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品着那上等的血燕,她挑眉,淡淡地问道:“这个味道倒是好。”

顾穗儿笑着柔声道:“这个还是之前宫里赏的,安嬷嬷不舍得多用,只每日熬一盅给我。”

左秀妍听着,微微咬唇,别过脸去,慢条斯理地继续用着这燕窝。

就在过来睿定侯府前,她还说起燕窝的事儿,她娘直接说,燕窝太贵,一时不好买,家里耗费太大,不好再花这个钱。

顾穗儿只是一个妾,她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以后还可能是正儿八经的主母,皇子妃。

她嘲讽地勾了勾嘴唇,面上不显,装作不在意地把那燕窝羹给用了。

其实味道有点泛腥,并不见的有多好,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个好吃。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她吃着燕窝,抬头打量这院子,看这院墙内外都是青竹,不免皱眉道:“这青竹固然清雅,不过却失了几分喜色,若是能再种几株牡丹芍药的就好看了,最好是各色名花都栽一些,这样一年四季都能闻到花香。”

顾穗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院子里种什么,不归她做主,那都是她来之前就种在那里的。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在这院子里种些什么其他的。

不曾想,左姑娘竟这般有主意,当下只能道:“这个还是要和三少爷商量。”

正说着话,外面的小丫鬟静月过来了:“三爷回来了,刚才胡铁过来禀报,说是正在拴马,马上就要进门。”

顾穗儿听了,忙就要迎出去,旁边的左秀妍心中一喜,也跟着出去了。

出去后,只见胡铁亲自提着一个箱子,正往院子里搬,见了顾穗儿,连忙恭敬地拜道:“胡铁拜见小夫人。”

他拜过了顾穗儿,才看到旁边的左秀妍,也跟着稍微拜了下:“左姑娘。”

左秀妍见这属下拜顾穗儿时,是实实在在一拜,拜自己时却有些敷衍,便有些不喜,想着以后若是进了这听竹苑,定是要好生敲打敲打,不能让底下人这么不懂规矩了。

“胡侍卫,这箱子里是什么,怎么由你来亲自搬这些?”顾穗儿温和地笑着这么问。

她知道胡铁和江铮是好友,两个人都是萧珩的属下,忠心耿耿,一块儿长大的。

对于这两位,她也是颇敬重的——当然了她现在是见不到江铮了。

胡铁笑呵呵地道:“回禀小夫人,这箱子里的东西是三爷从外面得的,特特地搬回来,我怕底下人粗鲁,别弄坏了,所以就自己搬过来了。”

说话间,宝鸭从她房中走出来了,沿着那小路往这边走,走到近前,也跟着拜见了顾穗儿和左秀妍。

顾穗儿看过去,只见她衣着素淡,不施粉黛,虽没有以前那般美艳,却看着清秀可人。

自打那次她被当做奸细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般,恪守本分,规规矩矩的。

宝鸭微微垂着头:“小夫人,奴婢过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着奴婢房中东边的窗子纱窗破了,想换一块新的。”

顾穗儿听了,忙道:“既如此,那就让安嬷嬷给你去大夫人那边回禀一下,干脆把那些就纱窗都换下来,要不然这大冷天的,仔细受寒。”

宝鸭谢过了顾穗儿,便要离开,临走前,微微侧首,偷偷地瞥了眼旁边的胡铁。

胡铁恰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胡铁竟然闹了一个大红脸,赶紧躲开眼去了。

左秀妍恰好捕捉到这两个人那一对眼,顿时明白了。她在那辽北之地,男女大妨不像燕京城,风气较为开放,是以对这男女之事知晓得很。

她勾唇轻笑了下,想着这侯府里,也是处处腌臜,堂堂少爷的侍妾,竟然和底下侍卫有一腿儿,听说萧槿也曾和这边的一个侍卫勾搭上,可真真是乱作一团。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抬头看时,只见男人白袍若雪,面色如玉,正踏着那洒落一地的竹叶迎面而来。

顿时一怔,眼前甚至有些迷惘。

这般男子,世间罕见,何其有幸,竟能得他为婿。

萧珩一进来后,却只是看了左秀妍一眼。

看过一眼后,便径自朝着顾穗儿走过去。

“箱子可打开看了?”清冷的声音透着暖意。

“没,胡侍卫只说是你让人送过来的,也没说是什么,还没敢打开,想着等你回来再说。”

“胡铁,打开吧。”

胡铁得了令,便径自撬开那箱子。

旁边的左秀妍听得这话,回过神来,有些纳闷地翘头看过去。

只见箱子开了,里面是明黄色的软绸布垫着,而在那软绸布上面,竟然全都是饱满大颗的珍珠。

一眼看过去,只见白花花的乳白色,珠圆玉润,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左秀妍顿时微吸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只见过那种小的珍珠,而且也没这么多。

这竟然是整整一箱子的大珍珠啊!

第70章

左秀妍望着那些珍珠,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当初她在辽北订过亲,对方送的聘礼也有珍珠,不过品相比这个差多了,也并没有这箱珍珠那么多,那么大,那么齐整。

但凡女儿家,谁不喜欢这光彩动人的好物。

顾穗儿也在看那些珍珠。

她并不是贪恋财宝的人,不过这么多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在太阳底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顾穗儿望着那些珍珠,眸中也有着惊叹。

萧珩看她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样子,淡声道:“今日南海派了使者前来朝贡,送了一些珍珠,恰好我在御前,皇上便赐了一箱,说是给赏给家中女眷的。”

家中女眷?

顾穗儿听了,倒是没当回事。她对那珍珠,就是看看而已,赞叹一番,那么好的东西,她也没想着要占为己有。

左秀妍却不一样,她听得家中女眷,顿时眼中一亮。

她如果以后进了门,成了萧珩的正妻,她就是家中女眷,这一箱子珍珠就该是她的啊。

想到这里,难免有些激动,她轻轻咽了下口水,压下狂跳的心,努力地别过脸去让自己不看那些珍珠了。

早晚是她的,她没必要急赤白脸地非盯着看。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她听到萧珩开口道:“这些珠子你想做成什么?手链,头面?”

左秀妍心一下子漏跳一拍,羞涩无比,心想萧珩竟然现在就要做了送给自己,她抬起头来,正要回答,谁知道却听得身边的顾穗儿道:“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我也不缺什么。”

听得这话,可是吃惊不小,看过去时,只见萧珩果然是对顾穗儿说的。

两个人距离颇近,萧珩甚至于还握着顾穗儿的手。

左秀妍盯着他们相握的手,简直仿佛小时候有人偷走了自己心爱的小头花一般,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们的手分开。

萧珩却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他领着顾穗儿,到了那箱子珍珠前,随手抓起一把珍珠。

那些珍珠个头大,颜色也正,大多是白色,是那种淡雅乳白色,偶尔间也有罕见的淡紫色以及金色,散发着动人的柔光。

左秀妍就盯着萧珩的手抓起那把珍珠又随手扔进去。

她看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那么好的珍珠啊。

“好看吗?”

“好像是挺好看的。”

顾穗儿也忍不住摸了几颗手感细腻温良,凑近了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她忍不住把玩了几下。

“二少奶奶有一个钗子就是用珍珠镶成的。”

侯门府邸,不缺这些珍珠头面的,不过大多是嵌一两颗,唯独二少奶奶那个头钗,是整个用珍珠镶嵌的。

“那回头也给你做一个那样的钗子。”萧珩其实也没有留意过珍珠都可以做什么用途,不过还是回想了下宫里自己偶尔间见到的,想了想道:“还可以用来压裙,或者镶嵌在鞋子上,做一双珍珠鞋。”

“呀,我想起来了,我可以做一个珍珠荷包!”

想一想,一个细心绣出的荷包,外面一层满满都是灿目的珍珠,定是又好看又别致,挂在腰间,自己都觉得舒心。

萧珩点头:“这样也可以。”

左秀妍从旁听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顷刻间已经把她的珍珠给派了用途,心疼得仿佛割肉一般。

她待要提醒萧珩,她是早晚要嫁给他的,他总得给她留点,不能就这么都给顾穗儿用了吧。

不过这话怎么出口呢?

就在这时,萧珩起身了,让人把那些珍珠先收起来,他握着顾穗儿的手就要进屋。

左秀妍上前:“三少爷。”

萧珩微挑眉,他好像才意识到她还没走。

“左姑娘?”

“三少爷实在是深受皇上宠爱,竟然得皇上赏赐这么多珍珠,这些珍珠颇为罕见,怕不是轻易得的。”

这么提醒了,他应该知道,这么罕见的物事,以后用作聘礼也好啊。

奈何萧珩仿佛没听懂一般:“左姑娘说笑了,只是一箱子珍珠而已。”

说着,萧珩竟抬起手了,摩挲了下顾穗儿的头发:“这白珍珠透亮,倒是配你这一头乌发。”

顾穗儿觉得怪怪的,平时萧珩并不这么多话。

总感觉他今天说的话已经是以前三天说的话了。

不过她还是抿唇笑道:“那我做一个珍珠簪子,一个珍珠钗子,再给你做一个发冠吧?”

“嗯,都随你。”

左秀妍听着这言语,恨得眼睛都红了。

萧珩这是什么意思,他把自己这未来的正妻当做什么?当着她这个未来正妻的面在那里说他多么宠爱小妾吗?她还没进门呢他就连庶子都有了!

而这个时候顾穗儿突然发现了左秀妍。

她一下子想到,这么多珍珠,她怎么好意思不让左秀妍得一些?

于是她给萧珩使了个眼色,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

萧珩置若罔闻:“阿宸呢?昨日我看他都要会爬了,今日爬得如何?”

他这一说,顾穗儿顿时忘记了珍珠那一茬,给他说起小阿宸如今学爬的趣事,她说得眉飞色舞兴趣盎然,他从旁边听着,眸光温和。

左秀妍呆呆地站在一旁,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余的。

她一直觉得萧珩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就挪不开眼,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宠爱着她的那个小妾,那个乡下来的小妾。

最后看了一眼旁边那一整箱子的珍珠,再看看身旁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她咬咬牙,慢慢地离开了。

第71章

左秀妍自打那次珍珠之事后,一连好几天都不曾再去过听竹苑。她灰心丧气,觉得萧珩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自己看来是没指望嫁给萧珩了。

不过熬了几日后,她想想这事儿,终究觉得不是滋味。

自己和萧珩这个婚事,也是皇上那边都答应了的,自己就是听竹苑未来的主母,凭什么她不能去?就算萧珩要宠妾,但是她这个正妻,却是不能就这么冷落了的!

她就是要过去,好好和那小奶娃儿相处,以后进了门便把那小奶娃儿抱过来是,拴住萧珩的心。至于那什么宠妾,这男人心思都是善变的,以后时间长了,还能像现在这么迷那个妾吗?

到时候想个法子打发出去就是!

打定了这个主意,她又三天两头地往听竹苑跑了。

顾穗儿见左秀妍几日没来,平心而论是觉得清净了的,谁知道过了几日,她又来了,没办法,她只能打起精神来继续招待她。

这一日,左秀妍陪着她一起哄睡了小阿宸后,两个人在那里随口说这话,外面的小丫鬟静月过来:“小夫人,外面金凫正在哭着,说是底下的一个叫红儿的丫鬟欺负了她。本来这种事找安嬷嬷或者桂枝就好了,可是今日安嬷嬷过去老太太那边送今天做的果仁枣糕,桂枝去大少奶奶取一个鞋样儿,都不在。”

顾穗儿听着,不免拧眉:“素来只有她欺负了人家底下丫鬟的事,哪个敢欺负她。”

这话倒是不假,虽说宝鸭金凫并不受萧珩喜欢,可到底是皇上赐下来的,哪个敢给她们气受。

不过听到这个,顾穗儿也不好不管,当下便说要过去看看,只是不好把左秀妍放屋里自己待着罢了。

左秀妍见此,忙笑着道:“你过去吧,我喝完这盏燕窝,也得走了。我又是每日都过来的,你何必这么客气。”

顾穗儿想想也是,恰又听外面传来金凫的哭喊声,只好赶紧过去了。

原来自打之前宝鸭夜晚勾搭萧珩,却被怀疑为细作,被那胡铁直接嘴里塞了抹布拎出去好一番逼问后,整个人便蔫巴了。

虽说洗清了冤屈,但她性子大变,也不怎么爱出门了,每日闷在家里。更让人疑惑的是,往日她最爱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如今虽然依然打扮,但是竟然是朝着清秀小佳人的方向打扮了。

大家见此,也就不说什么,左右不惹事生非,她怎么着都行的。

没想到的是,金凫竟然闹事了。

顾穗儿过去的时候,金凫正在那里委屈地捂脸大哭,指责这个抱怨那个,无非是说红儿如何如何狗眼看人低的。旁边的宝鸭则是视若无睹,坐在那里低头——绣花?

顾穗儿越发觉得诧异,不过还是上前,去问问金凫怎么回事,再给做做主的。

这些事,她本来做不来的,不过看着安嬷嬷做,慢慢地也学会了。

而就在屋内,左秀妍吃完了那盏燕窝后,看了看屋内摆设,只见这诸般摆设都是好的,就连放在窗前的白玉瓷瓶都是前朝的好东西。

她叹了口气,想着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大概说的就是自己。

便是如今恢复了爵位,可是家中万业待兴,要想恢复往日的富贵总是需要时间慢慢来。

正这么想着,就听得暖阁里传来小娃儿的哼唧声。

她开始没注意,后来想想,知道应该是小阿宸,怕是睡醒了,看不到他娘,就开始哼唧了。

她不太想搭理的,抬腿打算走人,谁知道走到门槛时,那哼唧声越发大了。她皱皱眉,想着若真有个什么,岂不是要怪她?

当下无奈地走到暖阁处,拿开旁边护着的锦枕,撩起锦帐往里面看。

只见一个小娃儿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小脑袋歪着,睁了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在望着自己。

她顿时唬了一跳。

本以为看到一个眼泪鼻涕往下落哼唧哭啼的小娃儿,没想到实际却是一个老神在在悠闲自得就差翘起两条小腿儿晃悠的小爷了。

她打量着这孩子,看着他那不招人待见的样子,心里更加不喜了。

想着左右是个庶的,至于这么被宠吗?她若嫁过来,总是要生的,现在这么宠着这个,那以后她的孩子又摆在什么位置?

“小阿宸你可真乖,你是不是想你娘了?好好躺着,我给你叫你娘去。”她温柔地冲着小阿宸笑,之后扭头就走。

确实是不爱搭理这孩子的。

老夫人让她过来的心思她明白,不过她真是看不惯的。

这家子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嫡庶。

谁知道她说完这个扭头刚要走,就听得那小娃儿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声,那声音,仿佛有人使劲地拧了他似的。

她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见小娃儿竟然像一个胖球一样滚着,一口气滚到了床边。

“喂,你,你干嘛!”她忍不住叫出声。

耳边只听得噗通一声,小娃儿已经坠床了,越发洪亮高亢委屈的哭声响起,震响了整个听竹苑。

左秀芬头发发麻,背脊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情景了,可是此时此刻,顾穗儿并丫鬟们已经冲了进来。

平时小阿宸一旦睡着了,总是要睡一两个时辰的。况且那床旁边放着护枕,围着锦帐,怎么也不至于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