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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京城又下了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住整座京城,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瑞雪兆丰年。

寻常百姓皆不知,一场巨变即将发生,仍然欢欢喜喜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裴延和沈潆抵达京城,谢云朗同行。安国公本来要一起回来,但裴延与他商议之后,决定他还是留在大同比较好。万一徐器冥顽不灵,西北军还能与之对抗。而京中自有谢首辅安排好一切,安国公回来的助益也不大。

沈潆穿着一身男装,撩起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旁积雪很厚,家家户户各扫门前雪,谢云朗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俊眉修目,身姿挺拔,却满腹心事。他并不赞成裴延去见皇帝,他也不认为皇帝会甘心交出手中的权力退位,料定这必然是一场阴谋。

回京前,他曾阐述其中的利害关系,希望沈潆能劝一劝裴延。沈潆却说:“当年九王夺嫡时,比现在凶险百倍。很多人都劝我离开厉王,但我认为,夫妻就是要共同进退。当时我没有后退,今日同样支持侯爷的决定。”

谢云朗听了之后,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决定跟他们一起回京。

裴延坐在沈潆身边,不死心地说道:“谢云朗的担心不无道理,你还是不要进宫了。”

沈潆一把挽住他的手臂:“都到这儿了,还想甩开我?父亲说谢首辅早已做了安排,我们大抵是安全的。裴章想见你,无非是不想乖乖地交出权力,我跟你一起,也好劝劝他。”

从小裴章就不受先帝宠爱,那时的霍太后也无力保他,他自个儿尝尽了世间冷暖长大,其实跟裴延的经历还有点像。但是如今,费尽心机得来的皇位,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所有人都站在裴延那边,要逼他退位,他内心自然觉得意难平。

沈潆在心中叹了声,蜷起手指。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公平呢?像她,或者谢云朗,可以说生来得天独厚,但也没能走得一帆风顺,事事遂心。人生拿的是蜜糖还是砒.霜,并非取决于经历和出身,而是看心态。

皇城之外,谢崇站在下马石边等着。魏老将军站在他身旁,一身盔甲,背着弓,腰上挂着箭囊。他神采奕奕,半点都不像生病的模样。

“他什么时候来?”魏老将军有些迫不及待地踮起脚,望着天街那头。

谢崇道:“郎儿派人来报,已经到京城了。老弟,这些年难为你了,若没有你们魏家暗地里护着,只怕他在军营里也难熬出头。”

“谢老兄说的哪里话。”魏老将军摆了摆手,“当年我受老侯爷所托,与侯府彻底划清界限,甚至不惜与女儿断绝关系,就是为了保住这一脉。是他自己争气,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话说走到这一步,你我两把老骨头拼了老命也得把他送上去。”

谢崇点头,远远看到蓝顶的马车和谢云朗过来。谢云朗先下了马,几步走到谢崇面前,对着谢崇和魏老将军分别行了个礼。

“父亲,老将军,让你们久等了。”

谢崇摇了摇头,魏老将军豪爽,说道:“不用在意,并没有等多久。侯爷呢?”

谢云朗回头,裴延已经扶着沈潆下了马车。青峰去将车马停在指定的地方。

裴延看到魏老将军也在,有几分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当年父兄出事,魏家很快地撇清了关系。这次他要举事,魏令宜又要了一纸休书。魏老将军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掺和进逼宫夺位的事情里。

“侯爷。”魏老将军对着裴延行了个礼。

“老将军,不敢当。”裴延连忙回礼。

魏老将军道:“我点了几个人,跟侯爷一同进去,好保卫你的安全。”

裴延抬头看了一眼恢弘的城楼。楼上楼下都是禁卫,严阵以待。可他们的主人,早已不是宫禁里的那个皇帝。谢首辅没有选择逼宫,也是给裴章留了最后一点体面吧。

“不用,我们自己进去。”裴延说道。

魏老将军愣了一下,看向谢崇。谢崇却了然地笑道:“也好,我们在这里等着。”

裴延点头,迈开步子,沈潆跟在他的后面。谢云朗本来也要一起去,谢崇抬手拦着他:“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做个了断吧。你去做什么?”

“可是父亲……太危险了。”谢云朗还是不放心,他太了解皇帝的为人。就算如今宫里宫外都是他们的人,他也不会坐以待毙,乖乖地把江山拱手相让。

魏老将军不知沈潆的身份,听到父子俩的对话还有几分疑惑。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派几个人跟着吧?”

谢崇背手说道:“如果靖远侯不能让皇上心甘情愿交出大权,至少得有本事杀了他。可他不想伤皇上,所以才不要我们跟着。毕竟你我都有私心啊。”

魏老将军没说话。谢云朗这才没有坚持,看向那两道远去的背影。但愿一切顺利。

沈潆重新走进皇城里,重重的宫门,高耸的城墙,大而空旷的广场,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双脚踏在石板路上,似乎能听到远处的回响。她曾觉得皇宫太大,没有一点烟火气,根本就不适合住在里头。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住在大同,也不想进宫来。

可她的命运似乎跟这座皇宫绑在一起,分也分不开。兜兜转转,还是得回这里来。

进了明德门,便能清楚地看见明德宫和长信宫。这两座宫殿一前一后,住着大业开国以来历任的皇帝和皇后。可宫离得这么近,心却离得远。那些刻骨铭心的誓言,至死不渝的爱情,似乎从来都跟帝后没有关系。

帝王家啊,要一份真心,比登天还难。

沈潆跟着裴延踏上白玉阶,以前明德宫周围都有重兵把守,今日却空荡荡的,未化的雪覆盖在琉璃瓦上,如同一个华丽的空壳子,显得有几分落寞和冷清。

大内官站在宫门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走上来。他没想到沈潆也会跟来,手在袖中捏了捏,对她说:“您还是在外面等着,让侯爷自个儿进去吧?”

“我既然来了,当然也要进去。”沈潆坚决地说道。

大内官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性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让到一旁。

明德宫的大殿,沈潆许久没有来了。因为大业的礼制,后宫妃嫔不能干扰皇帝的日常事务,她来明德宫前要先派人禀报,获得许可之后,才能过来。如果来的次数太频繁,被前朝的言官们知道了,还要被弹劾。因此除了刚入宫那会儿她实在不适应,忍不住来找裴章,往后几乎很少主动来这里。

裴章穿着团龙纹红袍,头戴翼善冠,端坐在宝座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延和沈潆走进大殿,握紧扶手上的龙头。他知道沈潆肯定回到裴延的身边,可当他们出双入对地站在这里,仍然刺痛了他的双目。

沈潆虽然生了还在,但恢复得很好,袅袅婷婷,如同少女。从前他对她的感情是依赖,是相濡以沫的信任。但从未觉得她是个美人。如今换了皮囊,那种骨子里的美便透了出来,眼波流转,便动人心魄。

沈潆从裴章的眼神里读懂了受伤的情绪,仿佛她背叛了他。

他怎么会以为是自己背叛了他呢?明明是他先放弃的。为了如今他坐着的皇位,放弃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她没有任何的愧疚,但逼这个曾经同床共枕的人放弃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终究是残忍。

裴延感觉到握着的那只小手在微微发抖,侧头看了沈潆一眼。她的眼眸垂向地面,不如刚进来时那么坚定。无论如何,要她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为难她了。

裴延将她拉近了点,贴在自己的身侧,这样他就可以用身体的力量支撑着她。

沈潆感觉到了,抬眸看他,嘴角露出一点笑容。

他们之间微小的表情和动作,都看在裴章眼里。他胸口仿佛有团烈焰,浑身的血液都涌向脑门。沈潆本该站在他的身边!然而他们所有人,都选了裴延!他孤独地站在高处,举目四望,没有一个人!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仿佛积蓄着风暴。

裴延对着裴章行礼,他现在仍是皇帝。

裴章轻扯了下嘴角,却是嘲讽的意味更多。他对裴延说道:“你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朕面前,应该很得意吧?谢首辅能够号令朝中的文官,而安国公,魏将军两个人能控制京卫和禁卫,半数的锦衣卫被朕派了出去。朕这个皇帝犹如被架空,只能乖乖地把江山交出来。”

裴延抱拳说道:“皇上,你我之间,本没有胜负之说。我并不想跟皇上兵戎相见,更不想像当年九王之乱一样,让京城血流成河。所以只身前来,希望皇上能以大局为重。”

裴章冷笑:“大局为重?不过是你也想当皇帝,尝尝站在权势巅峰的滋味。”

裴延不想分辩,只道:“皇上若不执意杀臣,若不夺臣之妻,臣还是更愿意守着西北,做靖远侯。听闻您如今生了重病,连笔都拿不稳,如何治理国家?如果皇上有更好的继位人选,并且愿意放臣及家眷一条生路,臣可以回西北去。这是真心话。”

裴章并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听闻先帝留了一块玉佩给你,朕想看一看。”

裴章想他说的应是那块传家玉,在沈潆的身上,不由自主地侧头看了她一眼。

沈潆的手按在腰间的香囊上,她一直对这块玉的来历存疑,或者根本就不是先帝的玉佩,只是老侯爷留下的传家玉。

沈潆记得新婚那会儿,裴章进宫回来后委屈地躲在书房里。沈潆在书架之间找到他,看到他鼻青脸肿,眼眶通红,询问之下才知道先帝刻了十块玉,九王每个人都有一块,只有最小的裴章没有。

裴章心中不平,跑去质问先帝,却被打了一顿,因此伤透了心。

这块玉是他心中解不掉的一块疙瘩,也许他看过之后,心里能好受点。

沈潆松开裴延的手,慢慢走上宝座,将香囊从腰上解下来。正想递过去给裴章。忽然裴章站了起来,用胳膊一把搂住沈潆的肩膀,明晃晃的匕首瞬间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裴延一动,裴章喝道:“别动!”

裴延只好站在原地,抬头问道:“皇上要干什么?您是出不去的,快放开她。”

裴章挟持着沈潆,说道:“朕知道外面都是你的人,也没打算全身而退。朕不可能把江山交给你,也不可能把她交给你,她本来就是朕的妻子!朕如今没有别的路走,只能让她跟朕一起死。”

裴延没想到裴章会对沈潆下杀手。他一直以为,裴章是爱着沈潆的,不会忍心伤害她。可他到底低估了皇位在裴章心中的分量。

裴延双手握成拳,走近一步:“臣可以不要皇位,也可以保皇上离开离开此处,只要皇上放了她!”

“朕凭什么相信你?”裴章作势收紧手中的匕首。

沈潆却感觉到,他的手在袖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抵住了匕首的锋刃,换言之,那匕首根本没有碰到她。只是他的动作,看起来像在挟持她。

“裴章……”

“你不要说话!”裴章喝了一声,继续看向裴延。两个人对峙着,曾经有数次相对,但各怀心思,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然而到了此刻,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裴延浑身僵住,生怕裴章伤了沈潆,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如果臣死了,谢首辅他们也许就不会逼皇上退位,如此,皇上可愿意放了她?”

沈潆摇头,却被裴章捏着喉咙,看起来表情痛苦,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说得倒好听。”裴章嘴边噙着抹冷笑,单手将桌上的另一把匕首拂落在地,“靖远侯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吧?”

裴延俯下身子,将那匕首拾了起来,刀锋发出明晃晃的光亮,被磨得十分锋利,见血封喉。裴延反握着刀柄,抬头看了裴章一眼:“那么皇上是否能说到做到?臣死以后,希望您能善待她。”

“靖远侯,朕觉得你愚蠢,明明胜券在握,却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她当真比滔天的权势,比你的性命更重要么?你做了皇帝以后,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她又算什么!”裴章说道。

裴延看向沈潆,满眼眷恋:“当然不一样。天底下的女人愿意共富贵的有很多,但在臣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愿意为臣豁出性命的,只有她一个。所以,如果要在皇位跟她之间选,臣一定选她。皇位不过是冰冷无情的死物,怎能跟人给予的温暖相比。”

沈潆嘴角一抿,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力挣扎,却被裴章禁锢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即将刺入裴延的胸口。

裴章冷眼看着,有一瞬间,心念动摇。或者就让他死了也好……就在这时,大殿外面起了喧哗声。门忽然被撞开,青峰冲向裴延,奋力去夺他手中的匕首。而随后进来的魏老将军搭起箭,直直地射向裴章和沈潆。

谢云朗发现不对劲,还来不及阻止,那箭已经射了出去。

刚刚他们在宫门外,李从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告诉谢首辅等人,宫中的禁卫虽然已经全被调换,但皇上身边还有数目不明的死士!这些死士都是内侍,由大内官统领,平日不示于人前。

众人大惊,方才醒悟,皇上根本没有退位的打算,而是设下圈套,引裴延上钩,至少也要搏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他这人向来就是懂得以退为进,蛰伏不动,也足够狠决!

谢首辅和李从谦在外守住宫门,以防再生变,同时也封锁宫内的消息。魏老将军和谢云朗立刻赶来帮裴延。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本就预备逼宫,现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那箭飞快而来,沈潆竟不知这箭是要杀自己,还是要杀裴章,下意识地缩了脖子,闭上眼睛。下一刻,她感觉到裴章放开了自己,挡在她身前,用力地抱着她。

箭没入背心,裴章闷哼一声,单腿跪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满殿的人未及反应,皆处在震惊之中,一时都停止了动作。

“裴章!”沈潆扶着裴章的肩膀,也跪了下来,支撑着他的身体,“你为什么这么做!”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伤她。

裴章抬手抹了下嘴角溢出的血,看向她:“朕这个皇帝已经负了你一次,不想再把你交到一个负心的人手上。但你看到了,他对你是真心的。所以,不要害怕。”

他竟然一眼看出了她内心对于重蹈覆辙的恐惧和对这座皇宫的排斥。

“皇上,皇上!”大内官带着几十个内侍冲进来,跪在地上。沈潆这个时候才明白,明德宫看起来无人把守,犹如个空壳子,但其实他身边还有这些训练有素的内侍,只要一声令下,刚刚他就可以轻易取两人的性命。

裴章嘴角的血越流越多,擦也擦不干净,浑身的力气也迅速消失,几乎无法支撑他跪着。沈潆索性抱住他,像当年他躲在书架间,哭诉父皇不公时一样抱住他,声音嘶哑地吼道:“传御医,快去传御医!”

裴章虚弱地说:“不用,朕事前服了砒.霜,无解。”

“你!”沈潆抓着他的龙袍,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章云淡风轻地笑道:“于朕而言,众叛亲离,无论如何都坐不稳这皇位了。朕本来也没有几年好活,要朕交出皇位,比死还难受。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不要说话!”沈潆吼道,转而看向殿上的人,“快去叫御医啊!”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几乎看不清大內官身在何处。

大内官跪在地上,只是哭着摇头。

“嘉嘉,玉玺和传位诏书就在长信宫的暗格里。你给玉屏的嫁妆,我已经交给她了。”裴章咳嗽了一声,声音逐渐低下去,“我最后一个请求。给后宫妃嫔和朕的儿子,一条生路。”

沈潆已经说不出话,闭着眼睛别过头。她以为自己对这个人不会有一丝感情了,可此刻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怀里,身体的温度正一点点地消失,她的心仍然如刀割一般。就算他们无法携手白头,可那些共度的岁月,仍然在心里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就算夫妻情分不再,他仍如同她的亲人。

裴延在底下说道:“我替她答应你。”

裴章松了口气,看着泪流满面的沈潆,喃喃道:“看你这样,朕知足了。嘉嘉,你会记得朕么。”他抬起手,仿佛要触碰他一直渴望的东西。他明白得太晚了,他曾以为握住的,不过是些容易流逝的沙子。他一直往前追逐的时候,忘记停下来,忘记看看站在身后的人。

如果他曾停下,如果他一直坚定地握着她的手,也许他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沈潆没有回答,直到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下去,她都没有给答案。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压了堆厚厚的乌云过来,天地变色,仿佛把所有的光芒都敛尽了。明德宫也知道失主,整座大殿昏暗寂静,陷入沉睡一般。

谢云朗等人默默地退了出来。

走到殿门外的时候,魏老将军还在喃喃:“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她不是靖远侯的妾室?为何她和皇上之间……”像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样。

谢云朗道:“刚才魏老将军想杀的是她吧?”

魏老将军不说话。他的确觉得这个女子是个祸患,不如除去。靖远侯竟然为了她愿意自裁,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那我告诉您,若再想杀她,无论是靖远侯,还是我,都会挡在前面。”

魏老将军愣住,谢云朗已经拾阶而下,背影挺拔而坚毅。

这一年,朝廷对外宣布,明帝病死。他在位短短数年时间,成功恢复了九王之乱时期凋敝的民生,对外抗击鞑靼,镇压西南沿海的水寇,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为继任者打下坚实的基础。

翌年,昭帝继位,封明帝之子为怀王,封地江南。迎安国公的义女沈氏入长信宫,废除了后宫不得干政的律令。沈氏也就是大业史上最为著名的,一生辅佐三帝的文德皇后。

昭帝在位的数十年间,河清海晏,万国来朝。他和明帝开创的盛世,史称明昭之治。昭帝一生,未纳一妃一妾,与文德皇后琴瑟和鸣,相辅相成,后世传为佳话。

全文最难写的部分终于已经完成了。

今天不出意外,应该还会有番外。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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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番外

小裴定第一次下江南,是在快六岁的时候。他终于有机会离开生活了五年的皇宫,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显得很雀跃。

他每日都愉快地上蹿下跳,用他母后跟父皇调侃的话说:“定哥儿兴奋得快疯了。”

可不是疯了吗?父皇和母后准备乔装成经商的人家,要去江南探望伯父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堂兄弟怀王。因为怀王又又又又生病了,怀王的母亲上报朝廷,母亲忧心,便央了父皇一同去探望。

说到这里,他还有一个堂兄,名叫裴安。如今是个小有名气的游医,师从一个怪老头,据说那怪老头医术了不得,父皇年轻时的喉疾就是他治好的。父皇日理万机,但会在他睡觉前,给他讲故事听,无论寒暑,从不中断。他觉得父皇的声音很好听,但他和母后大概是这世上唯二觉得父皇声音好听的人。

所以父皇平日很少在人前说话,但却不吝于给他讲故事。

但自从有了弟弟小豆丁,父皇的爱就被分去了一丢丢,母后的爱也被分去了一丢丢。现在母后又有身孕,小裴定很不欢喜。

身为皇长子,他的玩伴太少了,周围的人都怕他,小豆丁连话都说不全,只会缩在母后的怀里吸鼻涕泡泡。他只能跟从皇宫上空飞过的鸟儿雀儿啊做朋友,闲来无事跟莲池里的鱼儿聊聊天。幸好每年,裴堂兄都会到宫里来探望他,小住几日。父皇看到他,总是很欢喜。小裴定还会缠着他讲很多民间的事,对他口中壮丽的山河,心向往之。

皇宫虽然很大,但是每天都是看房子啊,看房子啊,真的很无聊。

周围的人都说他是皇长子,将来要继承皇位的。拜托,皇位是什么,能吃吗?他明明更喜欢像裴堂兄一样去游历各国嘛。至于皇位,不是还有个小豆丁吗?让他去做皇帝就好了。

当然小裴定这些心理活动都没有告诉父母。他觉得撂摊子这种事,不能太早透露给别人,否则不是被扼杀在摇篮里,就是彻底失宠,后果很严重。

早早就有危机感的小裴定认为,谢少傅说的对,男人要喜怒不形于色,谋定而后动。

临行前,宫内免不得要收整一番。虽说是微服,但护卫不能少,昆仑和青峰自然不用说了,这两人跟父皇的尾巴一样,势必得跟着。易嬷嬷和两个自小带她的乳娘也得跟着。可红菱姑姑和绿萝姑姑则走不了,她们是内宫的大女官,母后的左膀右臂。虽说父皇没有别的妃嫔,但内宫流水,各种恩赐,尤其她那位难搞的祖母,着实是戏很多。

这不,小裴定走进长信宫,手里举着一束从花园里摘的野菊花,想送给他最最温柔,最最美丽的母后。母后看到他,自然地展开双臂,可他还没来得及将小花花举过去,顺便扑入母亲的怀抱,宫女就从外面跑进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又在慈安宫闹了。”

沈潆抬手按了下额头,温柔地问儿子:“定哥儿,跟母后去看看祖母好吗?”

小裴定很诚实地摇头。他不太喜欢那个疯疯癫癫的祖母,连父皇都跟他说,没事儿不要往慈安宫跑。

沈潆被他严肃的表情逗笑,摸了摸他的头。易嬷嬷在旁慈爱地说道:“太后不是最喜欢皇长子了么?也许她看道您就好了。”

小裴定叹了口气,谢太傅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诚然也。父皇说母后怀着身孕,父皇不在的时候,定哥儿要保护娘亲。所以他只能去了。

沈潆牵着他的手,往西六宫走去。裴章死后,内宫的妃嫔还有一应的太妃都被送出宫。霍太后伤心欲绝,出宫之后,没两年就病死了。现在东西六宫,只有王太后一人住着,着实空荡荡的,像大牢一样。

一路上,宫人都退让两旁,恭敬地给沈潆行礼。沈潆头戴珠宝花蝶金簪,镶宝万字金簪等头面,珍珠围髻。耳边是镶嵌红蓝宝石的花蝶金耳环。上身穿着红织金牡丹妆花纱袄衣,下身是云龙纹双膝襕马面裙,雍容华贵,艳光逼人。

她已经生下两个皇子,但在她身上和脸上,看不出丝毫为人母的痕迹,仍然明艳如同少女。难怪皇帝那么宠爱她,后宫不纳一人,还频繁地留宿在长信宫。这不,二皇子刚能说个囫囵话,皇后已经怀上第三胎了。

一行人还没进慈安宫,就有个青花麒麟纹大盘从里面飞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众人吓了一跳,沈潆护着裴定,眉心跳了跳。她自己提倡节俭,自己宫里孩子多,平日连个前朝的花瓶都舍不得摆出来,王太后倒好,随手就摔了一个。

沈潆对左右言道:“往后瓷器别送到太后这儿来,送些金器银器。”

左右应是。金银器也很贵重,不容易摔坏。否则造太后这破坏力,恐怕宫里的瓷器都得给她摔完了。

他们进了慈安宫的大殿,王太后坐在炕床上,发也未梳,只穿着中衣,显然是又犯病了。当初裴延是以先帝之子的身份登上皇位的,但他还是奉王氏为太后,将她接入宫中奉养。王氏却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变成了她一直恨着的女人的儿子。

“母后,听闻您身体不适,我带定哥儿来看看您。”沈潆让左右都退出去,带着小裴定走到炕床前行礼。

王氏心中难平,她年老色衰,这沈氏却越发光彩照人,受尽宠爱。而且不知走了什么运,有安国公做她的靠山。原本朝中还有些反对立她为后的声音,毕竟她的出身摆在那里。可安国公站出来以后,满朝文武都噤了声,这几年,也没人敢提往皇帝后宫塞人的事情。

王氏看在定哥儿的面上,没有发作,只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跟皇上要微幅出宫,体察民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恩哥儿小,你们留在京城也对的。怎么不把他交给我这个亲祖母,反而送到安国公府去了?”

这里,小裴定又得插一句。他只有一个祖母,却有两个外祖父,两个外祖母。

安国公外祖父十分疼爱他们兄弟俩,大凡有什么奇珍异宝就送到宫里来给他们玩儿。而沈家的外祖父,虽然没有安国公外祖父那么有钱,但沈家外祖母也总是给他们搜罗新奇好玩的东西。他挺喜欢去安国公府,也喜欢去沈家。除了沈家那个伯祖母对他有些过分殷勤。

沈潆道:“母后身体抱恙,恩哥儿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宫里的宫人笨手笨脚,恩哥儿跟舅舅家的孩子年纪相仿,正好有个伴儿。”

王太后听到这儿,声音更冷了:“皇帝登基,宋远航晋升,谢云朗晋升,安国公复位,连个不相干的李从谦都得到升迁,怎么我定国公府没有捞到半点好处?”

这话想必又是王夫人在太后面前吹的耳风。

这几年,王定坤有了很大的长进,在军营渐渐能独当一面。裴延本来也有意重用,调他回京城。但王定坤自己执意留在西北历练,他说自己还年轻,没有寸功,等到建功立业了,再回京城也不迟。

王定坤的父亲王振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来就不是贪图权位之人,裴延几次封赏都被他谢绝了,兢兢业业地在辽东做他的参军。

裴延心中甚慰。他这个皇帝本就是半路出家,根基不稳。即使当初登基时有谢首辅和魏老将军等人做保,朝中还是有不少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坐稳江山,完全得靠他自己。有感于当年霍家在京中横行霸道,弄得民怨沸腾,裴延也不敢大肆封赏王家的人。

好在王家除了他这个母亲和王夫人,都是明白人。

沈潆不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裴定的背说道:“谢少傅说定哥儿的功课又有长进,让他背篇诗文给母后听听?”

小裴定知道这是母后的必杀技,每当跟祖母聊不下去的时候,就把他推到前面,祖母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果然,王太后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什么?”

“最近学的是《汉书》。”

王太后的笑容微敛,大汉是历史上有名的外戚干政的朝代。小孩子肯定弄不清楚这些,肯定是大人在背后授意的。她不悦地看了沈潆一眼,裴定已经背到:“夫女宠之兴,由至微而体尊,穷富贵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祸福之宗也。序自汉兴,终于孝平,外戚□□色宠著闻二十有余人。”

王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是真心喜欢裴定,就把孩子揽到身前:“不背这些了,祖母让人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杏仁酥。”裴定很捧场地应道,又上前执了王太后的手,“今日天气好,祖母跟定哥儿去外面的花园里吃吧?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

王太后便叫宫人进来收拾宫殿,自己又去内室打扮体面,终于容光焕发地出来。她慈爱地牵了小裴定的手,命宫人去花园里拾掇,直接把沈潆晾在一边,也不理会。

小裴定回头,对母亲眨了眨眼睛,沈潆报以一个微笑。

宫里都知道,王太后虽然精神时好时坏,对两个皇子确是真心疼爱。每当两位皇子承欢膝下,她便十分祥和,全然没有平日的暴躁易怒,病也好了大半。

沈潆把定哥儿留在慈安宫,自己回了长信宫。还有多半的行礼未及收拾。

她刚怀孕四个月,肚子还不显怀。但这个孩子比前两个都闹腾,她每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吐,晚上也因为腰疼而睡不着。从慈安宫回来,她便有些乏了,吩咐易姑姑等人继续整理,自己去寝殿小憩一会儿。

秋高气爽,寝殿的横排窗开着,丝丝秋风吹进来,拂动帷幔。

她合衣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可怀着身孕,格外怕热。沈潆睡着睡着便出了汗,觉得口干舌燥,正要唤红菱。

“可是渴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沈潆睁开眼睛,看到裴延坐在床边。他不爱穿皇帝的衣裳,除了上朝,见外臣,私下都是从前的装扮,根本不像个皇帝。用他的话说,坐在皇位上是无奈之举,除了不得已的事,其它还是能免则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