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样,还真开水烫过了劲儿。硬了筋了。

他不走,她也没办法,只能跟他闲扯几句日食的事。

月天大师说天文预测最少有二十个时辰的误差,武成思虽然预测到今天有日食。却并不确定是什么时辰,或者今天没有,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

可如果日食没发生。他难道要在这里等上几个时辰吗?

恨恨地磨了磨牙。若他真敢如此,她一定好好跟皇上掰斥掰斥,诬他个调戏娘娘。哼——哼——

齐曦澜让宫女摆上一桌子茶果点心到院子里,还搬了一张榻到外面,他躺在上面一边享受宫女的按摩,一边对李浅碎言碎语的瞎扯。

李浅也不理他,在殿里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后来实在拧不过他。只好坐在外面陪他一会儿。可她实在不耐,待不了片刻便借口尿遁。

齐曦澜听得大摇其头,“俗不可耐,真是俗不可耐。只有市井之徒才会说要去撒个尿,你太粗俗,太粗俗了。”

李浅冷嗤,“那你要说什么?上茅厕?更衣?”

齐曦澜笑道:“这都是粗俗之人的说话,像本王这样知情知趣的,自然不这么说。”

李浅倒好奇了,难道还有别的说法吗?

他牵起给他斟酒的宫女的手,笑道:“本王想去跟一个兄弟握个手,还希望今晚有机会把他介绍给你。”

那宫女一时不解,竟点了点头。

李浅也听得愣了一下,倏尔便有些佩服他的本事,这样无耻的话也只有他能做到。可惜啊,她可没什么兄弟能给人看的,她娘没给她多生个玩意。

抬腿踹了他一脚,“要去赶紧去。”

齐曦澜掸掸袍袖,真的奔茅厕去了。

事实上李浅还是好命的,齐曦澜没有当真赖在这儿过夜,他不过坐了两三个时辰,酉时刚至,天空便起了变化。

太阳最先从左上方慢慢隐去一边,象月缺一样渐渐由圆变成月牙,然后天渐渐变暗,有点风,气温也下降了,很凉快。

突然,天变黑了,很象午夜子时的天空,微微的凉风,沉沉的夜色,美丽,壮观,奇特,让人惊讶不已。不见的太阳附近,还有两颗闪亮的星星,只是鬼才知道这是什么星。

只一瞬间,隐去的太阳的右下角又出现一条细细的弧线,然后慢慢变宽,如月牙,天空也渐渐变的明亮。然后,太阳又渐渐复圆,变成火炉,气温再次升高,恢复日食前的状态。

齐曦澜摇头晃脑地叹息,“奇哉,妙哉,壮观也。”

李浅也被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惊呆了,站在院子里看了半天。武成思告诉她,用墨汁涂在纸上,拿着挡在眼前,可见奇景。她照着试了一下,竟是颇见奇效。

晚膳是和齐曦炎一起吃的,他忙完朝事,就派人来传召。至于齐曦澜,早在这之前就被她赶走了。

初始,他是不肯走的,扬言要在这里陪她一晚上,形影不离。

李浅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宫女送给他,说可以和他的兄弟握个手,他才勉为其难的接受走了。嘴里还颇不满意地嘟囔着:“本王府里有的是女人,稀罕你这个。”

对此,李浅只说了一个字,“滚——”

已经好些时日没和齐曦炎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了,昨晚那次不算,那根本不叫吃饭。而今天,两人难得坐在一起,竟觉心情很好。只可惜和齐曦澜吃了个不少,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

齐曦炎今天似乎很高兴,一直不停给她布菜,还笑着说等把最近的事处理清了,带她好好去游山玩水。

李浅举着菜磨牙,也咽不下去。轻笑道:“皇上舍得放弃你那些政务要务了?”

“这两年一直不安稳,尤其是皇叔作乱,倒让朕想通了一点,那就是国家大事即使每天做,国家也不一定安定,就这样过一辈子,若是哪天到阎王爷那儿报到,恐怕也得被些大鬼小鬼笑死。”

这实在不像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难道是突然想通了,觉得享福更好些?

不觉他会是个昏君的材料,就权当他是一时的脑袋抽筋吧。

可若能跟他一起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她道:“好,除了上山,别的地方都行。”

齐曦炎笑,“朕也恨死山了。”

说起山李浅便想起那些死尸,然后想起那一直未归的小夏子。

她问他可寻到小夏子的下落,却见他轻描淡写道:“你何必为个奴才这么担忧,若是没死,他自会回来的。”

都好几天了,要是能回来早回来了。她轻叹,“小夏子也罢了,小路子呢?他又去哪儿了?”

毕竟是和她相识多年的人,总不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两日她一直想问的,因着被西鲁王的事拖着,才拖到现在。

齐曦炎道:“以后你不用再想他了。”

只一句话李浅便明白了,小路子想必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在御前伺候的人,若顶不住诱惑,确实是不能再用了。而那一日皇上令他回宫,他的结局便已确定。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是和她一起同住过一屋的太监。想当年他们四个太监几乎是同时进宫,同吃同住相处了许久,到现在一个病死,两个被杀,剩下的只有她一个。

齐曦炎可怕她会难过,所以才瞒了下来。他可能会担心她,但绝不会为了她不杀小路子。也是她没把人教好,控制了他对她的真心,却没控制住他对财富的**。

在他寝宫里待了两个时辰,其间他半句也没提过楚天歌进过宫的事。

李浅只能装作不知,心中微觉苦涩,她现在已没有权利过问有关他的任何事。

从寝宫里出来,天色已晚。

她的心情出奇的差,因为阴谋,这座皇宫总让人有种窒息感。西鲁王是无孔不入的,冀皇后为他办过事,小路子也被收买了。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污垢未清。

吩咐秀姑带着宫女先行回去,她沿着宫道慢慢地走着,也不愿回昭阳殿,只想让凉风吹散她的坏心情。但是老天爷很不给面子,竟连一点风也不肯给她。

日食过后的夜晚,月亮出奇的明亮,天空如被洗过,似乎天际也比平日高了许多。

不经意地,走到内宫与外宫相连的地方,接着突然看到月光下站着的背影。

她一怔。

是楚天歌。

他背对着仰望夜空,可能在等侍卫开宫门,却不知在想什么。

星光洒在他身上,斑驳而清冷,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夜风吹起他的衣襟,带着些许寂寥。

起风了,这时候才起风。

她忽心生怯意,竟没有走到他面前的勇气。只能躲在一边悄悄地探头看着。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清瘦,但神韵更加内敛。

楚天歌对着月亮看了片刻,忽的幽幽一叹。

这会儿的月亮让他想起那一夜,那一个荒唐的让人喷笑的夜晚。

那夜,月亮就在眼前,出奇的明亮、和美,他睡不着,便坐在屋内擦拭长箫。

忽听院中有异响,听声音似是她,顺着虚掩的窗缝,看到她在院中玩起了落叶。

一个秋天的落叶已累积了很厚。月色下一身红衣的她,脚踏牛皮短靴,在地上舒展着身姿,旋转,移步,落叶在她脚下凝聚而后散开,铺展于地。最终形成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字。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颤我啊,我颤啊

而她······却站在中央,头顶月亮,月光下掐起了腰,然后对着他的窗户仰天大笑,高声问:“我大不大?”

那模样让他顿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胸,然后回了句,“很大。”以她的尺码,确实很大嘛。

谁能想那时的一时玩乐,已成为他永久的记忆。

每次一到月圆之夜,便会忍不住想起她那万分得意,让人喷饭的样子。此刻还是盛夏,离秋日尚远,可他的心,早就已经像那漫天的落叶般随处飘零了。

明知她在宫中,却不去见。这是何等的心痛与辛酸。

他费尽心机的来到宫里,只为了从皇上嘴里听一句,“她很好。”可那杀千刀的狗屁皇上,硬是只字未提。

齐曦炎不想让他见她,他都知道,或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见与不见已经没有太多分别。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那是个梦,已经逝去的梦,也寻不到一点碎片。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浅心痛如绞,曾几何时她已经只能对他的背影望而兴叹了?

她心中有感,低低唱道:“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

直到此刻看见他,她才体会,原来他们都在怕,怕相见又想相见。

事实证明,武成思的办事能力实在不错,被他暗下里设计一番运作,有大半人都相信这是西鲁王在作恶了。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大骂西鲁王不是个东西,窥视侄子的江山,还勾结宋国人。真是大大的卖国贼。

李浅对此很是满意,大肆褒奖了武成思一番,还送了一万两银子给他。当然,这都是齐曦炎给的钱·他是也有意招揽武成思。只可惜…武成思拿到钱后的反应却不怎么好,他咆哮,他暴跳如雷,然后吼她不守信用。那样子很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

李浅笑了笑·“你若指的是治病,那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昨晚她确实洗了很多枣,让秀姑送到他所住的太医院,至于她自己肯定是不行了。总不能真叫她,上他的床,脱光了,看能不能诱惑他吧?

也就是看在他有功劳的份上·他所求之事还瞒着齐曦炎,否则他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到了这会儿,武成思也不是真的想叫她跟自己有什么,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真的把李浅收回己用。从本心来讲,他也不希望她太好过,因为若不是她,他也不会和师兄完全闹翻。还被她骗的做牛做马了好几回。

可谁让人家是皇家的女人啊?

今早郎诵鸣已经离开皇宫·送回宋国去了,想必这会儿已经出城了吧。那么现在是不是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了呢?

他摩挲了一下下巴,决定多要点更实惠的东西。比如一座很大的宅子·奇珍异宝,高官厚禄…。虽然他对这些也没太大兴趣,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李浅对于他这些要求,一口答应,反正出钱的也不是她。而且皇上也正有用他为官的意思。

“皇上的旨意,你先主持钦天监吧,等这件事解决了,再许你高官。趁着段时间你可以继续让太医给你医治。”

一听这个,武成思立刻摇头。

打死他,他都不让那些御医们摆弄。那根本不叫御医·整个就是草菅人命的庸医。

李浅深知这小子脾气古怪,又胆大包天,再这么放纵下去,不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现在还是压着点的好。

她不由冷冷一笑,“你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里是皇宫。实话告诉你·皇上想给你搁哪儿就给你搁哪儿,你就得搁哪儿,给你搁到神台上,你有香火,给你搁到大灶里,你有柴火,给你搁到茅坑里,我就不往下说了。”

她不往下说,武成思也听明白了,要是皇上把他搁茅坑里,那就是粪火,若是把他搁在钦天监里,那他肯定就有星火了。

这是给他两种选择,要么去茅坑,要么去钦天监,二者取其一吧。所以他很干脆地道:“好了,我去就是了。”

“算你识相。”李浅哼一声,转身离开。

对于武成思她多少有些愧疚,想了不少办法弥补他,为了这事还专门咨询了一下齐曦澜。

他的意思是:找一百个男人强了他,这叫极度厌恶治疗法,保管叫他以后只对女人感兴趣。

李浅听得直抽嘴,相信她要真这么做了,武成思一定恨死她。

“早知道就不该问你。”她嘟囔了一句,双眸紧紧盯着他,直到把他看毛了。

齐曦澜摸摸鼻子,“你这莫不是看上我了?”

李浅也不理他,她本来叫.,也不全是为了问武成思,她想问的是另一件。

“楚天歌回来了,是不是?”

齐曦澜一听,顿时如被戳了几个洞的茄子。

“你这丫头还真贼。”

他叹口气,“劝你一句,知道了装不知道,对每个人都更好些。”

皇上虽没下旨让人三缄其口,但是每个知情的人都很自觉的选择不说。就像那天日食发生的那天,他之所以赖在她那儿不肯走,也是为了她着想,他怕她会在宫里见到,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可谁知天意弄人,她竟是早知道了。

李浅也知道自己越矩了,可心里实在想知道他多过得怎样。昨晚的惊鸿一瞥,看到他的一瞬间,让她只觉得心疼。

“放心,那家伙强着呢,绝不会有什么事,你要担心还不如担心担心本王。你可知道本王可是最喜欢你的,每次一见你小心肝就怦怦乱跳,我颤啊,我颤啊,颤颤颤颤…”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倒把的哀思冲淡不少,她不由暗叹一声,“罢了。放下了便是放下来,何必再重新拾起来?”

齐曦澜道:“你若心情不好,本王陪你出去转转便是,也不用窝着独自难受。”

李浅有些心动,“皇上会同意吗?”

“放心,他没空管你。”谁都知道天底下皇上是最忙的。

两人悄悄混出宫去,在街上四处闲逛。

李浅早饭没吃,到了这会儿便觉肚饿了,便提醒他找点吃的。

齐曦澜很喜欢在深街小巷找吃的,他一直奉信好吃的东西不在皇宫,也不在那些大酒楼,而就在深街小巷中。

李浅亦深以为然,她最喜欢吃的几种吃食都是他带她去吃的。

他们走过了两条街看见一个小摊位,摆摊的是个老者,身体有些佝偻,动作也有些迟缓。他面前一口大锅,揭开盖子时热气腾腾,远远地便闻到饺子的香味儿。

齐曦澜捡了张椅子坐下来,从筷笼里拿了双筷子使劲搓了搓,笑道:“这是京都城最好吃的饺子,一会儿多点两碗,否则晚了可就卖完了。”

这小摊上摆着简单的桌椅,食客却有不少,从他们埋头苦吃的表情,已经可见一斑。

她很客气地仲了两根手指,齐曦澜点点头,对着老者比划了一下,大约是要五碗。

不一会儿饺子端上来,她一口口吃着,水饺很香,虽是简单食材,却让人有一种满足感。她不禁想起齐曦炎,就算他贵为天子,住在深宫,也不一定吃过这样好的饺子吧。

其实做人贵在满足,高官厚禄不一定让人幸福,粗茶淡饭却一样享受,可惜偏有很多世人看不透这点。

他们正吃着,忽见两人迎面骑马过来,离得近了,看清是齐曦鹏和他手下的武将。

齐曦鹏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拉着马缰,竟也能在街上飞驰。他似乎有心事,并未注意到正在路边吃东西的李浅和齐曦澜,那匹马疾奔着,踢踏踢踏的声响,在小巷里很是清晰。

李浅早看见了他,伸臂挥了挥,叫道:“将军——,威武不凡的大将军。”

齐曦鹏闻声微微侧目,待看到她,不禁皱了皱眉,对武将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那武将迟疑了一下,“王爷,您的伤…。”

齐曦鹏道:“无碍,去吧。”

他下了马,把马儿拴住路旁,只是胳膊受伤,颇拴不好,还是齐曦澜过来给他拴好。

李浅挪了挪身子,给他空出板凳一角,他一撩衣摆,随意坐在她身边。只是他个子偏高,坐在这样的长凳上腿有些伸展不开,反观齐曦澜却有些游刃有余。所以说兄弟几人各不相同,若是齐曦炎在此,想必也不会觉得多狭窄。

她指了指旁边一碗饺子,“要不要吃,启王请客。”

齐曦鹏微蹙的眉展开一点,“若是你请客,便吃。”

考虑到他现在是个伤患,请客便请了。她点点头,那边齐曦澜忙又要了五碗饺子,想等她请客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事,不多刮点怎么行?

还不到午时,齐曦鹏也不觉怎么饿,他象征性的夹起一个吃下。嚼了几下,忽觉这饺子确实好吃,便整碗吃了下去。

吃完,下一锅又煮好,齐曦澜又端了一碗递在他面前。他也没推辞,又吃了起来。

李浅狠狠瞪了齐曦澜一眼,怨他多事。转过头去问齐曦鹏:“你的伤好些了吗?”

齐曦鹏嘴被占着,含糊的“嗯”了一声。

第三百三十九章 故人相见分外情

齐曦鹏嘴被占着,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的手臂被包的好像猪脚,与他那张英俊老实的脸一点也不相符,看着很有几分可笑。

吃完水饺,李浅大大方方十分豪爽的抢着付了五十文钱。本来三人吃四碗就好,可偏偏齐曦澜眼大肚子小,一口气要了十碗,至于剩下的,她决定带回宫里给齐曦炎。只是不知冒充是自己包的,他会不会信。

觉得肚子好撑,她伸着懒腰与牵着马的齐曦鹏慢慢走在巷中。巷子太窄,盛不下三个人并排,齐曦澜被挤在后面,想走到前面来,只有越过那匹高头大马。可是很显然,马不想他这么做,不停晃着尾巴,还时不时放出一个屁来,把他熏得更远些。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踢踏踢踏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奏,仿佛一种美妙的乐声,令三张寂寥漠然加点愤恨的脸,也变得恍然温柔起来。

齐曦澜收起盯在马屁股上的凶狠目光,问齐曦鹏:“你这是要去哪儿?”

齐曦鹏却笑着对李浅道:“本来要进宫的,不过碰见你就耽搁了。”

李浅“哦”了一声,“我们说要在街上玩玩,你可要一起吗?”

她本是客气一下,齐曦鹏竟点点头,“反正也去得迟了,不去也罢。”

这回也不是皇上召见,是他自己有事想跟皇上商议,不过在看到李浅时,突然间就不想管那么多了。别人的江山,与他何干,难道受了伤还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齐曦澜被两人干晾了,只能没话找话,“甚好。甚好,就是要晾那个人,晾干了才好。”

李浅白他一眼,真要晾干了齐曦炎。最后倒霉的是她。

齐曦澜含笑受了她的白眼,进而摇着折扇得意洋洋地推荐,“咱们去喝酒,赌博。玩女人,你选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