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王领了暗旨,这事秘密行动,父皇还给了三百禁卫军给他和司飞,还把吕太医也给了他们。”周容浚说到这,转头看向柳贞吉,“司飞说要见你,父皇也答应了。”

“你在宫里生气了?”柳贞吉碰了碰他冷峻的脸。

“嗯,跟父皇吵了一架,要禁我半月足,”周容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母后说,明天让你去凤宫见人。”

“哦?”

“本来是要进我们王府,母后改在了她那。”

“我知道了。”

见她反应淡淡,周容浚也没说话,他神情平静,这个时候,柳贞吉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按着自己的心意道,“我早知事情就没那么简单,只是你,你后悔吗?”

“嗯?”

“女将军可真是身怀宝藏的人。”柳贞吉笑了起来。

“哼。”周容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没就她的话说话,另道,“咱们不用担心太子拉着我们不放了,现在明王才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明天三德子来接你。”周容浚又道,他已累极,但睡不着。

“现在女将军又威风起来了?司家那边怎么说?”

“司家无路可退,后悔也来不及。”司家对司绯绯所做之事那不仅算是背叛了,而且是抛弃了司绯绯,周容浚不觉得司家还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可若是女将军说她不计较前嫌呢,也不要她原本的将军之位,要知道,她现在所领的差事,如果成事,不比她在沙场上打仗功劳来得差,且只于司家有益。”

柳贞吉的话让周容浚好一会没说话,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她,“你确定司家还会做她的后盾?”

“你不是说她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柳贞吉摸着他越发冷峻的脸,淡道,“想来她进京前也没料到司家对她的态度,可也没到一月,她又反转了过来,让父皇都不得不器重她,答应她与明王的婚事,还领了寻玄武宝藏的差事,你说天下有几个人做事能有她这么漂亮?”

周容浚皱了眉,“当初就该干脆弄死她。”

他确实后悔了,是他过于大意,才留下了这么个祸根。

“倒也无妨…”柳贞吉也知弄死女将军也不是个什么简单事,但现在没死,也不是天要塌的大事,“现在不是太子看不过去了吗?我们何不大度点,司飞将军想见我,我就去见见就是,我们总归是女儿家,说得上话。”

“说得上话?”周容浚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们是哪门子的说得上话?

“不管她暗地有有多想让我死,我暗地多恨不能让她不得好死,但表面上维持个过得去也不难。”柳贞吉也很想雷厉风行地跟女将军对上,让她也瞧瞧她的威风——可这些,不过是图一时疼痛罢了。

现在最要紧的他们表现得偏着明王一点,是让太子与明王狗咬狗,至于他们帮不帮,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我不想你去见她。”沉默半晌,狮王不痛快地道了一句。

“母后的宫里呢,出不了什么事,她再怎么样,也要顾忌着我的肚子,她喜欢渝儿,我肚子里的是她的皇孙,总归是不假的吧?”相比丈夫全身上下的不高兴,这几天已经做了足够心理准备的柳贞吉就要冷静得多,说着话嘴边还有点笑,“我也想看看,我朝唯一一个女将军的威风。”

周容浚没再说话了,当晚她睡后,他偏着头看了她好一会,见她睡得安稳,那心到底也是被她安抚了下来,这时也才冷静地知道自己白日跟皇帝的吵架是没必要的。

要吵,要闹,也要等她见过人后再吵再闹,现在被禁了足,只得留在府里揪心。

他真是失策。

**

第二天,三德子辰时就来了府,长殳留了他用早膳,三德子公公也没推,慢慢腾腾地用了顿早膳,又去迎了狮王妃上轿,一路不急不缓地往宫中赶去。

这步子走得不快不慢,到了宫中,却是午时了。

狮王妃进了凤宫,也没去看那坐在宫门边最下首的那位起身相迎的女子,径直往殿上的万皇后走去。

“孩儿见过母后。”

“我儿,来了。”万皇后也是刚得了报,才来的大殿,刚落坐见到她施礼,起身道了一句,下来扶了她起来,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到了上首,淡淡道,“可是饿了?”

“真是有点了。”柳贞吉捧着肚子,恍然大悟地笑道,“母后不说,孩儿还不觉得呢。”

“去侧殿摆膳。”万皇后朝翩虹吩咐了一句。

“是。”

“一路轿子走得可稳?”

“多谢母后关心,稳得很。”

“那就好。”

万皇后与柳贞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婆媳俩说了一会,等到翩虹过来道午膳摆好了,柳贞吉扶了她起来后,万皇后走到殿门口,看到那下首的人一怔,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司飞将军还在?”

“在,您忘了,说是要见四王妃娘娘来的。”翩虹也是淡道。

“本宫病糊涂了,竟忘了这事。”万皇后淡然道。

司绯绯,也就是自柳贞吉进宫后就一直站着没动,也没说话的女子这时在面纱下似笑非笑地翘起了嘴角,朝万皇后抱拳道,“娘娘哪的话,娘娘面色甚好,宫中无一人能及。”

万皇后却是懒得与她说话,听司绯绯一说,那本侧着对着翩虹的头更是正对着翩虹了,像是懒于多瞧这司飞一眼。

她脸上的嫌恶一点也没掩饰。

柳贞吉这时扫了那带着面纱的女子一眼,这大周朝的女将军看起来甚是高挑,面貌如何是看不出来了,但裹着面纱的面孔也依稀看得出她轮廓,单从轮廓上来说,样子确实差也差不哪儿去。

“末将司飞见过狮王妃,给狮王妃请安了。”司绯绯这时也直视向了柳贞吉,语气客气,但眼如霜刀。

柳贞吉又随便扫了眼开口说话的人,朝翩虹好奇地道,“姑姑,她蒙着面纱跟母后与我说话,是哪家的规矩呀?我怎地一点也没听说过。”

“末将相貌丑陋,遮纱是为了怕吓了皇后娘娘与您。”

“哦?”柳贞吉扶着皇后往前走,困惑地“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说,在走了几步后回头道,“你是来见我的吧?有什么事,你等母后与我用完膳再说,若是等不及,早点回去。”

说着也就不再回头,往偏殿去了。

这一顿饭,光用膳,两婆媳也用了半个时辰,等消食的茶水上来,柳贞吉笑着道,“想当初我进宫见您的时候,您连顿饭也不赏我,现在儿媳连茶水都喝得上了。”

见她笑嘻嘻的,说话还不正经,万皇后怔了一下,见她还调皮地朝她眨眼,不由失笑。

这孩子,这时候还能说笑,说的还是以前的那些事,确实心大。

“等会我坐殿上看着,你自管与她说话就是,只是,不能让她靠得太近了,一身脏病,别污了你身子。”

“孩儿知道。”

“你父皇答应了他们,为他们主婚。”万皇后又道。

“嗯。”

万皇后看向她。

“儿媳听说了,昨晚狮王哥哥也是气得一夜没睡,早上的时候,有渝儿在身边陪着,才歇下眼。”柳贞吉淡淡道,脸上的天真也荡然无踪了。

事实上这事,他昨晚没与她说,是小果子一早偷偷告诉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点,错字回头改。

第91章

万皇后听了默然,过了一会淡道,“为其主婚的,不一定是放在心上的,这天下,也就浚儿能在你父皇面前来去自如。”

换一个,谁敢?

“孩儿知道。”他对这事计较得很,但柳贞吉也想得明白,当年他娶她,皇帝皇后都不满意她,能答应他的要求已不容易。

见柳贞吉还在笑,神情自在,万皇后也就放下心来了。

这一来年,她变了许多,她还以为真要教她不少,但结果到头却是她这个老的没有看明白这个小的。

过得一会,万皇后见快到她午睡的时辰,便朝门口看去。

门口的三德子会意,朝她们道,“还在。”

“那就去见下,等会你陪我午睡过去了,再回府去。”万皇后淡道。

如此算来,也没留多少时间给人。

明王是六皇子,司绯绯就算嫁了,也是六王妃,更何况现在还没嫁。

柳贞吉随万皇后进了大殿,扶万皇后上了宝座,她则回到了下面的上首坐着,朝那还在站着的司绯绯嫣然一笑,道,“我不怕你丑,你摘开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司绯绯直视着她,随即她轻快一笑,很是利落地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她两边脸似都在化脓,贴着纱布,纱布看上去应是早上贴的,边上的发白,中间的却透出了脓黄来了,而她的下巴处,有着浓黑的疤痕,在那一片赤白的肌肤间更显丑陋无比。

“司飞有碍观瞻,还请皇后娘娘和王妃娘娘恕罪。”

“嗯。”柳贞吉淡淡道,转脸对半闭着眼,手支着脑袋在假寐的万皇后道,“母后还是别瞧了,是有些吓人。”

“哼。”万皇后哼笑了一声,不置一词,那讥俏的笑声跟狮王嘲讽起人时如出一辙。

柳贞吉又回头,问那此刻脸如冰霜的司绯绯道,“司将军,你逼父皇要见我,是为的什么呢?”

“狮王妃何出此言?逼?”司绯绯看着这与传言截然不符的狮王妃,眼睛眯了起来,“末将哪来的胆子能逼迫皇上?王妃说话还是莫把末将承担不起的罪名安在末将身上的好。”

“咦?你还是将军啊?”柳贞吉奇怪地看着她,“我还以为现在司家的一品将军换了你弟弟当了呢,难得不是?”

“王妃打听得很仔细,现在司家的护城将军是由我堂弟当任了。”司绯绯着不动如山,口气甚至无一丝急躁,就好像顶着一张丑脸的人不是她一般。

柳贞吉朝她笑笑没说话,慢吞吞地拿过桌上果盘中的桔子,慢慢剥起了一半,剥到了一半又停下手,与司绯绯道,“那你不是将军了,就不要称末将了,你是姑娘家,要嫁给六皇子当王妃的人,嘴里成天挂着不是自己的虚名,没得意思的,司姑娘你说是不是?”

“王妃说的是。”司绯绯勾起了嘴角,脸如夜叉般狰狞。

柳贞吉则继续剥着手中的桔子,直到剥完放下桔子与完整的桔皮,又侧头看着人开口道,“我刚说你逼父皇,是因我家王爷不乐意你见我,你却跟皇上请旨要见,你这不是逼是什么?你是要嫁人的姑娘,还是莫要这么凶,连皇上都要逼的好。”

说到这,她一拍掌,高兴地笑了起来,“不过六皇弟要与你成婚了,我这个当嫂嫂的高兴得很,司姑娘,我这里还有半瓶广清液,等会就送给你,这是世间冶伤疤最好的灵丹妙药,你回去涂涂,许不定到成婚那天,也是个漂亮的新娘子呢。”

在她的话下,司绯绯竟一时哑口无言。

柳贞吉看着她失语的样子,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女将军以前如何天姿国色她是看不到了,但现在这丑陋无比的模样,也就明王消受得起。

“司姑娘还没说,是为何事见我呢?”柳贞吉笑眯眯问她。

“我听说狮王妃是京中第一美人,就想找您看看,您是何等的倾国倾城,我以后也好于您看齐。”这时,司绯绯的身上发出了急剧的咬咔咔声,就像关节被一段段地狠狠按了下去。

柳贞吉当没有听到一样,朝她轻轻一笑,“那你现在见到了,我也见到你了。”

她如何,她就不需听司绯绯评价了,但在她眼里,司将军现在的样子,连滩泞泥也不如——这位女将军在见她之前,就从来没想到,她这个惨样来见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羞辱吗?

“既然见到了,也说过话了,那就回吧…”柳贞吉手往前轻飘飘地一挥,就像打发个无足轻重的人,“皇后娘娘要午休了,司姑娘忤宫里半天了还是回吧。”

说着就站了起来,往皇后走去。

“王妃娘娘,我还有一事要请教…”

“您信这世上,有没有报应这一说?”

已失控的司绯绯口气乍寒,言辞激烈,柳贞吉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没回头,直到上了阶殿,扶了万皇后起后要下台阶之时,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底下连鬼都不如的司绯绯,笑意吟吟地道,“司姑娘有话要问,就去问你家大人吧,想来您家长辈,应乐于回答你所问之事。”

司家的长辈可能“乐”于回答,但万皇后却不乐于了。

回头周文帝一来,宫人就把司绯绯在凤宫说的晦气之语报了出来。

周文帝听后一笑,让内务府把他们置于明王宫里的喜堂,改在了现在是冷宫的丽妃宫中。

这不久前,丽妃的灵堂也设在此宫。

周文帝也不在意让大家这时候想起,他六儿子还没守满三年的孝,就迫不及待给他母妃娶媳妇了。

要说狠,最狠不过帝王心。

给人找天大的不痛快,不过一句话的事。

**

柳贞吉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傍晚,她先前久陪了万皇后一会,扶了人回了寝宫后,就与她说了众多细琐之事,小世子和狮王每日所做之事,都是万皇后喜欢听的。

明明要睡的人,还是撑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睡了过去。

等到柳贞吉回府,天色也不早了。

周容浚早收到了宫里报回来的消息,听到她回了他们的住处,他也从议事厅那边赶了回来,一见到她就挑眉,“狮王妃,听说你今天在宫里好生厉害。”

“唉…”柳贞吉叹气,拍拍胸口,一脸心疼,“哪有,还丢了半瓶广清液。”

“噗。”跟在柳贞吉身边的镜花,似玉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狮王哥哥,她现在确实好丑了,你就不用想她多厉害了,她丑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厉害也没用。”柳贞吉眨眨眼,转身往屋里头去看里头让杏雨扶着走路的小狮子。

小狮子见到她回来了,眼睛一亮,“酿酿…”

叫着就连滚带爬往柳贞吉走来。

“我的儿…”柳贞吉忙跑过去把滚在了地上的小子抱了起来,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心疼的表情,“你就没有叫对你娘的一天?这偏心也偏得太过了吧。”

“午后要睡的时候没找到您,还在王爷的怀里哭了一阵才睡,王爷怎么哄都没用。”杏雨忙报道。

周容浚把小狮子报过,挥手让下人们退下,让她坐到他身边挨着,他则抱着手中那那不老实往他娘身上爬的儿子与她道,“有人跟你说了父皇刚下的旨意了?”

“长殳在门口的时候与我说了。”把喜堂设在丽妃灵堂的事,是在她出宫后发生的,柳贞吉在路上没听到,到了门口才被告知。

见她只顾着低头逗儿子,周容浚抬起她的下巴,问她,“你施计了?”

“不是我施计,”柳贞吉无辜地眨眨眼,“是司将军脾气太大了,那么晦气的话也敢在母后宫里说,她长那张脸就够吓人的了,还这么说话,母后要是今晚被吓得睡不着,你看我们谁负责得起来嘛?”

周容浚一愣,随即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不用想,他母后今晚是肯定睡不好了。

明王与司飞联手,本就触了她的逆鳞,她想法子都要法子给他们找事,何况司飞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见他笑了起来,柳贞吉也笑了,她脸上褪去了那些假意,这时才真正温柔了下来,她看着他轻声道,“她这样的人能进皇家的门,还求父皇主婚,逼父皇要见我,父皇因此还罚了你,你当父皇心里没谱?他心里计较着呢,你看吧,司绯绯若是不在最快的时间内给出他想要的,你当明王与她的日子难好过?”

“嗯。”周容浚在家冷静了一天,也想明白了些事,对此话并无异议,点了下头。

就算真的有玄武宝藏,明王说不定,他还可以另娶妻,但司绯绯这人,皇家是容不下的。

她现在就非要成了婚,成为了皇家之人才去寻宝藏,可丽妃死了才几天?也就明王敢陪她疯。

“但,”柳贞吉又把话说了回来,轻声与他道,“一定不能给他们任何上位的可能,他们会抓住任何一个时机死不了,他们留不得,留得越久,就越是祸害,我不知道父皇现在是怎么想的,但于我们王府,他们就是现在把整个玄武宝藏献出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踩到我们头上来,要知道可能就在我们的一迟疑间,他们就已经把我们踩死了。”

“嗯…”周容浚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头,把儿子放下,让他抱上她的腿,他伸手把她抱到怀里,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第92章

“狮王哥哥,你要知道,一个女人要是狠起来,她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柳贞吉又轻言了一句。

“嗯。”周容浚笑笑。

“有时候,她也会狠得过男人。”柳贞吉把小狮子抱到膝盖坐着,低着头又轻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