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呢?”谢云朗忽然幽幽地开口。

高南锦吓了一跳,捂住自己的嘴巴,片刻后才道:“你为何这样说?可是你找到了什么证据?”

谢云朗看着罗汉床的围屏,不说话。

“你快说。”高南锦用力地摇了摇他,“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是庄妃暗中下了手?”

“你问我,倒不如自己去查。你能自由地出入内宫,比我行事方便。”谢云朗闭上眼睛,“如果你真的把她当朋友,就别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高南锦的手慢慢握成拳。她早就听闻,宫里宫外暗中传言,说嘉惠后是被庄妃害死的。毕竟没有了嘉惠后,以庄妃的得宠程度,能入长信宫便是新后,不能入,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嘉惠后在的时候,她就敢屡屡顶撞,新后不成气候,也镇不住她。再加上她怀了龙嗣,后宫已经是她的天下。

高南锦认为,徐氏不会那么傻。明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敢对阿潆下手。但谢云朗言之凿凿,按照他的性格,绝不会空口胡说,这其中应该是有内情。

“好,我去查,不管冒多大的风险,就当我欠她的。”高南锦站起来,“如果我查出真相,就告诉皇上,让他出面主持公道。那之后,我跟阿潆就算扯平了,互不相欠。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谢云朗不置可否,高南锦叹了声,自己开门出去了。

但愿,与你无关。谢云朗在心中说道。

实在抱歉,今天被小家伙缠得无法抽身,爆更又失败了,只能加点字数,继续给大佬们发红包赔罪。

不过等入v的时候要三更,我到时候吐血也会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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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沈潆被裴延带出谢家的别院,直接塞进了他坐的马车。沈潆觉得不妥,刚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想说话,又被裴延强行按了回去。

她无奈地坐在马车里,四处看了看。这马车十分高大宽敞,不像她现在的马车一样,还要小心碰到头。底下铺着毡毯,四壁也都做了保暖的措施。放置一张书案,几个迎枕,还绰绰有余。

沈潆坐在角落里,想着一会儿裴延上来,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在她短暂的生命里,只跟一个男人朝夕相对过,那就是裴章。裴章跟她在一起的前几年,戴着面具生活。等到登基之后,便撕了那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

他们都说圣心难测,但其实沈潆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他是厉王时,误以为他单纯,后来他是皇帝,懒得再花心思。

裴延跟他不太一样。这个男人说复杂,其实也不太复杂。战场上如何沈潆不得而知,几次接触下来,感觉到他为人处世似乎很简单。就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招惹我,我便挥拳相向。

刚才他教训霍六的样子,就像小时候沈光宗和沈浵打架。

沈潆无奈地摸了摸额头,外面有动静,似乎是什么人从别院里出来了。她轻轻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看到沈浵站在别院前。

裴延还来不及上马车,于是跟沈浵打了个照面。但他只看了一眼,完全没放在心上,敛衽上车,随后吩咐昆仑离开。

沈浵站在原地,没回过神来。那男人气场强大,眼睛明亮得仿佛星辰,却又看不出丝毫情绪。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总觉得他似曾相识。仔细想想,原来是跟皇上有种说不出的相似。一样深藏不露,难以捉摸。

她怔怔地自语:“这个人是谁……?”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京中的达官显贵,如此人物,她怎会没有见过?

“妹妹,你在这儿!”身后传来一声,沈光宗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我刚才想去找你,你怎么先离席了?”

沈浵冷哼道:“那些人说长姐的坏话,我听不下去,自己先出来了。”

沈光宗的表情讪讪的:“长姐已经不在了,她在的时候,那些人尚且轻慢无礼,何况现在?都怪我没用,保不住父亲的爵位,但你也不用跟她们置气。对了,我把靖远侯带来了……他们说看见他带着妾室出来,你在这儿可有看见?”

沈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莫非刚才那个就是靖远侯?他不常在京中露面,所以她不认识。原来靖远侯根本不是传闻中形貌丑陋的老男人,而是如此伟岸英俊。

沈浵的脸微微有些发烫,提着裙子道:“我先回去了。”

沈光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还一副受了气的模样,怎么转瞬之间,像害羞了?

女儿家的心思,真是难猜。

他还不知怎么向宫里回话呢。

*

马车进入山道,十分通畅,不如上山的时候拥挤。夹道的树枝拂过车窗,发出凌乱的杂响。来的时候,沈潆都没发现这山道上有好些伸到路面的树枝,怪碍事的。

她坐在角落,刚才裴延上来的时候,她自动地往角落里缩,让他过去。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车声辘辘,格外清晰。

裴延不开口,沈潆也不知道他是嗓子没好,还是对着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把头埋在臂弯里,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这样可以避免尴尬。

那次他亲吻她的时候,两个人仿佛靠得很近。可这样无言相对的时刻,又像是陌生人。这种感觉很奇怪,若即若离,似远似近,他好像也拿捏不准同她相处的分寸。

过了会儿,裴延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他好像过来,一只手伸到她的手臂底下。她看见他的大掌里躺着一包类似果腹的东西,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裴延蹲在她面前,见她不接,拉起她的手掌,在她掌心迅速写道:甜的,压惊。

他的力道很轻,手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沈潆的手心被划得痒痒的,忍不住往回缩了下,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他以为自己呆在角落里,是被霍文进吓到了?

“我没事。”沈潆心中对他这样哄小孩的方式不以为然,但还是把果脯收下,放了一颗在嘴里。这是京城老字号的果脯,她入宫前也很爱吃。

“多谢侯爷,很甜。”她笑着说道。

裴延看到她笑,放心了些。上了马车后,她一直没有动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她胆子小,再被霍六吓出个好歹来。

沈潆尝到小时候的味道,放松了些:“侯爷的嗓子还是不舒服吗?为何总是不说话?”

原本轻松的气氛,好像因她这一句话,陡然变了。

裴延的眉眼间闪过郁色,拿不准是据实相告还是继续说谎。他并不喜欢骗人,但一则有些自卑,不想把自己的缺陷暴露于人前。二则他无法过去心里的那道坎。

他刚受伤那会儿,也没有到不能在人前说话的地步。直到某日,他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家附近扑蝶,摔倒了,忙过去扶她。小姑娘前一刻还笑得灿烂,听到他说话后,吓得哇哇大哭,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村里的大人们围过来,纷纷指责他。

那之后,他尽量不在陌生人面前开口了。

沈潆看到他纠结的表情,暗自奇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问题,有这么难回答?

马车晃了晃,她扶着马车壁才能坐稳。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久到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重新拉过沈潆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从前嗓子受过伤,说话困难。

沈潆没想到是这样。他写下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黯淡,一笔一划,好像把伤口给人看。那应该是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像她不愿意再跟过去的人和事纠缠。

她终于明白那日他找人替代,应该是怕被她发现这隐疾,自卑感作祟。相处日久,了解越深,秘密越无所遁形。

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打算跟她有过多的接触。

“侯爷没找大夫看过吗?完全无法发出声音?”沈潆又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盯着他的喉咙。以裴延的身份,找个好大夫不难,这伤应该是挺棘手的。如果他无法说话,战场上又是如何指挥别人作战的?

毕竟要下军令,还要讨论战术,无法说话会是个很大的障碍。

沈潆猜测,他能瞒过其它人,却瞒不过天子。当初裴章想收回他手中的兵权,大概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两军交战,主将的任何弱点,都有可能成为对方攻击的漏洞。若不是他镇守的山西和陕西固若金汤,裴章早就换将了。

裴延继续写道:声音受损,难在人前开口。

原来可以说话。沈潆莫名地松了口气。她进了侯府,今后的出路全都押在这个男人身上,不得不为将来打算。

现在大业还需要他,所以就算他不能说话,暂时也不会有大的问题。但以后就很难说了。

裴章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就算她与之同床共枕多年,都无法得到他全然的信任,更别说一个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竟然不是他的亲信。早晚,他会按捺不住,为了巩固王权,而对裴延下手。到时候这隐疾就会像一支暗箭,射向裴延的后背。

沈潆想帮帮裴延,但又不能叫他起疑,默默思考对策。

裴延注意到面前的人,忽然变得安静,眼神中流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

人遭逢巨变,经历复杂,才会显露出矛盾的性格。据他所知,沈家三姑娘一直安分守己,深居简出,沈家的家境从她出生前就不好了,一直也没什么改变。除了几个月前的那场意外。

一次生死,真的可以叫人性情大变,甚至连想法,处事风格都变得大相径庭?

裴延正想着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沈潆道:“妾身想和您说话。”

裴延微愣,然后写到:你会害怕,甚至厌恶。

“侯爷不试试,怎么知道妾身会害怕?妾身想听您的声音。”沈潆不放弃,执着地看着他。裴延肯告诉她实情,说明在他的眼中,自己已经不算个外人。那她就可以尝试做更多的努力。

裴延见她表情认真,不像开玩笑。在她期许的目光中,抬手按着自己的喉咙,尝试发音。

沈潆不禁握着他的一只手道:“没关系,万事开头难。”

裴延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很多年以来,没有人关心他是否能说话,只要能交流即可。连他自己都认为,不能正常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喉疾治不治都无所谓。可现在有人愿意听他的声音,并且鼓励他开口,他忽然想像个正常人一样。

“你,真的,不怕?”裴延艰难地开口。

他的声音暗哑,几乎破碎得不成腔调,犹如被火烧焦的枯木。乍听之下,的确有几分骇人。但沈潆并不是普通人,她经历过九王夺嫡的惨烈,内心强大。那时候的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夜里府门前的铜环被人敲响,都如同催命符一般。

那些死人堆里传出的凄厉悲鸣,摧人心肺,比这恐怖万分。

“不怕。”她说道,“会有办法治好的。”

抱歉,这章写的时间比较长,更新晚了。

我看评论,有大佬提到谢延,谢南郎,男主和男配纷纷表示,我们不叫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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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裴延听她的温声细语,好像一场落在江南的雨。其实他没去过江南,只在诗文里念过: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谢太傅曾说,柳永的这首《望海潮》,把江南的美写到了极致。

那时他还想,有朝一日定要去江南,看看这样的水土会养育出怎样的人。现在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他伸手放在沈潆的脸侧摸了摸,一下把她抱到了怀里。心口暖暖的,似乎被某种东西填满。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这种感觉让人心情愉悦,暂时忘记了烦恼。

从没有人在乎过他的喉疾,他对能不能治好也不在意。有人与他同行或者中途离开,他都不甚在意。可忽然有一日,这个人出现,莫名地闯进他的生命里。他甚至都来不及做出接受或者拒绝的反应,她就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他忽然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久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裴延低头问道。嘴唇碰到她乌黑的发髻,那上面散发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

沈潆没想到裴延会突然抱自己,双手垂放在身侧。她很久没跟人靠得这么近,有点不适应。但这个怀抱温暖而宽阔,好像能遮风挡雨,不像宫里,空荡荡又冷清清。

他的声音,其实听习惯了,也不可怕。

“我叫沈潆。”她说道。女子的闺名除了家人,外人很难知晓。对外只称呼一个排行,等嫁人了,则只有姓氏。

“哪个潆?”裴延又问。

沈潆学他的样子,在他的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道:“潆,解释为水流回旋的样子。大概江南的女子,为了吉利,名字里头不是带草就是带水。”她自嘲地补充了一句。自己和沈家三姑娘是两者全占了,下场却都不好。

裴延默默地把这个字记在心中。

“乳名?”他又问。

沈潆觉得他有些得寸进尺,除了问闺名,还想知道乳名。女子的乳名,是父母或丈夫才能唤的。裴延是她的男人,但不能称之为丈夫。她只是个妾,连与他同坐一辆马车都要避讳,将来会有另一个女人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她可以帮他,试着取悦她,却不敢错付真心,更不敢痴心妄想。

她的心,交付过一次,但在那人的身上荒芜了,早已经寸草不生。

裴延见她不回答,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无声地催促着。

沈潆淡淡道:“我没有乳名。”

她的乳名连裴章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一个男人。

裴延本能地不信,但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冷淡和抵触,没再追问。他发现她对人始终存着一份戒心。这份戒心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来说,着实重了些。但她身上的矛盾和蹊跷的地方太多,这个也不算什么了。

“妾身有些累,想睡一会儿。”沈潆怕他再问什么,胡乱找了个借口。

裴延不喜欢强人所难,索性就放开手。沈潆自己坐回角落里,头靠在马车壁上,闭眼休息。

裴延看了看她,坐到矮桌后面去了。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反而容易入眠。梦中纷繁的光影和久违的那些面孔,犹如走马灯一样闪过。沈潆回忆起那时继母入宫,说父亲病情反复,想请个御医去府上看看。她让玉屏去找最好的御医,御医回禀说父亲生的不是大病,好好休养即可痊愈。

可一个月后,父亲突然辞世。她回家奔丧,怀疑是继母下的毒手。她支开弟妹,在父亲的灵前质问继母,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继母跪在地上,指天发誓,说若做过对不起父亲的事,就不得好死。继母还再三求她不要再追究,父亲是真的病死的。

她不信。

“侯爷,到了。”昆仑在外面说道。

裴延拍了拍沈潆的肩膀,算作提醒,自己先下车。

沈潆睁开眼睛,抬手遮了下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她发现身上有个东西滑落,像是一件宽大的披风。她分明没睡熟,不知他究竟何时把披风盖在了自己身上。大概动作极轻,所以才没发觉。

披风上有她的温度,还有男人身上很淡的味道。

她将披风轻轻放在一旁,弯腰出了马车。裴延果然只穿着里衣站在外面,军旅之人,往往不太修边幅,更不在意往来路人的目光。见她出来,伸手把她半抱了下来。

沈潆落地之后,马上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她不习惯这样光天化日,当众搂搂抱抱的,实在有辱斯文。而且她是姑娘家,需要矜持,不能像他一样我行我素。

裴延对她的退避有些不悦,但想到这是在外面,姑娘家脸皮薄,自然也能理解。

昆仑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驾马车到后面的马厩去了。这个妾室看来很不简单,短短时间内,似乎已经得到侯爷的青睐。若不是青峰之前仔细查过,这姑娘的确身家清白,他几乎要怀疑是对手使的美人计。

他不会插手管侯爷的私事,对于汉人所谓的礼节也不在意。只是现在内忧外患不断,得加倍小心。幸好侯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一个女人还不至于影响到他对大局的判断。

今日在别院,那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侯爷若想要回兵权,只有两条路,一是跟徐器合作,一是娶了皇上指定的女人。二者相比,显然第二条路要容易得多。

裴延站着不动,沈潆也不能自己拔腿走掉。她想着,或许裴延在等自己先开口,多少做做样子,请他去偏院喝一杯茶。这时,府里出来一个小厮,附在裴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裴延听完,对沈潆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有事,先到府里去了。

那小厮是宋远航派来的,二人到了书房,小厮说道:“大人要小的来传话,事情又查到了些进展。当年诬陷老侯爷和世子通敌叛国的文书,是由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搜出来的。那个御史已经死了,但大人查到他的小舅子曾在那段时间犯了重罪,后来被安国公保出来的。”

裴延点头。安国公肯定跟父兄的事脱不了关系,重点是裴章是否知情?若裴章知情,还要把沈氏嫁给他,岂不是让他娶了仇人之女?安国公人虽然死了,但自古父债子偿,这沈氏女他是绝对不能娶的。

那么,想要回兵权,只剩下跟徐器合作这一条路了。

裴延拿出纸笔,写下几行字,交给那小厮。

小厮展开看了看,对裴延说道:“小的会把您的意思告诉大人。告退。”

裴延等他走了,仰靠在椅背上,一时也没有头绪。他想报仇,但仅凭这些证据,无法证明安国公就是害他父兄的元凶。而且安国公人已经死了,相关的人也大都不在了,很难追查下去。如今的安国公府已是安定侯府,除了沈光宗便只剩两个女人,他若赶尽杀绝,跟当年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没什么两样。

而且安国公,很可能也是个替罪羔羊。

这个皇帝啊……裴延虽不知道安国公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所有人仿佛都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走到指定的位置,或者利用完了之后,就被丢弃。果然要够狠心,够会算计,才能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重新坐好,用镇纸铺好一张黄纸,提笔写下:徐都督亲启……

*

夜晚,内宫已经落锁,各宫的宫灯陆续点亮,灿若星河。蒹葭宫的灯火最明亮,天子今天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还赐了一桌宴席。徐蘅请了相好的几个嫔妃来共食,宴席方散,嫔妃们告辞,各自回宫。

徐蘅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小腹微隆,身形仍是苗条。她扶着女官走到暖阁里休息,倦倦地倒在榻上。

“看来皇上今日还是不会来。”

女官连忙安慰:“前朝事务繁忙,皇上少来后宫。而且娘娘怀着身孕,不大方便伺候。”

徐蘅一只手撑在脑侧,微微笑道:“那人不在,他是少来后宫了。从前他总是点卯一样地往长信宫跑,哪怕那人跟他吵几句,也是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官摇了摇头。她知道娘娘不是要她真懂,只是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听着就好。

“因为整座皇宫,只有那人没把他当天子。你又知道为什么他对我格外恩宠?”

女官连忙回答:“娘娘天姿国色,温柔体贴,自然能得圣心。”

徐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天姿国色就算了吧。那些个嫔和美人,姿色在我之上的,大有人在。我只是听话,恰好又有父亲在外筹谋。皇上要拿我当幌子,让我做坏人,我都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了,所以他才宠我。这深宫里头,谁也不容易。死了的那个,倒也是个解脱。”

女官还是没有听懂,也不敢议论天家的事。若不是今夜娘娘没有饮酒,她都要以为她喝醉了。

徐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胎儿一天天长大,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她从来没有想过长信宫之位,也知道皇上不会把那个位置给旁人。她只是害怕,怕安国公的下场,谢家的下场,变成徐家的将来。九王夺嫡的事对皇上的影响太大了,这个孩子一旦降世,若是个皇子,可能就会成为徐家的催命符。

父亲想要兵权,但皇上从来没有给过。皇上不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所以父亲写信告诉她,想跟靖远侯合作。只有兵权,才是他们的保障。万一将来皇上翻脸无情,他们还有条退路。

她从来都不信,帝王家有什么真感情。嘉惠后不过那个下场,更何况她。

“你不是说谢夫人递了帖子,想要见我?叫她明日来吧。”徐蘅对女官说道。她跟高氏没什么交情,不知她为何见自己。只听说高家跟沈家定了亲,还有个表妹去给靖远侯当了妾。

她刚好问问高氏,可知道那个表妹是何许人。

今天刚接到编辑的通知,星期四入v,因为入v当天要三更,所以把剧情稍微调整了一下,更新又晚了……抱歉。

明天不会更新,星期四下午三点开始第一更,入v后会给大佬们发红包,感谢大佬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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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同样的夜晚,侯府的偏院里,沈潆刚刚沐浴完毕,坐在铜镜前梳洗。

今夜有些寒冷,这个屋里没有地龙,只能靠炭盆取暖。沈潆缩成一团,还好从家里带了个手炉,塞在裙下,能够暖暖身子。

红菱挽着她的长发,用崭新的象牙篦子梳着,赞道:“姑娘的头发养得真好,像绸缎一样,手都握不住。”她这么说也想转移姑娘的注意力。

旁边的绿萝凑过来,嘴里还啃着没剥开的栗子,含糊道:“姑娘以前的头发不好吗?”

红菱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姑娘天生丽质,以前也好。现在是更好了。”

“哦。”绿萝显然对吃的更有兴趣。吃着东西能够生点暖意。

沈潆听罢笑了笑,生在富贵之家,衣食无忧,自然更懂得保养。京城里头的胭脂水粉,玉露香膏,哪家的最好,她门清。现在吃的用的,虽然比不得以前讲究,但也是现有条件下能做到的最好了。

易姑姑拨了拨炭盆里的木炭,呵着手过来:“这偏院没有地龙,晚上委实有点冷。你们给姑娘加件带毛的披风,再加床被子。明日我再去问问,看能不能加几个炭盆,用点银灰炭。”

绿萝连忙拍掉手里的栗子屑,去衣箱子里翻腾了。

易姑姑对沈潆说:“姑娘先别忙着睡,晚点侯爷可能会过来。”

红菱梳头发的手顿了顿,望向沈潆。沈潆低头专注涂抹着自己的手背,仿佛没有听见。

白日在谢家的别院,沈潆被裴延带走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易姑姑她们晚下山,周遭都在议论此事。本来沈潆从头到尾没出风头,无人在意她,顶多觉得是个漂亮的花瓶。后来裴延为了她跟霍文进起了冲突,那些好事的夫人们才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只是好奇地问两句,有的则酸不溜丢的说,这个妾室了不得,让堂堂靖远侯为了她在外头争风吃醋,以后主母入了府,少不得要给她脸色。

红菱和绿萝两个都是不经事的丫鬟,这种事只有易姑姑听进去,才明白其中的道道。

“姑娘别怪我多嘴。依我看,侯爷是性情中人,咱们以后的日子还得仰仗他。侯爷对姑娘在意是好事,姑娘得想法子拢住他的心才行。趁着府中如今没人,赶紧生个庶长子,下半辈子至少有依靠。”易姑姑语重心长地说道。她明白姑娘的性子,人是个通透的,但心气儿高,在感情上有点迟钝。

高门里头的事,易姑姑是懂得的。公侯之家跟普通人家还不一样。庶长子的身份很高,如果以后正室无出,母凭子贵,要是正室早逝,姑娘也不是没有扶正的可能。当然这一切全凭侯爷的心意。

沈潆知道易姑姑的忠心,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出生就是安国公嫡长女,后来是厉王妃,最后是六宫之主。到死为止,都无需她去谄媚邀宠。从前她是不能生,倘若她生出个儿子,那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孩子,东宫太子都当得。如今要她在后宅之中,争一个庶长子,实在是憋屈。

但憋屈归憋屈,身份变了,她拉不下面子也好,心里有坎也罢,总得努力去适应。

“绿萝,我饿了,来,给我弄两个栗子吃。”沈潆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在炭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