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洵一一应下,“我知道了。”

其实也没什么话说,几句话后,便沉默了下来。主要是因为严裕的眼神太炙热,再加上谢蓁知道高洵对她的感情了,谈话不如以前那么自在。

她正想着要不要留下高洵一块用晚膳,高洵已对严裕道:“我能跟阿蓁单独说两句话么?”

严裕想都没想,睃向他,“不能,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他无奈弯唇,“阿裕…”

严裕薄唇抿成一条线,很固执,“就在这里说。”

他无计可施,只好重新看向谢蓁。

想了想,鼓起勇气问出搁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阿蓁,如果没有阿裕…你会嫁给我么?”

严裕猛地瞪向他。

谢蓁心里一跳,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熊熊怒火。她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点了下头:“…应该会。”

严裕握着扶手的手一紧,手背爆出青筋。

她抿唇,看向高洵继续道:“可是高洵哥哥,这个假设本来就是不成立的。我认识小玉哥哥比你还早,如果没有小玉哥哥,我也不会认识你。”她早就知道会有把话题说开的一天,是以这一天来的时候,丝毫不显得慌乱,“我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你总是逗我笑,陪我玩,我把你当成除了哥哥以外最好的兄长。如果我不嫁给小玉哥哥,或许真的会嫁给你…但是那是因为阿爹阿娘喜欢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呢?”

她一口气说完,几乎不敢看严裕的脸色,脸颊微红,水光滢滢的眸子看向高洵,“可是小玉哥哥不一样…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说完咬了咬粉红的唇瓣,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高洵哥哥不要总想着以前,其实京城有许多漂亮娴熟的姑娘,你…”

话没说完,只听见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她一抬头,看到高洵脸色苍白,手里的杯子滑到地上。

浓情

室内一静。

严裕面无表情地叫来丫鬟,让她们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起来,对高洵道:“时候不早,你该回军营了。”

高洵怔怔然站起来,脑子里还回荡着谢蓁方才的那番话。

她说就算没有严裕,她也不可能嫁给他。她只把他当成要好的哥哥,不喜欢他,她喜欢的人是严裕。她还让他在京城找一个好姑娘,从此与别人琴瑟和鸣…高洵哑然,曾握过杯子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用左手扶住,窘迫地笑了笑,“我刚才是糊涂了,居然问出这种话。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也当我今晚从没来过。”

说罢,转身大步走出堂屋,背脊挺直,萧索又落寞。

谢蓁想要上去送他,被严裕从一旁拉住手,“让他自己回去。”

谢蓁不放心,总觉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在街上会出事,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再去送,便是给他希望。一次次地给他希望再让他的希望落空,还不如一次性让他看清,从此彻彻底底地放下。想通以后,她叫来府里一个比较机敏的下人,“你跟着高洵,不要被他发现行踪,直到他平安回军营再回来。”

下人应下,转身跟上。

严裕拉着她回瞻月院,他的表情一直不怎么好,薄唇紧紧抿着,英俊的侧脸满是冷峻。

他不说话,谢蓁也不说话。

谢蓁刚刚把话说得很明白,她伤了高洵的心,现在还有点自责。

若是她一直装傻的话,他们之间或许还能保持纯粹的友情,如今她说开了,或许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是不说开,却会一直让高洵抱着近乎飘渺的奢望,这样对他实在不公平,也会给她和严裕造成困扰。

所以就算自责,她也不后悔。

快到瞻月院时,严裕停在抄手游廊最后一段路,借着西边最后一点昏黄的霞光,偏头凝视她娇美的脸蛋,“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总算憋不住了。

谢蓁一路上都在猜他什么时候会问出口,没想到他忍的时间还挺长,她还以为他在堂屋就会问自己呢。“我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你是指那一句啊?”

她佯装不懂,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他。

严裕顿了顿,嘴角一撇,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你说心甘情愿嫁给我那句…”

谢蓁双手背在身后,长长地哦一声。她朝他眨了眨眼睛,模样古怪又狡黠,慢吞吞地绕过他往前踱步,“当然是假的…那时候小玉哥哥对我那么坏,我怎么会想嫁给你呢?我是故意说给高洵哥哥听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

话刚说完,就被严裕紧紧扣住双肩,往他怀里揉去。

谢蓁足下踉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唇角扬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但是她才不要让他如愿呢…显得她很在乎他似的,虽然事实却是如此,但是姑娘家么,总爱拿娇,心思让人猜不透。

严裕的下巴抵着她的肩窝,一扭头就能看到她笑得像只小狐狸,这才恍悟自己上当了。他一口咬住她小小的耳垂,板着俊脸问:“那现在呢?”

她缩着肩膀往一边躲,然而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怀抱,她被他舔得痒痒的,又笑又闪,“现在什么呀?”

严裕抱了满怀,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现在想嫁给我么?”

她笑声清脆好听,说出的话却有点可恶,“小玉哥哥是不是傻了?我现在想不想有什么用,反正都已经嫁给你了…就算不想也没办法呀…”

说着抬手掰开他似铁的肩膀,用手挡开他的脸,“快放开我,让下人看见了不成样子!”

只能怪她太伶牙俐齿,说得他不能反驳,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又爱又恨。终究是爱比恨多,最后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宠溺地抱怨:“小混蛋。”

谢蓁在他怀里反驳“我才不是小混蛋”。

大概是看他态度好,她从他怀里钻出来,站到走廊旁边的栏杆上,张开双手笑眯眯地说:“小玉哥哥抱抱我。”

这个角度她正好比他高了半个头,平常都是他俯视她,难得有一次他能仰头看她,这种感觉很稀罕,也很微妙。严裕上前,听话地张开双臂对她说:“快下来,不要摔着。”

她毫无预兆地一跳,整个人稳稳当当地落入他的怀中。她的双手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畔像说悄悄话一样,故意放低声音,“如果我现在嫁给你,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严裕猛地一僵,低头看向怀里娇滴滴的小姑娘。

她没说完,又一字一句慢慢道:“因为,我喜欢小玉哥哥。”

严裕不知不觉扬起唇角,脸上的阴霾被笑意取代,只剩下柔和宠溺。

他捧着她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有多喜欢?”

她狡猾机灵的乌瞳一眨,答得聪明:“像小玉哥哥喜欢我这么喜欢。”

…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可是这回严裕没有沉默,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嗯”。他吻上她的粉唇,辗转多遍,把她的舌头都吻疼了,他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她胡乱猜的,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多?”

他看着她摇头。

她有从游廊这头指到那一头,扭头好奇地问:“这么多?”

他还是摇头。

谢蓁泄气了,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比了一个一粒米的大小,“该不是这么多吧?”

他轻笑,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让她感受他胸膛扑通扑通的跳声。他问她听到了么,她点头说听到了,他诚实地告诉她:“有这一颗心这么多。”

谢蓁愣了愣,抬头对上他郑重的双眼。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下一句话就是问:“羔羔,你有这么多吗?”

她刚才挖了一个坑给自己,目下自己跳了进去,救都救不出来了。

想了半天,她选择老实交代:“…我比你少一点点。”说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大约有半个指头大,强调道:“只有这么一点!”

她心里还要装着阿爹阿娘,阿荨哥哥…剩下所有的位子都给他了,他应该觉得知足才是!

严裕倒也不跟她计较那么多,今天从她嘴里套出来太多话,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头,带着她往回走,“只要没别的男人就行。”

谢蓁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甜腻腻地保证:“我只喜欢小玉哥哥嘛!”

他弯唇,牵着她慢悠悠走路。

*

连败三场后,大皇子士气大减,十几万大军足足消沉了半个多月,直到有一日,大皇子请来了西夷的军队搭救。

大皇子早就跟西夷将军有来往,这次更是为了夺位不择手段。他向西夷借了十万兵马,并向西夷族长承诺,若是有一次能攻下大靖的江山,一定割据边关最富饶的七座城池送给西夷做谢礼。西夷族长这才答应借兵。

西夷是马上的民族,男孩子还没学会走路就会骑马,能骑善射,各个骁勇善战。当初严裕击败西夷人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如今严韫又把他们重新请回来,极大地引起了大靖百姓的恐慌。

然而严韫的军队有人西夷士兵助阵,一夕之间士气大涨,战鼓喧天,当天晚上便起兵再次攻城。

西夷人从城下往城上射箭,不多时便射杀了城墙上一半的士兵。

太子召集骠骑将军严防死守,士兵死了一拨便接着迎上另一拨,坚决不能让西夷人攻上城墙。

城主高渊愤慨大骂:“这些反贼,竟然把西夷人招来了!这帮人就是野狼,没有丝毫道理可讲!”

仲开一边指挥士兵迎战,一边对他说:“如今说这些也没用,大皇子彻底疯魔了…与其抱怨,城主还不如多派些人手守住城门,已经有士兵冲破护城河,开始撞击城门了!”

高渊大骇,忙下去部署。

这一仗足足打了两天一夜,恰好高洵和仲开所在的军队及时赶来,救了兰陵城和城中数万百姓的性命。领兵的是一位二十五岁的少将军,太子和城主亲自接待了他们,并连夜设宴感谢他们赶来得及时。

仲尚事先没有支会仲开一声,免不了被一顿责骂。

然而儿子有这份心,他又觉得欣慰。

一帮人坐在一起喝酒,不知不觉就讲到如今的形势上。说起大皇子严韫,众人均表示痛心疾首,没想到他居然会求助西夷人,真是有辱大靖的皇室尊严!

此后又打了两场仗,高洵和仲尚骑马上阵,两人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西夷人越挫越勇,兰陵城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听太子安插在大皇子那里的内应说,大皇子最近正在秘密部署一场计谋,计划十分缜密,只有他和西夷将军两人知道,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内容。

若是这场计谋成功了…那兰陵也就破城了。

太子说起此事时,眉宇深深蹙成一个“川”字。问众人:“你们有什么办法?”

下方坐着城主高渊,将军李燊,骠骑将军仲开和另一位少将军,还有仲尚和高洵两人。

众人陷入沉思,他们都知道这个计划必定十分关键,关系到所有的成败,不容忽视。当务之急,便是弄清楚大皇子计划的内容…只有知道他们是如何打算的,他们才能提前做好部署,从容应对。

仲尚思索片刻,出声道:“我…”

话未说完,便被高洵抢去,“太子若是信得过我,便允我夜间带领三十人前往大皇子营帐。”

太子坐在宝椅上,第一次正视最后面坐着的这个年轻人,他生得英俊,五官如雕刻一般,年纪最多二十,一看便很年轻。然而眉眼间都是坚韧,说话的气度也很沉稳。

他记得他,知道他叫高洵。

最近两场仗他是先锋,英勇无畏地斩下西夷人的头颅,充斥着血气方刚。非但如此,还他射术一绝,能在百步之外射中敌人眉心,一招毙命。西夷的副将就是这样死在他的箭下。

仲开不止一次向他举荐他。

严韬重视起来,“你有信心么?”

他站起来,掷地有声:“回殿下,有!”

严韬点点头,“那就你去,争取探听到他们的计划是什么。若是被发现了别逞强,保住性命回来再说。”

他颔首说是。

重围

夜里,高洵在军中整装待发。

为了方便行事,他穿着一身胡服,袖口和腿脚都紧紧扎着,利落又干净。胡服里面又套了一件软甲防身,他踩上墨色皂靴,紧了紧腰带,便准备往营帐外走去。

仲尚叫住他,平素满不正经的脸罕见地端起严肃,“不要大意,时刻提防那里的动静。不要被发现了,大皇子阴狠狡诈,落在他手里没有好下场。”

高洵笑了笑,这句话天黑以后他就说过不下三次,他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絮叨,“你当我不知道么?放心吧,你想的那些我都想到了。”

说罢抬手,掀开营帐。

仲尚歪歪斜斜地倚着交椅,黑眸幽幽看向他:“你当时为何要抢走我的话?”

高洵一默。

仲尚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上心,但是观察却极其入微。当时他们在帐中议事,原本是仲尚先开口的,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抢去了话头。他怎能不知道仲尚想说什么?他们同时想到了对策,但是却被他抢去了。

高洵假装低头整理腰带,半响才笑笑道:“你是家里独苗,你阿姐千里迢迢跟过来,就是担心你有丝毫闪失。我不一样,我来这里就是要历练的,不多经历些事怎么能往上爬?”

他说得合情合理,但是仲尚却忍不住把手边的杯子挥到地上。

什么狗.屁话!

他爹娘远在青州,若是知道他出事了,他该怎么跟他爹娘交代?

仲尚站起来开始解腰带,没有任何废话,甚至也不跟他商量一下,“把衣服脱下来,我去!”

都什么时候了,太子派来的三十个精兵都在外面等着,哪里容得了这样胡闹?

高洵自然不听他的,转身便走。

仲尚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无端端生出几分沉重之感,他握了握他的肩膀,最后只说一句:“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一笑,神态轻松,“老子当然要回来,我还没娶媳妇儿!”

总算露出了这种爽朗的笑意,这阵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自打离开京城来到兰陵,他便一直很消沉,连话都比以前少了。目下见他还跟以前一样,仲尚暗自松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还当你不想要女人,你既然知道就好,快滚吧!”

高洵没计较他的话,钻出营帐,从士兵手里牵过一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翻身而上。

他怎么不想要女人?只不过最想要的那一个,早已成了别人的女人。

身后有三十个跟他一样打扮的精锐士兵,一个个像极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夜幕下泛着森森寒光,锋利又精悍。高洵面向众人确认了一下今晚的行程,众人都得到过太子命令,现在都听从他的吩咐,一个个齐声附和,跟随他潜入夜色之中,像一把一把离弦的箭。

*

大皇子的营帐在兰陵城五十里外,高洵领着三十精兵从山上抄近路,抵达营帐的时候正好是子时。

他们一行人立在山上,远远地看着脚下大皇子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

这个地方地势不错,一面是山,一面是水,身前身后两条退路,不怕太子的人突然袭击。山上不时有寻岗的士兵,高洵他们隐在暗处才没有被发觉。

几十人在暗中重新部署了一下缜密的计划,依次行动,高洵见没有疏漏,便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开始行事。

半个时辰后,其中四人纵马下山,绕到军营后方点燃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借着风势,火势很快大起来,不一会儿便变成熊熊烈火,染红了半个夜空。军中士兵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高洵他们特意观察过风向,这时候要烧起粮草来十分容易,而且那四个精兵身手矫健,善于隐藏,不容易被人发现行踪。

好在军营另一边就是一个湖泊,士兵纷纷从被窝里爬起来,提着水桶到湖里打水救火。这火起的诡异,很快就惊动了中间营帐里睡觉的几个军官和大皇子。众人急忙披上衣服起来查看,大皇子下令必须将纵火之人捉拿,一个都不许放过!

一时间军营里救火的救火,捉人的捉人,场面很有些混乱。

趁着严韫还没有回过味儿来,高洵又命二十精兵去把马厩里的战马都放出来,一匹马背上抽一鞭子,数百匹烈马疯了一样从后面冲出来,踩伤了不少救火的士兵。

军营里马鸣风嚣,还有士兵呼喊声和大火噼啪燃烧的声音,乱成一锅粥。场面不好控制,好几个武官骑上战马挥舞着鞭子,让大家镇定镇定,可是那么大的火,粮食都烧完了他们以后吃什么?还有这马,今天晚上难道要死在马蹄底下么?

见火势渐小,高洵又命三人去把附近几个营帐也一块烧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士兵还以为是被粮草的火势感染了,一块烧起来的。

借着大火,高洵甚至能看到大皇子铁青的脸,他骑在马上一勒缰绳,朝仅剩的一个精兵道:“走,该咱们出马了!”

他们顺着小路下山,一路都隐藏在丛林里,根本没人发觉。

大皇子的营帐在中间靠山的一处地方,距离他们下山的山脚很近。此时营帐外站岗的士兵都去救火了,根本无人,高洵悄无声息地潜入里面,在翘头案上的一个上锁的匣子里找到了行军布阵图纸。

他打开粗略看了一眼,知道这就是太子想要的东西,直接揣进怀里带走了。

那匣子被他一拳砸烂了,案上只留下几片木屑。

他悄悄潜出营帐,跳上马背,离开这个鬼地方。

跟随他而来的精兵在前方开路,他们提前商量好了汇合的地方,正是这座山后面,只要离开这座山便安全了。高洵俯身贴在马背上,流畅精悍的背脊线条流畅,与黑暗融为一体,一道疾风在耳畔呼啸而过,牢牢地钉在前面那个精兵背上。

*

那个一路跟着他的精兵摔在地上,背后插着箭羽,高洵来不及停下,路过他身边时对上他的眼睛,还没开口,他就咬舌自尽了。

身后蓦地亮起白光,他回头看去,只见大皇子严韫领着数百士兵站在身后不远处,士兵举着火把,竟比后面烧起来的粮草还要刺眼。严韫身前一排弓箭手,银白色的箭头纷纷对准他,触目惊心。

严韫唇角含笑,眼神阴狠又毒辣,缓缓开口:“就凭这点雕虫小技,也想糊弄过本王?”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像一条毒蛇,凉飕飕的触感从身体上爬过去,一点点渗人。他身后的火光还在燃烧,有渐渐缓和下来的趋势,失控的马也被士兵掌控住了,正一匹匹带回马厩。

高洵的身体慢慢僵住,只觉得背脊发冷,脑子有一瞬间的木。

他是怎么发现的?

脑子飞快地想了一遍,然而却没发现任何疏漏。

严韫其实一开始也被懵了进去,这是一个计中计,先是烧了他大军的粮草,再是把战马放出来搅乱场面,大家都在前面忙着应付混乱,谁还有空注意后方?然而仔细一想,却觉得不对劲,对方为何要这么做?没有伤害他们一兵一卒,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严韫到底是蛰伏多年的老狐狸,心眼儿比一般人多,很快就明白过来,有人想要偷图纸!

于是他赶忙回到帐中查看,果见匣子里的图纸被人拿走了。

好在他追赶及时,没有让人跑掉。

严韫骑着高头骏马往前走了两步,目光锐利而狡诈,近乎诱惑地说:“把东西交出来,本王饶你不死…”

高洵不动声色地握紧缰绳,面上极其平静,没有露出丝毫慌乱,“什么东西?”

严韫先是一笑,笑声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冷,很快变了一张脸,阴狠狠地瞪着他:“少装蒜,若是为了偷东西,为何敢孤身一人闯入本王军营?”他抬起右手,身后的一排士兵立即抬起弓箭,对准高洵。“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王把你射成刺猬,一样能把东西拿回来!”

高洵默了默,做出畏惧的样子,“我把东西还给你,大皇子就能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