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小世子有样学样,学得特别快,特别好。

“不给别的人。”

“不给别的人!”小世子小拳头都握起来了,恶狠狠的。

周容浚就笑出声来了。

周文帝在一旁看着无耻的四皇子,再一次怀疑自己是怎么容忍这个孽子活到如今的?

万皇后却淡定得很,一旁与笑嘻嘻的儿媳说话,“我等会想吃点糯米糕,好久没吃过了。”

“吃一口,尝尝味挺好…”柳贞吉点头,“就是不能多吃,等您身子再好点,就能吃一块了。”

糯米不好消化,柳贞吉怕她吃了堵心。

“嗯。”万皇后点头。

“就只能尝一口,半块都不成?”万皇后点了头,周文帝听了却有些不忍,忍不住问道。

“母后喝药喝得多,胃本就受不得刺激了,再吃点不好消化的进去,孩儿怕她难受…”柳贞吉笑着道,“等过段时日,母后精神好了,药喝得少点,再汤汤水水的把胃养好一些,就什么都吃得了一点,父王别担心。”

“药能减?”

“孩儿是想,母后身子好到一个阶段,就减点剂量,因为好了些,到时候也就用不了那么多的剂量排毒了,太医也是这般说的。”

“那还要过多长一段时日?”周文帝才两天没找太医过来过问,没想到能听到这大好消息,精神都为之一振。

“要看。”柳贞吉笑道。

周文帝皱起了眉。

周文帝朝柳贞吉皱眉,教子的周容浚脸立马就转了过来,看向了周文帝。

周文帝见状,不快地看向了周容浚。

两父子这时相互瞪视的脸,那神情那气势,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柳贞吉心里“啧”了一声,戳戳皇后,靠近她悄声道,“孩儿是看明白了,为何怎么吵都吵不散,这不都一样的人么…”

所以怎么散得了?

万皇后以前还真没觉得这对父子有过太多的相性,现在看着他们这完全相同的样子,身上完全相同的斗性,不由对媳妇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哎哟,我的眼睛…”柳贞吉见他们瞪了好一会,眼睛越睁越大,干脆伸手一拦眼搞怪道,“好疼!”

被她打断的父子俩齐齐瞪向她,见周文帝瞪她,周容浚反应过来,眯着眼立马朝周文帝更凶狠地望去…

因有万皇后在身边,更不甘示弱的周文帝也要瞪他这儿子的时候,小世子也咯咯笑了起来,学他娘的怪样,拿手拦眼睛,嘴里夸张地道,“哎哟,我的眼睛…”

说罢,还岔开放在眼睛上的手,眼睛亮亮地朝他娘道,“好疼!”

柳影后见儿子学她,学得还好假,不由有些灰心地朝向她看过来的周容浚道,“狮王哥哥,我看小世子一点也不像我。”

周容浚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像你就傻了。”

“哈哈,傻。”小世子拍手掌,表扬他爹真知灼见。

“这日子怎么过?”柳王妃差点当场飙泪,但还是强忍住了眼泪,先添了碗温粥放到皇帝面前,又放了小半碗到皇后面前,又拿了块肉骨头塞儿子手里,堵住了他的嘴。

周容浚接过她递过来的碗,拿起了筷子,先夹了块小菜放到她嘴里,见她朝他嫣然一笑,才用起了饭。

席间不语,等菜上得差不多后,他们也用完了,柳贞吉又叫人过来把碗筷收拾好,这时夕阳已经落了一大半了,她叫人送了茶水和温水过来,桌上摆了几样水果,又让凤宫里的人搬来了与万皇后同样的软椅,把两把椅子移到了那处铺了地毯,正对着夕阳的亭面。

皇帝皇后落座后,柳贞吉让周容浚抱着小世子坐到地毯上去。

小世子一看他父王盘腿坐下,就爬到他肩膀上,欢快地叫着要骑马马了。

周容浚拍他的小屁股,让他滚一边去。

小世子哈哈笑,嘴里撒娇地喊着他,“父王,要的啦,给骑马马啦。”

柳贞吉坐在不占多大地方的小圆凳上,守着摇篮边刚那一会间吃过奶沉睡的女儿,笑望着在狭窄的地毯上欢笑着打闹的父子。

周文帝先是正挺着背,装模作样地抬头看夕阳,还拿茶水喝了几口,等看到不肖子在地上跟他小皇孙打滚,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才转脸看向万皇后,见她脸上松驰安然地躺在椅子里,笑望着他们,脸上还印着残阳的点点金光,那神情安详又温柔,他不由再度看傻了眼…

“歇会吧。”万皇后转过脸,也朝他微笑了一下。

周文帝慢慢地嗯了一声。

半躺下后,他也有些困了,伸过手拉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挣脱,他心里大稳,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他睡着了后,柳贞吉见状,朝那对还在吵闹不休的父子嘘了一声,周容浚不满,但还是带着儿子止了些声音,没像先前那样闹腾了。

柳贞吉让恒常去拿披风过来盖人。

等她吩咐完人回来坐下后,一直在看着周文帝的万皇后偏过头,朝柳贞吉淡淡道,“他也老了。”

老得眼睛底下的青色眼袋在睡着了后,格外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早点更,还有一章要晚上去了。

第102章

人就是这么老去的。

柳贞吉看看周文帝,看看万皇后,朝她笑了笑,便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人活大半生过来,会犯诸多的错,也许也做过诸多算得上好的事,运气好的,身边还有人得陪伴,运气不好的,来这人世走一遭,想挣脱命运的嘲弄都无法,不过是受大半生的罪。

于她看来,这对皇帝夫妇,都是有那天大的福份作底的,两人天下至尊至贵,连命也可以跟阎王爷抢上一抢,已经比任何一个世人要好太多了。

不过到底这是皇帝皇后自己的事,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怎么相处他们自己也会做出选择,柳贞吉也只希望自己做了自己份内之事就好,别的话她就不多说了。

夕阳落了山后,夜风渐起,天气便有些冷了。

皇帝睡得很沉,柳贞吉扯了扯周容浚的衣袖,让他去背他。

周容浚冷着脸别过头,柳贞吉又低低地叫了他一声,“狮王哥哥。”

这时,恒常阻了身后宫人护卫的动静,躬着身看着地,等着西北王夫妻那边的动静。

即使是万皇后,也转过了身,看着他们。

“去吧,以后小世子也会这样背你的。”柳贞吉又轻轻地道了一句。

周容浚闻言,总算动了,板着张臭脸去了周文帝的椅子前面蹲□,刚刚装死的恒常立马动了,挥手叫了手下的公公过来,帮着把周文帝扶到了周容浚的背上。

柳贞吉在旁笑了。

在长殳怀里的小世子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皇祖父和父王,轻声问长殳,“皇祖父怎么了?”

“睡着了。”

“父王为什么背他。”

“背他回去睡觉。”

“哦。”小世子偏头想了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

十月过了一半,万皇后的身子好了一些,柳贞吉琢磨着要回王府去。

万皇后与她商量着,想让安仪小郡主过了百日,他们再回去。

小郡主的封号是周文帝定的,名安仪,柳贞吉挺喜欢,小郡主的大名是她父王起的,叫辰安,名字虽然不是很秀气,但喻意好,柳贞吉也很喜欢。

万皇后跟她商量,柳贞吉想了想,也没定,歉意跟万皇后说,回头要跟王爷商量商量才给作答。

万皇后见她肯考虑,也放了些心。

只要她这个儿媳妇没明言拒绝,她也知道事情还可商量。

柳贞吉带着儿女也在宫中一个月出头了,她是有些想回去,另一个也是因为丈夫也在宫中呆了一个多月了,他日日都跟在皇帝身边不算,连公务都是一同处置,虽然现在太子出了宫,不在皇宫里,可要是再长久下去,太子不像太子,王爷不像王爷,长久了,有些忍无可忍的人就会上谏了。

但柳贞吉又想,过完今年,他们就要去西北掌管军权,让他多呆在皇宫,其实于他有大好处——让底下的人知道他与皇帝亲,比不知道要强。

军权到底是到手了,可怎么统管好二十万的军队,那可不是他人一到,下面的人就会俯首称称臣的。

西北有三军,现在司家掌管的那一军已经被俞飞舟和老七接管了,但另外两军都是老西北,三代以上都驻守西北,他们这两家和他们旗下的将领,要收服了收归狮王旗下,想来也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柳贞吉觉得趁他们在,也可多蹭蹭皇帝这张虎皮,到时也好狐假虎威一点。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他们留在京里的时日不长了,厚着脸皮都多宫里多呆一会,也好让他跟着皇帝多学点处理朝政的本事。

周文帝当了十来年的皇帝,比谁都知道他朝廷里的臣子是什么样的,他跟着多了解了解也好,省得这些人害他的时候,他还得一个个去查他们的七寸。

柳贞吉跟周容浚提出了想在宫里呆到辰安百日后再回去的事,周容浚想了一下,摸摸她的脸,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柳王妃还有点沾沾自喜,自夸道,“狮王哥哥,我这个王妃是不是当得特别称职,特别为你着想?”

周容浚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回头问身后的长殳,“得生几个孩子她才沉稳?”

柳贞吉就算脸皮奇厚,听了这话也有些害臊,她吧,确实有点奇葩,这穿过前的岁数加上在周朝活的这些年头,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有一把年纪的老人了,但饶是如此,她这性格表现得确实也与沉稳无关,于是她踩着小碎步走了,没跟与她没有共同语言的丈夫再扯皮。

看着她飘走,西北王点了头,“还知道害臊,还行。”

**

呆在宫中,因着万皇后和周容浚都在,也没人欺负得了她,皇后身体好些后,胃口也好了,柳贞吉也不用时刻紧迫盯人,便要轻闲了许多,偷着空,也会看看关于西北那个地方的书,问问万皇后西北那边的情况。

万皇后与她处得久了,也就知道了她的藏而不露,因此,心中的一些想法也有些改变,以往她当小媳妇没有助力,可现在看来,她娘家不是助力,但她自己是助力,这反而于小儿子要有益些。

至少,他不需要告柳家,以后也就不会有一个像万家一样的外戚。

遂只要柳贞吉问,万皇后也就会详细地解答。

柳贞吉便在这一来个月间,问清楚了西北掌管六万兵马的墨家,钱家的一些情况。

这两家,自开朝就驻守西北成河,巍山两个与屈奴国对口的口子,每家掌三万兵马,他们一个在西北以西,一个在西北以东,以西的离西北主城五百里,以东的离西北主城八百里,两地中间夹了个主城,两地之间相隔一千五百里。

这两家,世代忠诚,而且,只听虎符调谴。

所以,要用这两家,要难其实也不难,因为西北王手中有西北军的总令虎符,但除了打仗听话之外,这两家也有让皇帝头疼的问题,那就是,朝廷每年都要给他们送军响,但两家所管领之地的税赋这些,全由他们定,税也由他们收,从不上交国库。

这其实跟占地为王没什么区别,还有朝廷每年还要花银子养他们,他们兵马了,还能全国征兵,跟皇帝要马,比占地为王还舒坦——柳贞吉听后觉得这两家世代忠诚是有道理的,这在地方上他们就是王,完了下面的是他们的,上面的也还要给他们,这天下还有比他们更舒服的家族?

世家都比不得他们毫毛。

所以,当从她家王爷那知道墨家是全家有一千余人,钱家有两千余人的大家族后,她一点也不奇怪。

这两家,有得是资本养活这么多人。

而现在司家驻守的陇北,陇东,冻河三地,都是西北偏北,面向屈奴国的边境,现在这三个地方,被派去的俞飞舟带领部下正地清肃司家人马。

而西北以南,就是卞京这头了,是屈奴国世代都想攻进来的地方。

他们去了西北,光拿下陇北,陇东,冻河三地,也得费他好大一番功夫。

柳贞吉这番照顾皇后,带儿育女,还要做前去之地的功课,忙得不亦乐乎,周容浚也忙,但见她也忙,这心下就不乐意了,这晚床事一毕就压她身上,拉着她的脸就不快地问她,“我下午抽空回来见你,你居然让我闪一边,你说,这是你说的话吗?是你说的吗?”

柳贞吉喊疼,抱他的手,委屈了,“我这成天为你忙东忙西的,我哪儿做得不好了?我改成吗?”

“你说我闪一边!”

“顺口说的。”柳贞吉眨眼,装无辜。

周容浚不受蛊惑,冷冷问她,“下次还敢?”

“不敢了!”

周容浚又冷冷看了她几眼,确定她是不敢了,抓着她下巴,往她嘴巴上“啾”了一口,姑且当放她一马了。

回头太子在回京的路上出事,周容浚这又忙起来了,周文帝派他前去接应太子,他也没回来说一声,就这么去了。

柳贞吉忍不住跟万皇后叨叨,“前个儿还说我不把他放心上,今个儿要出远门,也不回来说一声,母后,您说到底是谁不把谁放心上?”

万皇后想想,淡定地道,“他。”

柳贞吉听了捂着嘴笑,这一编排了他的不是,她心中就高兴得多了。

**

太子没几天就回来了,他东北还没去,仅在江南就收了不少美人,还收了不少银子,路上还遭了劫匪,要他皇兄去救,这一路“风风光光”地回来,禀他的奏折都堆满了周文帝的案几,把周文帝的脸弄得成天青黑,哪天都没个好脸。

太子一回京,就在朝廷上大哭冤枉,说他这是被陷害。

周文帝问他是被谁陷害,太子就不敢说了,眼睛不断偷瞄周容浚。

可他瞄得再明显,他不说,朝廷上也没人敢接话说是西北王。

李相这一派,这次又忍住了,他们派在太子身边的人被周容浚的人杀了他们忍了,周容浚陷害他们的事他们也忍了,把太子当狗一样地拉回来他们也忍了…

忍得周容浚都有些烦了。

“行了,”御书房里,周文帝见他一脸不痛快,看在皇孙皇孙女的份上,勉强自己安慰了他一句,“李相要是这么容易被激出来,他也跟朕耗不到今天。”

周容浚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周文帝这么多年也搞不定李相的感觉。

李相为人过于沉得住气,丽妃被打成罪妃,他没动,明王被禁,他也没动,他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但在他被立为太子,眼看他们父子在朝廷就可联手这际,他一举发力,围杀他,逼他不得回宫,令朝臣和阁老一致要求重立太子安民心…

他确实成功了。

而他回来之后的这一连串举动,也没逼得他失态。

这条老狐狸,太沉得住气了。

“这么多弹劾太子的奏折,父皇,您何不依了?”周容浚还是想在去西北之前把李相弄下去。

不弄下去,他不安心。

“依了,立谁?”周文帝问他。

“不是我就行。”周容浚想要军权。

整个周朝就三十五万军马,西北占了二十万,他要军权。

有了军权,到时候他就是杀回卞京,他就是出师无名,他把剑放人家脑袋上,谁还敢说句他不想听的?

“你想要也不可能给你,”周文帝淡淡道,“为了给你西北这道兵符,朕是是跟阁老们保证过了的,你只能是西北王,不能是太子。”

周容浚也知道这事,耸了耸肩,漠不在乎。

“小十一当,也行…”周容浚其实也觉得小十一当这个太子不错,他外祖家虽然家势不错,但仅是九大家的,不是四大族的,还没厉害到需要人忌惮的地步,但就是他现在背后有个李家,李相不死,这就是他父皇的心头大患了,“但他背后得没李家。”

“你以为李家选他,事先没想过他是最合适的的人选?”周文帝停了手中一直写个不停的朱笔,朝他道,“朕废他,要跟张家交待,还要跟李家交待,再立一个,也没个比他强的,到时候李相上一折子,让你当太子,收回西北,你能如何?”

周容浚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