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不愁这两家人难对付,主动权在他们王府手里,他们只要控制得宜,目前大便宜占不着这两家的,小便宜还是可以占点的。

像墨,钱两家向京中的贡品,给王府的一些东西,都可当作是他们提前给的税银。

不过,就是为数少了些罢了。

京里的那位今上不会满意就是。

她家王爷更不会满意,他要西北主城都是他的——所以他真不怕动大场面压两家,大手笔一次出动他所有的铁杆部下来了西北,连个后手也没有留。

柳贞吉最近还要安排他们过段时日就会到西歧的随行家属问题。

这些都是些费力又费钱的事。

她从狮王府带来的银子,虽说还禁得住折腾,但这时候,也不光是钱能解决的事,西北各种物资大多都是多外地运过来的,本地大都很匮乏,商贸构建成了西北城的繁华,但同时,繁华的西北城供应他们王府带进来的近两千人马还是有一些吃力。

尤其当墨,钱两家的不配合,要买到他们王府所有人吃喝不成问题的物资,更是吃力。

长殳已经来跟柳贞吉说过好几次了,他们在西北城都买不到太多肉了,兵营那边的主食的一道荤肉,已经改成了半荤半素。

主城本地杀的肉,当地肉铺的屠夫说供应不上他们王府的需求,有的全给他们了。

而且,因为他们王府把当地的肉都买了,百姓对此也都有相当大的意见了。

他们现在是怕王府,私下也免不了说王府的几句不是。

柳贞吉得信后还笑了好一会,不过那时因要去陇北,她也没跟长殳怎么说话,就让他接着按原来的方式采办就是。

另一方面,柳贞吉也知道她家王爷为何非要这么强硬地跟墨,钱两家扛上,他需要西北主城的银子,物资都听他调配,就如之前在京里,他要封地,要银子,要国库里的存粮,被皇帝打骂都要讨要,就是因为他手下的这些人,要养起来养好,不容易。

这些年他揽钱还是揽得凶的,所以柳贞吉还真不怎么愁没钱的事,目前阶段,她就愁怎么把份内的事办好——别老让王府的兵将吃素,日子久了,她怕他们都要降低跟着她家王爷行兵打仗的荣誉感了。

之前他被刺杀,下落不明,她从东宫被赶回狮王府,能安全呆在领地里,封地也没出过这些岔子,也是因这些家兵家将的存在,才省却了众多的危险。

人还是要好好养的,更何况,他们还要打仗。

柳贞吉笑了一会,与身边人又道,“明日,我想让长殳去几家由墨,钱两家店面开的肉铺转转。”

“嗯?”周容浚不解看她。

“我想让长殳多跟人先订一些肉,看看他们给不给。”柳贞吉解说道。

“然后?”周容浚挑眉,他也知道她一直在愁府里吃食的调度,王府已经从京里运过两趟东西来,粮草的事要是长期靠外供应,是桩不少的麻烦事,费银钱也费人力。

墨,钱两家,虽无造反之心,明面对他也恭敬,但私下反扑他的举动,也是一茬接一茬的,从未消停过。

“要是不给,那我打算给他们找点事烦烦。”

不给,那就是他们不想替王府解决这个麻烦了,那他们就等着她给他们找点麻烦,大家一起烦。

柳贞吉平静地说完,然后拉过周容浚的手指放在手里,一根根地扳着,又笑了起来。

她可真是为他什么都做了。

像这种利用强权去干预的事,她连想都没怎么想,就决定了下来。

“要怎么做?”

“让官府的人封他们的铺子几天,封到给的那天。”柳贞吉轻描淡写。

周容浚沉默了一会,道,“好,我这两天跟知府说一声。”

柳贞吉摸了摸脸,觉得自己脸是肯定没红的——她穿来这么多年,没有被同化,但嫁给他没几个,凶残指数却比以前不知要高出了多少。

果然女人要过对的日子,就要嫁对对的人。

像她这样的,嫁给了像狮王这样的,就想装一辈子的无辜小绵羊,装吃一辈子素的小白兔,也是有心无力,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个悍妇。

都是生活逼的。

**

西北王府又出招了。

墨,钱两家族人在城里的肉铺被官府封了起来,说是吃死了人,要被封。

租用墨,钱两家店铺的店家因其背后底子足,在西岐城里,即使是知府也是要让他们这些个人几分,这一次,见官府如此硬气,几人一合计,迅速报给了还在城里的两位族长听。

墨守成与钱良多分别收到消息后,一个胸口疼,一个牙疼,两人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法子,不想认输,不想退一步就只能节节败退,所以一咬牙:封就封,大不了这几个铺子不要了。

封了几天,墨钱两家也没别的动静。

三天后,官府也没就“吃肉吃死人”的事大书特书,而是继续封店,连粮店布庄都封,而且主要针对的是墨,钱两家的族人开的,且封铺面的理由,每样都拿得出手,不是粮店的米有虫子,就是卖出的布让人皮肤发烂。

这些,都有人证。

做好了西北王会栽脏迫他们就范对策的墨,钱两家傻眼,没想事故一出又接一出地来。

要说,在绝对的权利面前,确实一切拦路虎都是纸老虎,西北王要动真格的,墨,钱两家只要不想真的反,他们也不可能真正明面硬扛,西北王打他们一记,他们除了嘴上喊声疼之外,也不可能真冲到西北王面前道岂有此理。

墨家首先反应过来,当天送了十条刚杀的猪,由肉铺的屠夫送了过去。并且确定往后的每天,都会在早间送八条宰好的猪过来。

当天下午,官文就送到了墨家族人开的肉铺,说店铺可以开了。

西北王府就是如此的厚道。

也无耻得让墨守成好几天都喝下不酒,吃不下饭,连最心爱的下棋,也有好几天连一颗子也落不了盘面,不知下在哪才好,也不知西北王什么时候才能网开一面,大人大量给他指条让他们一家子人能走得了的明路出来。

总不能,真吞了他们墨家吧?

他们可是有这么多的族人要养。

把他们逼急了,他不反,他们都要反。

墨家退后一步后,钱家也没扛几天,就也跟着认输了。

但他们这次的低头,没有墨家的低头结果那么好,官府的文书没有当天送到钱家人的手里,钱家人着人去让府打听,说是让他们半个月后才可再开店。

钱良多没几下,就琢磨出其中的意思来了。

西北王府的意思就是你们横?老子比你们更横。

你反抗得越厉害,就收拾得你越狠。

钱良多这一回味过来,比墨守成的日子还难过,他病倒了,躺在床上跟赶来的大儿子钱建元哼哼叽叽道,“来了个狠的,太狠了,你赶紧把咱们家的东西都藏一藏,能藏多少就算多少。”

**

柳贞吉想出了几个小法子,解决了一下府里人口吃食的问题,其中也不免跟儿子长嘘短叹,“以后你娘我要是被关地府十八层了,你可要多给我多烧点纸,把我给赎上来,少受点罪。”

说罢,觉得自己进了地狱还想着要买通地府官吏少受罪,这精神面貌都烂到骨子里头了,自己都惊了个目瞪口呆——她都邪恶成什么样儿了?

这个狮王妃,还真不是人当的。

她小绵羊一样只要哭哭就有饭吃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但许多人都是敬酒不吃,喜欢吃罚酒,要不都不认得疼,柳贞吉也没办法再心慈手软下去,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她稍微心软点,他们王府的名声都要臭了。

买肉的钱,柳贞吉还是让王府的人接市价,一个铜板都不少付人的——同时,西北王府也不与墨,钱两家的人讲什么情面,五百武将已经西北王的吩咐,一队五十人,分六对,三对往成河,三对往巍山,奉旨巡防。

墨守成,钱良多根本无心再在西岐呆下去,得到西北王故意透露给他们的消息后,明知是西北王在嘲笑他们,他们还是当夜急马往家中赶。

这人都要杀到他们自家家门前了。

钱,墨两家越计较,西北王的施压就更用力。

柳贞吉也不知道聪明的墨家人,钱家人有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但不管墨家人,钱家人有没有想清楚,周容浚这段时日却是觉得日子比较顺他的心意,儿子满了两岁,虚岁三岁后,已经能握笔一笔笔写他自己的名字了,小女儿已经学会翻身咿咿呀呀与他说话了,每日早上都要陪他说上一段,京里来了皇帝的信,说他差事办得还差入他的眼,可以多给他点粮草。

这些都是大好事。

虽然文帝也跟他讨价还价,以后收回西北的税银,还是得交四成上去,但周容浚觉得今天再削削屈奴国的锐气,他可以把四成减到三成——而与屈奴国的仗,也是必打不可。

屈奴国带着非完壁的公主来和亲,糊弄周朝,这仗不打怎么成?

这仗肯定要打,但什么时候打,得他做好了准备再说。

这日周容浚接到文帝的信后,又书写了一封商量什么时候打仗的信回去。

写罢,通体顺畅,回头找了在办事的王妃,把她压到了床上,事后,就是她把他的胸堂都掐出了血印子出来,他也没理会她的蛮气,转过头,背过身,睡他的大觉去了。

苦命的被他压着白日宣*淫的柳王妃恨得牙都咬得死死的,起身狠狠踩了他一脚,见他挪挪身子继续睡,恨得又连踹他几脚,扶着被压酸的腰,又去了议事堂操心她的琐事去了。

长殳这段时日都累出病来了,她不得不把本来要经过他的手才到她手上的事揽了过来,忙得昏头暗地,西北王还不忘了高兴了折腾她,不高兴了也折磨她,柳贞吉真是分分钟都存有撂担子不干了的心。

就这样,不省心的事还是接二连三地来。

这天下午,柳贞吉哄好了大的小的三个睡在一个床上后,这几日因长殳的生病根本没有午睡过的她刚进议事厅,与管家说再在山上修建两层连排楼房的事,就听下人来报,说钱家的有位小姐,要来拜见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还正在想建房的事,还没回过神了,不经心问了一句,“钱家的小姐?哪个钱家?”

“巍山钱家,说是钱家七姑娘,这位小姐手里还握有言王爷的信,说也认识言王爷。”下人禀道。

柳贞吉听得一呆,眼睛从桌上正在看的帐薄上移开,看向下人,“钱家七姑娘?钱诗华?”

第121章 狮王的心

“正是。”守门的小管事也不是白当的,也是问清楚人了才来报的。

“手中有言王的信?”柳贞吉放下了手中的笔,柳眉略往上一扬。

怎么这哪哪都有这七王爷的事?

“是。”

“问了七王爷的信怎么在她手中没有?”

“奴婢问了,说是替七王爷送信,及给王妃娘娘送一些礼来的。”

柳贞吉不由微微一笑。

她是真心好笑。

这段时日,她连钱夫人都不见。

这钱家的姑娘,哪来的底气上门来要见她一个王妃的?就因为手中有言王的信?

有言王的信也罢,但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她嫡母还在西北城呢,要送信,也得她来。

越级送信,这小姑娘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

“叫她走,另外,给钱夫人送个口信过去,叫她好好教教女儿。”柳贞吉宛尔,她尽管还未见人的面就不喜欢这个钱家七姑娘了,但钱家小姑娘要是敢这样登门造访就想见到她,钱姑娘最好也去当个王妃试试,或许她碍于同是周朝王妃的情面,还会请人进府来。

没这身份,还是哪来的滚哪去。

“是,奴婢这就去。”得了话,下人退了出去。

他走后,当着几个从京中带来的几个老管事的面,柳贞吉转头漫不经心问了身边镜花一句,“我是不是对七王爷,太和善了一些?”

“娘娘向来对七王爷好得很。”镜花笑着答道。

“嗯。”柳贞吉点了点头,她果然是对人太客气了。

说了一句,她没再多说了,回头又去算她的帐薄去了。

**

钱诗华进了钱家在西歧的府邸,下人说七姑娘来了,钱毕氏很是讶异,她怎么来了?

“母亲。”钱诗华一进府,就来与钱毕氏请了安,说了她这趟来西歧的来意。

她先前去了趟陇北清货,然后还代钱家送了一些礼物给七王爷,又从陇北发了一批冬参过来,在城里留几日,算一下水粉铺子那两家店面的帐,就回巍山去。

钱毕氏听到她去了西北王府送信,脸色古怪地问她,“你去王府求见西北王王妃了?”

“是,顺路经过,想起手中有言王爷的信,和给他带给王府的东西,就上门去了,哪想王妃没空,女儿未有幸见到王妃的真容。”钱诗华叹了口气,那圆润又讨人喜欢的脸蛋上还有着几分遗憾。

钱毕氏半晌无语,随后,她看着她这个庶女,带着十分不解地问她,“你哪来的胆子私自上王府的门?”

当她是死了吗?

“只是顺道,女儿当时没想那么多了。”钱诗华也是满脸愧色,起身跪于她身前,“到现在想起,应该与母亲说一声,所以一进门,就前来与母亲请罪了。”

七姑娘素来敢作敢为,帮了不好常出外露面的钱毕氏许多的忙。

但这次她的敢作敢为,让钱毕氏自听到她去了西北王府没见到人的话后,她那心眼一直堵着她的喉咙,堵得她连嗓口都生生发疼。

“诗华,”钱毕氏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伸出双手,摸了摸庶女柔软的脸颊,叹道,“这一次,你是要吃点苦头了。”

说着,空气中响了剧烈地“叭”地一声,钱毕氏狠狠地掴了钱诗华一巴掌。

她身子瘦小,却把高她一个头的钱诗华一巴掌抽得倒在了地上。

“母亲。”钱诗华惊愣至极,抚着脸蛋,惊恐地看着一言不发就翻脸的嫡母。

不容她多说,钱毕氏已经起了身,掏出帕子擦手,冷静至极地道,“取鞭子来,本夫人要动家法。”

“母亲…”钱诗华猛然抬头看她,对上了钱毕氏全然冷酷的脸,刹那就明白,她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她这个嫡母的决定了。

她嫡母但凡做任何一个决定,就是她的父亲,也不能让她改变其决定。

“女儿错了。”钱诗华低下头,心口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不过是想斗胆见见那个人的王妃,看看她是什么样子的。

为此,她厚颜求了言王,可还是没想,还是自食恶果。

她以为,那个王妃会见她的的…

为什么她不见她?她都做好了被她辱骂的准备,只要能进王府一趟,看他一眼,哪怕只一眼都是好的,她别无所求。

下人迅速取来鞭子,钱毕氏一刻都没停,让婆子丫环脱了她的外衣,绑了她的手脚,一下一下地抽起了鞭子,她没有手下留力,鞭子挥得空中哗哗声一声强过一声,她手下一下只比一下抽得更用力更狠。

当钱毕氏抽完二十鞭,打得钱诗华身前身后都渗了血停下时,下人只当此事告了个终,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钱毕氏休息够,又接着抽了十鞭。

堂内的下人们,吓得脸都白了。

这十鞭,把钱诗华刚还只沾血的内衣打得染了血,血迹湿透了衣裳。

“母亲…”钱诗华头够着地,哭了起来。

“把她拉起。”前面还不够,钱毕氏淡淡道。

下人不敢不听令行事,拉起了人。

又是正面的十鞭。

“为什么?娘,为什么?”这一次后,钱毕氏总算停了手,奄奄一息的钱诗华抬起头,看着平日对她温和大度,甚至会为她在父亲面前出头的嫡母。