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是要去书房的,走到一半看到前面有两个女娃娃,无头苍蝇似的乱转。高洵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贼,上前厉声询问了一句,没想到竟是如此粉妆玉琢的人儿。她一回头,他便感觉整个府里都亮堂了。

玉嫩双颊,宛如洁白梨花,清透晶莹。

他忽然想起神话书上描写的小仙女,大概也跟她一样,生得这般美好精致吧?

高洵还在出神,便见小仙女噔噔噔从对面跑来,笑意盎然,娇憨可爱。他以为她要跟自己说话,紧张地咳嗽了一声,准备好要接她的话。没想到她却直冲他身边的李裕而去,声音绵软悦耳:“原来小玉哥哥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他偏头,见李裕下意识后退半步。

李裕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问:“你找我做什么?”

李小少爷心情很不妙,因为他躲来躲去躲不过,最终还是被她找到了。这臭丫头怎么这么难缠?哪儿都有她。

说起这个谢蓁就郁闷,她语气嗔怪:“小玉哥哥每次都不来我家,宋姨说你身体不好,我就没去打扰你。上回我给你唱歌你生气了,双鱼说因为你不喜欢听歌。其实我还会吹笛子,你喜欢听笛子么?”

李裕根本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他想起自己当时狼狈的模样,好不容易养得红润的小脸又白了,“我不想听。”

谢蓁失望地瘪瘪嘴,“你怎么这也不想听,那也不想听,那你到底喜欢听什么?”

她上回误会了他的性别,真心诚意想跟他道歉,可是他却总不领情。她也是有脾气的!

谢蓁撅起嘴,她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又因为相貌标致受到很多关注,何时被人这么忽视过?小玉哥哥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李裕说谎:“我什么都不喜欢。”

怎么有人什么都不喜欢?那不是什么乐趣都没有了!

谢蓁不信,“要不我教你吹笛子吧,可好学了,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李裕弄巧成拙,摇头拒绝:“不用…”

两人说话,完全把其他人当成了摆设。高洵被晾在一边,表情很有些尴尬,他想跟谢蓁搭话,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果不是谢荨走上来,他估计再站一会儿谢蓁也发现不了他。

谢荨扯扯她的袖子,“阿姐,咱们不去厨房了吗?”

谢蓁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不再缠着李裕,改口询问:“小玉哥哥知道厨房在哪么?”

李裕不说话,一旁的高洵顺势问:“你们找厨房做什么?”

谢蓁总算把视线移到他身上,歪着脑袋一脸疑惑,“你是谁?”

小仙女终于看他了,高洵激动得心口砰砰乱跳,面上却强装镇定,“这里是我家,我叫高洵。”

哦哦,谢蓁点点头,笑容灿烂,“我叫阿蓁。”

高洵看痴了,欢喜连连地念了好几声阿蓁,大抵是模样太傻,引来李裕奇怪的一眼。

*

得知事情缘由,高洵没说二话,当即吩咐下人去厨房拿了好几样菜肴点心,摆进他的书房。

他是二房嫡出长子,深得高老太太喜爱,连书房都是独立的一间。书房外面有一张矮榻,地上铺着氍毹,可以席地而坐。目下榻边围坐着四个小人,高洵是主人,理当坐在上位,左右手边分别是李裕和谢蓁,谢荨则坐在谢蓁旁边。

这样一来,谢蓁和李裕不可避免地面对面而坐。

谢蓁朝他眨眨眼,他立即别开头去。

桌上饭菜大部分跟宴席上一样,谢荨吃饱了,这回谨记阿娘的话,不断地给谢蓁夹菜。“姐姐吃饱饱。”

她刚学会拿筷子,大部分时间都拿不稳,好几次都洒在了桌子上。

谢荨很沮丧,“为什么筷子不听我的话?”

谢蓁把自己的筷子递过去,“我的筷子听话,你用我的。”

姐妹俩当真交换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谢荨果真用得顺手了很多,夹菜时再没出现过失误。

高洵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难道她真是小仙女不成,还会仙术?

他跟李裕也没用过午饭,原本打算去书房拿了书再回去吃,谁知路上遇到她们俩人,索性就一起在书房吃了。

谢蓁原本就有六七分饱,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我要带阿荨回去了,阿娘看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说着跟高洵道了声谢,牵起谢荨就准备走。

高洵连忙站起来,红着脸依依不舍地道:“我,我可以送你们回去…你们方才不是迷路了么?”

这倒也是,谢蓁回想刚才的光景,感激地点了点头。

高洵要送她们,李裕当然不能自己坐下来吃饭,他只得跟上去,慢慢吞吞地走在几人后面。偏偏谢蓁认定了他,时不时回头跟他说两句话,让高洵好不羡慕。

这就算了,他还爱答不理地,简直太过分了。

高洵为了吸引谢蓁的注意,拿出看家本领讲自己听过的故事趣闻,想尽法子逗谢蓁开心。可惜谢蓁身在京城,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故事没听过,很快就不耐烦了,“你说的这些我都听过了,有没有没听过的呀?”

高洵小少年很受伤,咬咬牙讲了一桩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这件糗事的大致内容就是,他被一只大狼狗追了半条街,然后吓得尿裤子了。

谢蓁很给面子地捧腹大笑,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笑声如铃,清脆好听。

“你这么大了还尿裤子啊?”她笑够了,好奇地问。

高洵摸了摸鼻子,“我当时才四岁…”

她说:“那也不小了,阿荨都不尿裤子了!”

后面的李裕顿时脸就黑了,强忍着才没有扭头就走。

*

回到前院,宴席已经快散了,冷氏和宋氏还留在原地,估计在等各自的孩子回来。

谢蓁和谢荨一拥而上,一人抱住她一条腿,“阿娘我们回来了!”

冷氏松一口气,摸摸两人的脑袋,抬头看向双鱼双雁:“究竟去哪了,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双鱼双雁便把两人迷路的事说了一遍,还包括路上遇见高洵和李裕,顺道跟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

那边宋氏已经把李裕接了过去,见他脸色难看,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李裕打死不说。

冷氏向高洵道谢,高洵小大人一样摇摇头,“来者是客,阿蓁阿荨到我家来,我自然要好好招待她们。”

冷氏对他颇有好感,忍不住跟他多说了两句话。

说实在的,高洵这种孩子最容易讨大人喜欢,嘴甜又懂事,还彬彬有礼。就连冷氏都对他赞不绝口,可以想见其他长辈有多待见他了。

寿宴散去,宾客走了一大半。那边谢立青安顿好了马车,也命仆从过来接她们母女三人。

谢家和李家离得近,两个父亲商量了一下,决定正好两家一起回去。

临走时,高洵把李裕叫到一边,两人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后李裕面不改色地走在宋氏身后,准备坐上自家的马车。

然而他还没走上去,宋氏便问:“裕儿,你去哪呢?”

李裕不解:“这不是我们家的马车?”

这确实是他们家的马车没错,不过眼下宋氏却不打算坐这辆,而是乘坐谢家的马车。她跟冷氏还有几句话要说,正好谢家的马车宽敞,足足能容纳他们两家母子。宋氏不想留下李裕一人,便把他也叫了过去。

李裕千百个不愿意,指了指自家的马车,“阿娘过去吧,我坐这辆就行了。”

宋氏道:“这辆车留给丫鬟了。”

他不死心,说要跟李息清一起骑马,谁知道他爹和谢立青早就骑马走远了。李裕没有办法,只得坐上谢家的马车。

车厢内,谢蓁和谢荨早已乖乖坐好。

两人都有些累了,谢荨窝在冷氏怀里昏昏欲睡。谢蓁则蜷缩成一团,小羊羔一样倒在缎面妆花迎枕上,闭着眼睛睡觉。大约是听到动静,谢蓁揉揉眼睛,半睁着向他看来,囔囔地喊了声“小玉哥哥”,倒头又继续睡了。

这一路她都没有缠着他,静静地躺着睡觉。

宋氏和冷氏无非谈论些妇人家热衷的话题,孩子首饰和今天的所见所闻。李裕听得没意思,转头正好看到谢蓁恬静的睡颜。

她睡着的时候比醒着可爱多了。

高洵说她是小仙女,他怎么一点也没觉得?除了脸白一点,长得好看一点,她跟仙女可一点也不沾边。

看着看着,李裕发现她还真的挺白…他忽然想起昨天吃的小葱豆腐,也不知道她的脸有没有豆腐那么嫩?忍不住就想戳一戳,手刚抬到一半,他猛地放了下来。

疯了不成?万一她醒了怎么办!

李裕暗叹还好没有冲动,就这么一路时不时看向她的脸,很快回到谢府和李府的门口。

下马车时,宋氏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裕儿,你怎么一直看着羔羔?”

李裕义正言辞地说:“马车太小了,我不是故意看的。”

宋氏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脑门,明明是偷看人家,还死鸭子嘴硬。

一到家门口,谢蓁就被叫醒了,迷迷糊糊地跟着冷氏走下马车。一眼就看到对面的李裕,立马清醒过来,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李裕没回应,倒是宋氏热情地道了一句:“羔羔以后常来我们家玩。”

她嗯嗯点头,“好!”

说完跟在冷氏身后,没走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见李裕还在,笑眯眯地朝他吐了吐舌头,鬼灵精怪。

李裕拉下脸,转头就走。

闯祸

转眼快到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前几天高府的人递来拜帖,要来谢府回访。目下人已经来了,冷氏正在堂屋招待他们。因为他们来得早,谢蓁和谢荨还在睡觉,冷氏便没有叫醒她俩。

谢蓁醒后,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换上竖领绣苏绣牡丹纹花边披风,照旧梳着圆圆的花苞头,攒丝珠花金链从花苞两边垂下来,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显得更加灵动活泼。她找了一圈没找到谢荨,经过丫鬟提点才知道她在冷氏的正房里。

“阿荨,你在干嘛?”她从门口跑进来,一脸狐疑。

谢荨正站在花梨木五开光绣墩上,对着四鸟绕花枝镜里的小不点摇头晃脑,“阿姐快看,我这样美不美?”

走近一瞧,才发现她头上戴着冷氏的一支玉蝉金雀簪。

谢蓁强忍着笑意左看右看,谢荨自己突发奇想挽了一个螺髻,髻上别着发簪,一张小脸稚嫩得很,却还要装成大人的模样,真是又滑稽又可爱。每个小姑娘心里都有一个少女梦,小小谢荨也不例外。

谢蓁认真地点评:“美是美,就是好像缺点什么。”

谢荨连连问道:“缺什么?”

她从椅子上爬下来,一摇一摆来到谢蓁跟前,眼巴巴地瞅着她。

谢蓁灵光一闪,指着梳妆台上的妆奁,“阿娘每次都会涂点胭脂蜜粉,要不你也试试?”

谢荨拍手说:“好好好。”

静了一下,两个小家伙贼头贼脑地往外看一眼,脑袋顶在一块儿。谢蓁说:“阿娘正在前院,不能让她知道。”

谢荨点头不迭,捂住嘴巴:“我们谁都不许说。”

两个小不点达成一致,围着冷氏的妆奁开始行动起来。内室的动静怎么都瞒不住外面的丫鬟的,也就她们俩天真,居然以为真的没人知道她们在捯饬什么好事。双鱼双雁无奈地对视一眼,只能盼着冷氏早点回来了。

谢蓁打开莲花瓣紫漆盒子,里面是红艳艳的玉肌胭脂,她剜了一块,涂在谢荨脸上:“不要动哦。”

谢荨乖乖地不动。

胭脂涂完以后,谢蓁打开另一个盒子,见里面是研磨好的细细的粉,想起阿娘每次涂后脸都会更白,便也沾了满手,给妹妹脸上抹匀。接下来是画眉,口脂…大功告成后,谢蓁拍拍手:“好了!”

谢荨迫不及待地扭头看镜子,忽然被镜子里的小怪物吓到了,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丑!”

她姐妹俩继承了冷氏的皮肤,原本就白,如今谢荨被谢蓁抹了一脸玉簪粉,更加白得跟纸一样。尤其这张白脸还顶着两团红彤彤的腮红,眉毛粗黑,小嘴血红,活脱脱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小女鬼。

难怪谢荨哭得这么伤心,她怕被姐姐打扮成这样,以后再也变不回来了。

谢蓁也觉得不太好看,愧疚地对妹妹说:“要不你也给我画一画?”

她呜呜哇哇地从绣墩上跳下来,说什么也不肯:“万一阿姐变得跟我一样丑怎么办…”

说完哭得更伤心了。

谢蓁连忙哄她:“阿荨不丑,阿荨最漂亮的!没有人比阿荨更漂亮了!”

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赶忙跑到内室查看。双鱼一看到谢荨乱七八糟的小脸,忍不住扑哧一笑,“姑娘们这是怎么了?”

谢荨抽抽搭搭,“双鱼姐姐笑了,阿姐一定在骗我…”

谢蓁忙把她们两个推出去,自己惹出来的事就要自己解决:“没事没事,我有话要跟阿荨说,你们快出去…”

俩人不放心地回头,“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谢蓁推到门口。她们两个不敢反抗,怕不小心弄伤这位娇滴滴的小祖宗,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直棂门在她们面前阖上。

门内,谢蓁跑回内室,“阿荨,阿荨?”

谢荨此时正站在木架前,呆若木鸡地盯着地板。

她原本是想洗脸的,可是铜盂太高了,她怎么拼命都够不到。最后脑袋不小心撞到木架上,把头上的玉蝉金雀簪给碰碎了。

玉簪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谢蓁来到跟前,循着她的视线往下看,顿时一惊,张圆了小嘴。

谢荨害怕得忘了哭,扭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阿姐,怎么办…我把簪子弄断了…”

这是阿娘最喜欢的一支簪子,阿娘知道一定会骂她的!她一想到阿娘板着脸训人的场景,就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大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滚。搁在平常她这么哭,必定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可是现在她化着奇怪的妆,泪水糊了胭脂,看着既狼狈又可笑。

谢蓁比她大,很快冷静下来,去一旁搬来绣墩,站在绣墩上拿起木架上的巾子,蘸了蘸水给她洗脸,“别怕,让我来想办法。”

说着弯腰一点点给她把脸擦干净,谢荨这回不敢再动了,老老实实地站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满怀期待。

谢蓁给她洗完脸,拾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玉簪,放在腿上琢磨了好一阵子。

怎么办,怎么办?阿娘就快回来了,若是回来后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生气。

不如干脆扔了?阿娘找不到,时间久了说不定就忘了。

可是万一阿娘发现了呢…她到底不敢扔。

毕竟谢蓁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在小孩子眼里,父母的东西是十分神圣的。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屋外双鱼唤道:“二姑娘,三姑娘,夫人叫你们到前院去见客人。”说着就要推门而入。

谢荨着急得团团转,“阿姐怎么办?阿娘会不会打我?”

情急之下,谢蓁把两截玉簪用绢帕裹住,揣进怀里,悄悄带出正房。

她说:“不会,有我呢!”

门被反锁,双鱼双雁从外面进不来,可算是把两位小祖宗等出来了,纷纷松了一口气。虽然好奇她们在屋里做什么,但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连忙把她俩请去了正堂。

*

正堂里除了高老太太和几位夫人外,还有高洵和高潼潼等几个孩子。

高潼潼是特意打扮过的,衣服崭新,颜色鲜亮,脸上甚至抹了一层薄薄的粉。她才八岁,这样美虽美,但总透着一股不符合她年龄的老成。

她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戴一支碧玉金蝉发簪,跟冷氏的那支很有几分相像。

谢蓁和谢荨一进门,就看到她头上的簪子了。

冷氏让她俩分别叫了人,对她们道:“阿蓁阿荨,你们带哥哥姐姐去后院玩吧。”

谢蓁听话地点头,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往外走。

走在廊下,谢荨时不时就扭头看高潼潼头上的发簪,小脸上写满了好奇。高潼潼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今天的打扮好看,才总是偷偷看自己,不仅把头昂得更高了。

谢蓁也想看,但是她被高洵缠住不停地说话,根本没工夫抽身。

高洵再次见到她显得很高兴,“阿蓁,你要带我们去哪?”

谢蓁指向前方,“那里有一个院子,里面有湖有秋千,还有我和阿荨养的大千岁小千岁,我带你们去看看。”

那个院子叫春花坞,是谢立青特地给两个女儿准备的。那里就是她们俩的小花园,她们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想养什么就养什么,他跟冷氏都不会管。谢蓁把几个孩子领了过去,院子里有一块池塘,池塘里养着十几条鲤鱼,还有一大一小两只乌龟,就是她口中的大千岁和小千岁。

池塘上架着一座拱桥,桥的那头连接着一处假山,假山底下种满了花花草草,是谢蓁和谢荨的杰作。然而现在是秋天,大部分花都败了,只剩下零零星星几朵秋菊还在绽放。

院子另一边是两架秋千,一个是谢蓁的一个是谢荨的,并排放置。平时两个小家伙就在这儿荡秋千,比谁荡得更高,笑声能传出好远。

高家二房三房那两个比较小的孩子欢呼着冲了过去,一人抢了一座秋千,摇摇晃晃地荡起来。

谢蓁心里装着事儿,也就没有阻止,搁在平时,她可是谁都不让碰的。

她和高洵蹲在池塘边,琢磨了一下,“你知道…”

她吞吞吐吐,显得很不好意思。高洵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紧张了好半天,谁知道她却是问:“你知道高潼潼头上的发簪在哪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