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正美着,正在打量自己的一堆首饰——准备挑两样给她姐姐送去。

傍晚的时候,府里的人回来报,说王爷今晚也不回来用膳,立志成为一个好王妃,贤内助的她当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了好,还因为自己的不烦人觉得自己特别的善解人意,就差让杏雨她们剪朵小红花给她戴了。

所以,当她正美滋滋地大床上摆弄着她的金银珠宝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卧屋大门被脚一脚踢开,她吓了好大的一跳…

等看到有人进来,狮王妃赶紧地把盘腿的姿势改为跪坐,这还没摆出优雅得体的造型出来,就在半空中看到了她家王爷那冷如寒星的眼。

柳贞吉顿时就傻眼了…

咋了?

谁招他了?

好好的门,干嘛踹门进?

“狮王哥哥…”柳贞吉立马眨起了无辜的眼睛,娇声道,“您回来了。”

说着就充满着热情地下床榻,准备欢跑到他身边去,心中誓要把小娇妻的角色演绎得活灵活现!

可小娇妻这刚下榻,正起步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那本该站在原地等她迎他的人,飞一样大步错过她就往床边走,大手一挥,把一床她的珠宝首饰就扫落了地。

地上响了一地的轻脆声,柳贞吉还听到了玉碎的声音。

她傻眼了。

这是什么节奏?

“狮王哥哥…”柳贞吉有点不知所措了。

“谁让你把这些个俗物往床上搬的?”周容浚皱着眉头瞪着她,“你就不能做点让我高兴点的事?”

柳贞吉嘴巴张大,哑了好一会,道,“哦。”

他咋了?

柳贞吉不解得很,头往后面看,看跟过来的哪个下人能不能跟她解释一下,他今晚这是吃的什么药,抽成了这德性。

谁招他惹他了?

大理寺那群人又招他厌了?

“柳氏…”

柳贞吉这还没看到有哪个下人进来,就听到了有人叫她柳氏。

这可把她吓得不轻,她飞快转眼,看向那个她完全没听他喊过她柳氏的人…

这下柳贞吉再傻,也知道得罪他的不是哪方的神神鬼鬼,而是她本人了。

“狮王哥哥,”柳贞吉勉强笑道,“那个您叫我啊?”

能不能叫得正常一点,这柳氏叫得她胆颤心惊的,哪怕是喊她白痴她都没这么怕啊…

周容浚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

“有事吗?”柳贞吉被他看得背都绷直了,笑容都抖了起来,就快挂不住了。

他不说话,还是只冷冷地看着她,且越发地冰冷。

这下,柳贞吉完全傻眼,都有些想哭了,于是她便泛起了眼泪,无助地看向周容浚,委委屈屈地道,“狮王哥哥怎么了,贞吉儿做错什么了,引得您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脖子就嚎,“呜呜呜,我做什么了,你要这么凶我…”

随后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我做…错什么了…”

周容浚根本没料到她这反应,眉头皱得越发的凶狠。

这时,躲在外头的长殳不得不躬着腰进来,走到屋中,朝冷着脸的周容浚道,“王爷,晚膳备好了。”

说着,又朝掩面哭着还不忘偷偷瞧他的王妃无奈地道,“娘娘,王爷的晚膳备好了,请您与王爷入席吧。”

柳贞吉瞄他,朝长殳眨了下眼,想问他今晚是出啥事了,以至于让她这样的娇花要面对这种狂风暴雨…

她这偷瞄眨眼的,落在了周容浚的眼里,引得周容浚的脸色更难看了。

当下,他一句话都没说,挥袖走了。

等柳贞吉迟疑了一下,追着出去的时候,人都不见背影了。

“咋了?出什么事了?”柳贞吉茫然,看着长殳,“长殳,我得罪狮王哥哥了?可我这一天没做什么啊。”

长殳忍不住叹气,“您想想啊,您今天真没做什么?”

“呃?”

“您进来这么久,可有给王爷备过晚膳?”看她茫然的样子,长殳也没犹豫,一点迂回也没有就开了口。

“这个,”柳贞吉绞着手中的帕子,硬着头皮道,“这不他忙吗?每晚都要很晚才回来。”

“那宵夜呢?”长殳温和地看着她。

她这几天,对王爷有点冷,王爷回来的前几个晚上她还要等王爷回来一起睡,这两天,她都是等都不等了,一到亥时就准时入睡。

像今天她这么高兴,王爷说不回她就点头,也没想过去请人回来用膳…

以前她可是不顾颜面,都要给王爷留吃的。

现在这不闻不问的,就是他这个下人都觉出不对来了,王爷岂能不知?

她还要装不知道,就难怪他大怒了…

长殳喜欢他这个女主子,也希望她能与他们小王爷长长久久,美美满满地过下去,所以即便是她装傻,他也想把事往白里说。

夫妻感情是经不得糟蹋的,她若无心,他岂能高兴?

这府中的日子,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长殳直白的眼睛让柳贞吉有点不敢看他,她避过了他的眼神,正在考虑着要说什么话才好的话,就听杏雨急跑了过来,朝得她就是一个匆忙的福礼,嘴里急道,“娘娘,王爷出门去了…”

“啊?”柳贞吉哑然。

这时,即便是长殳,眉头也是微拢。

“不是还没用晚膳吗?”柳贞吉苦笑了起来。

这么大的脾气,这男人…

“俞护头是这么说的。”杏雨道。

“你去看看,去哪了。”柳贞吉觉得自己那小半天的高兴此时全不翼而飞了,她回过头,看着大大的卧屋内,那躺在地上烁烁发光的珠宝首饰,强把到了嘴边的叹息吞到了肚子里。

就这么一点不对,他就发这么大的脾气,那她呢?她的心酸嫉妒,要怎么排解才有安置之处?

这感情,真是怎么算,都对等不起来啊。

“长殳,我也是…”柳贞吉说到这,突然也不想说了。

她也是会伤心的。

可是说出来又如何,长殳再喜欢她,他也是他的奴婢,只会向着他。

“娘娘…”长殳等了等,见她说到一半不想再说,一派落寞的样子,他轻叹了口气,“娘娘,您可能不知道,别人对王爷如何,王爷能看着不说,也觉得无所谓,那些都伤不了他,即便是皇后娘娘那,王爷都已不怎么计较了,可换到了您这,那是不一样的,您对他的一点不对,那就是天大的不对,他受不了这些的,您啊,还是,还是去跟他低个头吧,若不让他顺心,咱们王府的日子,就又要难过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吵架了…

第47章

“唉。”良久,柳贞吉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没再说什么,长殳见她走回屋,挥退了靠过来的丫环,一个人去捡那些东西去了。

他也没再多说,就此退了下去。

**

周容浚从封地跑马回来,就见到她坐在他们北阁卧屋的大门前,盘腿坐在案几前,拿袖在写字。

靠近她的那方,点了十来盏灯火,她素衣黑发,头微微偏着写字的模样,安宁沉静。

褪去了假哭和故意装的欢跃,她现在的这个样子,没有先前那么让他觉得刺眼了。

“回来了?”她抬头看到他,脸上浅浅一笑,笑意一闪而过,还是让她的脸乍然明亮。

她一直都擅长用她这张脸去盲蔽别人。

就是她母亲与姐姐,也未必明了她的为人。

而现在她这静静悄悄的样子,让他在外消了一半的怒火又消了一些下去。

他走近她,在她身边坐下,不看她,只扯过她默过的纸,看着上面的字句。

是静心咒。

“饿了吗?”她偏头问他,声音不轻,但很静。

周容浚“嗯”了一声,不看她。

“你等等。”她起了身,周容浚偏头,看着她进了屋,随后,看着她端了木盘到了门口。

木盘上有火炉在煨着陶锅,周容浚迅速起身到了门口,接过盘子的时候,他手中一沉,觉出了木盘的份量。

“煨的牛腩,还热着,你赶紧用。”

周容浚没理她,也不看她,把木盘放在了她拿开了纸张的木桌上。

“还有一点米粥,这是奶白菜,我用奶果子化了煮的,你尝尝…”柳贞吉把筷子给了他,见他虽然不看她,但把筷子接了过去,心下到底是舒了口气。

不怕他生气,就怕他气过了头,真不理她了。

想想,她也真是有持无恐,知道他是真喜爱她,明知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是掉以轻心地敷衍了他。

长殳都看出来的事,他怕也是忍几天了。

所以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恨恨地咬出她一脖子的痕迹,而她却当他是胡闹,没往那处想。

有没有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当事人是最明白不过的吧?

周容浚低头用膳,就是不看她。

柳贞吉看着他快快地用完一碗米粥,还是不看她,只管把碗朝她的方向递,她不由笑了起来。

她接过碗,又给他添了一碗,递过去的时候嘱了他一声,“用慢点,别伤着胃。”

周容浚不想理会她的虚情假意,还是不看她。

他不说话,头低着,眼睛垂着,拿额头对着她,但用膳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一下来,吃肉的时候也不一大筷下去两三下就吞了。

就这么个明显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柳贞吉莫名觉出了他几分可爱出来,那因默字刚静下来的心又起了波澜。

她动的心何尝比他浅?只怕深得太多,所以患得患失起来,就面目可憎得拿不准分寸了,想至此,她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的叹气声让他抬起了头,皱着眉头看着他。

柳贞吉看着他深皱的眉头发起了呆,这引得周容浚的嘴抿了起来。

在他快要把碗给扔桌上的时候,柳贞吉把他不碰的那碗奶白菜放到他的面前,静静地说,“我以前总认为,一个人要是喜爱一个人,要给他带去高兴,让他笑,让他觉得安心,觉得幸福,这才是好的感情,可我那么喜欢你,我却只在意你让不让我开心,让不让我高兴,都忘了让你好好的了,我刚在想,你最近皱得眉头,比我之前见过的次数,都要多得多,我嫁给你,没给你带来幸福,反倒成了你的困扰,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失败?”

周容浚抬眼,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你怪我吗?”柳贞吉看着他。

“我没回来,”周容浚总算开口说了话,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你不应该连差人问都不问一句,从大理寺到王府,单回来就需快马大半个时辰,我子时到府,寅时中就要去上朝,回来不过一两个时辰,碰碰你,你还要装睡。”

柳贞吉先前还不觉着怎样,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汗颜,也有些愧疚起来。

“我每天让人跑两趟回来与你说我公务繁忙回不来,你也没让给我送点吃的…”周容浚冷冷地说,“你以为大理寺到王府的路很容易走吗?”

每趟来回都要一个半时辰,他却得不了她多余的一句话。

没嫁之前,还会差人时不时往府里送点东西给他。

现在呢?什么都没有。

柳贞吉闻言苦笑,头不自禁地往下低…

“你只管给你娘送信,怕她在外面有人给她难受,成天担心你兄长们不知道韬光养晦,老七回来,特地来跟你请过安,他什么时候走,你问都不问一声,我脸上的疤要擦药,你说了你要替我擦的,自我回来,你就头两天擦了几道,往后你问过一声?”

柳贞吉腰都有些佝偻了,不敢看人。

“宫里乱成一团,你只管怎么为你父亲打点,府里的事你就推三阻四,就是群芳院碍着你的眼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去收拾?”周容浚看着她冷冷地道,“我已经为你杀过一个人了,那些人是打是杀还是扔,只要你做得周全我不管你,宫里头有什么事,我全为你担着,外边的人怎么说你,我一个一个找去替你算帐,你还要个什么样的开头才觉得好?”

柳贞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内务府的人在那边,我不好过去…”

“是你不想管,少拿内务府当说辞,”周容浚厌烦地道,“那几个招惹了你丫环的,你不就借了几个管家的手收拾得挺利索?临到要你亲自见了,你一个都不想见,你不就是不想替我掌这个家吗?”

“哪是…”柳贞吉哑然,随后想想,她确实有点想眼不见为净的意思,就又消了音。

“你这样,我迟早会烦了你。”周容浚扔了手中的筷子,胃口全无,“你装,你能在我面前装一辈子吗?”

柳贞吉默然。

“别让我太失望。”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周容浚烦躁地重拿起筷子,端起碗继续用膳。

如若不是拿她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他真想把她给煽死。

他能为她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她还想如何?

让她多对他用点心,还难为了她不成?

在一阵沉默后,柳贞吉深吸了口气,重建了心理,开口道,“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周容浚皱着眉头塞着他厌恶的奶白菜,没理她。

“皇后娘娘是不是想传我进去?”

周容浚还是没说话。

“赵家是不是这次屈平案的主凶?皇后娘娘是想用赵家,还是不想用?”

周容浚咽了口中的白菜,在她这句话后淡淡道,“母后说是想用赵家,让我把赵家在案子里撇开。”

“那你的意思是?”

“得抓主凶,不管是哪家的,”周容浚把空碗给了她,看着她添粥,漠着脸道,“父皇只认真凶,谁也瞒不得他一点。”

“娘娘老传你?”

“两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