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车子开远了,方小胆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方才和我说话。“桃主任,你怎么想起来问那个院子了呢?那可是个出了名的鬼屋。早就没人居住了。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

“啊!”我大惊失色,但这一声。本来我还想问问他凌晨怎么会有人在那里集会。但听他这么一说我下面的话又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本来他就叫做方小胆,要是听说鬼屋里有那么多人开会吓死也说不定。

我定了定神,接着问道:“为什么那里是鬼屋?能给俺讲讲吗?”

“得了,桃主任还是饶了俺吧。俺可是老实人,不敢瞎说这些东西。”

“呵呵,看把你吓的。俗话说的好: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你既然是老实人,那就算真的有鬼也不会找上你的。再说哪来的鬼,都是人传人吓死人。”

“也不能这么说——这个”听我这么一说,他好像想说什么,又欲说还休。

“嘿,看你也就是三十岁的年纪吧。大老爷们的,婆婆妈妈的。想说什么就说嘛。”本来我是不爱摆主任架子的,可碰见了这种磨矶人也只好给他来点压力了。

“嗯,那我简单说几句吧。刚才咱们路过的那个院子,本来是有人在里住的。那个人叫作舒老三。”

舒老三,这个名字罗秘书提过,不就是和崔书文一起找过宝的那个民政干部吗,后来大火中被烧死了。我没露声色,听他把话继续下去。

“舒老三本来是个老实人,但听人说那段时间他迷上了找宝,像着了魔一样,也不回家住了,和一个奉天来的老爷们住在单位宿舍里,把人家当祖宗供着,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搭了进去,连吃饭的锅碗都卖了。后来他老婆看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就在那个屋子里悬梁自尽了。留下苦命的孩子跟了他奶奶过。再过没多久,根河来了场灭族的大火,把舒老三也烧死了。萨满说是他对财宝起了贪心,得罪了厉鬼,因此落得家破人亡。从此以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有人说半夜里能听到那房子里有人说话,有男男女女的争吵声,特别恐怖。所以,每次开车路过这里的时候,我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怕做恶梦。”

方小胆说的我头皮发乍,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这么说我不但凌晨时光临鬼屋,而且还听到了群鬼开会。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哪里有鬼,那些都是对财宝起歹心的人罢了。可转念又一想,谁会到阴森恐怖的鬼屋里去开会。而且脚印怎么回事?如果真有人进出的话,那些脚印都应该还在呀,就算早晨又下了些雪,也不应该把那些脚印埋个无影无踪呀。我又开始怀疑自己了。几年前那种亦真亦幻的感觉又在侵袭着我的大脑。我现在不得不问自己另一个问题:“今天凌晨我真的出来过吗?”

几年前在怀安公墓时,我目睹着梦游的关老师在雪地中间看到了两只女人的脚印,至今为止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梦境。如今这种情况竟然再现。不对,绝对不是梦。凌晨出来时跟着脚印行路、被狗吓、偷听鬼屋里的对话,这一切都历历在目,如此的真实,怎么可能是梦呢。那,谁又能告诉我答案呢?

车子不停地向前蹒跚着。我和方小胆不再说话,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奔向没有答案的前程。

几声犬吠在这深山老林中不断地发出回响。达雅、老苏、肖队长都迎出门来,夹道欢迎我这个新主任上任。

我十分不习惯大家对我的客气,受宠若惊。下了车之后,频频向大家还礼。一干人鱼贯进入屋内。

上午,肖队长把公墓的一些材料移交给我。我草草地看了一下,都是十分简单的东西;有公墓施工地图,几十个民用墓的基本信息资料,局里发过来的一堆红头文件都按照时间顺序整齐地夹在本子里,再就是公墓上吃喝拉撒的一些寻常帐务。我注意到账本上的字笔迹十分清秀。虽是用钢笔书写,但依旧能感觉出笔画跳荡,潇洒灵动。凭我多年学习书法的经验判断,写出这字的人一定是一个书法高手,学习二王的功力绝对不止十年。这可让我一惊,没想到深山老林乡野村夫之中还有这样的高人,我当即抬头问道:“肖队长,这帐单上的字是谁写的?”

肖队长乐了:“怎么样,写的不错吧。这些是老苏记的。他可是咱这公墓的秀才,识文断字,比俺们可强多了。”

我微微一愣,看了一眼瘦骨嶙峋未老先衰的老苏。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他这种书法水平,去哪个地市级书协混个秘书长当当都绰绰有余,竟然会在这种荒山野内岭里照看荒墓。说起看墓地,我又想起了同样满腹经纶的关老师,不禁黯然神伤。哪一个孤独的老人身上没有一段伤心的过去呢。老苏向我点了点头,嘴角向上翘了翘,算作对我的回应。

中午他们给我办了个接风宴,但经我的提议,大家都没怎么喝酒。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不辜负汪局长的厚望,我得使出看家的本事来努力工作才行。这不,刚吃完饭一袋烟的功夫,我已经在主持召开我加入后的首次公墓工作会。

首先由肖队长向我介绍公墓整体的经济收支状况。因为烈士陵园属于事业单位,那几十座平民墓地又不收取管理费,所以这些荒墓根本就没有什么收入,工资和支出都靠财政拔款来解决。话又说回来,这地方地处深山地形得天独厚,每到春季公墓之上不但有成片被开恳出来的农田种植着粮食蔬菜,还放养着猪、羊、鸡、鸭等各色牲畜。基本没有什么支出,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接着我也了解到这里的真实情况。为什么一直以来,公墓都是像达雅、肖队长这样的车轴汉子。他们平时的工作除了巡山外,就是挑水、种地、割草、放牲口、喂牲口、宰牲口。这些山里人擅长的事情真不太适合我这种城里长大的孩子。还好现在进入了冬季,是北方的猫冬季节,只要把炉火烧得暖暖的,什么都不用干。

肖队长仿佛瞧出了我的得意,接着向我介绍道:“咱们林区,冬天和夏天是最难捱的。山里的天气格外寒冷,一入冬就要准备大量的木材树技供冬季烧火用,还要用车子一趟趟地进山拉生活必需品。现在的温度还好,等进了腊月,有时外面的温度达到零下三四十度,就算戴了狗皮帽子,身上穿了厚厚的军大衣、皮大衣也一样呆不了太长时间。搞不好来阵大烟炮,雪壳子厚了还要封山,那时就连车也进不来了。真封到这大山里,有时半个月一个月都出不去,那才叫麻烦呢。这里又没电视看又没话匣子,就是有也收不到信号。冬天在这里呆着,烦能把人烦死,腻能把人腻死。”

我听得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早知道这么无聊我说啥也不来呀。肖队长见我听得入神,又接着讲夏天的情况:

“不知道桃主任听说过俺们林区民间流行这样一句话不:山区的蚊子能吃牛。这林区到了夏天雨多的时节,草稞子里全是蚊子,一脚下去就能轰出成百上千的蚊子,像踩了地雷一样。在屋里子也好不了多少,晚上也不敢点灯,纱窗纱门也挡不住这帮家伙,晚上睡觉的时候盖上蚊帐,早晨一看屋里倒是没蚊子了,全在蚊帐里。”

我是O型血,最怕的就是蚊子,一听肖队长的这番介绍,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打断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自然条件方面的事了。能说一说来找宝的和破坏公墓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什么时候来?用什么手段?”

刚才还热腾腾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没料到我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起了这个。

“嗯,我想桃主任你也听到了些风声。打七几年开始,就有人说咱们这山里有宝藏。说是东北王张作霖遗产的钥匙有一把埋在了这里。这怎么可能呢,政府都派人出面讲过了,这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几十年来,到这边找宝的人零零散散就一直没断过。咱们公墓的后山,新老盗墓人挖过的盗洞就大大小小发现了近百个。汪局长上任后情况要好的多。他一手组建了我们这个班子,加大了巡山力度。怕这些洞对英雄纪念碑和墓地的建筑结构造成负面影响,我们也填埋了不少盗洞。这些盗墓的山贼什么的,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见下手的机会少了,也就收敛了许多。”

“噢。”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本来开始听到后山竟有上百个盗洞时吓的我后背发凉,但到了后面肖队长说最近几年大有好转时,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不过……”肖队长话锋一转。我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从今年秋天开始,势头不太好。过来探山盗墓的情况又有所抬头。而且满归这边,陆续来了好些可疑的外乡人。还有我提个事桃主任别害怕……”

“没事,你说。”我这已经是强装镇定了。

“入冬的时候,咱们公墓的一个伙计死在了后山。”

“啊!”我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啊”了一声。

“那是公墓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孩子,年纪和你相仿,人很老实,家就是附近林区的。他当时带着阿虎去巡山,就再也没回来。找到他的时候,他双眼圆睁,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已经断气了,样子十分恐怖。”

我听的心惊肉跳。问道:“难道是盗墓的人杀了他?”

“刚开始我们也这样想。但奇怪的是,阿虎还好好的,也没有和人搏斗过的痕迹。按道理来说,阿虎是只纯种的德国黑贝,是当年汪局长从市警犬基地抱回来的狗崽,我们几个一手养大的。它绝对不会对杀害自己主人的人置之不理的。”

“那最后的结论怎么样?”

“公安局的人来调查取证盘查,始终没有发现凶手的痕迹。现场也没发现任何有犯罪分子留下的蛛丝马迹。后来此事不了了知。老百姓都传闻那个娃子看上了财宝,得罪了墓地里的厉鬼,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下场。但他的人品不错,我不相信是鬼杀了他。”

“噢。”我草草地答应一声,脑里盘算着这件事:汪局长让我来当这个主任,有什么目的呢?是不是就因为这里死过一个人,或者闹过点什么离奇的事件,当地人不敢来接手呢?如果是这样,肖队长他们的胆子可确实不小。要是一般人,听说这山上死了个同事,早吓得屁滚尿流回家种地去了。

肖队长接着向下说:“可是后来萨满作的法事改变了我的想法。老苏这人比较迷信,他非叫达雅把镇里的萨满请来不可。萨满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我们大山里的少数民族是信萨满教的,无论是鄂伦春人、达斡尔人、鄂温克人,只要是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的民族都一样。现在老毛子那边的东正教和韩国人信奉的萨满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萨满有点像你们黑龙江人所说的‘大神儿’,可以通过请仙跳神儿的方式通灵。我猜桃主任一定不相信这个吧?”

几个人目光齐刷刷的看我,我知道他们是在看我对这种迷信事物的态度。霎那之间,汪局长对我的提醒此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你一定要记住,我们可是拿国家的工资的。你又是大学生,既然当了主任,就要给大家正确的引导,对于任何迷信的说法都要坚决地打击。”想到此,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不信了。那些都是迷信的说法。”

肖队长对我的回答好像很不满意。接着说道:“其实这几年改革开放香港回归,咱们国家日益强大了。我们林区的人对外面的世界也没少接触,早先的游牧民族也送孩子念书学文化,请萨满的人越来越少了。本来我们也是不太相信的,可是接下来的事由不得我们不信呀。”

“萨满来了以后,就开始在后山烧香作法事。我们几个都在场。她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奇异的法衣,法衣的前胸、后背有类似武士甲胄的护心镜,裙子上缀有特制的银铃,头上戴着鹿角神帽,脸上挂着一条条灰鼠皮制的面幕,手执皮鼓,跳神很像一场疯狂的歌舞。皮鼓咚咚,身上的小银铃也随之叮铃乱响,萨满则唱着神曲,不时还发出熊的咆哮声,蛇吐信子的丝丝声,念叨着一些意义不明的咒语。她念念有辞地东跳西蹦折腾了半天以后就开口说话了,竟是以刚死去那小子的口气。‘他’说自己是因为相信了有宝藏这回事鬼迷了心窍得罪了上神‘舍卧克’而死的。(‘舍卧克’是萨满教所代表的神灵,是传说中的鄂温克人发祥地拉玛湖中的蛇神。)说这山里有一百八十名烈士的亡魂和四五十个被火神收走的孤魂。想找财宝的人惊动了这些山中游荡的魂灵,必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劝大家不要再动寻找财宝的主意,因为山里面根本就没有财宝。想要财宝的人一定会受到诅咒,那是非常恐怖的诅咒,所有犯戒的人都会被这些亡灵带入地狱。”

“这是萨满为了自己的地位瞎编的吧?”我撇了撇嘴,这种江湖术士,我是向来不相信的。

肖队长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我当时和你的想法一样,就是不信邪,就当场问了‘他’好多他生前的事情,还有‘他’死时的情境,你猜怎么着,邪门了,‘他’竟然对答如流。这件事情他们都在场,都可以作证。”

听到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这不是典型的鬼上身吗。我看了大家一眼,每个人都在向我点头来肯定肖队长的话。看来肖队长并没有骗我。

“‘他’还说了什么?”我开始有点没了主心骨。

“‘他’还说……”肖队长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在用眼神和老苏、达雅交流着什么。我猜到他一定是有话难于启齿,就鼓励他说:“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他停了停终于说了下去:“‘他’还说,有个新人会来到公墓接替他。那人就是他在阳间的影子,来的时候‘舍卧克’会让海东青盘旋在天空。请千万记住提醒来人不能住在公墓,否则大难降临,他就躲也躲不掉。”

听完这句话,我真的差一点晕倒。

第四章 床下的箱子

五天后,我已经熟悉了这个和市区接壤小镇的全部。这个镇子地处市区和满归林场中间,有几千户人家。镇子中以汉人为主,但也有不少搬出大山的游猎民族聚居在这里。他们大多早已被汉化。年轻人也会哼着港台的流行歌曲满街走。我发现这里的一些小饭馆很不错,特别是当地的手把羊肉更别有风味。都是来自于呼伦贝尔的草原羊,又肥又香。不过一小盆要三十多块,这个价格对我来说自然是有些偏贵。今天是一个人溜到街角的小吃部里解解馋虫。所以,只要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我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那是一本早已破旧的《北方民俗大观》,我正贪婪地从里面汲取着营养。刚刚查到海东青这一段。书上这样写着:

海东青,又称。也是满洲图腾。

海东青,猎鹰的一种,满语“雄库鲁”汉译,译为,世界上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有“万鹰之神”的含义。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是满洲族系的最高图腾。代表,勇敢、智慧、坚忍、正直、强大、开拓、进取、永远向上、永不放弃的满洲精神。海东青出自肃慎地(古东北),其颜色不一,体型中等,比一般鹰、秃鹫小的多。但爆发力惊人,且性情凶猛,产于我国关外黑龙江、吉林一带。是满族人打猎必备猎鸟。以纯白色、天蓝色、纯黑色为上品。康熙皇帝赞美海东青,“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垦。”。不仅宣扬了武德,激励军勇,更夸耀了海东青性情刚毅而激猛,其品质之优秀可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其力之大,加千钩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由此可见海东青在古代东北帝王眼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这海冬青竟是一个北方游猎民族的图腾。怪不得天上出现海东青时,他们为什么露出那种惊恐的神色。原来我就是那个萨满口中所提的,接替冤魂的影子。我已经感觉得到,这些古老的氏族文化已经就在我的身旁了。虽然我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是萨满口中讲出的那个诅咒我时时不敢忘记:“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在公墓留夜。”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开这个玩笑。

“来盘手把肉。二两散白。”声音不大,由我的对面响起。手把肉!我在肚子里百万馋虫的呼喊下不得不抬头观瞧。声音来自一个老者,和我坐在一个桌上。这位老者汉人打扮,六十多岁的年纪,体态不胖不瘦,,两鬓都已斑白,肤色倒是不错,白里透红,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脑门油光铮亮没几根头发,一看就不是常干力气活的山里人。穿着没什么特别,就是件灰色的厚毛衣,从里面翻出白色衬衣的领子略有些褶皱,肥厚的棉夹克衫外套整齐地叠在旁边的椅子上。他见我抬头看他,便也冲我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有穿透力,夹带着慈祥和友善的光芒。这种笑容像极了孙先生,让我对这位陌生的老人凭生出无限的好感。不一会儿,他要的手把肉和烧酒摆到了桌面上,香味扑鼻,很快就把我那碗羊汤的味道吞嗜个一干二净。他一面撕咬着羊肉,一面非常享受地滋喽着散装烧酒。让我看得痴了。这在我眼里,成为了一副美妙的风情画。如果我能活到他这把年纪,能一个人找个这样的小馆子,围在暖暖的火炉旁边,吃着这样的人间美食,喝着烧酒,也不逛来人世一圈。不知我能不能活到那个年龄呢?公墓这边已经有人莫名的死去,下一个会不会是我?我的脑子乱了起来。

手机在腰间响个不停,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是罗秘书打来的,说有急事让我速回宿舍一趟。这个罗秘书也真是的,话也不说明白就挂电话,好在小吃部离宿舍也就是几分钟的距离。我付了帐,又冲对面的老爷子点了点头,赶忙穿了外套一路狂奔。

还没进院子,我就感觉气氛有哪里不对头。出来进去的同事表情都十分异样。难道又有什么怪事发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院子当中站着一个人。就是这个人让所有的人表情变得异样。

而我,和他们的反应更是不同,我感到血脉贲张。全身的热量都在这时一起迸发出来。我完全不顾院子里其他人的存在,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在电光石火之间抱起那人高高抛起。这不是别人,是我天真可爱漂亮懂事大方娴淑温柔得体聪慧机敏热情的女朋友——晶晶。

“你,你怎么来了?”我激动得忘乎所以,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她美丽的双眼乐的只剩下一条缝。从这条缝里,我看到了那两汪世界上最晶莹的泉水。“桃子师付,先放我下来嘛。”

我这才想起还把她抱在半空中。周围传来同事们的哄笑声。我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笑,把她放回地上。我说这些家伙眼神怪异呢。见到晶晶还不为之动容的男人真的不太多见。这时我才细细地打量她,才十几天没见,又是不同的风情。皓齿明眸,肤色白中透红,一头乌黑秀发高高盘起,一件长长的黑色皮夹克,下穿仔裤,磨砂面的平底靴,这套成熟女人的装扮更映衬出她修长的身材。这样的美女,连神仙都得让她三分,别说民政局的这些单身小伙子们了。

罗秘书也从屋里出来笑着搭讪:“桃主任,这位姑娘说是来找你的,让我给你打电话,又不让我说得那么详细,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是不是给大家介绍一下?”

几个光棍虽然和我不是太熟但也随声附和着:“就是嘛,介绍介绍。”

我清了清嗓子,不无弦耀地向大家介绍:“感谢大家的关注,这是我的女朋友——于晶晶。”

一听是女朋友,不少人心凉了一半。有几个当时就敲掉冻在嘴角的口水回屋取暖去了。我也接过晶晶随身带来的拉箱,把她接进屋里。剩下的人见我们小两口久别重逢也不便打扰,一哄而散。

我关紧了房门,身子刚刚转过来,还没看清形势就被一张小嘴封住了嘴唇。

我们就这样拥吻着,好长好长时间,谁都不愿意先分开对方。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缓缓地分开,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我们的嘴角都挂着笑,谁也不肯先讲话。

终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晶晶,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你不欢迎吗?”她脸上还是那种盈盈的笑,两个酒窝就在淡粉色的两颊之上,我看着看着又醉了。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呢。我做梦都想让你快来,可是谁能想到幸福降临的这么突然。”

“呵呵,我来这里是为了检查一下桃子师傅的工作。看看桃子师傅会不会背着我搞个金屋藏娇什么的。”晶晶那种快乐顽皮的本性又暴露无疑。虽然晶晶的年龄并不比我小,但我感觉到和她在一起真的会添很多童趣,很多时候她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女孩子越是这样,越是需要男人保护,也就越惹人爱怜。

“哪儿能啊,我哪里敢金屋藏娇呀。再说,这里荒山野岭的。宿舍这个大院住着几十号人,除了做饭的大妈,女人都没一个,让我上哪儿藏娇去?”我一本正经地向她汇报情况。

“是吗?那我可要搜搜看了,说不定你这床底下就藏了个女人呢。”说着,晶晶竟真的蹲下身子撩开床单向床底下查看。

拉开床单的一霎那,她一动不动了,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下,好像呆住了一般。

我被她这莫名的举动吓懵了。难道我床底下真的藏着个女人?

“晶晶,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床底下有什么啊?”我记起住进这个宿舍的一周多以来,屋里的角角落落都早已为我熟知了,单单这床底下,我还确实没揭开被单看过。晶晶的举动,给我一种瞬间的极大恐惧。我实在不敢想下去,那里面会是什么?

她终于一字一句地咬出了一句话:“好——奇——怪——的——”

“——箱——子”

听到了箱子这两个字,我长出了一口气。凑过去在她旁边的位置蹲下。原来这所谓的床只是一些砖支起来的床板罢了,这也就是这单人床为什么比一般的单人床宽大很多的原因。床板一定是林区的人自己用木料做的,比一般的床板要厚很多。床底下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凹槽。那个位置很不明显。如果晶晶不说就算撩开床板一样是什么都看不到。那里面确实有一只老式的小木箱。上面有做工并不细致的铜环和雕饰,还有一把锁头锁在木箱上。小木箱的位置恰好在床的一个视觉死角上,不仔细看还真的特别难发现,想来是木箱的主人故意藏在这里的。

晶晶转过头看着我,看的我不明所以。她扑哧一声又乐了,乐的我莫名其妙。“老实交待,你在这木箱子里都藏了什么?”

“藏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藏,这个箱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申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