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碧儿是个傻的,倒也罢了,那一个叫绯儿的可不简单多了,上回袖香姑姑着她们一起离开,便是那绯儿先提出来轮流用饭也不叫袖香与你单独相处的。”苏如墨吹了吹新沏上来的茶水道,“今日袖香托了辞在后面休憩,如今出了这么回事,那绯儿被斥退下去定然要去寻她做主,却是把难题抛给了袖香和你了。”

“皇后也太小觑咱们苏家了,送这么四个人过来以为就能为难得了如绘吗?”苏如染嗤笑道,“这年头不小心走路摔断了脖子的事情可也不是没有过啊!”

苏如绘却淡淡道:“我可不想自己出这个手。”

“哦?”苏如墨和苏如染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还真要带着她们嫁进宫里去?”

“这四个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别忘记如今的太子殿下可不是皇后娘娘所出,贵妃娘娘未必能比我更能容忍她们呢。”苏如绘转着手上金镯道,抬头看向安木容道,“这起子东西说话无礼,可如今我怕动了她们会生是非,但日后定然给你个答复,你瞧我面上不要生气。”

安木容抿嘴笑道:“表姐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恼她们对表姐不安好心,至于我,不过几句话,谁还来和个奴婢计较呢?”

“这才是正经官家小姐应有的气度。”苏如墨点了点头,赞了她一句。

苏如绘放下茶碗,看了看左右,紫陌会意,忙打发人退下,她这才道:“孟蕊儿的事情多承表妹之情了!”

“表姐客气了,大姑母并表姐的恩惠我如何敢忘?”安木容在座上欠了欠身道。

“只是在宫里时我们与陶月结的仇不浅,你夫家偏生就是她的外祖家,我倒怕这事会影响到你,你也知道接下来你我见面时间怕是不多,好在你年纪还小,虽然定了婚,到底要过两年才能过门,我想着是不是叫母亲给你另择一户人家?”苏如绘沉吟着道。

安木容一怔,随即面容羞红道:“多谢表姐挂心,但…宁国公夫人也只是…只是他的族姑而已,想来也就年节时候听几句闲话,并不要紧的。”

“是吗?”苏如绘叹了口气,“在宫里的时候我虽然没有直接见到陶月,可听堂姐说,那陶家小姐可不是什么仁善之人,差点没毁了十一姐的容!把你放到这样的人家做亲戚,我心里实在担心啊!”

安木容微微皱起眉,惊讶道:“毁容?”

苏如染在旁哼了一声道:“她觑着我出门的时机拿了沸水泼过来,幸亏我身边的宫女挡了去,如此毒妇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采选留在宫里的?”

“说什么呢你?”苏如墨白她一眼。

苏如染道:“安家表妹又不算外人,左右宫里那几个人都不在,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陶家小姐这…”安木容蹙着眉,似乎真有些担心起来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毕竟和董家定了亲,女孩子家家总也要考虑到名节上面的问题,但为了一个名节将来吃大亏可不好。”苏如绘温言道,“而且这两年的工夫也很可以做其他的手脚,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若不是怕你因我们受委屈,这个董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安木容思忖良久到底还是摇了头,可她也没把话说死,只道苏如绘如今须为大婚准备,不敢劳动再为她的事操心。

苏如绘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咱们去前面吧,如媚那边该怨我们了。”

“如媚早就使人过来抱怨了,说大家等着替你道贺,结果你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苏如墨道,“小丫鬟叫我方才打发了去,你大约是没注意。”

因怕被人认为才接了出太子妃的圣旨就张狂起来,今日除了安木容并顾连理外,来的都只是苏家本家的女孩子们,大多是嫡女,只说自己家姐妹来恭贺苏如绘出阁,安氏吩咐把花园和附近的楼阁布置出来,自己却不露面,说怕大家拘束了。

苏如绘四人一起到了花园里,见已经有了七八个女孩子在那里唧唧喳喳,中间苏如媚一身石榴红的衣裙好不耀眼,她手臂挽着一个着藕荷色春衫系银泥绯罗裙的少女,发挽双螺,正是顾连理。

她看到苏如绘喜不自胜,快步上前道:“如绘姐姐,你怎现在才来?”

“方才有些事情耽误了。”苏如绘笑着伸手拉过她介绍道,“我这两个堂姐你都认识了,这一位呢是我的亲表妹,姓安,叫做木容,她啊前不久才定了一门婚事,却还忙里抽空给我做了些东西,所以直接送到了召南苑里去,你还没见过她吧?”

顾连理忙与安木容见礼道:“我姓顾,叫做连理。”

“在地愿为连理枝,顾家姐姐的名字真好。”安木容抿嘴笑着行礼,赞道。

“这名字还与薛女史有些关系呢。”苏如染在旁羡慕道。

安木容顿时肃然起敬。

除了顾、安两人,苏家姊妹们都是认识的,便是苏如绘一直养在宫里,去年回来养病时也是见过的。故此众人都不拘束,说是来贺苏如绘,说了几句却还是各自聊着去玩了,倒仿佛是借了这个机会聚一聚的更多。

“这回采选连理怎的早早就回去了?”苏如绘等几人挑了个凉亭坐下,吩咐使女摆上糕点茶水,苏如绘便好奇的问道,“我还以为在宫里能和你见回面。”

“爹爹说今年选太子妃,咱们就不要凑热闹了,所以求了陛下早早把我放了出来。”顾连理抱怨道,“采选当真是艰苦,清早起来连水都不敢多喝,还…”她面上红了一红,想是想起了中间几道不便启齿的程序。

苏如墨、苏如染都是经历过的,便忙转开了话题:“你也幸亏没继续选下去,就是我们这样也是明摆着过场的,中间也吃了许多亏,十姐被人推了一把摔伤了腿…”

“可不是吗?”顾连理叹了口气,对苏如绘抱歉道,“可不是我不想进宫去看你,实在是此行艰难!”

苏如绘拿扇子扑着细风,悠悠道:“你若为此感到愧疚,单这么一句话可是不够的!”

“连理你莫要上她的当了,你该疾言厉色的问她方才为何不亲自出来迎接你?如此输了气势她却要反过来问你的不是!”苏如染悠然道,“你这个性.子啊遇见了她,却是极吃亏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 安府

安木容回到安府,先去上房给嫡母江氏请安,江氏面沉似水,在她下首的安木兰撇着嘴角望着她周身饰物,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今儿武德侯府都去了些什么人?”江氏让安木容行了半天礼才准了她起身,淡淡问道。

安木容轻声道:“除了我与顾家小姐外,都是苏家的一些姐妹。”

“顾家小姐?”江氏皱眉,“哪个顾家小姐?”

“母亲你糊涂了?自然是顾才子的妹妹顾连理了!”安木兰哼了一声,提醒道,“顾才子和苏家表姐是同门师兄妹呢!”

江氏放下茶碗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回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恭贺了苏家表姐得入东宫之喜。”安木容恭敬的说道。

“若是如此,为何不叫你其他的姊妹,单单叫了你去?”江氏怀疑的看着她,“还是你私下里向苏家说了什么小话,叫苏家厌烦了你的姐姐妹妹们?”

“母亲,我怎敢做这样的事?再说了,姐姐才是大姑母嫡亲的侄女儿,大姑母何等精明,我又怎能挑唆得了呢?”安木容吃了一惊,忙道。

江氏又问了几句,无奈安木容口风极紧,她为难了一番也只有叫她退下。

“若她没有问题,大姑母为何会忽然亲自过问她的婚事?她才十三岁呢,比我还要小,我也没有许人,大姑母都不曾问过我的事情。”待安木容一离开,安木兰便拉着江氏怏怏的说道,“母亲啊,你可不能叫她越过了我去!”

江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哼道:“那董家也不是什么大族,不过是当初运气好,出过一位国公夫人罢了,老宁国公是老一辈里的名将了,与你的爷爷、你大姑母的公公一样,从边疆回帝都后就是被荣养的,而且陶家也不算望族,不过是他们家国公之位世袭罔替罢了,哪里能和苏家比?”

“母亲,苏家门楣那么高,父亲又不曾承袭爷爷的爵位,我怎配得上表哥?”安木兰却是不信,道,“董家固然小门小户,可是木容她许的那个人上无舅姑家境殷实,可是一过门就当家作主母的!”

“唉,我也没说苏家,不过是拿来比董家罢了,你怎就想到表哥去了?”江氏瞪了眼安木兰,轻责道,“这话幸亏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若叫你大姑母听到了今后可也别想进苏家的门了,青州苏氏那是什么样的门第,你大姑母的长媳裴氏不但是世家嫡女,其父还对你大姑父有过救命之恩呢,过了门不是一样战战兢兢的?咱们家啊就是你爷爷还在世,怕也难!”

安木兰不服气道:“那大姑母…”

“那时候你爷爷还在壮年,肃国公也是帝都权臣之一!而且你大姑父少年时十分不成样子,老关乡侯觑中了你大姑母能干…”江氏哼了一声,“就是这样,你大姑母嫁过去你以为就一帆风顺吗?你只看着你表姐表哥们与他们的奶奶和大伯母相处客客气气的就知道了!”

“我也没说一定要嫁给表哥,可是董家…”安木兰不依的纠缠着,“母亲,你总不能叫又是妹妹又是庶女越过了我去吧?”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自有打算。”江氏摸了摸她的脸,怜爱道,“如今她得了你大姑母的另眼看待,没弄清楚苏家那边的意思,我也不好光明正大的为难她,这等于是给你大姑母难看…”

墙角一丛忍冬里稀稀碎碎的探出一个脑袋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察觉快步离开,穿廊绕屋进了安木容的院子,安木容正在把钗环一件件的卸下来,已经卸得差不多了,看到来人点了点头:“她们都说了什么?”

“三小姐很是不忿呢。”来人轻声道,“她缠着夫人想要寻一门压过小姐的婚事。”

“哦?那她就去找吧。”安木容眼皮也不抬一下的道。

来人有些惊讶:“可是绿姨娘…”

“绿姨娘又想做什么?三姐是嫡女!而我是庶出,她还是姐姐!我好容易得了大姑母的帮助可以不必进宫也不必做妾,难不成她以为凭借这些就可以一步登天踩到嫡出的三姐头上去了?”安木容把木梳丢在妆台上厉声呵斥,“你告诉她去!我叫母亲的是夫人不是她!她若是还想过日子就好好的过!若不然你以后也不必过来了!”

来人被吓了一跳:“但今儿表小姐和两位苏小姐都对小姐很好啊!”

“苏家千年望族,什么样精致的绣品,我那表姐们没见过?你也不看一看,那几个贴身奴仆身上穿的,何尝不是精描细绣?我那点子手艺在人家眼里充其量也不过是不错罢了,又值得那般争抢?”安木容冷笑出了声,“若真如此,我早就名满帝都了!”

“那她们…”

“不过是故意做来笼络我罢了!”安木容闭了闭眼,冷冷道,“换句话说,这是示恩!你去叫姨娘想一想,大姑母嫁进苏家这么多年,堂堂武德侯后院里清净到了什么地步?如今唯一的庶子都被过继了出去,虽然是过继了去承爵的,可大姑母那么精明的人若说她没有旁的计较那才叫怪了!大姑母自己管着武德侯连个爱妾都没有,你当她会多么喜欢庶出之女?她帮我无非是看在了我之前做的事情上面!你和姨娘都不要弄错了!换了三姐,只怕挑个大姑母心情好的时候去求一求,大姑母也允了她!”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她连大姑母都不必求,直接求了夫人夫人也会为她竭尽全力的!姨娘那么蠢——我上头两个哥哥都死得不明不白,她难道连我都不想要了吗?我若当真在婚事上面压倒了三姐,哪里还有命去活到出嫁?她当真以为,凭着我那个糊涂的父亲对她那点子宠爱能够做什么?若是如此,我那两个可怜的哥哥也不会都没活过十岁就夭折了…”

第四百六十章 试探

“今儿你请了木容过来?”晚间众人都散去,安氏忽然到了召南苑,开门见山的问道。

苏如绘点了点头,腻到她怀里:“母亲就为了这个过来?”

“你单请了木容?没请木兰、木芳?”安氏轻声责备道,“就算是为了场面,怎能越过了嫡女和姐姐们,单请年纪最小的庶出妹妹过来?你若是真心为木容考虑,便不该这样叫她更加招了你舅母并嫡出表姐妹们的恨!你若是故意要试探她,用这样的方法也叫外面猜测是不是你舅母对木容不好,你这未来太子妃这是在看不过眼敲打她!无论哪一种方法,且不去说木容,你总是得罪了你舅母并嫡出的表姐妹,这是何必?”

苏如绘笑着道:“舅母那边才不会全部怪了我,她们必定是认为这是木容做了什么的缘故。”

“好端端的你逼迫她做什么?她年纪比你还小呢。”安氏捏她脸一把,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木容表妹太过聪慧了些,想瞧一瞧她到底能多聪慧而已。”苏如绘悠悠道,“我听说她有两个同母的兄长都是不足十岁夭折的,惟独她活了下来,舅舅也不是太喜欢她,就是她的生母一个姨娘也谈不上宠夺专房,不过是一直得舅舅喜欢罢了。”

安氏皱眉道:“她聪慧不聪慧,反正又不会进宫,你操什么心?”她仔细盯着女儿的眼睛,“你生来比旁的许多人家的女儿都要尊贵些,可也不是最尊贵的…至少现在还不是!哪怕你出了阁也还不是!就算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你上面到底还有个夫婿呢!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其他人都捏在手心玩弄了吗?”

见她动怒,苏如绘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行礼道:“女儿不敢,女儿只是怀疑木容表妹有所隐藏,这才想法子逼了她一逼。”

“哦?”安氏听她这么说了,目光才缓和了起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咱们从前对这位庶出的表妹也没怎么在意,是从她那回失口留下来说了安宝林的事情才另眼看待的。”苏如绘正色道,“接着母亲替她定了董家的婚事也是当初答应的条件,原本这个表妹也就这样了,不过是当成了寻常亲眷那样的照拂一二便是。可偏偏这个时候采选时却出了孟蕊儿之事,我虽然不是非要她帮这一把,但确实省了我许多事情!”

安氏不动声色的问道:“这是好事你不高兴吗?”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可这么做的是安家表妹我就忍不住要多想一想了。”苏如绘抿了抿嘴道,“这位表妹当初拼着冒犯母亲来引了我与嫂子注意,母亲大约也知道了她当时的说辞与恳求,她说好端端的女孩子家若不是迫不得已没有谁是高兴叫人糟蹋的,说这样话的人觑见了孟蕊儿那样的遭遇会帮着惊走宁国公世子也是正常,可这么快就想到了法子帮她报仇却不大像了。”

“这是怎么说呢?”安氏饶有兴趣的问道。

“母亲这是考验女儿了?”苏如绘悠悠道,“女儿方才也说过了,安家木容表妹另有两个同母兄长全是不足十岁就夭折了的,其中小的那个据说还是前几年才去的,生前与安家表妹极为要好,母亲与我都是女子,都知道有一个同母的兄弟,哪怕是弟弟有多么重要,毕竟女儿家的前程都在了嫁人这一件事情上面,而到了夫家,若娘家有得力的兄弟日子总能好过不少,之恬表哥虽然人不坏,但木兰表妹才是他同母所出的嫡妹,木容表妹自然是要靠边去的!依着木容给孟蕊儿飞快的出了哪怕毁了自己也要报仇的主意,她的本性可想而知!但这位表妹当初在咱们面前却连提都没提她那两个兄长的事情,单只求了婚姻一事…”

安氏微笑道:“你就为了这些怀疑木容吗?可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陶家虽然有一位董夫人,但不过是她夫家的族姑,她对同样受到逼迫差点被糟蹋了的孟蕊儿起了怜悯之心教她去报仇,那是因为陶家孟家都和她没什么关系!而我们呢?我们是她的大姑母、表姐,难道江氏不是你舅母、木兰不是你表妹了?她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跟你们提这些?”

她看了看安静的内室,声音略低,含着笑道:“何况,这年头谁家主母手里没走过几条人命呢?你大哥是个守诺的人,惦记着当初裴将军对你爷爷、父亲的救命之恩,所以坚持长子当为嫡子,我呢自己也是从你大嫂那会过来的,何况他们都还年轻,也没好意思多管,若不然啊,你大嫂也是世家里面出来的,出嫁的时候她的母亲岂会不教导一二?寻常的通房小妾,若有那不安分的胆敢在她面前怀上孕,你以为能有几成可能生下来或者活下来?”

苏如绘皱了皱眉。

“就是你的母亲我,也就是你是我亲生女儿我才说这一句——我啊若是真的贤良淑德,这武德侯府里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你只看着你大伯的定国公府就明白!”安氏冷冷一笑,“她一个庶女,当着你大哥的嫡妻与你这嫡女的面控诉自己嫡母阴死了庶子,是嫌自己命长吗?”

“我还没说完哪!”苏如绘跺脚嗔道,“依着她不惜与嫡母翻脸来求咱们家出手干涉她婚事的性.子,想来也是要安稳过日子的人,这种人救一下孟蕊儿倒也罢了,给孟蕊儿出其他主意倒好,可采选是什么样的大事?更别说今年这一回还是选太子妃,她一个已故国公庶孙女,哪来的胆子插手这么大的事?而且她从前也没有机会与孟蕊儿认识,初次见面就给人出这么大的法子,就不怕事情败露?就算同情孟蕊儿也不至于同情到这个地步啊!”

安氏哼了一声:“不够,还有呢?”

“还有啊,就算事情不败露,像现在陶、孟两家都不知道她做的手脚,可是因陶月被十姐掌掴,陶家定然也是恨上了咱们家,跟着又怎会对她有好脸色?董家虽然不是大族,木容这门婚事算得上门当户对,但宁国公夫人与夫婿多年恩爱,对董家施压想叫一个媳妇日子不好过的能耐还是有的!”苏如绘撇嘴道,“这事情若是原原本本的传了出去,母亲以为众人会怎么想?定然是觉得木容背后另有其人在指使!这个其人母亲以为大家会猜测谁呢?”

“那你除了今日只请她一个过来又做了什么呢?”

苏如绘一摊手:“我还把董家可能会为难她的事情明说了,并提出替她另外物色合适的夫家,甚至暗示了因我如今成了准太子妃的缘故,可以为她找到更好的夫婿,可她却拒绝了。”

她悠悠一叹:“所以,我也有点吃不准,她到底是想要好好过日子呢,还是察觉了我的试探?”

…………………………………

补更的…

唉,这两天分心太厉害了

另外,小霍氏的身世嘛,会有明说的时候的,么么,嘿嘿…

第四百六十一章 陛下

安氏转了转手边的茶碗,道:“袖香并皇后派来那四个宫女的事情想来你已经有主意,我也不插手,只是一件——你这回进宫不比从前,陪嫁的人身份也是非同一般的,你是打算挑哪些人去?”

“母亲身边这些年来准备的人难道不是为了我的吗?”苏如绘一脸惊讶。

安氏伸手一点她额角:“合着你一出嫁,为娘的替你打点嫁妆还不成,还得把身边伶俐人都陪送上去?回头你叫我用谁?”

苏如绘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在宫里身边没个能用的人,母亲想不替我早早准备也难啊,这做人娘亲的,总是要吃些亏的。”她腻到安氏身边格格笑着撒娇,“母亲就再疼一疼女儿罢,说一说这回都替我准备了什么人?怎的如今还没拨到召南苑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安氏果然是有准备的,她瞪了眼苏如绘,嗔道,“出了个红鸾,那还只是进宫去伺候你的,这一回做陪嫁,哪能不更小心些?从前的秀婉,一家子大大小小都捏在了咱们家手里呢,到底还是背叛了,人虽然早已准备好,这些时候却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你既然提起来,可是急了?”

“既然是陪嫁,女儿想着还是早些到身边来的好,毕竟是要近身伺候的,许多秉性上面总也要心里有个谱,否则将来伺候着我不也不舒服。”苏如绘沉吟着,道,“何况我在宫里原本那三个宫女里,有两个是想要出宫的,我已经托了贵妃此事,另外一个年纪小的,却是太子殿下从前派过去的。”

安氏一皱眉:“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自然是伶俐的。”苏如绘叹了一口气,“从前还伺候过韩佳丽。”

安氏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谁是韩佳丽,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我怎么仿佛听说韩佳丽这几日身子不大好?”

苏如绘提起此事就觉得头疼,见母亲盯着自己,只得道:“太子殿下正为了这个头疼。”

“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安氏问道。

“太子的意思自然是接韩氏出飞兰苑另择地气和暖的地方居住,最好再给韩氏晋一晋位份…”苏如绘郁闷的说道,“我瞧他的模样,倒仿佛很遗憾那韩氏不能受我的礼…”

安氏脸色变化不定,轻哼一声道:“这太过分了!”

“咱们家是阀阅,那到底是天家…”苏如绘早已经郁闷过了,这回倒想得开,对她道,“这份委屈我还受得起,母亲不必担心。”

“你以为只是委屈吗?”安氏冷笑了一声,“那一个韩氏,要出身没出身,要美貌没美貌,要圣宠更是早就被送进飞兰苑了,她的位份还是最低一等的佳丽…贵妃是什么人?连皇后娘娘都要让着的宠妃!没人在后面撑腰,她啊,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在太子就要娶妃的时候给贵妃添这个堵?惹火了贵妃,索性一下子弄死了她,怎么说都是抚养了太子殿下十几年,又尽心尽力把太子殿下扶上储位的养母,太子能把贵妃怎么样?或者也不必要她的命…”安氏压低了嗓子,冷冷的道,“仁寿宫、德泰殿上,不正有个现成的例子?”

苏如绘一怔:“那韩氏,我听伺候我的浮水说,倒确实是仁寿宫粗使宫女出身,可她…可太后如今都这个样子了,齐嬷嬷终日在德泰殿上伺候,对德泰殿以外的宫室都不怎么在乎,韩氏她在飞兰苑这么多年…”她忍不住一个激灵,低叫道,“难道太后…病情有所缓解?!”

安氏冷冷道:“照你说的,若真是太后还好!”

见苏如绘一脸不解,她叹了口气:“你啊,虽然聪慧,到底还得练一练,你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眼光啊还是要放远些…若只是太后,贵妃怎么说还有陛下护着,你好好想一想,太后病着不能视事,大皇子从太子成了良王殿下,周皇后本就不及霍贵妃得宠,韩氏就算在飞兰苑消息闭塞,这些都是大事,她总是能够听到风声的,在这个时候,她背后之人还能叫她大着胆子与贵妃讨价还价,除了太后还有谁?你以为皇后就够让韩氏信任了吗?”

苏如绘惊得拿帕子一按嘴:“陛下!”

“所以啊,如果真是太后病情好转,反而是件好事,这说明陛下到底还是疼贵妃的,这样太子殿下的储位便不易动摇了,如果是陛下暗使了韩氏出来制衡贵妃,那可就麻烦了。”安氏皱着眉头道,“太师已经正式上表告老了,他的年纪大了,陛下就算真心想留也留不得多久,霍贵妃唯一的兄长霍长青又是个早早致仕的,贵妃娘娘这些年来在宫里不得太后欢心,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是陛下对她独一份的宠爱了,要不然,单凭太后给她的冷眼就足够她在六宫里被踩得一塌糊涂了!如果贵妃连陛下的宠爱都没了,嘿,那么多年长宠不衰,这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恨着贵妃呢!”

苏如绘咬了咬唇,急速思索了下:“不对,陛下分明是要有意抬举刘修仪制衡沈家,刘修仪虽然与沈淑妃一样出身阀阅,却至今无子,而且三殿下甘棠只比太子小一岁,修仪就算现在就怀孕,年纪差在那里,也未必能够压制得住沈淑妃!况且修仪自己也比淑妃年纪小了许多,陛下叫修仪协助皇后主持采选,并非全是为了刘素冠的落选来安抚刘家的面子,也是为了防止德妃不敌皇后与淑妃联手,将修仪推出去关键时刻圆场好叫德妃下台,并且听说当初卫刘两家事发,刘家黯然被赶回东胡时,留在帝都的产业被各阀阅瓜分,这中间也有沈家在内,修仪可不希望沈家继续得势,也等于是弥补了贵妃无法一直参加采选的劣势,可见陛下的意思是叫修仪与贵妃一脉亲近,从而借助太子殿下与贵妃的关系,好压制住沈家!”

“哼!三殿下只比太子小一岁,也就是说不出两三年他就要去就藩了,到那时候鞭长莫及又算什么?”安氏淡淡一笑,苏如绘反驳道:“一个流着沈家血的三殿下已经叫太后和陛下都提防得紧了,沈家世居西凉这几年才开始入都呢,如果是刘家,那如今才立了第二位储君的陛下怎能放下心来?所以陛下虽然抬举刘修仪,却未必会在这时候给予修仪子嗣!沈淑妃位份高又有从前最得太后喜欢的三殿下傍身,还协助皇后主持六宫多年,修仪加上德妃短时间里也未必能够压制得住她,必定要加上贵妃!所以韩氏身后之人绝不会是陛下!”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夫妻

“哦?那你以为是谁呢?”安氏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奇异。

苏如绘低头思忖了片刻,触及了母亲的目光,脸色却渐渐的变了:“是…”

“既然想到了,为何不敢说出来?”安氏悠悠的道,“我的儿,你在怕什么?”

“…”苏如绘咬着唇,身躯微微颤抖。

安氏静静望着她,半晌,叹了口气:“我的儿,你若不敢说,可怎么进宫去?”

“…是太子殿下!”苏如绘说完,有些失魂落魄的跌靠在椅背上,目光怔忪。

安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却依旧平稳:“你这副样子做什么?太子殿下难不成亏待了你?”

“他没有告诉我。”苏如绘低声道。

安氏如何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委屈与伤心,却丝毫不动容,冷静道:“他可骗你?”

“…没有。”

“他如今已经贵为一国储君,就算阀阅嫡女也是大可以挑选了,何况这位殿下,从小就惦记着自己的生母,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自然是急着早早把生母救出飞兰苑,也好多尽一尽孝心!”安氏淡淡的说道,“我的儿,你究竟还是年轻,总有几分天真在,这样你就觉得委屈,将来这深宫的日子啊你可怎么过?你以为你养在仁寿宫里这几年就算难过了吗?养在仁寿宫里你主要只需看好了太后的眼色,不触犯宫规,就是皇后也少不得给足了你脸面!可你如今去做皇家的媳妇,单是正经的长辈就有太后陛下皇后并贵妃这四位,淑妃德妃等高位妃子自不必说,因着咱们大雍有叫藩王就藩的例子,在帝都的宗室不多,遇见了少不得也要敷衍好!此外东宫里面,大婚之前,两个司帐那是最少的,大婚之后,什么侧妃、良娣、孺子…”

安氏望着苏如绘,沉沉道:“你以为,母仪天下这四个字,有那么好得到吗?坊间有句俗话叫做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句话重点全在一个熬字上面!”

苏如绘只觉得心乱如麻,喃喃道:“他为何要瞒我?”

“瞒你吗?”安氏淡淡瞥了她一眼,“只是瞒你已经不错了,至少没有骗你!”她眼中掠过一丝伤感,“别人家不去说,单讲你父亲吧,我儿,你只看着今日咱们侯府后院宁静,似乎为娘我一手遮天,人人都说我命好,遇见了好公爹夫婿又是能干且深情的…你可知道为什么你父亲对你十三哥那般冷淡么?”

苏如绘抿了抿嘴,不敢接口,安氏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论起来我命其实也算不错了,你外婆虽然去世得早,你外公后院里那起子人粗俗浅薄的多,真正心计深沉的却也没几个,故此我少年时候以嫡长女的身份执掌管家之权,到底也把他们都压了下去!甚至还因此得了你祖父的喜欢,你祖父他确实待我很好,说实话,当初若不是念着你祖父的情份啊我…”说到此处,安氏露出忍耐之色,顿了一顿才道,“你父亲少年时候走马斗犬的事情做过多少,这满帝都的人只怕都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叫他收了心思乖乖去投军挣军功,戒了倚红偎翠的心思好生过日子,你以为容易么?”

“母亲不要难过,如今父亲待母亲也是极好的。”苏如绘心中暗暗叫苦,赶紧安慰道。

安氏摇了摇头,目光奇异的望着她:“世人之所以贪婪到了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要去触犯某些禁忌,原因无他,因为每个人在这时候都认为自己会有侥幸的,尤其是你我这样富贵乡里养出来的信心更足,总觉得旁人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未必做不到,总觉得旁人不敢想的东西自己未必不能得到…人总是要自己重重的摔上一回,深刻的痛过了才晓得,有些事情,还不如起初就不要指望不要相信的好!”

“你父亲与我的事情,我也不与你详细说了,总之,他骗了我,而我心灰意冷,一度想要和离,你祖父出面劝住了我,到底念着你大哥的前途,你父亲后来也被你祖父教训…所以他疏远了芮氏,对你十三哥也一直冷淡,但因为这样,我却不得不对你十三哥特别上心些。”安氏吐了口气,冷笑,“有道是人生莫做妇女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咱们今生今世生为了女子,便也只能尽力过好了。”

苏如绘怔了半晌,方道:“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母亲是要告诉我不要对太子动真心吗?”

“太子殿下对你已经算不错了,他瞒你总好过骗你,我的儿,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一点。”安氏悠悠道,“凡事往好的地方去想一想,到底心里痛快一些,你是苏家嫡女,素来聪慧,太子对你,至少如今是有情的,凭你的手腕,想坐稳了太子妃之位并不难,我只担心你犯傻,什么独宠,什么真心,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在闺阁里的时候谁家女儿没有这般想望过呢?也不妨告诉你,当年为娘我何尝没有如此自许过?到头来还不是忍着你祖母并大伯母的挑衅,咬牙吩咐人好好照拂你那十三哥?”

她摇了摇头,轻叹:“你啊,快快把这些闺中女儿家的幻想抛开,好生打算打算日后东宫里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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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披着霜月出了召南苑,却见外面空无一人,眉头一皱,正要出声呵斥,却见不远处的桂树影中站了一人,身躯魁梧,背负着双手,似在仰头观月,那身影分外熟悉,她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淡淡道:“夫君怎会在此?是来看如绘么?”

“我听见你哄她睡下了。”苏万海转过了头,眼神晦明,“她就要入宫为妃,不可太过宠爱,免得将来反而害了她。”

“正因为她即将为妃为人妻室,日后再无这样悠闲自在的闺中生活,我才要多宠她一些,到底在太后身边养了七年,难不成几天就能宠傻了不成?”安氏心头略感烦躁,不冷不热道。

苏万海这些年来早习惯了她的态度,陪着她走了一段路,出了桂树阴影,霜色月华流照两人身上,他侧头觑着安氏面容,忽然低声道:“那件事情…你到底还是不能忘记?”

“我只遗憾如绘传了我的性.子。”安氏淡然道,“偏生我与她的命,都由不得自己性.子!”她悠悠的说着,“当年我有如铁与公爹,只盼望她婚后,能够尽快有个孩子!”

“…”苏万海沉默下去。

安氏的性情,是看似精明圆滑又能隐忍,但骨子里流动的,却是武将之家的骄傲激烈,不顾一切的决裂,亦容不下半分欺瞒与敷衍。

当年是老关乡侯费尽了心机加上长子苏如铁才留住了她,而他们如今唯一的女儿苏如绘,却不知道前途如何?

第四百六十三章 袖香

翌日袖香领着绯儿等四人过来时,看到苏如绘正坐在铜镜前梳妆,身边除了紫陌外却多出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子,看穿戴并不比紫陌差,目光顿时闪了闪。其中一个穿藕荷色交领短襦衬绿罗裙挽双丫髻的少女站在苏如绘身后,拿着牙梳替她细细的梳理着满头乌发。

“苏小姐的发生得当真是好,既浓密又漆黑如墨,当真是可以做镜子用了。”袖香行过礼后,微笑着道。

“我听母亲说,这却是传了我那祖母。”苏如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明着夸奖自己发生得好,其实却有暗责这个时辰了居然还在梳洗的话意在里面,她假装没听见,也不回头,淡淡一笑道,“也是这新送过来的首乌玫瑰滋养膏确实不错的缘故。”

紫陌领着室中的使女给袖香请安,袖香免了礼,目光落在了妆台上一个半开的银盒上面:“便是这个吗?”

“可不是?”苏如绘笑着说道,“青州那边恰好来了人,顺便送了几盒这个过来,首乌本就有使白发转黑之用,加了玫瑰更加滋养人了。”

“奴婢虽然没见过曜国太夫人,但如今只看苏小姐这一头发就知道太夫人当年如何了。”袖香含笑恭维了一句,打量起为苏如绘梳发的少女,“这几位姑娘倒看着眼生。”

苏如绘微微一笑:“我从小进宫,原本这召南苑里的人就都遣散出去嫁人了,从前偶尔回来小住几日,多半用的是我母亲那边临时拨一两个人来打点下,这一回…母亲便想给我几个合用的人。”

“苏小姐是大家闺秀,身边自是该有几个象样的使唤人的。”袖香点了点头,迅速扫了几人一眼,安氏为女儿预备的陪嫁一共是六人,苏如绘介绍完了,便吩咐她们一一向袖香再次行礼:“袖香姑姑是太后身边贴心的人儿,你们若能得着姑姑只字片语的教导,将来便是受用不尽了,从今日起啊都给我好生听着姑姑的话,若有不依的,看我怎么罚你们!”

几人都恭敬应了是,给苏如绘梳发的少女便率先落落大方的端过茶水敬给了袖香,笑眯眯的道:“奴婢名叫南子,今年十六,是苏家家生子,奉夫人之命前来侍奉四小姐,今后还求姑姑多多指点!”

“郑野郡夫人的贤名满城皆知,南子姑娘既然是郑野郡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自然不会有错。”袖香温和的喝了茶水,拔了头上一只梅花银簪给她,南子接了下来,却跟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只锦缎绣成的荷包双手奉上,恭恭敬敬道:“奴婢谢姑姑的赏赐,这是奴婢平日里做的针线,还求姑姑指点。”

那荷包绣工且不去说,单看着却不似装了东西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银票,苏家千年望族,极为富裕,为了嫡女,出手岂会俗气?袖香含笑接了。

苏如绘此刻才仿佛抱怨的嗔南子道:“叫你们给姑姑问好,你们倒讹起姑姑的东西来了!”

南子看起来性情极为活泼,胆子也大,才到苏如绘身边,居然就敢回嘴笑道:“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贴心人,四小姐是太后膝下养大的,也可以说是四小姐是被姑姑看着长大的,姑姑这是觑在了四小姐的面子上,有意给奴婢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