绯红,飞快地从罗汉榻上起了身,正色道:“陛下,宣华夫人一早说要替陛下炖鸡汤补身,我还当她杞人忧天,现下看来,倒真是未雨绸缪。”

卫简怀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宝葭可真是个妙人。好了,朕和你闹着玩呢,走,去看看朕给你备的礼物。”

叶宝葭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衫道:“我这里的东西都快放不下了,陛下不必费心再替我准备什么了。”

卫简怀兴致勃勃地拉起她的手道:“朕这礼物,宝葭见了一定喜欢。”

两个人稍事休息了片刻,便一路出了毓宁宫往外而去,毓宁宫的南面便是卫简怀的正清宫,是平日里天子下朝后理政、休憩的所在,卫简怀喜武,登位后也没闲着,特意在旁边开辟了一个小校场,闲暇时便练剑骑马,乐在其中。

小校场内,一匹高大白马傲然而立,正是卫简怀的坐骑踏雪,而它的身侧,一匹娇小的白马正蹭着它的脖子,一副依恋的模样。

片刻之后,踏雪终于忍受不了这磨蹭了,转头“恢恢”地叫了两声,将马颈和它交缠摩挲了几下,昂首又叫了一声,领着那匹小白马在校场里跑了起来。

两匹白马一左一右,身姿矫健,马鬃飞扬,毛色被阳光染上了一层薄金,熠熠生辉。

卫简怀吹了一声口哨,踏雪领着小白马一路飞奔而来,堪堪停在了两个人的跟前。

叶宝葭抬手想去摸那小白马,那小白马朝她喷了一口气,前蹄在地上“哒哒”地敲击着,神情警惕地看着她。

“乖啊,你好漂亮,”叶宝葭只好缩回了手,温言说着好话,“让我摸摸你。”

“拿这个哄它就好。”卫简怀在她手上放了一块饴糖。

叶宝葭将信将疑,将手放在了小白马的嘴边,那小白马朝着她的手心嗅了嗅,不一会儿便凑了过来,将那块饴糖卷入口中。

叶宝葭再去摸它,它便乖了,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手臂。

“喜欢吗?”卫简怀矜持地问。

“送给我的?”叶宝葭又惊又喜,抬眼看向卫简怀,那双眸子中仿佛跳跃着光点。

卫简怀被她看得脑中发热,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朕还替你备好了一套骑马服,你若是喜欢,现在就可以去换上,好好练练马技,以后朕也好带你出去散心…”

“多谢陛下。”叶宝葭快活极了,当下便去旁边的偏殿换上了骑马服。那骑马服也是白色的,镶了红边,配上一根红色的束腰和马靴,原本弱柳扶风的叶宝葭立刻成了英姿飒爽的模样。

上了马,两个人在小校场里慢慢踱了一圈,小白马还有些不太适应,不时地朝着踏雪腻过去,以至于卫简怀和叶宝葭的腿时不时地要蹭到一下。

“它们两个倒是要好得很。”叶宝葭奇道。

“这里就养了它们两匹马,它新来乍到,不讨好踏雪怎么行?”卫简怀笑道。

叶宝葭“噗嗤”乐了,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卫简怀:“陛下,那我也初来乍到,是不是也得讨好你?”

卫简怀威严地瞟了她一眼:“大胆,居然敢拿朕和这畜生相提并论。”

叶宝葭佯做害怕的表情:“陛下,我错了。”

“知道错了便好,等朕晚上再好好罚你。”卫简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在校场中走了几圈,最后一圈卫简怀领着小白马慢跑了起来,猎猎风声在耳边刮过,春日的暖阳将人晒得暖融融的。从前一人独行虽然肆意潇洒,可今日身边多了一个人,时不时地牵挂着回头一看,那感觉好像也不错。

“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卫简怀高声问道。

虽然已经走了两圈了,可慢跑起来叶宝葭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不如就叫它无痕吧,”卫简怀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自作主张道,“踏雪无痕,一听就是天生的一对。”

叶宝葭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下。

“它是小母马吧?”叶宝葭委婉地问。

卫简怀点头。

“那不如叫飞鸿怎么样?飞鸿踏雪,也很有意境。”叶宝葭努力挽救小白马的名字。

卫简怀思忖了片刻,勉强同意了:“好吧。”

叶宝葭轻吁了一口气,摸了摸小白马的鬃毛:“飞鸿,听到了吗?以后你便是小飞鸿啦。”

小白马应景地嘶鸣了一声,快活地撒起欢来,唬得叶宝葭惊呼连连。

一连几日,帝后二人如漆似胶,整个毓宁宫每日都恭迎圣驾,一个个喜上眉梢。

消息传到鹿鸣宫,何丽娘心灰意懒,哭着问秦氏,要不要现在开始去讨好叶宝葭,她的年龄日长,实在再也禁不起蹉跎了,若是哪一日叶宝葭真的给她随便指个人婚配,皇后懿旨,只怕她也违抗不得。

“娘,只怕她已经在陛下面前说尽了我们俩的坏话,哪一日我们被赶出宫去可怎生是好?”何丽娘哽咽着道。

秦氏阴沉着脸,这几日她半点不敢托大,每日晨起便到毓宁宫请安,在叶宝葭面前也俯首帖耳,不敢有半点逾矩之语。这几年来她一直矜傲得很,吕太嫔那里的请安也只不过装装样子,还从未像这些日子这么辛苦过。

“且再等等,”她咬着牙道,“这些日子陛下刚尝欢爱滋味,只怕被那个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的,还不能轻举妄动。你且等着,这世间男人都是薄幸,哪个不爱尝鲜?我就不信,她能独宠一辈子!”

罢朝的好日子很快便过去了,积压多日的奏折还没批阅,新的奏折又纷纷递到了圣驾前。早上上完朝,刚用个午膳歇口气,便有大臣候在南书房前求见,商讨各种和鸡毛蒜皮差不多的国家大事。

卫简怀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撒手不管的冲动。

若是谢隽春还在,倒是可以让他的中书令大人代批奏折,而他则和他的皇后找个行宫,过上一段优哉游哉的日子。

一想到谢隽春,卫简怀的眉心又拧了起来。

前几日他几乎每日都带叶宝葭去校场骑马,也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几次,相比第一次,叶宝葭骑马时显然更为放松,那两个动作时不时地便出现,显然是已经根深蒂固。

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难道说谢隽春曾经和叶宝葭长时间相处过,以至于叶宝葭学了他的动作?

可若是这样,霍雎怎么能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陛下,霍雎霍将军求见。”李德在门外叫道。

“宣。”卫简怀淡淡地道。

霍雎是来商讨禁卫军的调动并撤的,这两年除了废帝余孽逃到了和高句丽交接的北边,北周疆土都太平的很,南陈交好,周边的异族慑于两年前的一仗都俯首帖耳,为此朝中的兵士难免有些懈怠,卫简怀便和霍雎、兵部商讨兵员轮换。

足足一个时辰,几名大臣各抒己见、争论不已,卫简怀最后三言两语便下了定论,结束了这场冗长的争论。

兵部尚书和侍郎告退了,霍雎却没有走,留在原地一脸关切地朝着卫简怀问候道:“陛下新婚燕尔,这些日子过得如何?长公主很是记挂陛下。”

卫简怀斜靠在椅背上,嘴角勾了勾,略带矜持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皇后娘娘美貌温柔,陛下必定喜欢得很,两人定然如漆似胶,不用担心。”霍雎大大咧咧地道。

“你呢?你和皇姐过得如何?”卫简怀瞅了他一眼。

一提起卫婻,霍雎顿时神采奕奕了起来:“我和长公主过得实在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

能有朕好?

卫简怀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想了片刻叮嘱道:“皇姐这些年过得苦,你可千万要耐着性子些,就算她还有些惦记谢爱卿,你也不可太过在意。”

霍雎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诡异。

卫简怀纳闷了:“怎么,朕说错什么了吗?”

“陛下,臣现在对谢大人非但没有半点成见,而且还万分感激他,感激得恨不得朝他磕头呢,谢大人真是这千百年来少有的正人君子,坐怀不乱、高风亮节、高山仰止…”霍雎口中溢美之词滚滚而出。

卫简怀略有些震惊,霍雎此人,自视甚高,少有这样夸赞人的时候,更别说夸赞谢隽春这样的文人了:“你这是换了魂吗?说的什么胡话?”

霍雎欲言又止,他憋了这么多日子,实在是太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心中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悦了,就算卫婻再三叮嘱,他实在忍不住了。

上前了一步,他压低了声音,语声中带着几分炫耀,得意地道:“陛下,你可知道,长公主和我新婚之夜依然是完璧之身,谢隽春他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碰过长公主,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卫简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第60章 田黄冻印(三)

谢隽春和卫婻成婚多年,膝下一直无后,谢府原本就男丁稀薄,为此一直不满,明里暗里催促过多次,让谢隽春纳妾,而谢隽春都以“和长公主情深意重”拒绝了,谢府长辈碍于皇家威严只得将这苦水自行咽下。

卫婻若是完璧,自然是生不出孩子的。

此事卫婻成婚前必然略知一二,要不然这些年不可能毫无怨言。

而很有可能,那日叶宝葭说的托梦,便是以这隐秘之事取信于卫婻,才让卫婻在极度的悲痛中恢复了正常。

会是什么样的隐秘,让谢隽春居然这些年都没有碰过卫婻?

这样的隐秘,谢隽春怎么可能会告诉叶宝葭这样的外人?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谢隽春和叶宝葭之事绞尽脑汁却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卫简怀一想到这事就脑中一片混沌,此刻,这片混沌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醍醐灌顶。

一个几近匪夷所思的念头猛地闪现在脑海。

当晚,卫简怀破天荒头一次没有出现在毓宁宫。

圣驾突然没有莅临,梨儿和桃儿心里有些犯嘀咕,她们俩毕竟是从宫外进来的,对宫规所知甚少,不及琉紫见多识广,不免有些担心。

叶宝葭却并不在意,甚至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大婚将近一月,卫简怀几乎日日和她欢好,不知餍足,她这具身子自幼便弱,自她换魂后稍好了些,但也不能同卫简怀这样的健硕男子相比,这些日子清早起来有些晕眩胸闷之感。

不过,许是卫简怀夜夜拥她入眠惯了,一人躺在那张大床,居然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才迷糊着睡了过去,一早醒过来已经天光大亮,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了进来,点点金光,让她有种不知身处何地的错觉。

她懒得起来,和在侯府做姑娘时一样,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这才懒洋洋地叫了一声“梨儿”。

屋外等着伺候的宫女们鱼贯而入,梨儿将她扶了起来,伺候她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